第十四幕 紫檀
微
落微,還記得我嗎?
還記得……我愛過你嗎?
微雨的清晨,莉莉安·迪雅茲→達斯藍未來的皇位繼承人,在富麗堂皇的帝王寢宮裏猛然驚醒,察覺到來自左心房深處一陣沉悶的疼。地面與達斯藍兩個時空裏迥異的落差,自己已經由中國回到達斯藍。
有的女生喜歡捂住胸口裝疼痛,來換取男生們的憐愛;莉莉安卻是生下來就沒有心的怪物,心臟的位置空落落的,灌着風。年少時,沒有心的她被國人私下稱為“沒有人情味、殺人如麻、史上最殘暴的公主”,直到有一天她遇見生命里註定糾纏的男子,電光石火地相愛,原本空落的肋骨下才終於長出了一顆血肉鑄就的心臟,在黏稠的血液里一下又一下堅實有力地跳動起來。
“還記得我嗎?還記得我愛過你嗎?”
從人類世界中回到達斯藍后,無數孤單的夜裏她做着噩夢,夢見那年輕俊秀的男子再夜色中哀傷地問她:“還記得我嗎?還記得我愛過你嗎?”
無數個清晨,她從這樣哀傷的夢境裏驚醒,想起夢裏他清澈又深不見底的眼睛→今天又是這樣。手心殘餘的溫度漸漸消退後,寢宮水晶門帘恍然一動,着白色莎衣的宮女撩開珠簾匍匐在地毯上卑敬地行貼地禮。“殿下,達西大人在殿外求見。”
窗外晨色朦朧,清晨6點的光景。自覺頭痛的莉莉安一邊微微頷首,示意宮女叫達西進來見駕,一邊自己撩開莎帳準備下床。纖嫩的腳尖尚未觸及到地面的貂皮毯,一雙溫厚的大手輕輕托起了它,替莉莉安穿上深藍的天鵝絨鞋。
他的動作這樣溫暖貼心,她不禁微微感動,一想到有宮女在場,馬上又換作了慣常的冷艷表情,輕輕推開他。她半感激半警告地說:“達西,雖然你和我都去過地面,不計較這些繁文縟節。但這裏畢竟是達斯藍,還是避嫌的好。”見到達西臉上明顯的窘迫之情,
剛進來稟報的隨侍宮女薇娜心中一陣不懷好意的竊笑。不就是個得寵的捕魂者,在人類世界救過莉莉安殿下嗎?叫他一聲“達西大人”是給他面子,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幫莉莉安殿下穿鞋,他以為自己是誰,難不成還和莉莉安殿下……
想到這裏,薇娜見殿下狠狠瞪了自己一眼,頓時料到是莉莉安用讀心術發現自己在胡思亂想了,趕緊勒住思緒,臉色煞白地退到一旁。
平時對下人溫和寬厚的莉莉安殿下在長出心臟前曾是達斯藍帝國史上最殘暴的公主,誰要是惹火了她,真不知她會做出什麼可怕事情來。
達西一早趕來稟告,顯然是有要事在身。
“殿下,上次您交代的……”說到這,他顧忌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寢宮裏除了他和莉莉安,還有薇娜和其他三名隨侍宮女。莉莉安揮揮手讓她們都退下去。
前所未有地小心翼翼,她壓低了聲音問:“那件東西……有下落了嗎?”
達西單膝點地,遺憾地搖搖頭:“搜尋人員搜遍了整個達斯藍,到現在還找不到它的蹤跡,真不直到是憑空消失了還是被奇人盜了去。盜它的人一定靈力極高,連王宮最強的法師都占卜不出它的痕迹……”
“可惡!”
在鏡前梳頭的莉莉安將手中的梳子猛力砸向鏡面,碎片頓時四下飛濺,划斷了她的髮絲。達西詫異地跪在地上不敢輕舉妄動,許久,他抬起頭,見氣急的莉莉安在滿地玻璃碎片中輕輕發抖。
她踉蹌地踩過滿地碎片,跌坐在床沿上,顫聲說:“一定……一定要把它找回來,挖地三尺、錯殺三千也要找回來!如果找不回,不僅是我失去皇位,整個達斯藍都會不保……或許默斯這次的占卜應驗了達斯藍的大難就要來了……”
達西心裏一沉。默斯是達斯藍皇家御用的占卜師,正是她在莉莉安出生之時預言了她的命運,後來一一應驗。早在兩個月之前,夜觀達斯藍雪山的默斯用紫晶石占卜到達達斯藍帝國將有大難。當時莉莉安殿下半信半疑,眼下是不信都不行了。
見主人如此失魂落魄,達西叩首,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說:“殿下,達西一定會幫您尋回寶物,所以……”,話說倒到一半換作了溫柔的語氣,“所以請您不要過於擔心,請小心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對於臣子的身份來說,要殿下注意身體是再正常不過的話語。可是往私心裏說,希望她能小心照顧好身體,這話里還藏着更深的意味吧!莉莉安殿下出生的那一晚,達斯藍雪山美得如夢如幻,傳說中顛覆王權的亂世之光從雪山一路延綿到深宮。
國王將襁褓中嬌弱的公主交到隨侍的宮女手中,心急如焚地趕去照顧因為難產而奄奄一息的妻子。
盡數耗去宮中最珍貴的靈丹妙藥后,依然無法挽留那位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人類女子。她的離開讓堂堂一國之王在她的榻前徹底崩潰,哭得想個失去一身摯愛的孩子。
巫女默斯取來雪山上沉睡千年的紫晶石為初生的小公主占卜名字,法杖剛剛劃到一個圓的四分之三,水晶砰地炸開,飛濺的碎片劃破了默斯的臉,她一個踉蹌地坐在地上,驚恐得語無倫次:“這孩子,這孩子的命……”默斯說,莉莉安公主的命屬於一個她將要遇見的人。
不早不晚,不緩不急,他註定要出現在莉莉安的生命軌跡里,在路的盡頭等着她。可是莉莉安從來不知道,占卜的下一題即寫着,達西的命也是屬於莉莉安的。
終生保持仰望的姿勢,終生無法觸及。
達西告辭時,窗外天色大亮。莉莉安心事重重地叮囑他千萬要放心,那件東西失蹤的消息只能由親自搜尋的捕魂者知道,凡是透露嘿旁人聽的捕魂者,一律殺無赦。達西領命告退,剛行到門口后想起了什麼,退回來稟奏:“前幾天有手下在鳶尾花田一帶搜索時,意外發現了兩個人類女孩子,殿下,您看……”人類?她心裏一動,表面上若無其事地答:“那就將她們先押在王宮的牢獄中,不要傷害她們,我會親自處置的。”“是,殿下。”達西滿腹狐疑地出了寢宮。莉莉安殿下從來不會親自過問人類的事情,這次對這兩個女生那麼敏感,一定是因為那個人吧……
一想到那個男子堅毅英俊的面容,嫉妒的火焰在達西心裏漸漸燃燒起來。
果然,匆匆用一塊起司麵包代替了平常奢華的早餐,低調的莉莉安帶着貼身侍女薇娜心急如焚地來到了王宮牢獄。為了不驚動他人,她先在門口等候,讓薇娜進去打點一番,稍後薇娜回來了,在她耳旁細說了幾句,莉莉安這才放心地跟進去。
即使其皇家的牢獄也未免潮濕陰暗。順着迴廊走到盡頭,稍顯寬敞明亮的房間裏囚禁着剛從捕魂者處交接來的兩位人類女生。服下藥丸后,兩個人已沉睡不醒。吩咐打開牢門,莉莉安走進房間,在其中一個女生身邊停住,俯下身子細細打量她的面容。
精緻而溫存的五官,秀美的臉龐。
如果睜開眼的話,那對眸子一定也是清澈而深不見底的吧!與他擁有一脈血緣的妹妹,註定跟哥哥有幾分神似那他呢,他現在還好過去那般模樣嗎?
會不會成熟了,神色中早沒了當年乾淨的光華?
“殿下,殿下您……”一旁的薇娜見莉莉安淚水盈眶,殷勤地遞上手帕。莉莉安推開她,回身避開她的視線,悄悄拭去淚水。
“薇娜,我們回宮。”若無其事的吩咐下,是一顆被蘸上檸檬汁的針扎過的心,酸酸的,一點點疼。
薇娜猜出幾分,愈加小心翼翼了,回身拉開門恭敬地說:“是,殿下這邊請。”莉莉安正要出門,忽然覺得衣衫一緊→不知何時蘇醒的那個女生欠着身子拽緊了她的衣角。月白臉龐,睜開的那雙眼睛竟真的與她哥哥一樣,清澈而深不見底。從昏睡中驚醒的瑾年剎那間還沒弄清自己身處何方,記憶還停留在跟越野車一起掉進江水裏的那一幕,洶湧的江水夾着泥沙迷住了她的眼睛。再睜開眼,眼前已是這樣一名陌生的女子:銀灰色長發直逼地面,典雅的灰色眼珠似曾相識。
這是哪裏?
這兩個女生為什麼都穿着極似中世紀歐洲的衣裝,發色和瞳孔又不似人類?頭痛欲裂的瑾年腦海中爆出一連串“難道老娘穿越了”和“已經掛了去見耶穌”之類的問號后,拿出雷光夏的手機掂量了一下,猛力往牆上一砸,好心疼。→沒有死,這是真的。
“少女計算機”同學迅速地掃了一眼莉莉安身上華貴的衣裝,用0.01秒估算出她這身行頭的價值后,受到了嚴重驚嚇,大抵明白了莉莉安的身份。
對面床上的Rihanna睡得鼾聲如雷,看樣子是搖都搖不醒了。瑾年拽住莉莉安的衣擺,懇切地問:“這是哪裏?你認識我哥哥嗎?”
“你哥哥?”薇娜過來推開她的手,沒好氣地嗤了一聲,“我們殿下怎麼會認識
“你的哥哥?”
“他叫蘇瑾瞳!英文名是Siva!”Siva的名字脫口的剎那,敏銳的瑾年看到莉莉安的瞳孔里有光芒一閃而過,直覺中愈發肯定眼前這女子與哥哥的失蹤有關。她什麼都顧不上了,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住莉莉安的手臂不放,“你認識他?你認識他對嗎?告訴我,哥哥在哪裏?我會一輩子感激你的。”
“放肆!”
她厲聲責備,身體紋絲未動掌心卻散發出一股奇異的力量,將瑾年狠狠摔到對面的牆壁上。咚,沉悶的一聲。撞到後腦勺的瑾年重重地摔回床面,俯身朝下半晌沒有力氣抬頭。莉莉安攏了攏被扯亂的衣袖,奪門而出,臨走前不忘吩咐薇娜:“給那個女孩子一些紫冥菌療傷藥劑。”
“噢。是,殿下。”薇娜嘟囔着答應了,心裏犯起糊塗。紫冥菌是宮中皇家御用的藥劑,殿下既然如此看重這位女生,為什麼又激動地動用靈力傷到她?難不成真是因為殿下認識這位女生口中的“Siva”?
“還呆站着做什麼?”莉莉安低低的一聲催促,驚得薇娜趕緊去御用醫宮找紫冥菌。她急急地穿過幽暗的走廊,一路嘀咕着最近殿下的心思越來越不可捉摸了。
“天。走了大半天還能看到那個小鎮,要到哪年哪月才能走到達斯藍帝都啊?”
我癱在幽靈森林的一塊大青石上休息,從出發到現在一天半的時間,回頭透過茂密枝葉的縫隙還能望見小鎮的一角。前方的森林幽深不見出路。
我拿出Aim留下的地圖攤在青石上細細端詳。方向沒錯!這座方圓一千多公里的幽靈森林,據說是達斯藍的鬼魅聚集地,不少遭流放的妖魔鬼怪都藏身於此,更有成千上萬被他們殘害的路人冤魂遊盪不去。
簌簌……
簌簌……
西面的灌木叢里悉悉索索作響,我猛地直起身子往那邊看去.熾烈的光線將森林的綠影照得一片明亮,沒有什麼異樣.大概是路過的小動物吧.心裏這麼安慰自己,背後還是升起一股寒意,我連忙收拾起地圖繼續趕路.
不知不覺又到了晌午,長途跋涉透支了我的體力.額上不斷鍀冒出虛汗,我摘下包裹,裏面空空如也,最後一塊乾糧今天早上已經吃掉了.我無奈地想: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辦呢,難道餓死在這裏?
頭頂的樹枝又是悉悉索索一陣碎響,嘩啦啦掉下來一個大紙包,隱隱約約看到裏面包著紅燒牛肉,烤雞翅和炭燒魷魚等食物,誘人的香味一陣陣飄進鼻子裏.我死命地咽了咽口水,退開幾步朝剛剛掉下食物的枝丫大喊:請問這紙包是誰的?"
樹葉實在是太濃密,連枝幹的顏色都見不着,更別說窺見那樹上的人.聯想起這森林的傳說,心裏一陣發毛.我深呼吸喊了聲:"有人嗎?"
有人嗎
有人嗎
有人嗎
原本在枝繁葉茂的森林裏即使是大聲說話,有不該有回聲.可當我喊出口時,周圍所有的大叔都悉悉索索地搖晃起枝丫,一波接一波"有人嗎有人嗎"的回聲在四周回蕩,漸漸匯成一股巨大的音潮將我吞沒.
有人嗎
有人嗎
有人嗎
——不!沒有人
是有東西跟着我,一直在跟着.
近了.近了.
強烈的直覺告訴我,那東西離我越來越近了.
頭皮發麻的我深一腳淺一腳地死命往前跑,在這暗無天日的森林中找尋出路.
邊跑邊哭泣,不是懦弱不是要放棄,是痛恨自己的渺小無力.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兩旁茂密的樹林漸漸散去,似乎到了森林中一個略為開闊的小草坪上,我腿一軟,原來緊張的身子驟然放鬆,直直地往地上倒.
觸地的屬案件,那詭異的悉索聲又響起.近了,更近了.
是那東西追上來了.
"可惡,老娘不會死在這裏的!"真遇着逆境,我性格里的不服輸精神反而被刷起激起,我重新爬起來繼續往前跑.剛跑出幾米遠,腳下被大樹突然地面的根搬到.這次摔鍀夠狠,再用力點骨頭散架.身後那東西終於追上來.
"喲喲喲喲——"那傢伙故意拖長聲音挖苦地強調,"誰要你背叛我,活該摔一跤.不過爺也不是個小氣的人,就不計較你過去的糊塗事了."
開始聽到那幾個拖長了音從他喉嚨里蹦出的"喲"字時,我真想一掌拍死他.這時,森林深處湧起一股沉悶有力的低鳴,像是成百上千古樹從根莖深處同時發出忿恨的吶喊,冷怨幽暗直刺鍀每一個毛孔收緊又張開.
噓."漠漠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剛剛玩世不恭的神情一掃而光.他警覺地直起身子眺望森林深處,漸漸攏了眉心.像是被什麼東西驚動,原本棲息在那一片森林裏的黑色飛鳥嘩啦啦地振動翅膀,全都四下逃散.
樹木的悲鳴越來越猛烈,頃刻間天空湧現出大片大片詭異的白色雲朵.鑲嵌着金邊的雲朵迅疾地移動,煞是已經籠罩我們頭頂的整片天空.漠漠眺望着那些雲朵不削地嘬了一聲:"這些道貌岸然的傢伙"他歪着嘴角笑,輕蔑邪惡的樣子,"喏,星見,這就是之前見過的琉璃族人啊,你還記得吧?"
我擋住刺眼的光芒透過指縫一看,果然,那些並不是雲朵,而是身着白袍的琉璃族人在天空中成群結隊地趕路,一時間金色長發飛散縈繞成"雲朵的金邊".一想到這幫看似高貴典雅的琉璃族人在小棧里殺光人還能悠然自得地賞花喝茶,我不由鍀皺了皺眉,問漠漠:"他們這是去哪兒?"
"用指頭想都知道是去帝都嘛,笨蛋."他笑了笑,很有把握地說,"上次他們派的人在小棧被青龍解決掉了,這次連大boss都親自出馬了,我想一定跟哪個事情有關"
"什麼事情?"腦子裏一直繃著的那根神經更加緊張了,不知道怎麼就理科聯想到了Siva.漠漠讀出了我的心思,更加得意了;"喲,我知道你在擔心誰,哈哈,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漠漠猜鍀不錯,琉璃族人這一次日夜兼程從達斯藍西面趕去帝都正是為了他所說的那件事情.濯目石熄滅,黑夜來臨的時候,琉璃族一行數百人終於抵達了達斯藍帝都,琉璃族大祭司Han親自來到帝都內宮稟奏,送上今年琉璃族疆域裏豐收的琉璃珠.琉璃珠研磨成粉后兌燕窩服下,滋養容顏的療效非世上其他美容珍物所能及.莉莉安殿下因為勞累已經睡下,薇娜出恭出宮踢莉莉安接了供物
這次的琉璃珠個個圓潤通透,美不勝收,薇娜見了心裏着實喜歡,可惜這是供奉給殿下的貢品,哪有她們這些卑微侍女的份.他嘆了口氣,吩咐其他宮女將整整30碟、共1008顆琉璃珠端去皇家庫房收好.
見宮女們一個接一個地端着碟子下去,殿內除薇娜后再無其他外人了,Han從白色祭祀袍下摸出一袋琉璃珠,恭敬地遞到薇娜前面,小聲說:"這一袋共88顆琉璃珠是貢品中的極品,請您手下,權當在下的一點心意."
薇娜着實嚇了一跳,貢品中的極品?那不意味着這一小袋琉璃珠比莉莉安殿下的還要珍貴?她不敢收,欠一欠身子朝Han行禮,壓低了聲音說:"大人,這份禮物太貴重,我不幹手下,謝謝您的美意,您供奉上的禮物,我會代您交給莉莉安殿下."
"哎,等等.薇娜小姐,不光請您幫我轉達我對莉莉安殿下的問候,也請您"他頓了頓,仔細看看薇娜的神色,見她的目光還戀戀不捨地落在那些美麗的琉璃珠上,心裏的石頭立刻放下了八分,將那袋珠子鄭重地遞到薇娜的手心裏。
“如果莉莉安殿下有什麼困惑煩惱,或是身體抱恙,還請您及時地通知我,讓我們琉璃族人可以及時地為殿下分憂,為達斯藍貢獻屬於自己的一份力量。”不知道是被Han言辭里的懇切打動了,還是那些琉璃珠實在是太美麗,神使鬼差地,薇娜握緊手心裏的珠子點點頭,趁手下宮女們還在庫房裏趕緊將珠子收進長袍里。
“那麼,薇娜小姐,我這就告退可,請您代我向美麗的莉莉安殿下問安。”
“好的。”薇娜目送Han步出殿門。那個法力深不可測、長袍飛舞的背影讓她隱隱有些不安。曜目石熄滅的達斯藍帝都少了幾分霸氣,多了些許柔情。守護在殿外的侍從見大人Han走出宮來,急急地湊上前問:“大人,一切還順利嗎?”
一陣急風吹起Han深白色的長袍,Han微微眯起眼睛,嘴邊的笑容若有若無:“走,跟我去見三王子殿下。”
“是,是,是。”侍從忙不迭地應聲。趁夜黑風高,兩人馬不停蹄地往帝都西南面Aim的宮殿。還沒到門口,遠遠地看到小童欣喜地迎上來,行了個禮恭敬地說:“大祭司殿下,三王子殿下聽說您要來,在薔薇庭院裏設下了茶點,殿下這邊請……”Han和侍從便跟隨他去。饒過華美精緻的噴泉花園和開滿睡蓮的水池,花香四溢的薔薇庭院裏,靜默而坐的男子正獨自端起一杯葡萄酒細細地品味。
聽見腳步聲,他微微抬起頭,眼中陰鬱的光芒一閃而過,讓走在小童身後的Han心裏一緊。這次千里迢迢從琉璃疆域趕來的達斯藍帝都,自然不全是為了向莉莉安殿下供奉貢品這麼簡單,而是特意為了與三王子Aim殿下商討一件要事。
可真是見着了心中莫名地一寒。達斯藍三王子殿下便是這麼一個陰冷的所在,無論你與他是多麼熟捻,每次見面總會覺得陰冷,像有一把寒光瀲灧的剪刀伸進心房,喀嚓一刀下去,剪出一個深藍的缺口。
幾杯美酒下肚,話題漸漸打開來,Han和Aim各自退下身邊的侍從,庭院裏只剩下他們兩人,說話再沒有什麼顧忌了。Han替Aim殿下滿上一杯酒,小心翼翼地問:“上一次與殿下商討的事情,不知道殿下考慮得如何?”
接過酒杯,Aim不置可否地笑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祭司大人這次來之前,只怕也派出不少手下去找尋那件寶物的下落吧?”
Han有些尷尬:“不敢,不敢,那件寶物是皇宮中的上品,在下不過是一個身居低位的祭司而已。怎麼敢私下找尋它?”話鋒一轉,又饒回原因的話題,“不過,三王子殿下,達斯藍先祖早有遺命,擁有皇室血脈的繼承人中,誰能得到那件寶物,誰就是達斯藍的統治者。先皇臨終前雖然把寶物傳給了莉莉安殿下,但誰叫她那麼不小心,保管不慎讓人盜走了?三王子殿下,您貴為皇族後人,跟莉莉安殿下同樣擁有最尊貴的達斯藍帝王血脈,為什麼不趁這個機會,先莉莉安殿下一步找到寶物?只要找到了寶物,您就是下一任的達斯藍帝王!”
“放肆!”
Aim手中的酒杯被狠狠砸碎在席邊的空地上,粉身碎骨。Aim正色道:“祭司大人,請注意您的身份,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說出來,要是讓不懷好意的人聽了去,我們兩人都沒好果子吃。不過……祭司大人也是為我着想,這份心意我先謝過了。”
他為Han滿滿地斟上一杯酒:“來祭司大人再喝一杯,達斯藍的夜色這麼美,希望下次我們不是在這個小庭院喝酒,到時候我能用更尊貴的身份邀請您參加我的晚宴。”
更尊貴的身份?
聽到這句話Han的一顆心頓時放下了,原來三王子殿下跟他想的一樣。兩人互相敬一杯,眼神中交換了結盟的默契。
只是,那件傳世的寶物從來都是收藏在皇宮重地,由法師和騎士們嚴加看守,更有先皇的密咒封印着,真不知道是哪個靈力強悍的高人能在那樣森嚴的佈陣中將它偷走。寶物失竊后,皇宮動用了大批人馬秘密搜尋,連莉莉安殿下最信賴的達西大人都親自出馬奔波,可至今寶物仍是下落不明。
皇室都無法找到,看來想要找到它確實是一件艱難的事情。
薇娜將那一小袋上等的琉璃珠放回自己的房間,收好后才若無其事地轉去莉莉安的寢宮值守。宮門虛掩着,她輕手輕腳地站進門裏,回過身,正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門關上,只聽得身後輕紗曼舞的床榻里傳來莉莉安的聲音。
“薇娜,你去哪了?”
“殿下,琉璃族祭司Han大人剛抵達帝都就來敬獻今年的琉璃珠,我見殿下您睡熟了不敢打攪,就代您收下和謝過了祭司大人,現在那些琉璃珠交給宮女們收去庫房了。”薇娜強裝鎮靜的答道,頭頭抬起眼角窺視莉莉安殿下的神情。
“噢,很好,事情交給你辦,我很放心。”莉莉安坐起身子,隨侍的另外兩個宮女立刻殷勤地迎上幫她披上衣衫,穿好鞋子。她走下床來,撩開天鵝絨窗帘。只見窗外的達斯藍帝都都沉浸在一片醉人的靜謐里,可誰又知道這份閑適的安穩下藏着哪些湍急的暗流呢?
她輕輕的嘆了口氣:“那件寶物一日找不到,我一日不得安寢啊。”
見殿下連日來如此憂心,薇娜深知事關重大。她是莉莉安殿下最信任的首席貼身女侍,如果殿下不能順利即為成為女皇,那麼失去靠山的她在達斯藍也無法立足。想到這一層,薇娜也急了:“殿下不要太過憂心,達西大人和二王子不都出城尋覓寶物了嗎?想必不出幾天一定能尋得回。”
說起二王子,莉莉安眉頭緊鎖:“他幾天沒回城了,不知道是遇上事情耽誤了還是……難道是因為那天被焚魂鐲燒傷后,一直沒有恢復?”
“對了,殿下。”薇娜忽然想起什麼,“二王子殿下曾抓回一名人類男子,現在正關在皇家水獄中。”
“水獄?這事你怎麼沒早告訴我?”莉莉安厲聲道。
薇娜沒料到殿下如此大的反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辯解道:“殿下,殿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件事情。
“水獄?這事你怎麼沒早告訴我?”莉莉安厲聲道。
薇娜沒料到殿下如此大的反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結結巴巴的辯解道:“殿下,殿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件事情。還是二王子宮裏的人說二王子殿下幾天沒回宮,他們過來問消息時才順便說出這一切的。請殿下寬恕啊……”
薇娜沒料到殿下如此大的反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辯解道:“殿下,殿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件事情。還是二王子宮裏的人說二王子殿下幾天沒回宮,他們過來問消息時才順便說起這一切的。請殿下寬恕啊……”
顧不上聽她的解釋,莉莉安再也沒有半點睡意,走到落地鏡前穿上所有的衣裳,眉頭越鎖越緊。出生時就沒有心臟的她從來不會為任何人揪心,更不懂得去愛別人,直到遇見了那個人,知道他們相愛,原本空落落的胸膛里才長出一顆鮮活的心臟。雖然當初在父皇和捕魂者的堅持下,她不得不離開了他,可多年後想起那個男生的名字,心裏仍然有細微的疼痛。
極少有人類闖進達斯藍,這次二弟抓來的男生,會是他嗎?
Siva……
“siva?對對對!他的英文名字就是這個!”遠在地面的另一個世界,夏吉正踩着4英寸的高跟鞋一路搖曳生姿的從走廊經過,引得路過的男生一個接一個地回頭。換做平時的夏吉一定得意不已,可先在這緊要關頭顧不得怎麼多了。
夏吉對着電話嗲聲哀求:“這是您一定的幫我辦好了,Siva的中文名是蘇瑾瞳,是蘇之含的大公子。對對對…………您說對了,就是那個生意做的很大的蘇之含。蘇之含先生剛剛過世,現在他的三個繼承人失蹤了兩個,您說這事急不着急?您…………”
一路好說歹說,電話那頭的官員終於答應一定全力幫夏吉尋找siva和瑾年的下落,她千恩萬謝,直到聽到對方掛了電話才敢合上手機,疲憊的長吁一口氣。香港今天的天氣真好,siva辦公室外的過道里灑滿了熾白的陽光。
夏吉一下子想起了往日,往日siva總走在她前面,頭也不回的交代各項公務。她喜歡他這麼多年,拿一份微薄的薪水,心甘情願的為他處理大大小小的瑣碎事務,付出彷彿成為了一種習慣,甚至連“得到他”都不再奢望,只是希望每天能夠看到他的笑容,看到他清澈而深不見底的眼眸,看到他走在她前面時那個高大寬厚的背影。
門裏的沙發上,發色柔和的男生正坐在電視前凝神看一份醫學診斷報告。
同樣清秀的側臉和乾淨的眼神…………多麼多麼的像他。夏吉看的失神,禁不住走近想用手指輕輕碰一下他的睫毛。
“你來了?”被驚動的瑾尚趕緊關掉了剛剛在看的報告頁面,抬頭一眼看到夏吉微紅的眼眶,“嗯?你哭過了?”
夏吉一臉紅,岔開話題:“你在看什麼東西?”其實剛剛瞟的一眼裏,她已經瞄到了幾行,猜出大致的端倪。
見瞞不住她,瑾尚只得重新打開那個報告頁面,指着報告上醫囑的最後一句說:“沒什麼,就是醫生勸我不要遠行,不過,這意見已經被我斃掉了!”他調出Googleearth上梅里雪山一帶的地形圖,“你看這條路,你們當時就是走這條路出事的……”
湊近了看,那條崎嶇的小路一邊是絕壁,一邊是奔騰的雅魯藏布江,真是天然的險之地,她聽瑾尚繼續說:“出事時你們乘坐的車,到現在還沒找到。星見、瑾年和Rihanna三個人到現在依然下落不明……夏吉,你真是神靈庇佑,才撿回這條命啊。”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夏吉安慰他,“或許她們現在被人救了,正安全的療養着,只是一時半會兒聯繫不到我們。”
“但願如此。”瑾尚憂心地點頭,關掉了電腦,“不過我還是決定自己去一趟梅里。”
“我跟你一起去!”她急急地說,生怕瑾尚遺落了自己。
“你?”瑾尚上下大量夏吉一眼,目光落在她4英寸的高跟鞋上,“你穿着這樣的鞋子去爬雪山?算了……在家等我們……”轉而接電話,“噢?你到了?少羅嗦,快進來!”
“我們?還有誰也去梅里?”夏吉問。沒等瑾尚回答,他們身後的辦公室門已經被那雷厲風行的男生推開。不速之客一進門就不客氣地將兩個登山包甩在瑾尚面前:“喏,蘇瑾尚,別說我不講兄弟義氣啊,連裝備都幫你整齊了!”
難得的笑容顯現在瑾尚唇邊:“那時當然,我知道你雷光夏最夠朋友了。在說了,你哪捨得你們家瑾年啊。”一旁的夏吉總算是聽出了眉目,原來雷光夏也按捺不住要找回女朋友的焦急的心,和瑾尚兩人合議一起去梅里。這麼多人一起去,加上警方和私人偵探的努力,Siva他們的下落一定會有個眉目吧……片刻的興奮后,隨之而來的濃郁的憂鬱瞬間吞侵了她。
看着瑾尚剛做個假肢手術的腿,她真擔心光夏和瑾尚這一次去梅里,又是一次羊入虎口。達斯藍帝國到底有多幽深,只有上帝知道。夏吉的擔憂沒有逃脫瑾尚的眼睛,早在Siva離開香港不久,瑾尚和夏吉一起看賽車表演的那天,夏吉把我拖到一邊竊竊私語時,瑾尚就起了疑心:“夏吉,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事到如今,所有的疑惑都不用隱瞞了。
她從未見過瑾尚這樣嚴肅的神情,跟印象中那個染栗色頭髮、一周至少有六天泡在夜店的公子哥相去甚遠,心知有些盤問終究是難以逃脫,只能忐忑的應道:“嗯?”
“上次你跟星見說了那麼多,慫恿她……抱歉我用詞這麼直接,你明知道星見和瑾年他們去找我哥是凶多吉少,為什麼還來報消息,慫恿星見她們去梅里?”
“不不不!我不是慫恿,只有星見可以找到Siva!因為莉莉安一定會主動見她的,莉莉安不會不管星見!”一時脫口而出的名字被敏感的瑾尚捕捉到了。
“莉莉安?”直覺告訴他,擁有這名字的人是事件的關鍵人物,“莉莉安是什麼人?她怎麼就一定會找星見呢?”
這次失言了!夏吉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臉色煞白的站在原地,低頭用指甲在辦公桌上刮出一道道刮痕。她曾經發過誓,不會說出關於莉莉安的一切,可事到如今,達斯藍的一切還瞞得住嗎?多年前Siva和夏落微之間的愛情,如今看來更像是棋盤裏走錯的那一步吧。
“夏吉?夏吉你說,莉莉安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就是她帶走了落微、Siva和星見?”瑾尚的猜測被星見否認,“不,這些事情不能完全怪她,莉莉安她……”
再提起這個熟稔而又陌生的名字,所有血腥的記憶在腦海里欶欶地發芽。少女躺在血泊里明凈的側臉,電梯裏瀰漫著的詭異氣息,和多年前他失聲痛哭的那些片段——都從塵封的記憶里破殼而出。
又轟隆隆地回來了。
夏吉知道莉莉安的秘密,Siva卻一直被蒙在鼓裏。
相比起地面世界星空的明凈高遠,達斯藍之夜的耀目石驟然熄滅。像一塊不透光的黑布兜頭蓋下來,白晝霎間變成了黑夜,一點迴轉的餘地都不留。我和漠漠正穿行在幽靈深林,冷不防四周一片漆黑,像置身於忽然被關了燈的房間。
“糟糕,又什麼也看不見了。”真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四周唯一的亮光是漠漠手腕上的焚魂鐲發出的光芒。屋漏偏遭連夜雨,肚子又唧咕唧咕地叫起來,我捂住肚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跟着焚魂鐲的光芒走,只聽到行動敏捷的漠漠不停地催促:“上官星見你這個死女人,就不能走快一點嗎?每次走一段路都要停下來等好久……真是麻煩,麻煩……爺都煩了……”
昨夜下過一場大雨,落葉和根莖浸泡在雨水裏發出漚爛的氣味,腳底磨破的血泡也一直生生地疼。
就這樣在黑暗潮濕的森林裏不知走了多久,邁出的右腳忽然踩空,我身子歪着猛地往下一沉。
原本應該是平地的地方竟然深不見底,是一個漆黑的樹洞。纏繞的藤蔓像有生命一樣死命將我往那個洞裏拽,漚爛的汁液紛紛湧進嘴裏,苦澀又噁心。下墜的瞬間,一隻瘦小卻有力的手牢牢地拽住了我的胳膊。
漠漠一臉“您還真不省心”的表情把我從樹洞裏拖出來,用靈力點亮了一根樹枝往洞裏探去。隨即他的樣子變得驚訝又開心,像是發現了大寶貝。
“哈哈,原來是這麼回事。有意思,有意思……”
他看見什麼了?我揉着酸痛的雙腳暗暗埋怨他既然會用靈力,為什麼不一早就把樹枝點亮,害我差點摔進洞裏。
“死女人,別在心裏偷偷說我的壞話哦,我會讀心術的。”他蹲在那個樹洞前一臉臭屁的警告我。我沖他比了個中指,挑釁地說:“就是說給你聽的。”
“你你你……早知道就不救你了……讓你被這副龍骨吸進去吃了,也好給它補充補充營養,哈哈哈……”
龍骨?想起那晚落微被燒死之前,小棧里曾來過一條青綠色的龍,明凈高遠的眼神讓人看了並不覺得害怕。可惜它出現不久就被一位殺戳為樂的漠漠用焚魂鐲燒死了,化成了一枚小小的祖母綠寶石。
對了,那枚寶石現在還在我的口袋裏呢。我摸索了一下,搜出那枚祖母綠寶石,它的光澤在這樣黑暗的環境裏更加明麗動人,溫潤得像一池青綠的湖水。
“龍檀石?”見着那枚石頭,漠漠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就說焚魂桌怎麼把那小子燒沒了,原來是在你這兒啊。難怪,難怪……”他站在樹洞邊沖我揮手,“你來看看這洞裏有什麼。”
那一瞬間,疑惑像一條毒蛇緩慢蜿蜒地爬進腦海里。
我站在原地,躊躇着該不該過去。
他是殺死落微的人,我到底該不該信任他?殺戳成性的漠漠不會一把把推進那個洞裏吧——想到這裏,我禁不住連退兩步。
“你懷疑我?星見?”我的猶豫被漠漠看出來了,他又露出那份受傷的表情,“為什麼你總是懷疑我,不相信我?就因為我用焚魂鐲燒了那個謝落微?天!你知道那個謝落微是誰嗎?她就是……”
話未說完,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忽然從洞底噴涌而出,光芒萬丈直入雲霄,照的整個幽靈森林恍如白晝,熠熠生輝。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忽然覺得手心一陣劇烈的疼痛。那枚溫潤的祖母綠寶石像被點燃了的火種,從我的手心裏跳走,掉入那金色的光柱。
“小心!”漠漠跳過來將我摁倒,兩人匍匐在地上用深灰色法師袍遮住眼睛,他不斷提醒我,“閉上眼睛,不要看不要看,不然你會被灼成瞎子!”
噴涌的光芒不見減弱,皮膚上的灼熱感卻在一點一點地消散。匍匐在地上不敢動的我和漠漠聽到那樹洞裏傳來一聲又一聲悠長粗重的呼吸聲。
一聲,接一聲。
像是某個沉睡多年的龐然大物終於被人解除封印,在幽暗的森林中重新找回了呼吸,睜開眼睛。
“龍!!是龍覺醒了!快去告訴莉莉安殿下,有二王子的消息了!”在帝都占卜的默斯忽見達斯藍南面的有了森林裏升起直入雲霄的光柱,細細辨認——果然是龍覺醒的跡象,那就意味着失蹤好幾天的二王子終於有了下落。
默斯隨侍的宮女領命,提着裙角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去公主的內宮,見薇娜正從莉莉安殿下的寢宮裏出來,忙奔上去拽住她氣喘吁吁的說:“快…………快…………快去告訴公主殿下,二王子殿下有下落了…………”
誰知道薇娜一點也不驚訝,早有預料的說:“噢,莉莉安殿下已經知道了。”她憂心的瞥一眼門裏的寢宮,“剛剛那道光柱怎麼耀眼,只怕是整個達斯藍都看到了呢。”
的確,看到光柱的不止是莉莉安和默斯,Aim此刻靜靜地佇立在窗前凝望那道來自幽靈森林的光芒,眼神里閃過陰鬱的寒意。
每每想擁有靜謐悠閑的生活時,總是被捲入權利的潮汐中,不能全力而退。披着玫瑰色紗衣得莉莉安躺在寬厚柔軟的沙發里聽薇娜絮絮叨叨的稟告宮中大大小小的事物,思緒卻飄出很遠很遠,恍然間時空倒流轉,回到了幾年前在人類的世界的時候,跟Siva,夏吉一起在紐約念高中的時光。
“女生一個人在夜晚閑逛,是很危險的。”
記憶中熟稔的嗓音又輕而輕而易舉的掐捏住了她的心。多年以前,她出生的那一個夜晚。洶湧而上的叛軍劈裂了深鎖的宮門,他們沿着花園的小徑前行,等待着寒光的長劍看向襁褓中的公主。
他們說,這個孩子是人類跟皇室的雜種,不能讓他玷污了我們達斯藍人高貴的血統。殺了她,殺了她。只有除掉這個孽種,皇室的血脈才能永遠純凈高貴。
可惜他們不知道,達斯藍皇室繼承人在愛上某人之前,都是沒有心的不死怪物,他們不會愛也不會死去。擁有一半人類血統的莉莉安天生對地面世界有着嚮往和好奇,長大后的一個夜晚,她一個人逃出達斯藍深宮,從梅里雪山跑去已經是21世紀的人類世界。
那是跟達斯藍完全不同的另一片天地,十幾歲的她從梅里雪山上狼狽的奔跑到公路邊,站在深夜的公路上大量過往的車輛。天空無聲無息的落着大雪,雪片落在她的肩膀上,刺骨的冷。她覺得自己快要凍僵了,卻又比小時候在後宮挖到寶藏還驚奇興奮。
終於到了,終於到了人類世界!
到了母后曾經生活過的那個世界!
汽車。黑髮黑瞳的路人。食物誘人的小店。
她開心的站在雪地里凍的瑟瑟發抖,讓路過的司機都好奇這個滿頭引發的小女孩像個沒有來過這世界的怪物。只有默默尾隨莉莉安而來的達西無聲無息得躲在角落裏,默默保護主人,也默默的為她心疼。
對於靈力高強的莉莉安來說,要輕易改變自己的容貌完全融入21世紀的人類社會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她利用吞食宿主頭髮的小幻術變成了自己想要人類女生的模樣_____高挑的身段和皎潔的臉龐,這是她偶遇的女生模樣,那個女生就是我.
星見,星見.
星沉河底當窗見___這是她喜歡的名字,彷彿看見人類世界裏德另一個自己.擁有人類的外貌后,正巧這個城市有一位叫"謝落薇"的女孩因車禍離世,接着殘餘的靈力她又順利的取代了"落薇"的身份,在人類社會裏有了自己名正言順的家,和愛她的"父母"
在爸爸媽媽的安排下,莉莉安來到紐約的華裔私立高中念書。
新校區正在籌建,宿舍緊張的高一女生被安排住在一棟老舊的紅房子裏。僅僅一條走廊的距離,是高二的男生。同寢室的Alice在熄燈后說起他們:清瘦,乾淨,手指修長,睫毛濃密,眼神溫柔。女生幻想中的那些特質,對面的男生一一滿足。這樣的寢室卧談會上,莉莉安的心卻是靜的,迷糊中半睡半醒地聽到她說:
“……就是那個長得很好看的男生啊,據說從小在這邊長大的ABC,他家教很嚴國語很好呢,還寫過兩本中文小說!”
“落微,你注意到沒有,他的手指又白皙又修長,真是天生適合寫小說的一雙手呢……”
半夜裏窗外下起傾盆大雨,大顆大顆的雨珠打在塑膠雨棚上,發出啪啪的聲響把她驚醒。自從來到地面后她凡事小心翼翼,睡夢都無法深沉,日日夜夜提防暴露身份和捕魂者的追捕。
雨越下越大,房間裏是女孩甘甜輕緩的呼吸聲。輾轉難眠的莉莉安披上白棉布睡衣輕輕地推開寢室門,門外的走廊上晚風清涼,偶爾飄進的幾點雨滴落在脖子一小塊裸露的皮膚上讓人清醒。她端着杯子站在飲水機邊接水喝。
忽然背後一陣涼意,有什麼東西靠近了她。
飲水機的水還在嘩嘩地注到杯子裏,莉莉安沒有往身後看,卻分明地感覺那東西離她越來越近。她微微蹙起眉,心裏默數,五米,四米,三米……
還有不怕死的捕魂者?只要他敢動手,她就一定不會再留下活口。
兩米,一米。
“女生一個人在夜裏閑晃,是很危險的。”
不是捕魂者,不是達西。不過是這間學校高二年級的男生,今天晚上值寢半夜出來走走,看到穿棉布睡衣的女生獨自站在走廊上。
這女生他見過,她的眼神總是很寂寞,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
脆弱的。難以接近的。驚恐的。同時又隱匿着一股天然的王者之氣。那不是一個中學女生該有的眼神,彷彿世界末日即將到來一切只能指望她,讓你心甘情願地拜倒在她腳下。
“唔,是的。”莉莉安窘迫地點頭。想說什麼又堵在喉嚨里。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這麼特別,清澈又深不見底。還有那雙白皙的手,手腕纖細乾淨,天生就是用來戀愛與寫故事的。
面對這半夜偶遇的陌生人,莉莉安忽然想問他,你多大啊,你是這所學校的嗎,你在哪個班啊……問題都哽在喉嚨里發酵。
她一個字也說不出,臉頰像被燙過一樣灼熱難當。怎麼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達斯藍帝王之女見過英俊男子無數,卻獨獨在他一個人面前喪失了語言。雨打在窗沿上,風很涼,莉莉安在風裏輕輕發抖。
“我叫Siva,今天晚上輪到我值寢,很晚了不安全,快去睡吧。”男生關切客氣地叮囑,平靜地接過一杯水喝下,走過她身邊和空寂的走廊,關上了盡頭虛掩的房門。目送他離開的莉莉安怔怔地看着那扇房門,悵然若失,喝了兩口水往房間走。
“殿下,你認識剛剛那個男生?”
冷不防達西出現在她眼前,他果然還是跟來了,從達斯藍一路跟到這裏,這樣直指人心不留餘地地質問。
“您最好不要跟這些男生有任何來往”,他臉色漲紅地警告,“殿下,他是個卑賤的人類,達斯藍人不能跟人類有牽扯。”
她側耳傾聽,寢室里安靜如初,似乎沒有人被激動的達西驚醒,於是寬下心輕描淡寫地說:“那有什麼關係?達西,我的血管里不也流着一半人類的血脈?”
“可是,可是……”他想說可是我也喜歡你啊,嘴唇動了動,終於什麼也沒說出口。莉莉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別擔心,這只是遊戲,只是玩玩而已。還有,以後不要叫我殿下或是莉莉安,現在我的名字是落微。”
“落微?”達西抬起頭望着她的眼睛。
她不敢看,側過身掩上房間的門。
不。心底里一直有個清醒的聲音在提醒她——不。這不是遊戲,這不是玩玩而已。剛剛與Siva相遇的剎那,屬於心臟的那個位置狠狠地疼了一下。
這是她第一次有這樣奇異美妙的感覺,有某種東西正在她的軀體裏發芽,迅疾地生長。
沉寂在走廊里的達西覺得這一夜的雨聲實在是太過寂寞。滴滴答答,心煩意亂。如果不追來地面,在達斯藍安分守己地當一名宮廷侍衛,一切會不會美好得多?暗自決定明天要詳細查一查那男生的身份,達西想着想着忽然把臉埋進手裏,無聲無息地哭了。
巫女默斯為公主的命輪占卜時說,莉莉安公主的命屬於一個她將要遇見的人。不早不晚,不急不緩,他註定要出現在她生命的軌跡里,在路的盡頭等着她。可是莉莉安從來不知道,占卜的下一題即寫着,達西的命也是屬於莉莉安的。
終生保持仰望的姿勢,終生無法觸及。
烏雲散盡又一輪新月掛上了明麗的天空。達西轉身離去的時候,走廊上某扇緊閉的房門無聲無息地掩開一道縫隙,門后的眼睛靜靜地看着他的灰色長袍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偷窺者見四下無人,放心地步出房間小心地記下莉莉安的房號,回想起剛剛Siva和莉莉安在走廊上偶遇的那一幕,他的嘴角掠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得意地撫摩着手裏的相機。
“真是太走運了,大半夜拍到這麼有爆點的東西,明天把照片PS一下再傳給Candy看,哈哈,她一定嫉妒得瘋掉。”
第二天是新生入學典禮的日子,前晚睡得不好,在人群里昏昏沉沉的莉莉安看着昨晚遇到的Siva走上講台。他代表高年級在新生面前致歡迎詞:“Goodmorning,andwelcometo……”短短10分鐘的歡迎詞裏,在場所有女生的目光一直都沒離開過台上男生精緻的面容。
幻黑短髮。瞳色幽藍,清澈又深不見底。他穿一件Gucci黑色小外套,內里的銀灰開衫袖子微微往上卷,露出25厘米左右的手部皮膚,凝成一個寂寞的姿勢。她遲遲收不回目光,青綠火焰刺破堅硬的殼在心內安靜溫暖地燃燒,暗暗想,真不容易找到手指和手腕都這麼修長纖細、溫潤乾淨的男生。
典禮散后的上午全是枯燥的語言課,午餐時間Alice拖着她在餐廳角落裏坐下。顯然,Alice滿心都被Siva佔據了,她一邊往嘴裏塞披薩一邊喋喋不休地嘮叨關於sive的種種。
“Hey,落微,你知道嗎?Siva他是混血,不過也是啦,那麼精緻的輪廓真是太有feeling了,嘖嘖……”
“誰要是當上他的女朋友,一定超有面子,這樣的男朋友帶出去多拉風。”
“落微落微,你說我要是追Siva,有多大把握?”Alice冷不丁地問,她見莉莉安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撇了撇嘴沒好氣地抱怨,“人家講了這麼久你都沒有在聽哦?人家傷心了……對了,如果我真的追Siva的話……”Alice的眼睛閃閃發光,“落微,你會幫我的,是不是?你不喜歡Siva這類型,是吧?”
她急不可待地等答案,鼻尖快要碰到莉莉安的右臉。莉莉安尷尬地往後退了退,低下頭裝作咬披薩。
“怎麼……怎麼會……”結結巴巴地掩飾,耳朵根子開始發燙,“怎麼會喜歡他?”
口是心非地辯解,回憶里卻一直銘記昨晚在走廊偶遇他的剎那,他清澈又深不見底和白皙修長的手指,讓人有觸探的慾望。
這下Alice寬心了,長吁一口氣地道歉:“看來我誤會你了,落微。”
“誤會?”
“你還不知道?”Alice從包包里拿出兩張照片,遞給她,“昨晚你和Siva在走廊上說什麼呢?都那麼晚了,他又是萬眾矚目的校草,這麼不小心被人拍到,今天就在女生中傳開了,連那個人都知道了,正大發雷霆呢。”
她仔細端詳那兩張照片,深夜在走廊上說話的男女生,雖然她穿着睡衣,但幸好彼此隔着客氣的距離。覺得事態有些嚴重,莉莉安忍不住問,“那個人?誰?”
在“爸爸媽媽”的安排下,莉莉安來到紐約的華裔私立高中念書。經常是老師點了好幾次“落微?謝落微?”的名字,她仍渾然不知地在座位上埋頭看小說,彷彿老師叫的不是她。是啊,儘管來紐約念書,她的靈魂卻永遠屬於那個遙遠神秘的達斯藍,那個人類未知之境。
在“爸爸媽媽”的安排下,莉莉安來到紐約的華裔私立高中念書。經常是老師點了好幾次“落微?謝落微?”的名字,她仍渾然不知地在座位上埋頭看小說,彷彿老師叫的不是她。是啊,儘管來紐約念書,她的靈魂卻永遠屬於那個遙遠神秘的達斯藍,那個人類未知之境。
新校區正在籌建,因宿舍緊張,高一女生被安排住進一棟老舊的紅房子。僅僅隔着一條走廊的距離,是高二的男生。同寢室的林夏吉是香港人,她喜歡莉莉安叫她的英文名“Alice”。
Alice常常在熄燈后說起高年級的男生。清瘦、乾淨、手指修長、睫毛濃密、眼神溫柔,屬於女生幻想中的那些特質,對面的那個男生一一滿足。這樣的寢室卧談會上,莉莉安卻顯得平靜無比,她在半睡半醒中聽到Alice說:
“就是那個長得很好看的男生啊,據說是從小在這邊長大的ABC。他家教很嚴國語很好呢,還寫過兩本中文小說!”
“落微,你注意到沒有,他的手指又白皙又修長,真是天生適合寫小說的一雙手呢……”
Alice發現自己的室友經常失神。她不像是華人,她不屬於紐約,不屬於美國,甚至不屬於……儘管覺得莉莉安很奇怪,但Alice絕對沒有想到莉莉安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為什麼要來人類世界呢?
是因為聽說自己是達斯藍皇室和人類女子的混血,想來看一眼母親故鄉的模樣?
還是源自靈魂深處對溫暖的瘋狂索取?
那天晚上,半夜裏窗外下起傾盆大雨,大顆大顆的雨珠打在塑膠雨棚上,發出啪啪的聲響把她驚醒。
雨越下越大,房間裏是Alice甘甜輕緩的呼吸聲。輾轉難眠的莉莉安換上白棉衣輕輕地推開寢室門,門外的走廊上晚風清涼,偶爾飄進的幾點雨滴落在脖子的一小塊裸露的皮膚上讓人清醒。她端着杯子站在飲水機邊接水喝。
“女生一個人在夜裏閑晃,是很危險的。”半夜出來走走的值寢男生看到穿棉布睡衣的女生獨自站在走廊上,忍不住開口。
這女生他見過,她的眼神總是很寂寞,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
脆弱的,難以接近的,驚恐的,同時又隱匿着一股天然的王者之氣。哪不是一個中學女生該有的眼神,彷彿世界末日即將到來時一切只能指望她,讓你心甘情願地拜倒在她腳下。
“唔,是的。”莉莉安窘迫地點點頭,想說什麼又堵住喉嚨里。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那麼特別,清澈而深不見底。還有那雙白皙的手,手指纖細乾淨,天生就是用來戀愛和寫故事的。
面對這半夜偶遇的陌生人,莉莉安突然想問他,你多大啊,你是這所學校的嗎,你在哪個班啊……問題都梗在喉嚨里發酵。
她一個字也說不出,臉頰像被燙過一樣灼熱難當。怎麼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達斯藍帝王之女見過英俊男子無數,卻獨獨在他一個人面前喪失了語言。雨打在窗沿上,風很涼,莉莉安在風裏輕輕發抖。
“我叫Siva,今天晚上輪到我值寢,很晚了不安全,快去睡吧。”男生關切客氣地叮囑,平靜地接過一杯水喝下,走過她身邊和空寂的走廊,進入走廊盡頭自己的房間,關上了虛掩的房門。
目送他離開的莉莉安怔怔地看着那扇房門,悵然若失,喝了兩口水之後也往自己的房間走。巫女默斯為公主占卜時說,莉莉安公主的命屬於一個她將要遇見的人。不早不晚,不急不緩,他註定要出現在她生命的軌跡里,在路的盡頭等着她。
那個人就是他嗎?
——那年年少的她,在心裏這麼悄悄地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