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雪糕小屋
陸曼兒開始度日如年,晚上躺在床上沒有一絲睡意,腦海里閃過的全是以前和陸羽在一起的畫面,那些清晰影象凌亂交錯。千頭萬緒紛塌而來。她開始懷疑以前的生活是怎麼過的,三年的時光像水一樣嘩嘩的流過,而這最後一天的時間卻慢得讓人憤恨,分明的覺得有一隻螞蟻在皮膚上爬過,那樣的緊張焦灼,最終,她坐起來就着溫水吞下一片安定,才漸漸睡去。
第二天醒來,時間剛剛好,陸曼兒對着鏡子看看自己的臉,容光煥發,感覺很不錯。於是輕快地跑下樓去,房冬太太的屋子裏瀰漫著一股香甜的味道。孩子們坐在餐桌前享用着早餐。看見她下樓來,愉快的打招呼,露出甜美的笑容。
“嗨。早上好。”房冬太太從烤箱裏取出蛋糕。一邊跟她打着招呼。
“哦,讓我猜一猜,這是Gugelhupf對嗎?”陸曼兒輕快的轉了個圈,笑容明亮。
“是啊,來一塊好嗎?”房冬太太邀請她。
“哦,謝謝。”陸曼兒歡喜地拿了一塊Gugelhupf,和孩子們告別,輕快地跑出門去。她在街道上奔跑着,突然心血來潮,轉去金色大廳。雖然來過許多次,陸曼兒依然被它的美所震攝。這座近在咫尺美奐美輪的殿堂,不是莊嚴肅穆的,它散發讓人目眩神迷的妖艷氣息。陸曼兒以虔誠的心膜拜着心中的聖殿。興奮的尖叫:“我一定會有機會在這裏演出的!”
周圍的人都向她露出微笑,沒有人覺得荒唐,加以嘲諷,這是聖潔的理想。在這個潔凈如天堂的城市,散落着無數同她一樣的人。
陸羽來了。
即使台下人頭攢動,座無虛席。陸曼兒抬眼便可輕易看見的只有陸羽。他來了,她便覺得無限喜悅,不可言明。
他來了,就夠了。
陸羽靜靜地坐在人群中,戴着一副咖啡色的眼鏡。沈秀琳坐在他的身邊,神色溫柔。
舞台上的陸曼兒覺得自己從為如此投入忘情的舞,她的現代舞自由奔放卻有着東方獨有的內蘊婉約,流露出敦煌飛天般的般飄逸的姿態。整個舞蹈行雲流水,毫無阻滯。曼兒根本忘記了時間的存在,她不單是個舞者還是這隻舞的靈魂,是舞蹈幻化出來的精靈。
寂靜一直維持到結束。停頓了幾秒,場中才突然響起掌聲,那種聲音像是卜地一聲突然爆開。因為觀眾也忘情了。真正美的東西會讓人沉醉其中,渾然忘卻一切。這時陸羽悄悄地走了出去。
陸曼兒衝進後台換衣服,和祝賀他的人擁抱。然後出現在沈秀琳的面前,她發現陸羽不見了:“媽媽。陸羽呢。”
“他在外面等你。”沈秀琳溫柔親吻她的額頭:“祝賀你,曼兒!”
“我去找他。”曼兒等不及音樂會結束,脫下自己的披肩丟給沈秀琳,歡喜的叫。沈秀琳微笑着點頭。看着她的背影,笑容憂傷。
長長的走道,讓曼兒覺得是那麼漫長。劇院外面陽光普照,維也納的春天連風都是綠的,站在門口她看見陸羽坐在草地上,嘴裏咬着一根青青的草,有小孩在他身邊嬉鬧,陸羽的笑容和她想像的一樣溫暖。
“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呢?”陸曼兒想,只是一時說不出。
她輕巧地向他走去,靈敏地像一隻小白兔。陸羽還是聽到了,他轉過頭來問:“曼兒。是你嗎?”
“當然是我拉,小狐狸,你不要明知故問好不好。”曼兒蹦到他面前,笑容如玫瑰怒放。但她的笑容在下一秒鐘凝固在臉上,所有的快樂被凍結,她將手伸向陸羽的臉,哆嗦着摘掉咖啡色的眼鏡。她看見陸羽英俊滄桑的臉,雙眼閉着。突然之間天昏地暗。一種巨大的悲傷幾乎將她摧毀。
“你看不見了……”曼兒顫抖着嘴唇說。然後她的眼淚落下來。
她的眼淚落到陸羽手背上,陸羽的手抖了一下,自從眼睛失明,他身體的其他觸覺便突然變得敏銳。他緊緊地將她抱住,說:“不要哭。”
“是什麼時候的事,半個月前我還見過你為旅遊雜誌拍攝的照片。”在他的胸膛里曼兒漸漸平靜下來問。
“一場意外……”陸羽淡淡地笑:“工作時後腦磕到攝影架,引發了四年前的舊患。媽媽一直在為我聯繫醫院,如果不行只有聽天由命。”
曼兒看着他,眼波如水,輕輕謂嘆:“你真的長大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堅強,你怎麼可以隱瞞着我?”
陸羽勾起嘴角,淡淡地笑:“我怕你知道以後不等畢業就趕回來,荒廢了你,卻也於事無補。”
“我一定會的。”曼兒毫不猶豫地說。
陸羽幾乎可以感受到曼兒嚴肅堅定的樣子,他輕笑着抱緊了她:“傻瓜,我失明以後就在想,這下我可以自私地要求你留在我身邊了。你看,現在我需要你的照顧,你不可以離開我了。”陸羽在曼兒面前又顯露出天真純美的本性,像孩子一樣要求着愛的庇護。
曼兒覺得他現在整個人明媚的好象維也納的陽光一樣,不帶一絲陰影。那種樂觀感染了曼兒。雖然淚水未乾掛在睫毛上如同水晶一樣晶瑩剔透。她卻開始快樂的笑。
生命是很殘酷的,隨時會有意想不到的打擊和意外發生。如果不能去反抗,不如微笑面對。盲目的悲傷,只是悲傷,不會有任何用處。
於是她笑着說:“可憐小狐狸,你放心。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的。如果你看不見我跳舞,那我就去彈鋼琴,我會讓你聽見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那是蕭邦的音樂。我再也不要去任何地方,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
“你最終還是要我為我放棄音樂。放棄你的天空,如蝴蝶折翅以後再不能遠走高飛,我不會向你道謝,但我會覺得虧欠於你。”陸羽歉然。
陸曼兒小狗一樣趴在陸羽的胸口,聽着他的心跳。臉上滿是快樂滿足的神情。“沒關係。”她毫不在乎地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才是我的世界。沒有你,我在任何地方都是殘缺的。我的音樂也能成為空洞華麗的東西。”
陸羽微笑不語。陸曼兒捏着他的臉問:“想什麼呢?笑的很狡詐。”
“狐狸的笑容一向如此。”陸羽笑着說,“我再想我們以後怎麼生活。”
“哎呀!這是一個嚴肅的問題。”曼兒來了精神:“我們來討論一下吧。”
陸羽在陽光里微笑幻想:“我想,我們以後可以去開一家雪糕小店,裏面有各種口味漂亮的雪糕,香草,可可,草莓,鳳梨,魔芋。那些漂亮的甜筒像花一樣盛開在我們的小屋裏。進來的每一個小孩都會找到自己喜歡的口味,他們拿到雪糕以後臉上會有甜美的笑容或者是清甜的笑聲,這一切會讓我覺得幸福。”
聽着陸羽勾畫的美好生活。曼兒的眼睛亮了,拍手說:“好呀,只是現在想着,我已經覺得幸福。”然後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開心的咯咯笑:“老公,我有一個很好玩的聯想。”
“是什麼事,讓你笑得跟母雞下蛋似的?”陸羽歪着頭揶揄她。
“我突然想起《墮落天使》裏的金城武熱情推銷雪糕的情景,有家人給他整的慘兮兮的,我們以後會不會那麼干啊?就是損了點。”
“呵呵。”陸羽也笑起來,囂張的說:“怎麼不會,要是沒生意我也會那麼兇殘。我們去整豬八戒和高玉蘭。整得他們上吐下瀉。”
“好耶!”陸曼兒歡呼:“我們以後就賣雪糕去。”
不知什麼時候沈秀琳出現在他們面前,微笑問:“開雪糕店?需要我的投資嗎?”
陸羽說:“媽媽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沈秀琳點頭:“我相信你們。”
“走吧,看來今天是看不到賣雪糕的帥哥哥了。他長的好象言承旭哦。”幾個學生打扮的小女孩站在一家小店門口失望的說,店門上掛着一個泰迪熊,脖子上掛着一塊牌子“店主有事,暫停營業。”
其實我們的陸曼兒和陸羽此時還在小閣樓上呼呼大睡。房間裏陽光充沛,非常明亮,陸曼兒先醒過來:“老公起床拉。”
“我不。今天不用開店嘛!”陸羽咕噥一聲翻了個身繼續睡。
“死狐狸,這麼能睡。我非磨你起來。”曼兒開始擺弄陸羽:揉他的臉,捏他的鼻子,扒他的眼皮,咬他的嘴唇,撓他的腳心,甚至拔他的腿毛。無奈她酷刑雖多,他卻真正練到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境界。就是不起來,懶洋洋掀個眼皮表示無所謂——你繼續!
曼兒氣哼哼的爬起來,站到床頭,挑戰般大叫:“小狐狸,給你最後的機會,再不起來後果自負,”
“切!”陸羽眼皮都懶得掀一下。
砰的一聲悶響過後。陸羽大叫:“好了,好了!我投降!”原來曼兒把自己當“人肉炸彈”砸在他身上,還惡狠狠的掐着他的脖子。陸羽就算定力再高也挺不住了,宣佈投降,戰爭結束。“
“靠。虐待我們殘障人士嗎?想壓死你老公我啊!”陸羽的下床氣發作,口氣很不爽。靠在床頭,斜着眼問:“把我磨起來幹嗎?昨天陪你玩到筋疲力盡你還不滿意啊!”曼兒猴到他身上,先給了他一記暴栗,然後笑:“你是殘障人士嗎?”
陸羽翻翻白眼:“報告領導,本人仍在康復中。”
他納悶地笑:“我到現在還想不通,醫院治不好的病,居然會被小孩子的一記壘球砸好了。真他奶奶的搞笑。”
“別感嘆了。”陸曼兒又給了他一記暴栗,然後爬下床:“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拉。”
“哦!”陸羽愣了愣,趕緊從床上跳下來。大叫:“豬八戒和高玉蘭明天結婚。”
“Yes!我是伴娘。”曼兒抱起YOYO說:“我們得坐飛機會上海。”
“老婆,禮物準備了嗎?”陸羽突然想起來。
“帶個雪糕蛋糕就夠了。”曼兒一邊對着鏡子化妝一邊狡猾地說:“他們倆吃我們那麼多年。這回我們是要去扳本不是去送禮!”
“好。”陸羽同仇敵愾地說:“老婆大人精打細算,領導英明。我萬分地佩服。”
“走吧。”曼兒轉了一下身,旋轉讓她的雪紡長裙裙擺散開如一朵水蓮花瓣,她優雅的挽着陸羽,殺氣騰騰的準備回上海扳本去了。
陸羽不免為她的艷色所驚,喜滋滋的幻想着:“曼兒穿上婚紗一定美的驚心動魄。”忽然心念一動:“看來我得找個合適的機會向她求婚了。”
“我們很快會老了呀。”陸羽暗自感慨。心動不如行動。於是我們的老狐狸開始部署下一步的作戰計劃,陸曼兒還逃的開這片情網嗎?
愛情的事誰知道呢?但是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遇見自己愛的人一定要好好把握。這是絕對正確的。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