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等不到的路人
楔子
我站在路邊等綠燈過馬路,最後紅燈要滅的時候,突然有一輛車從我眼前穿梭而過,雖然天氣灼熱,我因為熱而顯得有些無力,但當我瞟向車的那一刻時,渾身一震,漫長的日光在那一瞬間被切割成光陰流轉,隔世滄海。
祁楚白,只是那一瞬間,我便輕易地從車窗外認出了你。
你坐在駕駛的位置上,旁邊位置,是一個有精緻側面的女子,車在我眼前停頓了一下,便呼嘯而過。但是我確定我看到的是你。
我以為,過了這麼久,我早已忘記了曾經愛過你。但是,在看到你的那一刻,便有眼淚湧出了我的眼底。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沙粒進了眼,才惹得我哭泣。
但是,當我揉着眼睛過馬路時,三年前的時光便像浮雲一樣倒流回了眼前。
[一]
洛桃心懷不軌地拉我去看高三年級的籃球比賽,我知道肯定是徐洋托她來的。
徐洋是高三體育隊的,自從元旦晚會看我跳了一段孔雀舞,便對我展開了猛烈的追求。
但是我踮着155公分的身高,站在他185公分身高的面前,理直氣壯地說,哦,對不起,我覺得我們不合適。
徐洋頓時就備受打擊,洛桃說他是學校的寵兒,從高一到高三不知道多少女生給他寫情書,都不見他動心,卻不知道為何,在臨畢業前,卻獨獨喜歡上了我。
而徐洋或許也覺得自身條件優渥,從未受過什麼打擊,所以詫異地問我為什麼。
我說,我覺得你太高了,我們不般配。
洛桃說見過打擊人的,沒見過我這麼狠毒的。185公分是多完美的身高。
可是,洛桃,你要想我只有155公分。如果以後走在街上,指不定別人以為我倆是父女。我強詞爭辯道。
切,你去看個球賽又不會要你的命。洛桃在那裏糾纏。
最後,我就實在拗不過軟硬兼施的洛桃,只得硬着頭皮去看球賽了。
祁楚白,很久很久之後,我都慶幸那天我去看了球賽,不然,就不會遇到你。
我對籃球真的沒一點熱衷,所以看得興趣索然,面對周圍歡聲雷動的場面,我就像一個局外人。我無聊地東張西望,就是那時,好像有不可名狀的東西牽引着我,使我在眼眸流轉的瞬間,一眼便看到了你。
學校里不乏有英俊的男生,但是看到你的那一刻,我覺得他們誰跟你比都略遜一籌。
你靠在不遠處的欄杆上打電話,夕陽像雲彩一樣籠罩了你的半邊臉,瞬間,周圍的吶喊聲和歡呼聲都消失了,唯剩下你一人立在這天地間,像一道攝人眼目的光芒直衝而來,你的微笑像天邊的暮光,眼裏眉梢都帶着溫柔和妥帖。
我看着你說不出話,愣怔地站在原地,直到徐洋進球,洛桃歡呼,我都不曾眨一下眼。
洛桃覺察到身邊的異樣,回過頭來看我,順着我的眼光瞟到了你。
然後她艷羨地說道,肯定又在跟女朋友打電話。
我正驚奇她怎麼知道,她便與我講了你的事情。
那時我才明白,原來你早已成為全年級女生的飯後談資了。你是轉校生,在原來的學校為了女朋友跟別人打架,所以被父母轉到了一中。你是不良少年,現在左耳依稀還戴着一排耳釘,在日暮的光里格外閃亮。你很專情,換了學校后的你雖然很受歡迎,但你的眼裏卻只有你的女朋友,你每天給她打電話,甚至聽說有次從晚上12點打到中午12點,落了“電話達人”的稱號。
聽了洛桃對你的描述,那一瞬間我立刻對你充滿了景仰。不可否認,這些景仰里,還夾雜着我對你剛剛萌動的一見鍾情,這些感情像破土而出的種子一樣,轉瞬間便可長成遮天蔽日的大樹。
[二]
那天我意外地答應了徐洋的邀請,去參加他們的慶功宴。因為我知道你也會去。
你新加入體育隊,雖然只是個替補,但聽說你球技了得,不容小視。
慶功宴上,大家都對徐洋擠眉弄眼,看着我笑,叫我嫂子。徐洋喝了點酒,臉色紅潤起來,顯得興奮異常。
我看着你,你好像沒有想像中的冷漠,相反,雖然你新加入,但大家好像都跟你很熟似的,勾肩搭背,對你勸酒。你很爽快,喝酒就像喝純凈水。
最後,一群人喝得差不多了,開始玩遊戲,無非是真心話和大冒險。
因為很多男生帶了女朋友來,所以都不敢選擇真心話,怕有人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女朋友會生氣。所以,大冒險的時候,看到無數搞笑的場面,有的咬着一隻鞋子轉幾圈,有的去找不認識的人,求人家給他一根頭髮。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到了我虔誠祈禱,終於輪到了一盤,我成為命運操縱者,你成為命運執行者,我以為你會像其他男生一樣選擇大冒險,但你卻坦蕩蕩地說選真心話。
所有人都在鼓動我問一些勁爆的問題,但就在我張口時,你的手機卻響了。
你低頭看了下手機,立刻歉意地站起身對在座的說對不起。所有人都心領神會地同意你離開,然後順其自然地宣佈這輪作廢。
可是看着你接起電話微笑的眼神,轉身離開時的背影,我早已想好的問題如鯁在喉。
祁楚白,其實我沒有什麼膽量,但是那天我卻鼓起勇氣想問你,以後,你會不會愛上別人?我自私地不害怕眾人聽到這個問題可能為之色變的臉,但是上天卻不給我這個機會。
洛桃說我鬼迷心竅,有好好的徐洋,我卻偏偏要一點勝算都沒有的你。
但是洛桃不知道,愛情從來不講究先來後到。這個世界上或許有不可饒恕之罪,卻沒有不可愛上的人。
從那以後,我開始注意你。你很少和別的女生講話,經常和一群男生混在一起。
你身高是我心中男朋友的理想身高,175公分,雖然在球隊算最矮的,但你的跳躍能力彌補了那些少掉的身高,你的球技數一數二,你就像《灌籃高手》裏我喜歡的三井壽。
我開始頻繁去看球賽,別人都以為我是來看徐洋,看到我便對徐洋打趣。
每次我從開場看到你們拿着各自的球衣,一身汗水地散場。
然後我就發現了你一個小秘密,開場前你總喜歡接一杯開水放在場邊,散場時你就會跑去咕咚咕咚地喝。
但某次不知道什麼原因,你放的水杯被人打碎了,散場的時候你沒有開水喝,一臉失落。我覺得你真是一個有好習慣的人,不像他們散場后就抱着可樂或純凈水。所以,從那以後,我便找了幾個杯子,每次打好開水放在場邊。散場的時候有人就會有人喝着水開玩笑說,嫂子真賢惠。徐洋微笑地看着我,我卻只看你,你專註地喝水,和女朋友打電話,所以,你一定不知道你旁邊的那個女孩喜歡你。
這個世上的愛分為很多種,痴纏、爭搶、愛無畏……可是我卻選擇最平凡的那一種,守候。因為我自認沒有過人的姿色和冰雪聰明的腦袋。
[三]
洛桃說徐洋覺得我第一次拒絕他或許是因為矜持,因為我後來一直在欲拒還迎地靠近他。所以他打算再約我表白一次。洛桃說這話的時候斜睨着我,彷彿我犯了滔天大罪。
我拍着她的肩膀說,安啦,我會跟他解釋清楚的。
我穿着T恤、牛仔褲、人字拖奔下樓。我想如果我這樣赴約,都能讓他誤會我喜歡他,那不是他眼光有問題,就是我長得太天姿國色。
但是我沒到達目的地,便遇到了你。你坐在馬路上拿着電話捂在耳邊,頭抵在腿間,手指間夾着煙,不停不停地抽。那是我從未見過的你,與以往的意氣風發相比,顯得那麼落魄。我站在你身邊了良久,都沒見你對電話說一句話,我奇怪地點了點你的肩膀。
你抬起頭,眼睛裏都是血絲,就好像一個晚上沒有睡,你看到我時,呆愣了好長的片刻,才反應過來,合上手機,我問你怎麼了?
你默默地搖了搖頭,我想了想,在你身邊坐下。
那天走過解放西路的人,都會看到兩個並肩齊坐的落魄的人,都穿着T恤、仔褲、人字拖,那天我發現了一個小秘密,你穿了與我同款的ADI人字拖。
我為這樣的小小巧合雀躍不已。我不知道過往的人怎麼看我們,但是很久之後我都會想起那天與你並肩坐在馬路的感覺,像一首歌里唱的,等到風景都看透,我會陪你看細水長流。
我忘了在等我的徐洋,陪你坐了一個下午,最後,華燈初上時,你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土,已經恢復了原來的面貌,眼睛裏不再有陰霾。你拉我起來時對我說,謝謝你。
但是我知道即使你表面恢復原貌,心裏還有硬傷,因為臨分別前你問我了一個問題,你說,一個人的愛真的會因為時間和距離而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嗎?
我好像明白了你為什麼傷心,其實那時我完全可以肯定地回答滅掉你的希望,可是,我捨不得你難過,所以我無比堅定地對你說,不會的,真正的愛,是斗轉星移都不能更改的。
那句話說得鐵骨錚錚,擲地有聲,就好像在宣誓一般,你聽到我的話,就開心地笑了。
其實我沒談過戀愛,說這句話,完全是因為我看着你的臉。這便也是我對你許的誓言。
從一開始,就如此固執,不給自己任何回頭路。
徐洋並沒有問我為何沒有去赴約。我也假裝不知道。
但那天過後,我和你就好像突然熟絡了起來,你和徐洋的關係不錯,因為你們經常跑在網吧打魔獸,你隨口問我去不去,我便屁顛屁顛地跟在你們身後。
這樣的方式一直持續到高三開學,我們兩個升到了一個班,而徐洋選擇了復讀,也和我們調到了一個班,我們三個從起初的放學去網吧,變成了名正言順地逃課泡網。其實我那時根本就不會玩遊戲,上網就是聽歌,看八卦,發現新歌和新八卦便和你們念叨一通,雖然你們玩遊戲入迷根本就不怎麼答理我,但是我還是樂此不疲地陪你們一起。
你與女友早已和好,那次不過是你們相戀的小插曲,一個男生追求你的女朋友,但你女朋友卻堅守了陣地,才使你們的愛情列車繼續轟轟烈烈地走下去。
不同的是,因為你轉學時降了一級的耽擱,我們念高三時,你的女友已經念大學了。她去了一個沿海城市。聽說那裏的空氣很好,水美土肥,特別養人,所以你的女朋友越來越漂亮了。你看她博客時,我曾偷偷撇過一眼,博客上有她的照片,帶着太陽鏡,笑容大大,張揚漂亮。是一個難得的美人。你們的電話減少了,但是你們在Q上的聯繫卻不見中斷,你每天晚上除了遊戲,便是和她視頻聊天。每次只要她和你說話,不管你在遊戲組團打BOSS,還是練級,都會立刻退出來。
我們三個每天早上上早自習前都會回學校,回學校的路會經過一道鐵軌,每次我都矯情地讓你們陪我去走,但你們都選擇忽視我的請求,覺得我矯情。可是那天,你卻意外地拉徐洋陪我走軌道,在凌晨四點,你的精神顯得格外好。當我們站在軌道邊,看火車轟隆隆穿堂而過時,你開心地說,她終於要回來看我了。
而我,站在凌晨微暗的夜色里,看着不遠處你的輪廓,突然覺得有一點點難過。
這些日子,都是陪着你們一起度過的,這就讓我有了一種錯覺,以為是我填補了你的空白時光,陪你一起成長,你終究會被我感動。我以為陪我走鐵軌是因為我長久的碎碎念,卻不想,不過是你想念她,期待她回歸的一種方式。
[四]
不久后,我便見到了你傳說中的美麗女友林嘉童。
她出現在班門口,所有女生都忌妒她,所有男生都艷羨你,因為她本人真的美麗逼人,與你的英俊相得益彰,你們在教學樓的後面草坪上走,班裏的同學便趴在窗邊不停地感慨,真是一對璧人,一對天作之合的佳偶。我趴在桌子上裝睡,不想再抬一下頭,我覺得真失落。
但是那天林嘉童走後,你便和我一樣失落了。
因為,她這次回來,是與你談分手。大學真的是一個考驗人的旅程,總會有風景萬千讓你挑花了眼,於是她便忘了身後的舊人,迫不及待地去投身新風景。
她臨走前對你說,不要怪我喜新厭舊,我只是無法忍受你不在身邊,當我寂寞的時候。
你喝了一瓶又一瓶的酒,問我到底什麼是愛。對於我這個愛情世界還是一片慘白的人來說,我回答不出來這麼深奧的話題,所以,我陪你喝了一瓶又一瓶的酒。
只有徐洋冷靜地看着我們喝悶酒,其實有時候我都懷疑徐洋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他從來不縱容我去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比方說走鐵軌,但是我去做沒有意義的事,比方陪你喝酒,學你們抽煙,他又不阻止。
那天晚上,你們都喝醉了。只有我這個喝酒上臉的人,卻意外地還保持清醒,我頂着大紅臉和你們一起走在午夜的街道上吵吵嚷嚷。
你拿出電話打給你的女朋友,你絮絮叨叨地對着電話說,我喜歡你,我是真的喜歡你。現在能換回你回到我身邊,給我全世界我都不要。你等我,再等半年我就去陪你,永遠不分開。你說了很多很多情話,每句都灼熱得像我們剛喝過的酒。最後,你說著說著就抱着路邊的路燈吐了起來,電話丟在一邊,我幫你撿起來時聽了一下,裏面有個熟悉冰冷的聲音在不停地重複,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永遠都會記得那個夜晚,我們三個背對背地靠在一起坐在午夜的街道上,吐過的你和徐洋都有點清醒了,我們就像老朋友一樣說著心事,無關任何其他。
你的胳膊上有道傷疤,你說就是當初為女朋友打架留下的。你習慣在打籃球時放好開水在那裏,就是因為當初她教會你的習慣。你每天晚上出去上網和她聊天,其實你早預感到了她的離開,但是你依舊兢兢業業地守着她,她不說,你便不問。你還說了很多你們之間的往事,可是最後都換不來一個完整的結果。
雖然我看不到你難過的臉,但聽着你難過的聲音,我比你都想落淚,我說,以後要是有個男生對我這般好,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他。
但是我剛說完這句話,旁邊的徐洋就開始念念叨叨,他說,感情這回事,天時地利,缺一不可。夏琪我徐洋對你也好,你不是還是裝作沒看見嗎。
我說,行了吧,就你對我這態度。
他爭辯道,夏琪,其實我挺喜歡你的,真的。我承認,我起初喜歡你,有些是因為我母親的原因,我母親是一個舞蹈家,你剛好和她一樣身高,155公分,元旦晚會上你跳着孔雀舞出現,我被你俘虜不是沒有原因的,你的神韻像極了我母親年輕時的照片。
我說,徐洋,原來你有戀母癖啊。
徐洋說,去你的。我母親年輕時挺喜歡一男人,但後來卻沒有和他在一起,而是嫁給了我父親,父親並不是她真正愛的人,只是她的一個退路,於是她終日抑鬱不開心,最後,提前離開了人世。
他說,你知道你拒絕我我為什麼不生氣嗎?因為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不喜歡我,和我在一起便會不快樂,有了母親的前車之鑒,我不會讓你重蹈覆轍,不會對你有任何勉強,也不會對你做一些無限付出的事讓你心裏愧疚,潛移默化地因為感動而喜歡我。
最後他還說,這個世界上,每個人喜歡的方式都不一樣。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定定地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喝多的緣故,我覺得他眼裏有閃閃的光亮,搞得我一瞬間也無比傷感。楚白,我覺得徐洋說得挺有道理,每個人喜歡的方式都不一樣,就像我對你,一直都是這樣傻傻笨笨地死守。
[五]
你和女朋友分手后變了好多,你開始不和我們一起去網吧。但你依舊和我們翻牆出學校,後來我才曉得你去了酒吧。因為,公安局派了一群人到學校,班主任把我和徐洋叫到校長室。公安局的人說,你在酒吧嗑藥,然後與一群社會青年打了起來,現在正躺在醫院裏,向我們了解情況。而我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剎那,頭腦便嗡嗡一片,聽不到他們在嚴肅地討論什麼。
那天放學,我便和徐洋去醫院看你,我蹲在你床前,看着你頭上矇著繃帶,整個人包得跟木乃伊似的,旁邊的心電圖不停地跳,你卻緊緊地閉着眼,我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不珍惜自己,失去一個人,自我墮落難道能換回她的回頭嗎?
可是不管內心如何翻騰,眼淚如何不停歇地掉落,你都看不到。醫生說你的頭部受了點傷。暫時還不會清醒過來。
聽到這句話,我整個人都崩潰了。對你產生許久的隱忍感情,都在這一刻迸發出來,濃烈如火山。我守在你床前任徐洋如何拉我我都不肯離去。
你母親也來看你,她是一個信佛的人,因為她說她聽說桂平西山的平安符極靈,所以便執意要前往,我陪着她坐了一整夜的火車趕到桂平,那天下了極大的雨,我和她攙扶着上山,求了平安符,就趕緊回來了。在山坡上,腳下打滑,我曾滑出幾丈遠,幸虧抓住了旁邊的樹枝,你母親把我拖上來時,我滿身泥水,你母親看着我心疼地說,如果一開始,楚白和你在一起該多好……原來,她什麼都明白的。
聽到她這句話我翻天覆地地難過了起來,是啊,如果一開始你喜歡的是我,那就不會有這麼多困難阻擋,也不會歷盡千險,尋不到一個完整的答案。
不知道是平安符靈,還是你該醒來,總之,我們從桂平回來的第二天,你便醒了過來,你看到床前的我們,笑了下,頭就無力地垂在了一邊,眼睛無神。
我看到你醒來時的雀躍,隨着你的冷淡,也漸漸熄滅。但是我轉瞬又覺得開心起來,因為我想起我在山上的寺廟裏,跪在菩薩面前許的願便是,請你趕快醒過來。
現在,你真的醒了,說明的願望顯靈了。我固執地認為,你眼中沒我的這個事實,只是因為我沒去佛前求而已。
徐洋我們又回到了三人組。在你住院期間,我陪你母親去為你求平安符時,徐洋曾問我,夏琪,你確定你要去嗎?雖然不是什麼山窮水遠,但我還是堅定地對他點了點頭。
他說,其實,從你答應和我們球隊第一次吃飯時,我便知道,你喜歡的不是我。每次我看你時,你的眼睛,望的,卻一直是楚白。
我轉過頭,不知道怎麼答話,最後他嘆了口氣說,如果哪裏你需要幫忙,儘管開口。我會幫你。
我愣愣地看他,他對我牽扯起嘴角微笑,如果自己不能幸福,那麼,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幸福,未必不是一種幸福。
徐洋是體育生,但在愛的方面,他總能說出文縐縐的話,他說,因為父親和母親的愛情讓他看得太明白,所以,他對愛只要順其自然。
你開始像以前一樣和徐洋一起玩魔獸,只不過,你又不像以前一樣只是隨便玩遊戲打發時間,你玩得很拚命,就好像將畢生的力氣都耗在上面。我還是你們的小尾巴。
我看到你的Q簽名是,最疼痛的表情是沒有情緒,最悲哀的是我還那麼想你。
我知道,林嘉童成了你心裏永遠的傷。
我也知道,我最疼痛的表情是不停地對你微笑你沒回應,而最悲哀的是,我卻還是那麼愛你。
六]
書上說,從一段感情里解脫的最好辦法,便是開始一段新感情。
你看到這句話后便堅信是真的,於是,你身邊的女朋友開始跑馬燈一樣更換。
看着你周圍熱鬧,你卻依舊日漸消沉的臉,我想,我是不是不應該再守候,我突然想對你表白。想告訴你從我從第一次見到你便喜歡你。
因為我想,你可以和那麼多女生在一起,為什麼不能和我呢?
所以,那天晚上,我們跑到河西吃燒烤時,我喝了點小酒壯了膽,徐洋接到我的暗示借故起座離開,我又悶了一瓶酒,才敢扯着你的袖子說,祁楚白,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
你聽到這句話便笑了,你說夏琪,開什麼玩笑,你可是哥們兒啊。
雖然我聽出了你這句話的意思,但是那一刻,我不依不饒地扯着你的袖子說,我不要做哥們兒,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仗着自己喝了點小酒,說話都理直氣壯。
可是,你只是笑着說,夏琪,你喝多了,你真的喝多了。
直到徐洋回來,你都在說我喝多了,可能因為表白失敗被徐洋看到,我突然覺得很丟臉,所以我很生氣,我甩掉你的手,固執地說了句,我沒喝多,就從凳子上跳起來轉身跑開了。
我跑開之後就沒有再回去,因為我跑着跑着就覺得格外傷心,我想起暗戀你的這一年,這條路讓我走得好辛苦。我給你和徐洋發了短訊說,我先走了。便關了手機。
那天晚上,因為傷心,我回去沒有打車,而是走了很長很長的路,從河西的最西邊,走到河東的最東邊。八十多里地,邊走邊哭,從夜晚十點,走到了凌晨五點。途徑湘江大橋時,我還攀着欄杆,站在橋邊哭了很久很久,我想,這滔滔江水,帶走了我的眼淚,肯定也會連你的身影,一併從我的腦海裏帶走。
我這輩子都沒有走過那麼遠那麼遠的路。回家就是倒在床上,一通昏睡。
徐洋跟我打電話時,我心急火燎地趕到了醫院。
徐洋說,你因為喝醉,走在路上不小心被車撞到,還好,只是輕微的擦傷。
我看到你時表情有點點的不自然,但是,你微笑地說,夏琪,照顧病人,中午請我吃飯。好像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我訕訕地答應着。
可是,吃飯的時候,徐洋卻說,他過幾天,便要去新加坡念書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以為他在講冷笑話。他卻笑着說,好了,這頓算是為我踐行吧,本來不想告訴你們的,但是還是忍不住說出口。
原來,徐洋念高中時,他父親就幫他計劃好了高考後去國外留學的打算,他的人生與我們的不同,他要接家裏的生意,要不停地面對分別,所以他才會一直那麼冷靜淡定。
也就是那一刻,我突然有點感傷。
因為,我們就要面對高考後分別的遙遙無期,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只是把那一頓飯快快地吃完,然後互道再見。
我知道,我們三個誰都忍受不了離別的情緒,所以只能不停地掩飾。
沒過幾天,徐洋就真的走了。送機那天,徐洋摸着我的頭髮說,傻丫頭,現在看你,怎麼看怎麼像一個妹妹。
我說,得了吧,哪有把妹妹丟在水深火熱里,自己出國逍遙自在的哥哥。
他便笑了。你和他走上去握了下手,然後互相撞了下當擁抱。
當徐洋坐的那班飛機從地平面離開時,我便明白,這是我們和徐洋分別的時刻,也是我與你分別的時刻。
因為從一開始,徐洋我們就像一個固定的鐵三角,但現在他走了,我與你就好像突然生分了起來。我們很少再出去聚,你也很少進班,只是偶爾會在學校擦肩而過,然後笑笑地打招呼,你身邊的女朋友還是馬不停蹄地換。填報志願的時候,我拿着志願表徘徊了N遍,最後還是看着你走出教室,也沒有勇氣拿過去問你報哪裏。
後來,我們便沒有一點意外地分開了。聽同學說你去了林嘉童在的臨海城市。而我,選擇了鄰城武漢。我們像老朋友一樣交換了電話號碼,Q號碼,但是卻很少聯絡。只有在逢年過節時,我偶爾會給你發條無關痛癢的祝福短訊。
記得在某個深夜,我也曾收到過一條你的短訊,你說,夏琪,大學真的是一個五光十色的世界,真的可以讓人迷失,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女生,也好像,已經忘了林嘉童的臉。
那是你給我發過的唯一一條短訊,也是我唯一一條沒有回過你的短訊。
因為,我不知道如何回復,也不知道如何告訴你,我見過千萬人,像你的發,像你的眼,卻都不是你的臉。
[七]
我坐在家裏上網,對遠在新加坡的徐洋說,我真的沒想到分別後的第三個暑假,會看到祁楚白。
徐洋發了個微笑的表情說,你竟然還喜歡他啊。
我掩飾地發個炸彈表情說,只是驚奇而已。
徐洋就呵呵地笑說,下次再遇到他,你應該請他去喝酒。
我問為什麼?
徐洋說,你還記得三年前我們在河西喝酒,你後來跑開嗎?其實那天晚上他是為了找你,才被車撞的。你這個傻丫頭,手機又不開機,楚白說他真怕你一時想不通,所以焦急地找你,後來在湘江橋邊遠遠地便看到一個女孩站在那裏,他以為是你,興奮地就衝過去,沒看到迎面而來的車。
三年後的今天,我聽到事實的真相,面對屏幕,突然淚如雨下。徐洋說,傻丫頭,你知道為什麼楚白要那麼堅定地拒絕你嗎?因為他把你當朋友,他知道自己心裏會一直有林嘉童的影子,不想讓你受傷。其實,也不是不能在一起的。只是他堅定地選擇推你跌倒,你才會放棄他,走好以後的路程。
看着徐洋說的這些話,我的眼淚不停歇地掉落。
就是這時,我看到了你上線。你很少上線,你空白已久的Q簽名換成了新的,上面寫着,愛是陪你一起慢慢變老。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三年前,你問我什麼是愛時,我回答不出你。
可是,祁楚白,現在,我多想告訴你,愛是看見Q上你的頭像亮起來就覺得開心,愛是三年和你說過兩次話,每次都覺得世界上開滿花。
但是,我也知道,不管我如何愛,我們都錯過了天時地利。三年前,是因為你戀慕着林嘉童,三年後,是因為你戀慕着別的女生。
而我,從來都不在你的戀慕內。我可以陪着你長大,卻不能和你牽手,我可以跟你勾肩搭背,卻不能和你擁抱。我可以等待,卻依舊等不到你在一起。
所以,我只能慢慢地,慢慢地,看着你變成路人,轉身就忘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