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事如歌
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
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着
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
是的,我和秦子默、沙沙、夏言是故友,或許,還應該加上唐少麒、唐少麟兄弟倆,從我十六歲到二十歲之間的這一段青春年華中,我的生命和他們的,是糾纏在一起的。
只是後來,後來……
沙沙和夏言兩家是多年世交,我和沙沙是同學兼手帕交,秦子默、夏言、唐少麒是好兄弟兼多年同學,唐少麟和我們是同班同學,而我呢,我和秦子默,是怎麼認識的?
就是因為這套叫做《莎翁全集》的書。
那年我十六,他十九。
我們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識。
記得大概是從我們念初三開始,十四五歲的男生女生們,開始逐漸褪去了孩子般的青澀。儘管畢業將至,功課開始繁重起來,但是,班裏仍然不時有人開始偷偷議論哪個男生長得帥,或是哪個女生長得漂亮,又或者,今天你穿了什麼衣服,明天,她帶了什麼時髦玩意兒,教室里整天唧唧喳喳地熱鬧非凡。總而言之,那種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讓給我們上生物課的,孫子從小就被帶到相隔萬里的國外去的老太太,每每看到我們都慈祥地,直眯起眼滿足地笑。
就在此時,我敏銳地感覺到,杜沙沙同學的青春期,也跟着開始萌動起來。不光是我,沒過一陣子,我們年級的同學們都清晰地認知到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初三五班的杜沙沙同學,因為相貌出眾,才藝超群,業已登上了覆蓋面遍及整個展陽中學的校花寶座,並且,杜同學以公認的校花之姿,同樣很快就引得校內外敢死隊鬥士們前赴後繼地來競相送死,一時間,沙沙鮮花巧克力收到手軟,信多得看到麻木,出去遊玩的邀約也接到不知凡幾。或者,太容易得到的情感都不容易被重視吧,沙沙同學在產生惶恐、不安、竊喜等複雜多變的感情之後,同時,在我拜她所賜叨她之光,吃了N多的巧克力,收到了N多轉贈的鮮花,第N次受邀作為特大級燈泡陪同出遊等等等等之後,終於,杜同學在某一天,莊嚴宣佈:從今天起,我,杜沙沙,決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閑雜人等,非請莫近。
我還一度天真地以為杜沙沙同學真的,從此可能要轉性了。要知道,杜爸是我們市的人大主任,杜媽是一家大醫院的院長,夫婦倆仕途上都是一帆風順,家境優越,作為獨生女兒的沙沙同學更是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嬌縱異常,她唯一不上心的,就是學習。並且,她一早就放言,考不上國內大學的話,就出國鍍金去,因此,學習從來就是她豐富多彩生活的小小點綴。
但是,既然外星飛碟都會時不時造訪地球,凡事,還是皆有可能吧。
更何況,以我倆多年來的革命友誼,但凡她積極上進的任何決定,我歷來是無條件支持。要知道,沙沙可是從進幼兒園開始就成天跟在我後面東跑西跑的,一口一個汐汐姐長汐汐姐短的,小嘴跟她相貌一般甜美,並且,從小到大,一直到現在,也不知為什麼,我們歷來十分、非常、一貫之投契,幾近焦不離孟。
其實,若真要追本溯源歸根究底,這一切的一切,皆因她在幼年時,老爸老媽仕途心正濃,壓根無暇管她,每次都是一個沒什麼戰鬥力的老阿姨來接她,沙沙小時候長得漂亮,又有些害羞,經常被其他小孩知慕少艾地欺負,而我,從小就被大我八九歲的老哥熏陶得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為了她,跟那些臭小孩們打過好幾架,從此,這個重重的大包袱被迫扛上肩,就再也甩不掉了,一路被她纏着直到初中。
猶記得當杜沙沙同學聲情並茂地向我發佈此特大號外的時候,我正在宿舍里心無旁騖地吃晚上加餐的方便麵,聽到她的話,咳咳數聲,差點嗆到:“你,是說,你真的,要,好好學習?”我是――十萬個不相信。
“真的!”杜沙沙同學語氣和神色都很堅定地,正視着我。
“從此,你可以――不逛街不看電影不聽廣播不看小說不聊天?”我還是沒當回事,邊吃面邊調侃她。
“可以!我做得到---”杜沙沙同學依然史無前例地,英勇無敵一往無前。
我獃獃愣住。
不出三天,根據我的冷眼旁觀加上杜沙沙自宣佈那天起就違背誓言的每天深夜每每在我與周公約會開始的那一霎那滔滔不絕深情款款的自白中,我很快就發現了一個絕對是鐵板釘釘的事實:杜沙沙同學不是真的轉性了,而是暗戀上某人了,暗戀上了一個成績優異、秀外慧中、眼高於頂的高三男生,在純純戀慕之心的驅使下,為了縮短彼此之間的距離,正在努力完成一個MissionImpossible。
也正是從那時起,我從沙沙口中知道了就讀於Z市另外一所重點高中――揚風高中的兩個男生的名字:夏言,和秦子默。
夏言自不必提,夏家和杜家是世交,夏言是杜沙沙口中四處留情的花花公子:“你不知道他那樣的男生,就知道仗着自己聰明點兒,家裏有點錢,從來不把女生當回事,有時候我上午看到他和下午看到他,身邊一起逛街的女生都不是同一個人,哼哼……”沙沙不屑地撇撇嘴,一臉的鄙夷。
少女情懷總是詩,人人都想當被徐志摩一輩子銘刻在心的林徽因和振保心頭那顆永遠的硃砂痣,夏言那樣的不純情分子在沙沙心中,自然率先三振出局。
真正讓沙沙卻上心頭的是秦子默,夏言的同學,兩個天之驕子中的另外一個。根據沙沙同學如潮水般層出不窮的形容詞,再加上我的小小歸納,那就是――如果說夏言是火,絢爛奪目,那麼秦子默就是冰,清冷晶澈,但永遠拒人於千里之外,再加上籃球、足球、排球舉一反三,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溫文有禮,對人永遠保持距離又不失風度,是沙沙心中典型的,完美無缺的,獨一無二的白馬王子。
記得我疑疑惑惑地問她:“你們見過嗎,怎麼――對他這麼熟?”而且,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種十全十美的人咧?偶不信,一千一萬個不信。
杜沙沙笑得很是羞澀:“在夏言家見過兩次,路上還見過一次,其他是聽夏言說的呢。夏言一向眼光高,他說好的,就一定不會錯。”她眼裏放着星星點點的光,“他是來我們這借讀的哦,家在杭州,西湖,斷橋,多浪漫的地方啊。”
眼看小妮子把自己想成了和許仙斷橋相會的白素貞,我暗罵夏言迎狼入室,涼涼地給沙沙同學潑冷水:“幻想總是超出現實的,杜沙沙同學。”作為標準的警察家庭的一員,從小到大聽到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案件多了去了,我的家教一向就是:越是表面絢爛奪目,就越是內在不堪一擊。一個高中生而已,用腳趾頭想想也不會有那麼出色吧。呃,當然,我們學校那頭獅子就是異數,但也早就被貼上了“非我族類”的標籤,想也不太令人羨慕。再加上對我言傳身教的在法院工作的哥哥,經常有事沒事跟我分析討論經濟、政治、生活等等等等各類案情,導致生為豆蔻年華少女的我,似乎從來就沒有這些浪漫的想像,好像倒也真的――不太正常。
杜沙沙同學兀自沉浸在粉紅色夢幻裏頭,對我說的話恍若未聞。
自此,雖然直到我們初中順利畢業,我都沒有有幸見過這兩位知名人物,但拜杜沙沙同學所賜,小到他們的生辰八字,大到喜好身高,我都滾瓜爛熟瞭然於胸,自然,也第一時間知道他們上了N市著名的全國重點大學,G大。
高一那年,正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當時的我,喜歡寫一些現在看來極其幼稚,酸得倒牙的小小豆腐塊,並且,閑來無事,還擔任着展陽高中文學社小小編輯之職,閑暇之餘舞文弄墨,權當消遣,因此,在繁重的課業之餘,愛逛書店。
高一升高二那年暑假的某一個星期天,我沒事又晃到了離家不遠的一家小小書店,走進去,百無聊賴地看了一圈,正在到處亂看毫無收穫中,突然,眼前驀地一亮,找了N久,但一直久盼未得的一套《莎翁全集》顯現在眼前。呵呵呵,上帝啊,阿門,聖母瑪利亞啊,我愛你,我胡亂地祈禱着願望終於實現了,我積攢N久的零花錢終於可以壽終正寢了。感謝多愁善感的老媽,中和了我的一部分基因,我狂愛看書,什麼雜七雜八的都看,不求甚解,但求痛快,莎士比亞全集啊,啊啊啊,羅密歐和朱麗葉,李爾王,王子復仇記……等着我,我來了……
我極其興奮,兩眼放光地朝那套書飛奔過去,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的閑雜人等,但是,唉,用周星星的話來講,我猜到了開頭,但永遠也猜不到結尾……在我離那套書還有0.01公分的距離的時候,我眼睜睜地看着一隻修長的手臂突然間就橫了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飛快地取走了那套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