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節
第6節:光榮任務
他更加索然無味。
從來,他都不怕點名簽到之類的小CASE。
以宋聿同學在同學聚會時動輒一擲百金乃至千金的豪闊舉止,自然有同學幫他處理得妥妥噹噹,從不讓他操半點心。
最誇張的一次,在一次英語課上,幫他一人簽到的字條竟然多達二十三張,讓那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女老師驚得目瞪口呆,啞口無言。
以後,為防止此類烏龍事件再次發生,經過眾人的慎重討論,幫他簽到的專屬光榮任務,落到胖胖男生,姚遠的頭上。
他一向完成得兢兢業業。
於是,本應該出現在教室的他,現在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個小斜坡上,無意識地哼着那首MEMORY。
midnight
notasoundfromthepavement
hasthemoonlosthermemory
sheissmilingalone
inthelamplight
thewitheredleavescollectatmyfeet
andthewindbegingstomoan
memory
allaloneinthemoonlight
Icansmileattheolddays
Iwasbeautifulthen
Irememberthetimeiknewwhathappinesswas
letthememoryliveagain
everystreetlamp
seemstobeatafatalisticwarning
someonemuttersandastreetlampgutters
andsoonitwillbemorning
daylight
Imustwaitforthesunrise
Imustthinkofanewlife
andimusn’tgivein
whenthedawncomes,tonightwillbeamemorytoo
andanewdaywillbegin
burntoutendsofsmokydays
thestalecoldsmellofmorning
astreetlampdies,anothernightisover
anotherdayisdawning
touchme
it’ssoeasytoleaveme
allalonewithmymemory
ofmydaysinthesun
ifyoutouchme
you’llunderstandwhathappinessis
look,anewdayhasbegun
過了沒多久,在慵懶的秋日陽光中,有些微微犯困,他輕輕地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他似乎聽到斜坡的另一面有人說話,迅速睜開眼。
宋聿同學的反應力一向遠非常人可比。
分辨力亦是如此。
很快他就聽出那個語音輕柔,冷淡,還帶有些微幾不可察的堅持的女聲:“韓博士,你找我有什麼事嗎?”似曾相識。
是那座叫做陸瀟瀟的冰山的聲音。他確信。
並且,心中冷哼一聲。
裝腔作勢的老女人!一個單身男人約一個單身女人,在這個僻靜的地方見面,能有什麼事?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
不過,他還是決定聽下去。
因為,自打第一次相遇之後,在宿舍里,姚遠同學繪聲繪色地講演了一番與陸冰山邂逅的過程,自此,將近一個月來,他們宿舍夜聊話題的80%都與這個陸冰山有關。
陸冰山寫得一手好文章,陸冰山彈得一手好琵琶,陸冰山經常拿獎學金,陸冰山冰清玉潔從來沒談過戀愛,陣亡在陸冰山石榴裙下的仁人志士早就突破四位數等等等等,只要一提到這個陸冰山,那些小男生的敬仰和崇拜之情簡直有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宋聿對這種無聊的夜談會從來都持“三不主義”……不參與,不理會,不表態。
一向頗有女生緣的他,從小到大見的女生多了去了,熟識的算不上少,才貌雙全的更不在少數,到最後,也不過就是爾爾,大都一早沾染上了當今社會的拜金習氣,對他的家世要比對他這個人更加熱衷,這個陸冰山,即便再吹得出神入化,又能特殊到哪兒去?
而且,對這些小男生說話的真實可靠性,他通常都除以二,再開根號來聽。
他不是看不到初次相遇時陸冰山眼中的譏誚。
和那次撞到他時一臉的理所當然。
跋扈的女人!他生平最討厭的類型。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仍然決定聽下去。
韓風微笑:“陸瀟瀟,周末有沒有空,我想約你去看電影。”然後,再見機行事。
其實,也不過是想和她一起在校園裏走走,讓D大更多的人看到,再口耳傳誦,陸冰山和韓博士目前正處於戀愛階段。
因為,他有90%的把握,會被拒絕,這才是面前這個陸冰山的一貫風格。
追了陸瀟瀟同學將近四年,從一個小碩一咬牙脫胎換骨成一個博士,對她,韓風談不上了如指掌,但了解程度絕對比一般人,要深得多。
不過沒關係,他可以繼續耐心地等,目前,只要造成一定的輿論就OK。
陸瀟瀟到底少吃了幾年米,想不出這個看似文雅實質心機深重的男生心中的百轉千回,但是,她在轉另一個念頭,那就是……默默怎麼還沒有來救場?
因此,對韓博士的話,恍若未聞。
過了一會兒,韓博士試着開口:“陸瀟瀟……”
正在此時,陸瀟瀟的手機響了,宋聿一怔,他聽得很清楚,居然,也是MEMORY。
陸瀟瀟如釋重負,有些誇張地接起手機,語音柔美:“喂……”
一陣雞皮疙瘩掉地,嗯,待會兒掃掃回去給文竹施肥。
只聽到電話那頭一個十分好聽的男聲:“喂,瀟瀟嗎?”聲音也頗中氣十足的樣子。
陸瀟瀟一怔,接着,很快反應過來是誰,不由激賞,兼感動。好默默,居然連難得來牛郎織女一趟的寶貝男友高楓先生都慷慨相借,這份人情,回去之後慢慢再還。
電話那頭的聲音還是很大,大得足以讓旁邊豎起耳朵的人聽到,且變色:“瀟瀟啊,我這麼想你,難得來看你一趟,你跑哪去啦?告訴我地點,我開車來接你。”
一副成功人士特有的優越口吻。
第7節:冤家路窄
旁邊的人更加變色。
陸瀟瀟壓下偷笑,繼續音色甜美,帶着些微撒嬌:“不用啦,我馬上就來,在我宿舍等我,下午我們一起去逛街啊。”
姑奶奶我還從來沒這麼犧牲過,為了你這個韓博士,今天算是開天闢地了。她放下電話,心裏一陣一陣地惱怒。
果然,韓博士面如土色:“陸瀟瀟……”手指着她,說不出話來。
只見陸瀟瀟利落地站起來,對着他,一臉平靜兼安詳:“韓博士,對不起,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希望,你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蒼蠅掃除,大功告成,心情絕佳,瀟洒跑開。
宋聿就看到陸瀟瀟飛快地跑向自己所在的方向,一路長發飛揚地跑遠,顯然是心情頗佳的樣子。而且,擦過他身旁的時候,完全沒注意到半躺着的他,掠過他身邊的那一瞬間,她的嘴角掀起的,居然是一絲詭譎的笑。
這個陸冰山,人不可貌相。
他不傻,他篤定,剛才那個電話絕對是在演雙簧,讓陸冰山用那種口吻跟一個男的說話,哼哼,比外星人撞地球的幾率還低。
儘管才見她兩面,他居然彷彿很清楚她心裏在想什麼。
演技略顯誇張,不合格。他在心裏暗下評語。
不過,騙那個獃獃的博士顯然足夠了,因為,不一會兒,他就聽到了一陣沉重而拖沓的腳步聲,緩緩遠去。
於是,聽了一場不算精彩但略略還有些跌宕起伏的戲之後的宋聿同學,片刻之後,也一躍而起,走開。
冤家路窄
自從從珊女士扔下那顆之後,一個多月來,陸家的氣氛都處於緊急狀態,紅色警戒以上。
如同颶風過境之後的蕭條。
孝庄的臉色,更像是在颶風中失去家園,失去親人,失去一切的重災區的重災民。
一臉的世紀末日。
從珊女士識相地不去惹她,否則,一日三餐,基本民生,瞬間告急。
至於瀟瀟那個丫頭,儘管從小被她訓練得處變不驚,但是,很明顯的,對她這種老樹發新枝的行為舉止,嘴上不說,心裏肯定頗不以為然。
但是,從珊女士心中無奈,誰叫愛情說來就來呢,只不過去參加了幾次訪談節目,誰叫她就誤打誤撞碰上了她的MR.RIGHT了呢!
於是,孤立無援的從珊女士,現在正在和她的MR.RIGHT商討對策。
在一家環境頗為優雅的咖啡館。
藍山咖啡,恰巧也是從珊女士的至愛。
沒錯,坐在她對面的,看上去穩重有禮,事業有成的中年男子,正是宋致山先生。
宋先生是一家規模頗大的外貿公司的老總。
想當初,宋致山先生因為上一次財經訪談節目而誤打誤撞認識了知名專欄作家微風女士,心底最深處的那縷揮之不去的文學氣息開始縈繞。不要看宋先生如今是身處銅臭地,摸爬滾打在生意場上的生意人,想當初年輕時也是個如假包換的狂熱的文學青年呢。
而且,相處時間長了,越來越發現,從珊女士外表美艷精明,實質迷糊善良,實在是大大觸動了他內心處最柔軟的一塊地方。
前妻去世十年來,身邊來來往往的女人也不少,但是,還沒有一個人能讓他動了以將近知天命高齡娶回家中去的念頭。
從珊女士是第一個。
再怎麼說,都必須要再向虎山行。
他打過很多次電話到陸家,踢到過很多次孝庄的鐵板,於是,他聰明地先跳過這個閑雜人等,儘管這個閑雜人等對從女士影響力非同小可,但尚不足以左右她的最終判斷力。
於是,他徵詢式地開口:“要麼,你回去跟瀟瀟商量,我回去再跟小聿說一下,這個周末大家出來見一面,聊一聊。”
雖然,一想到那個臭小子一臉漠然的樣子,和那種比他這個多活了二十六年的老爸還要冷靜的眼神,心裏居然有一些緊張,但是,為了自己的幸福,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從珊女士也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無奈點頭。
周末,宋聿應老爸強烈催促,終於回到宋家二層樓的小別墅。
他有些奇怪。一向老爸都不會這麼心急火燎地催他回家。宋家的家教,基本以放任為主。
宋致山先生雖然跟兒子不是很親,但一向頗為放心。兒子雖然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但功課絕對不差,否則不會以高分進入D大這個英才雲集的高等學府,用錢方面雖然從來不省,但是也並沒有什麼過分的要求,也沒如同其他朋友同胞一樣總是抱怨家裏的臭小子老想着換車換房換女朋友。
家裏有一輛為宋聿專配的豐田車,但幾乎不見他開,自打十五六歲以來,來找他的女孩子儘管也不少,但目前似乎還沒有什麼不好的傳聞飛到他的耳朵,更沒有女孩子上門來踢館。
只是,這小子一直就這麼凡事都提不上勁,一副懶洋洋看破紅塵的態度,讓他這個老爸頗不以為然。
也許,過兩年把他送到國外去,在那個民情淳樸的蠻夷之地鍍鍍金,會讓他的性格有所改變。
只是,目前還不能說。
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決。
晚飯後,宋聿被老爸叫到二樓的書房。
一進門,他打量了一下,唔,自己已經差不多五年沒進來過了。
他坐下來,瞟了一眼書桌上,放的是他八歲那年一家三口郊遊的照片。
他垂下眼,靜候宋致山開口。
“小聿,最近功課還忙吧?”
唔,五年來的第一百一十七次同樣的開場白。
他哼了一聲,權當回答。
第8節:美國談生意
宋致山先生今天心胸頗為寬大,全無在公司里一言九鼎的氣勢,繼續和顏悅色地開口:
“小聿,最近錢夠不夠用啊,喜歡什麼告訴爸爸,爸爸給你買,是要換車,還是想在外面買一套自己的房子住着玩玩?”
宋聿有些奇怪地抬頭看了宋致山先生一眼,通常這種貼心的話語,宋先生只有在有求於兒子的時候才會這麼說。
平時,只是讓會計每月按時撥錢,很少親自過問。
屈指可數的幾次,還是在需要兒子陪同出席一些必不可少的場合時,才會如是。
譬如,劉總的女兒和宋聿打小同學,十分迷戀他,劉總愛女心切,談生意也帶着女兒,宋致山摸清純純少女心后,也只有犧牲兒子,說盡好話后,兒子一副臭臉出場,但總算功敗垂成,一樁大生意搞定。這就是那輛豐田車的起源。
再譬如,為歷練兒子的經歷,一些生意場上的應酬場合,亦需要宋先生打疊精神哄兒子出現,畢竟,家財以後要靠他繼承和發揚。
諸如此類,等等等等。
宋聿繼續沉默,總有人會沉不住氣的。
果然,老爸清清嗓子,開口了:“小聿,你媽媽去世十年了……”
宋聿閉了閉眼,果然,就是這件事。
老媽去世十年了,還用得到他來提醒!
想當初,老媽彌留之際,他在哪裏,他遠在美國談生意!
家人算什麼,老婆算什麼,兒子算什麼,生死算什麼,生意比較重要。
他冷冷地看了宋致山先生一眼,這一眼,卻叫他微愣了一下。
他接觸到的,是一雙略帶祈求,略帶不安的眼神。
而且,什麼時候起,老爸的雙鬢,開始泛起了銀霜?
燈光下,尤其刺目,他繼續垂下眼去。
老媽去世也已經十年了,在這十年裏,儘管他知道老爸身邊女人沒有斷過,但畢竟,他還是聽從了老媽的臨終遺言:在小聿念大學以前,不要再娶。
如今,他已經大二了。
他又看了老爸一眼,還是那種略帶歉疚,略帶不安的眼神。
他頓了一下,起身:“你如果覺得哪個女人適合自己,就看着辦吧。”
反正他很少回來,再說大學一畢業,也就不用在家呆了,眼不見為凈。
宋致山沒想到兒子這麼好說話,儘管語音十分平淡,畢竟沒有強烈反對,一時怔住了。
直到兒子的身影快消失在書房門口時,他才突然想到什麼,追上去:“小聿,明天……”
他有些艱難地開口,“大家……見一面吧。”
宋聿的背影頓了頓,然後平淡的一聲:“你看着辦吧。”
徑直下樓去了。
這邊廂陸瀟瀟和從珊女士的溝通顯然要更順利一些。
親親老媽想要人生第二春,儘管自己有些不理解,但是鑒於老媽有條有理地列出自己對宋先生的愛心十八條,比她這個正處在豆蔻年華的青春少女敢情還要純情很多很多,老媽養大自己不容易,而且,無論如何,老媽的幸福比較重要。因此,她只好背叛孝庄太后,答應找個理由,和老媽在外面會合,去雙刀赴會。
於是,某一個周六下午三點,四個人就先後出現在那個環境十分幽雅的咖啡館。
宋家父子先到,這是紳士禮儀的一部分。
只不過,小的那個,明顯有點興趣索然。
老的那個,則是一副情竇初開的蠢蠢少男模樣。
瀟瀟和從珊女士後到。
當陸瀟瀟苗條纖細的身影出現在咖啡館時,宋聿的眼睛不自覺眯了起來。
冤家路窄。
他不無挑剔地上下看看她,一身黑色長連衣裙,腰身收得恰到好處,將她玲瓏的身材和白皙的皮膚凸顯無疑。
一定又是廉價貨。他繼續罔顧其實她穿得真的很好看的事實。
陸冰山來這家咖啡館作什麼?難道有約會,不像啊,她身邊還有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一副精明模樣的女人,會是誰?
一會兒,他就知道答案了。
因為,很快,已經忐忑不安了老半天的宋致山先生就揚起了手:“從珊,瀟瀟,這邊!”
陸瀟瀟順着話音看過去。
瞬間,兩個人很愉快地互打招呼。
另外兩人,完全愣住了。
坐定了之後,陸瀟瀟大腦里還是有點混亂,完全不知道老媽和宋叔叔都說了些什麼。
那個臭男生,會是宋叔叔的兒子?!
而且,此刻,那個臭男生,正坐在對面,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她低頭,短暫性失憶兼失明。
直到宋致山含笑對她說:“瀟瀟,聽你媽媽說,你也在D大念書?”
他實在是很喜歡這個很可能成為他繼女的女孩子,清秀,文雅,氣質出眾,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陸瀟瀟這才抬起頭來,微笑:“是啊,宋叔叔。”
一副乖乖女的樣子。
宋聿心中冷哼,裝模作樣的老女人。
他還記得她那詭譎的笑。
宋致山繼續話題:“哦,我們小聿也在D大,你們以前沒有碰到過吧。”
碰到他就是飛來橫禍。
陸瀟瀟面不改色心不跳剛想開口說謊:“呃,沒……”
有人比她更快。
“D大大名鼎鼎的美女加才女陸瀟瀟同學,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雖然他自動省略了“冰山”二字,話里話外的諷刺意味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她低頭,權當給狗咬了一下。
總不能回頭去咬它吧。
畢竟,人狗殊途。
從珊女士倒挺感興趣:“哦,瀟瀟在學校很有名嗎?”
第9節:各擅勝場
這個寶貝女兒,自打上高中起,她和孝庄接她的電話就接到手軟,大多數都是那些小男生打來的,周末在陸家公寓樓下痴痴守候的也不在少數,親戚朋友間試探詢問的也不少,她對這個死丫頭一向很有他信。
但是,這個死丫頭居然到現在都不談戀愛,讓她這個老媽跌破眼鏡之外,頗沒面子。
在這個男女比例嚴重失衡的信息經濟時代,家中守着個如花似玉的青春美少女,卻無人折枝,讓她總生悲秋之感。
這會兒,她要好好摸清女兒的行情。
陸瀟瀟只聽到對面那個聲音閑閑地又開口:“當然,從本科,到碩士,再到博士,陸師姐的名聲一向遠播。”
那個沾了陸瀟瀟的光,成為D大名人的韓博士可不就是從小碩追到博士?
他可不是有意聽來的,有人閑磕牙順便刮到他耳朵里而已。
陸瀟瀟心裏早已將他凌遲處死,這會兒正在挖他的心臟。
死鸚鵡,少說幾句話你會死啊。
從珊女士笑得開心,一副滯貨終於可以清倉的模樣。
宋致山也笑。
陸瀟瀟繼續低頭,斂眉,操刀,大開殺戒。
四個人相處得還算融洽。
因為,從頭到尾,幾乎就只有兩個人在說話。
另外兩個,各想各的,各自心懷鬼胎。
陸瀟瀟想的是,今晚回去問問見多識廣的孝庄太后,有什麼招數可以避開小人,或者給小人下下降頭。
宋聿則看着眼前長發中分,低眼斂眉,看似嬌弱女子的這個……老女人。
如果不是三番五次遇上她,如果今天是和她初次見面,他還真就可能被她騙過去了。
只可惜,大浪淘沙,是金子還真的就會發光。
他心中繼續冷哼一聲。
如果姚遠他們知曉他和D大聲名顯赫的陸瀟瀟師姐,居然還能扯上如此離奇的關係,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有多驚世絕倫。
他突然很想看看。
到底是二十歲的小男生。
本質上,還是有些幼稚。
一會兒之後,兩位老的退場,存心讓這兩位D大校友好好溝通一下,以掃清他們走上紅地毯之前的最後障礙。
“從珊,我要去買領帶,你陪我去吧。”宋致山開口。
從女士心領神會:“哦,我也要去買點東西,一起去,好好逛逛。”
陸瀟瀟目瞪口呆,這……這是她老媽嗎?
最最最討厭上街的從珊女士即便慷慨踐諾給女兒買MP3,也是一進商場,雷霆萬鈞地買了就走,毫不停留。
她……沒有聽錯吧。
然後,她就聽到宋致山吩咐兒子:“我把車留給你,老王在車裏,和瀟瀟隨便去哪玩都可以。”
他接着打電話叫公司另一部車到商場門口等。
再然後,一會兒之後,咖啡館裏的卡座上,就留下兩個相看兩厭的人。
大眼對小眼。
各擅勝場
陸瀟瀟這會兒才有心情研究對面這個路人甲的姓名。
剛剛宋叔叔叫他什麼,小玉,小豫,小譽還是什麼的,難不成他叫宋玉,我吐,我還潘安咧。
她不無惡意地想,當初起這個名字的父母們,要麼是自我感覺太良好,要麼是對未來期望值過高。
一臉的飛揚跋扈,千分之千的名不副實,絕對絕對讓幾百年前的彼宋玉驚得要從九泉底下急急跳出來申冤,並實時要求更名。
她也老實不客氣地罔顧,其實他長得還挺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事實。
宋聿當然知道她嘴角略帶譏誚的那一縷笑意味着什麼。
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有一種對她很了解的感覺。
於是,同樣帶着一絲冷笑,他繼續審視她。
陸瀟瀟一抬頭,就看到氣死古人的宋玉先生正看着她,如看一隻實驗白老鼠。
那種眼神,絕對有誓要在她光滑不留痕的冰山表面鑿上幾個大窟窿的架勢。
她不介意,小男生而已,算不得什麼,那麼高段的韓博士,還有若干小碩,小本都被她輕鬆搞定了,這種無聲的眼神,不算個WHAT。
而且,很明顯的,這個宋玉先生對她並沒有那種興趣,於是,她的警戒等級略略降低。
又坐了片刻,實在無言,她優雅起身:“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正待瀟洒離開。
剛走兩步,後面一聲:“陸瀟瀟師姐,我們似乎還有筆帳沒算呢。”
她愕然,半晌,轉過頭去。
片刻之後,在那個小小的卡座里,雙邊會談的二次談判開場。
宋聿抱着手臂,氣定神閑地看着她。
她照例投桃報李。
一時寂靜。
雙方都在掂量各自的分量,不肯輸了先機,失了分寸。
都打着后發制人的主意。
宋聿不禁對這個陸冰山有幾分激賞之意。並非繡花枕頭,亦非草包一個。
從來,能和他平分秋色,鬥智斗勇的人就不多,或者說,壓根就沒幾個。
連他老爸,亦未必能夠。
這個陸冰山,冷靜,淡定,雙眸中的光芒通常只是一閃而過,瞬即收斂,叫人無法摸清其真實想法,是個對手。
怪不得那麼多D大才子抑或財子久攻不下。
但是,此刻,宋聿心中另有算盤。
因此,他不着急,且等着對面的冰山開口。
果然,不一會兒,陸瀟瀟就抬起腕錶,看了看時間。
已經出來兩個多小時了,以孝庄太后的精細,沒準已經起疑心了。
因為,在周末,陸家母女同時不在家的幾率實在低得可憐。
早在十年前,從珊女士就已經超時代地成了SOHO一族,基本不離家。
第10節:急火攻心
她微微蹙了蹙眉。
這一細微的舉動,給對面的人完全捕捉到了。
於是,宋聿更加悠閑地輕啜了一口咖啡。
唔,到底是名店,果然比學校門口那家孫二娘家的黑店要好喝一些。
他繼續好整以暇地啜着咖啡。
唔,從來沒這麼香過。
陸瀟瀟深吸一口氣,算了,大不了當作又被狗咬了一口吧。
“你想怎樣?”她言簡意賅。
宋聿又喝了一口咖啡,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不想怎樣,只是想為我無辜犧牲的襯衫討個公道。”
其實那件襯衫,他回去隨手就扔了,如果不是今天又巧遇這個陸冰山,他早就已經忘記了這件事了。
本來也的確算不得什麼。
但是,他就是不想讓對面的冰山逍遙法外。
他就是有那種想在這座冰山外表面多看到一條裂痕是一條,恨不能看到上面裂痕密佈的衝動和心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一遇上這座冰山,他的心理就殊異於以往。
陸瀟瀟聳聳肩,以一副“你是白痴”的眼神看他:“早在一個多月前我就讓你開條件,是你自己放棄的。”
宋聿繼續悠閑自得地,回她一副“你才是白痴”的眼神:“如果你沒有健忘的話,那時我說的是,等我想好了自然會找你。”
陸瀟瀟心頭一陣急火攻心,剎那間語速超先於大腦反應:“那麼你現在是已經想好了?”
話一出口,恨不能咬舌自盡,*****她,以這個小男生的狡詐,明擺了是設圈套給她往下跳。
果然,宋聿眼中精光一閃:“沒錯,我現在的確想好了。”
等了好久,等的就是她的這句話。
果然,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陸冰山總算給他抓到痛腳。
此次,陸瀟瀟再不開口,且以眼神詢問。
言多必失,她今天總算受教。
宋聿抱臂看她:“我的條件就是……”他突如其來湊近她,面帶一絲詭譎,“晚上跟我去參加一個聚會,前帳一筆勾銷。”
實在有些迫不及待要看看D大大名鼎鼎的陸冰山被他脅迫去參加那種小兒科的班級聚會時的表現。
還有姚遠他們那種魂游天外,莫名驚詫,不敢置信的神情。
枯燥的生活,總是需要一些調劑,不是嗎?
陸瀟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不是對面這個該死的宋玉先生,她幾乎以為又碰到了一隻蒼蠅。
但是,她擺明了知道這個宋玉先生其實對她一無企圖。
他只是要整她,耍她,報復她,要她難堪而已。
她有些為老媽的前途堪憂。
如果這個詭計多端的臭男生以後成為她老媽的繼子,以她老媽大而化之,表面精明,實質迷糊的性格,還不一早被他扒皮卸骨才怪。
事不宜遲,回去趕緊勸老媽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對面的宋玉先生似乎精通讀心術,繼續悠然自得地:“聽說令堂和在下的老爸結婚證已經領了,結婚的日子也已經選定了,酒席也正在準備中,一切均已就緒。”他氣定神閑地盯着她,“別告訴我你還不知道。”
這是昨天老爸為了感謝他的理解,特地又跟在他後面解釋了半天的時候不小心透露的。
都這把年紀了還興這套先斬後奏。
本來他聽的時候一點點興趣都沒有,還在心裏不屑地哼了數聲。
沒想到今天還能派上用場,連老天爺都幫他。
他就篤定那個看似一臉精明的從珊女士還沒有在她的冰山女兒面前透露半個字。
果然,陸瀟瀟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恨不能立時三刻把從女士抓過來狠狠地……勸一頓。
沒腦子啊沒腦子,擒賊先擒王,至少,先要估量一下對方的整體實力狀況再說吧,知己知彼,方才百戰不殆啊。
現在,放着這麼一條大大的白眼狼在面前,饒是陸瀟瀟足智多謀,也一時呆若木雞,半天不能反應。
於是,她就聽到對面聽似寬宏大量的話聲:“不管想不想,我們現在也總算,可能,或許要比普通人要關係更近一些,所以,我也就不再多追究了。”聲音似是頓了頓,“不過,如果你實在勉強的話,我可以去跟從珊阿姨解釋一下事情的前因後果。”
算他狠!!天知道極其極其要強的從珊女士知道這件事後,再加上現在的非理智狀態,一定會把所有的責任歸到她身上,念叨得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最後,恐怕還是要跟他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地道歉。
她可丟不起這個人,而且,還要在這個臭男生面前!
算了,忍一忍,還是私了吧。
再加上自打上次小草坡拒絕韓博士以來,拜他所賜,陸瀟瀟有一位校外大款男友的傳聞傳得風聲水起,不絕於耳,曖昧的眼神她也笑納了不下上千條,虱子多了不怕,就算參加一個小兒科的聚會,亦不能代表什麼。
於是,她下定決心,爽快開口:“好,什麼時間?”
宋聿對她的斬釘截鐵,毫不拖泥帶水亦很欣賞:“今晚六點,一會兒就可以出發。”
半小時后,當D大赫赫有名的陸瀟瀟美女出現在宋聿班上同學面前的時候,果然,現場一片長時間的寂靜。
連針掉在地上恐怕都能聽得仔仔細細,清清楚楚。
原本是一個極其極其普通的班級聚會,在一個極其極其普通的小酒吧。
男生女生打打牌,唱唱歌,跳跳舞,聯絡聯絡感情而已。
按慣例,按合理推斷,原本這種聚會宋聿同學也未見得有興趣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