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一夜無話。

第二天按慣例輪到小傅師兄出野外,我像個傻叉一樣站在大門口向小兔崽子們揮手作別,“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小傅師兄坐在副駕駛座上笑得姦猾,“莫老師再見。”

那種洞悉了什麼秘密似的眼神讓我很不爽,這人還是喝多了可愛些,一清醒了就像只老狐狸。

我看外甥,外甥臉衝著另一邊,看山。

小李飛刀姑娘倒是很積極的表現着學生幹部對老師的熱情,衝過來搖着我的手彷彿我是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在看孫女兒撒嬌,“老師老師,回頭我們休息的時候搞聯歡,老師要來參加呀!你不來同學們都會失望的!同學們可盼着莫老師領着我們玩了。”

我擠出個笑容。說實在的,就算沒有外甥,我也不欣賞聰明過頭的人。而且,我不喜歡被同性拉着手。

但既然做工作,總不能用有色眼鏡看人,況且既然小姑娘是這麼一個態度,可見蘇斐守口如瓶,沒有把昨晚的事漏出一個字去,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我盡量把自己調整到和顏悅色的狀態,“快上車吧,大家要出發了,注意安全。”

人都走了,我感到些許寂寥。寢室食堂四下轉了轉,買了個豆包咬着回了寢室。

大師傅眯着眼笑。笑什麼?有學生的時候我是老師,沒學生的時候我還裝什麼大尾巴狼?

我的一皮箱《哆啦A夢》終於可以見天日了!耶!

左手漫畫,右手豆包,前有可樂,後有風扇,這便是我的人間至樂,給個皇帝也不換。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顏回再世想來也就是我這個境界了。我果然是天才啊!

樓下傳來的人聲卻分了我心。

我們這個學院有九個專業,每個專業分工不同,地質、勘察、石油幾個專業的實習任務重些,每天都要出野外,城建、土管的實習任務輕些,有時出有時不出,不出的時候便跟着老師學些理論知識。

我住的地方和學生們有些距離,底樓有兩間大教室,是給他們上理論課的地方。有的專業不用出野外,做完了作業便在教室裏面逗留聊天。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偷聽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但這一次,我是實實在在受了打擊。

“你聽說沒?七班的蘇斐暗戀輔導員被甩了,昨兒誰都不理自己去籃球場打了一夜球。”

“拉倒吧什麼輔導員啊,她自己也就一學生!天知道是怎麼勾搭上的!濫用職權!噁心!”

“聽說是個變態同人狼……”

“不是吧?同人狼不是喜歡男的和男的……”

“Out了吧?落後於時代了吧?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同人狼是……”

豆包變得異樣的苦澀,乾巴巴的,嚼在嘴裏,全不是滋味。

罵我也就罷了,蘇斐不過是個小孩,何必把他也扯進來。我再有一年就畢業,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他還要在這裏呆三四年,這種事傳開,讓他以後怎麼做人?

想到他一個人面對這些流言蜚語的感覺,我心裏疼得有如刀絞。

除了擔心蘇斐,也有點被背叛和欺騙的痛苦,這些孩子們我應該都帶過,我自認盡到了一個老師應盡的責任,老實說,有些不應盡到的責任我也盡到了。

末了卻是這樣的回報。

樓下人散了,我卻久久不能釋懷。

外班的人都知道了,蘇斐的同班同學自然也……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正是青春叛逆的少年,眼中只識黑白二色,他們會怎麼看他?鄙視他?嘲笑他?

難怪他半夜不睡覺一個人出來打球,可是不是還有小李陪着他嗎?

是我無能,帶累了他。

我該怎麼辦?

找個理由先退回學校?冷處理?

不能,一則這裏確實需要人手,再則我一旦抽身離去,所有的流言都會針對蘇斐一個人。

我混這幾年,給人墊背背黑鍋的事也沒少做,憎人富貴嫌人貧的人是很多的,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但蘇斐正在最受不得傷害的年齡——其實我在他那麼大的時候,也已經開始獨擋一面,但我和他不一樣,嶢嶢者易折,皎皎者易污,青澀驕傲的少年一旦衝動起來,絕對不會像我那樣把屈辱和憤怒都壓在心裏。

那就只有在以後的日子和他保持距離,讓謠言不攻自破。

他那邊,如果小李肯安慰他,會好過一些嗎?

我覺得對不起小李,雖然一點不喜歡她,但現在,我卻只能寄希望於她。

再輪我出野外的時候,我的話就少了。

小兔崽子們可是很積極,“莫老師,一班人說莫老師給他們買西瓜了,這麼大。”

“老師老師,我們也要吃西瓜。”

“老師,咱們買花皮瓜還是買綠皮瓜?”

我清清喉嚨,“那天走到西瓜地里了,今天路兩邊全是花椒樹。”

“莫老師別讓一班人騙了,一班最壞了,不像我們三班對老師都是真心的。”

“就是,一班人特能說一套做一套,上回就是他們黑的咱學院的主頁。”

“那我們要是找着西瓜地?老師就給買西瓜?”

“那咱們別按地圖走了,一班人說西瓜地都在北邊。”

你們真的是來實習的嗎?不是我的冤家派來故意玩我的吧?

一路走一路畫圖,除了作地圖,也要介紹一些明顯的地質結構,斷層,河曲之類的東西給學生看,總算把他們從西瓜地里拔了出來。

其實西瓜,梨,蝦,誰真的稀罕吃,要的就是個你爭我搶的熱鬧勁兒。

哪怕蹲在地頭一起啃冷麵包,吃的也開心。

學生這種東西,就是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老師你有男朋友嗎?”

“老師你多大啊?”

老師心中暗暗不爽,只得蹲在石頭上作科學研究狀。

“哎呀!活的豬呀!黑豬!還會跑呢!”

不必驚訝,吃過豬肉但沒見過豬跑的人我們這裏是很多的。

“這頭驢個頭兒真大。”

小兄弟,那是騾子好不好?

有人去偷摘人家樹上的蘋果,樹下的騾子披紅掛綠,見人近了便低頭搖晃頸上的黃銅鈴鐺,小賊嚇得縮了手,“靠!這驢會報警!”

有時候這群傢伙還是很可愛的。

最搞笑的是進村以後我們還聽到村口的小賣部在放,“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在這個自來水都未必通得上的村子聽到這麼耳熟能詳的歌曲,感覺真是……親切又噁心。

第二次帶領實習小結:步行七公里左右,完成教學任務,消費五十餘元(和上回比是明顯進步了),學生送大螞蚱一隻。外甥不知道在幹些什麼?狐狸師兄發短訊三條,內容分別為:“吃了嗎?”

“該回來了,你們在哪兒?”

“你又迷路了?笨死了,讓學生帶你走!”

路痴又不是我的錯……

一個地質專業的人還會迷路很搞笑,但是一到新環境我就分不出東西南北這也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我也沒辦法啊……

晚飯後,溜溜達達,不覺就到了籃球場。

天還沒全黑,還有不少人在打球,氣氛甚是熱烈。我心虛,躲在球場邊上的花壇後面窺視良久,毫無收穫,長嘆一聲,收兵。

到底上兩歲年紀,小傢伙們走了一天尚有餘力打籃球,我散個步爬個樓梯就氣喘吁吁,真是歲月不饒人。

鑰匙還沒完全插進去,門已經推開了,今兒心神不定,竟忘了鎖門。

屋兒里卻坐着不請自來的客人,客人一雙清水眼似笑非笑,“師妹,出門可要記得關門啊”。

正是我那變態狐狸師兄小傅老師。

變態狐狸擺擺手,“師妹,叫我傅維就好,叫師兄也行。”

這個妖怪為什麼老跟着我。

他倒也坦率,“無聊得很,過來看看師妹”,又一揚手,“沒想到師妹這裏好東西還真多。”

媽媽的,我的《哆啦A夢》被發現了。

我累得很,懶得和他多說,“師兄喜歡就拿去看吧。”

“君子不奪人之好,師妹太客氣了,你帶這麼多,準備假期看完嗎?”

“我也只是睡不着的時候隨手翻翻。”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以為只有我睡不着,沒想到師妹也一樣”,變態狐狸從懷裏掏出一隻盒子,“手談一局?”

盒子打開,原來是晶瑩剔透的黑白子。

哼,哼,老壽星吃砒霜真叫活得不耐煩了,我從牙縫裏擠出兩聲笑,“師兄也好這口兒?”

“業餘水平,切磋切磋?”

我鋪開棋盤,“那就請師兄多指導了。”

不殺到你哭我就不是真正的宅女!

轉眼兩個多小時過去,我頭上出了汗,傅維是個謹慎人,好幾次險些被他佔了先手,喝幾口可樂提神,再戰一小時,才砍死他的大龍。

狐狸師兄也坐不住了,低着頭不說話只管看着殘局,我嘆口氣,看他長長的睫毛投在顴骨上的漂亮陰影,有點怔仲。

像極了另一個人。

他抬起頭來,咬着嘴唇微笑,“輸得心服口服啊,今天不打擾了,改天再來請教師妹。”

我笑笑,把他送出去。

回來的時候,房門把手上多了個小小的茉莉花球,微微泛着點黃,掛了有點時間了。

我摘下花球放在鼻子上嗅嗅,清香沁人心脾。

帶回屋壓在書頁里,做個紀念也好。

以後的日子越發沒有新意,天天陪着小屁孩們爬山,倒也醞釀出幾分感情。此地依山傍海,民風樸實,其實是個不錯的去處——當然如果有書店報攤那就更好了。

蘇斐見了我,低頭叫聲老師就走過去。我不答應不好,答應了,心裏難過。

狐狸師兄倒是滋潤得很,經常以各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出現,興高采烈地進行他的擾民大業。

小孩們也很辛苦,一個個曬得黑乎乎的,男孩子們怕熱,穿條短褲四處招搖,更顯得胳膊黑腿黑,遠看還以為進了熊貓館。

最後一項實習任務要花兩天時間——去看幾處典型地貌,之後他們便不用大規模出野外,在室內把圖做好就行。我們傾巢出動,所有老師學生都走,一個也不能少。

先上山,這一帶地層結構清晰,經常能找到不錯的化石。幾個老教授都吆喝學生們上去找找看看,小孩們嘴裏答應,沒幾個人動——天太熱日頭太烈,也難怪。

師兄牽牽嘴角,大聲道,“師妹,你見過校辦博物館那塊蜻蜓化石嗎?”

“見過啊,不說是鎮館之寶嗎?二百多萬呢。”有一塊那樣的化石是我前半生的理想。

“那塊化石就是在這座山上發現的。”

我明白他的用意,忍不住笑了,笑完一回頭,身邊早跑的一個人都沒有,全在山上撅着屁股找化石,找得倍兒認真。

威逼不如利誘啊,老教授們也不禁笑罵幾聲。

師兄避過人,壓低嗓子對我說,“明天休息,小孩們跟我說,要老師帶去海濱浴場游泳,一起去吧?”

我猶豫片刻,“我沒帶泳衣,算了吧。”

狐狸笑了,“師兄陪你去挑好不好?你要是沒時間,我就代你買了,反正也方便。”

“不用了我自己去買!”話一出口我就覺得不對,媽的,又被這老流氓給騙了。

狐狸笑的得意。

山脊上的蘇斐忽然直起腰來,往我們這邊看了一眼。

我一抬眼就看到了他。他猶豫了一下,很快又低頭尋覓。小李跟在他身邊,一蹦一跳的,顯然心情很好。

師兄還在叮囑,“那明早我來找你啊。”

我應了一聲,“哦。”

其實大家商量去游泳也不是一天兩天,但幾位大佬死也不肯答應,“萬一出事呢?你負責還是我負責?”

蒼天在上,真出點什麼事,誰也別想跑。

所以我一直很低調的敷衍,不是我不想讓學生玩好,水火無情,我是真怕出事。

但學生們想的不一樣。

昨天就有好幾個色女在我那裏尖叫過了,“啊!傅老師答應去游泳!”

“他腿好長呀~~~~~上次他跟男生去我看到了~~~~~~皮膚巨好啊~~~~~”

“跟男生去你怎麼看得到?看到了怎麼不向組織彙報!”

“他們游完泳還回來吃燒烤的,我在街上看見他的,就穿着泳裝,披條浴巾……”

“哇~~~~”

“噢~~~~~”

一群眼冒桃心的傻瓜色女。哪點像祖國的花朵?簡直是豬籠草,專愛逮蒼蠅。

這種道行的老妖怪,你們真當人家HelloKitty?

習慣了小傅師兄的出其不意,但他公然在晚飯時分跑來坐到我旁邊,還是讓我不寒而慄。

“師妹最近不愛說話了。”

“師兄有事就快說吧。”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極其自然的從我飯盒裏挾走一隻雞翅,“但是看見師妹形容憔悴,心裏難免有點不安啊。”

全食堂的女生都凝神盯着我們。背上一陣陣的寒意。

X他XXX的老妖怪你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師妹,我是想和你說……”

說就說吧,擠眉弄眼的做什麼?

“學生的人身安全是大事。”

“嗯。”

“作為教育工作者,要把學生的利益最大化。”

“嗯。”我還是不知道你想說什麼。

“所以我想,在帶學生們出去玩之前最好先踩踩盤子探探路。”

“……”

“但是我這麼單薄瘦弱,萬一路上遇見歹徒可怎麼辦?”師兄做出一副“人家好怕怕哦”的表情,真是賤得要死。

“所以,我想請師妹從一個教育工作者的角度出發,幫我去熟悉一下情況。”

原來是抓替死鬼來的。

“也好,那我一會兒就去,師兄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了”,他含糊的嚼雞翅,“那就辛苦師妹了。”

“不客氣不客氣。”你快點滾吧。

從基地到海邊,不過幾百米,近水樓台。

一吃過飯我就晃悠到浴場去,權當散心好了。

一排雪亮的大燈照的浴場如同白晝,人聲鼎沸,晚場還是熱鬧得很。

沙灘是純白的,極軟,我脫了高跟鞋提在手裏,海風涼爽中略帶腥味,吹得雪紡裙角亂飛,海濤高一聲低一聲,好去處!

門票十塊,人很多,有專業救生員,看起來是相當符合條件。

轉了好幾個圈,都有點不想走了。

“師妹~~~~”

我聽到了什麼?為什麼突然這麼冷?

看到變態老狐狸小傅師兄的那一瞬間,我真的很想吐血。

特別是他還做出一副“真是巧啊剛好遇到”的表情,就更欠揍了。

但是……

我還是很不習慣和穿泳裝的同僚說話,我很保守的。

“師兄。”

“啊?”

“你經常穿成這樣和別人聊天嗎?”

師兄輕描淡寫,“海濱浴場的男人都穿泳褲,我是男人,所以我穿泳褲。”

聽起來是很合邏輯的三段論。

但是……我不禁想起了色女們的話。

腿確實很長……皮膚也確實很好……

啊呸呸呸!!!我是來工作的。

“師兄,門票十元一張,團體訂票打八折。”

師兄點點頭,“我知道。”

“有保安,輪胎氣墊全都有租的。”

“我知道。”

我盯着他眼睛,你都知道了,讓我來幹什麼?

“師妹真是負責,現在我們再完成一件任務,就可以回去了。”

“什麼?”

老狐狸笑得曖昧,“幫師妹挑泳衣,我答應過的。”

我聞聲打了個冷戰,“……好意心領,不必了。”

老狐狸作備受打擊狀,“但是我已經買好了……師妹這麼不領情嗎?”

我崩潰了,“你可以去送別人啊!”

師兄滿臉假惺惺的無奈,“這裏除了師妹就只有學生,我總不能給學生送泳裝啊,那成什麼樣子?”

“你給我送就成樣子嗎!!!”

師兄抖開包裝袋作惋惜狀,“可惜了,這個樣式的泳衣確實是只有身材夠辣的女生才敢穿啊,我怎麼忘了師妹是飛機場……”

飛機場?!你眼瞎的嗎?

如果不是他一臉“我知道你會證明給我看”的奸笑,搞不好真要上當的。

像我這樣在網上泡得過久的人,在現實世界反而會多多少少的不適應,具體表現就是情緒過激的時候梗着脖子不知該說什麼好,關鍵時刻必掉鏈子。

“我錯了”,傅維小聲說,“既然來了,師兄陪你走走看看好不好?那邊有幾個地方蠻好玩的。”

這一來反而沒法發火。

好玩的東西確實是有。

空中架起鋼索,抓着滑輪盪過去,不時有人失手掉進海里,水花四濺,大家玩得大叫大笑,熱鬧得緊。

我看的蠢蠢欲動,但怎麼也沒有穿着雪紡連衣裙下水的道理,只好眼巴巴看着。

再往那邊走,有摩托艇快艇,可惜上面也沒人穿着長裙。

傅維微笑,“你不喜歡這件,我們再去買套別的樣子的,換了衣服下來玩吧,時間還早呢。”

我心中微動,“這套也不是不好……”

最後還是換了泳衣下了海。

傅維嘴上油滑,行動倒也穩重,玩了一晚上,他並沒有越禮之舉,甚至都沒有多看我一眼。

作為玩伴,小腹師兄倒是知情識趣,不可多得的合適人選。除了……太愛吹牛。

游泳游到防鯊網,傅維一直緊跟在我後面,我去玩滑索,他就在下面微笑着看。我贊他一句,“游得很快啊。”

“那是”,某人大為得意,“傅某人還真沒什麼不會的。”

“……你會爬樹嗎?修腳挖雞眼會嗎?”

“……算我沒說。”

洗了澡去吃海鮮燒烤,我頭髮上全是水,泳衣外面裹條浴巾大大咧咧坐下,生蚝鮮得眉毛都會掉下來。

傅維卻頻頻向我身後微笑,想來是向哪個無知少女放電,要不就是他這幾天已經在此地找到了相好兒,這種人干出這種事來也不是不可能。

笑得多了,我看得膩歪,“相好兒來了也用不着這麼眉來眼去的,叫過來一起吃好了。”

傅維眼波流轉,微笑道,“不是相好,是一群咱們帶的學生。”

語氣平淡的像在說一堆白菜。

我渾身都僵住了。

緩緩放下手裏的烤魚,緩緩把身上的浴巾拉拉緊,緩緩回過頭去。

六、七班的一群小男生,正對着我們滿臉跑眉毛,吹口哨,鼓掌喝彩。

幾千年來的師道尊嚴在我手上毀於一旦。

傅維還招呼他們,“過來一起吃吧。”

小兔崽子們笑嘻嘻的齜着牙,“不了不了,傅老師莫老師慢慢吃好好吃。”

有個小子還端扎啤酒跑過來,“祝莫老師萬壽無疆,傅老師永遠健康!”

後面人起鬨,“噢~~~~~~”

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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