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大家好,很久不見,甚念。
《簡單愛》比預想的多寫了兩個月,我一直在懷疑,到底有沒有表達出自己真正想寫的東西。之前我另寫了一部小說,不大滿意,合同都簽了還是壓下了沒有出版,《簡單愛》寫得比較匆忙。感謝責編尹老師,人忒好,一次又一次縱容我的拖稿,告訴我“質量第一”。
《簡單愛》是我寫的第一部非悲劇結尾的小說,其實寫慣悲劇,總恨不得搞成飛鳥各投林式的結尾,留一片白茫茫大地去勾引讀者眼淚,這次本來也習慣性的往悲劇那邊偏,朋友不讓,給我發《佛說四十二章經》,“佛言財色之於人,譬如小兒貪刀刃之蜜,甜不足一食之美,然有截舌之患也。”說我本來就是對於生活中陰暗部分分外敏感的人,長久執著於此,心裏全是灰暗,正如刀頭舔蜜,所得甚少,所失甚多。
她說,你每次寫完什麼,看起來就像病了一場。
被朋友勸下了,心下不甘,下回吧,理想中的下一部作品應該是集變態狗血悲劇之大成的變態文本。毛主席講了,“機會主義頭子,改也難。”
但是不寫悲劇怎麼辦呢?我們的世界是多麼像一個笑話。我有一個根深蒂固的偏見,那些看起來陽光燦爛,笑話不斷,玩世不恭的傢伙們,內心多半是灰白無力的。憨豆先生給全世界送去了笑聲,但他本人是抑鬱症患者,而這幾乎是喜劇界的通病,無論是金-凱瑞還是薩多-帕爾拉,都難逃人前歡笑人後抑鬱的下場。據說周星馳在生活中是個陰沉嚴肅的人,其實他的作品也未必就全是搞笑,《喜劇之王》扔掉假惺惺的結尾,完全是一部嚴肅的悲劇。病態的沉積很容易走向反面,古漢語中有一個詞專門形容因絕望而發出的笑,叫做“痛咥”。我們都覺得美國文化膚淺而輕鬆,大導演伍迪-愛倫卻一針見血地撕下了鬼臉上的美麗畫皮:“你這樣地悲觀絕望,這樣地看破一切,你惟一的反應就是放聲大笑。”
每當聽到“快樂也是一天,不快樂也是一天,那為什麼不快樂起來”這種言論的時候,都會條件反射地想起《東成西就》中周伯通的名言,“師弟,你為何要強顏歡笑呢?”
黃藥師抱頭痛哭,“師兄,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我不是聰明女生》和《別走,我愛你》都有讀者表示寫得太殘酷,請原諒,我只能那樣寫,角色性格一旦設定,慢慢就都有了生命,他們自己走完剩下的劇本,與我無關。你我都知道蛇不會去吃樹的,嚙樹不過是為了發泄體內盛極而爆的劇毒。對蛇來說,這棵樹與另外的樹並無不同,只是作為一個見證並承擔痛苦的標記而存在着罷了。我那樣寫,因為我只能那樣寫,別無選擇。
《簡》大體上可算我正式變態前的一個練手,這是最後的餘溫,迴光返照的一瞬,為什麼這麼懷戀少年時的溫情,因為它最單純可貴。如果我們能夠有憐憫。我們該如何地沉默,如何擁抱。誰又能夠來告訴我們,如何來穿越這漫長的絕望?
我始終是個對光怪陸離的大千世界心生畏懼的人,是個懦弱無用的人。
寫小說的同時還開始寫了一系列關於三國水滸的短章,讀中學的時候最喜歡《與妻書》和前、后《出師表》,覺得很感人。我私心裏是比較希望寫這樣的東西的,一樣世情百態,但是事不關己,所以寫起來心裏不累。希望有機會能拿給大家看,感謝你們對我一如既往的理解和支持,你們的理解讓我感到溫暖,亦是我前進的最大動力。
董曉磊
2007年11月28日於武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