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叫你的名字

我不敢叫你的名字

(一)我始終學不會像他那樣三心二意,他也永遠不懂得什麼叫做從一而終。

我帶着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衝進錢櫃,不顧服務員的阻攔,氣勢洶洶地直奔605包廂。

因為我得到情報,衛海洋正在這裏給某個女孩兒過生日,兩個人唱情歌唱得情投意合。我的心裏像被打翻了的可樂不停地冒泡,然後在空氣里爆破。

雖然死黨跟我說過無數次衛海洋的濫情,讓我儘早放棄。但是愛情這回事,如果做能夠像說那樣簡單,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怨侶。

所以我和濫情的衛海洋之間便開始了他樂此不疲地“出牆”,我周而復始地“捉姦”的拉鋸戰。我不能拿衛海洋怎麼樣,因為他每次都會叼着煙歪着頭看我,滿不在乎地說道:“駱奈奈,我就跟她們玩,你這人怎麼這麼愛較真。”

我始終學不會像他那樣三心二意,他也永遠不懂得什麼叫做始終如一。

所以我們兩個就像頑固的磐石一樣,一場戰火不休的戰爭,抵死對抗,不願妥協。

我像一尊神一樣氣勢磅礴地踹開605包廂門,出乎意料,裏面沒有我想得熱鬧,更沒有衛海洋的影子。偌大的包廂里,只坐了一個男孩兒,穿着白色休閑服,少見的煙灰色長褲,戴着鴨舌帽,整個人閑散地倚靠在沙發上,拿着話筒對着屏幕唱歌。我不可思議地睜大眼,在周末的黃金時段,偌大的包廂竟然只坐了一個人,有錢人真是揮金如土。

肖,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你。

紅綠的燈光下,你像一副寧靜的水彩畫。轉動優雅的頸疑惑地朝門口望來。

我想你一定看到我因為尷尬而通紅的臉,情報有誤,我為自己破壞了一副寧靜安和的畫面而後悔。在我愣怔着進退兩難時,身後的工作人員已匆匆趕來,他們誠惶誠恐地跑到你面前說,對不起,肖,我們沒攔住。

然後轉過身兇巴巴地沖我們吼,看到了吧,這裏沒有你們要找的人。說完便推搡着我們出去。

我臨轉身前沖你頷首了一下,算是道歉,鴨舌帽下,你的表情也沒過多的鬆弛。

回去的路上,我垂頭喪氣地聽着死黨們在身後嘰嘰喳喳地討論你,她們說,這個是本校的肖美男啊,果然名不虛傳。

死黨甚至拽着我說,駱奈奈,我看你甩了衛海洋去搞定肖吧。

然後其他幾位也慫恿道,搞定他,我們四個包你一個月的飯。

我無視她們的話,擺擺手讓她們回去。

死黨切了一聲,覺得我這個人死心眼,沒勁。一群人陸陸續續地轉身走了。

我站在夜晚的街道上,看着來來往往的陌生人,第一次有了沮喪的情緒,我不明白為什麼同齡的女孩兒在興趣盎然地討論美少年時,我卻像個已婚婦女一樣在**。

我和她們一樣,不過十七八歲而已,為什麼做的事卻像三十七八歲的更年期婦女一樣焦慮。

路燈明亮,時光漫長,陰霾的天空下,有冷風四處流轉。

我站在街頭的拐角處,點上一支煙。惆悵的情緒慢慢在我的胸腔蔓延開來,正在我抑鬱得無處泄憤時,抬頭卻看到了在對面街道上,衛海洋正摟着一個女孩兒的肩膀從鑽石KTV里走出來,我立刻憤怒地把煙頭砸在地上,用腳踩滅,朝馬路對面破口大罵,衛海洋!你**真是個**!原來在這裏勾三搭四!

正摟着女孩兒說說笑笑的衛海洋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看到我后,立刻跟有人拿硫酸毀他容似的。抓住女孩兒的手撒腳丫子跑了起來。

我不甘心地窮追不捨,邊追邊罵,你TM給我站住!我告訴你,別讓我逮着你,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清冷的街道上,我刺耳的謾罵聲連我自己都忍不住難過起來。

可是衛海洋長手長腳,女孩兒也跟他身高相當,所以兩個人像兩頭小鹿一樣跑得飛快,那一刻我真恨自己長得矮,在後面追得滿頭大汗,距離越拉越遠,跑到一個垃圾桶旁,還被一個廢棄的羽毛球拍絆倒。

坐在地上時,我想捉姦沒有一個像我捉得這麼狼狽,所以最後我抱着撕裂般疼痛的膝蓋驚天動地哭了起來。

(二)玫瑰要能長久不衰,那河流也就永不枯竭了。

白色情人節那天,我揣着口袋裏的ZIPPO在大街上溜達。

捉姦不成后,我在醫院裏擦藥,衛海洋竟然主動來承認錯誤,他說,奈奈,對不起,我真的要和你分手,我喜歡上別人了。

我記得一個月的情人節那天,衛海洋還路過花店花了十塊錢買了一朵玫瑰花送給我說,駱奈奈,咱倆的愛情就像這朵玫瑰花一樣長盛不衰。

那時的我只顧着樂和,根本就沒考慮到玫瑰要能長盛不衰,那河流就永不枯竭了。

所以一個月後,活該我失戀。活該女孩子回禮給自己的男友時,我孤家寡人般地和一個ZIPPO相依為命,不知去向。死黨打來電話,奈奈,來藍調酒吧。

我掛了電話迅速打的,一刻不停地朝藍調酒吧奔去,我怕自己多待一會兒就會想到割腕自殺。寂寞真的像一張有力的大手,掐住我的喉嚨,讓我呼吸困難。

情人節情侶都去街上溜達,單身的就躲在屋子裏翻騰,藍調酒吧在舉行單身派對。

是誰說的,上天給你關了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在場的紅男綠女抽籤一通亂配,我本是無意這樣的活動,剛失戀的人還沒適應自己沒男朋友的這個過程,但是死黨拉着我,於是,我兩眼一閉拿了牌子去抽籤。

肖,你就是上天為我打開的那扇窗。

我不知道那天你在場,可是死黨看我抽的二十六號,大聲喊,十一號抽到了二十六號。

她的話音剛落,另外一邊的吧枱前像是有迴音一樣響起幾個男生的口哨聲。然後我便看到人群中自動讓出了一條道,所以,我轉過頭,便清晰地看到了側身坐在吧枱邊的你。

肖,你像初見時,悠閑地斜坐在那裏,在這樣人群吵鬧的環境裏,你像一個異類。身上的光溫潤了四周的繁雜。長腳垂在高腳凳邊,所以顯得格外修長。

我看向你時,你也正笑吟吟地朝我望來。

你周圍圍着一群和你模樣穿着不相上下的男孩兒,他們舉着酒杯幸災樂禍地笑,因為要當場交換禮物,剛剛有男生壞心眼地送女生情趣內衣,所以這個環節顯得頗為矚目。

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我有些手足無措。我並沒有準備任何禮物。

最後我摸到身上的ZIPPO打火機,一咬牙,掏了出來,跟丟炸彈一樣義無反顧地丟給了你。

然後我聽到你身後朋友的歡笑聲,有人遞上來一大束玫瑰花,你猶豫了一下,接過來捧到我面前說,做我的女朋友吧。

全場歡聲雷動。

面對着一大束玫瑰花,以及燈光下迷幻得有點不真實的你的臉。

我突然有點哽咽,然後我不顧眾人驚愕的眼神,轉身丟下捧着玫瑰花的你,衝出了藍調酒吧。

(三)那道長長的疤,它早已結了痂。

我知道我這樣做會讓大家很掃興,可是我怕我在藍調酒吧多待一分鐘就會出哭聲來。

我想起我和衛海洋一起時,他曾答應過我要送我的白色玫瑰花,雖然我的想法又土又俗,可是我還是幻想過無數次衛海洋捧着白色玫瑰花站在我眼前的場景。

現在我看到了那樣一大束美麗的白玫瑰花,在燈光的閃爍下熠熠生輝,主角卻不是我想要的那個人。

衛海洋現在是在和新歡一起過節日吧,我想起他和我分手前說的話,奈奈,我這次是真的動心了。

他一定忘了,他向我表白時,也說過同樣的話。只是那時他說的是,奈奈,我對你真的動心了。於是我的心跳便慢了一拍,任由他親吻我的臉頰。

那時我還是一個穿着白裙子穿梭在校園的女孩兒,可是現在看着路燈下,自己的黑色衣服和因為被煙花燙,錫紙燙,數碼燙折磨過的暗淡焦黃的頭髮,什麼時候我變成了這副模樣?

是和衛海洋在一起后嗎?是我第一次陪他逃課,夜不歸宿的時候嗎?還是我第一次學他抽煙,在他的朋友面前拼酒的時候?是不是愛上一個人,就想變成他?

死黨說我傻,所以甘心放任自己,任自己墮落。但是我只是覺得這是接近他,愛他的最好方式。很多壞女孩兒的變化是因為破碎的家庭,我卻是為了愛一個人,我曾像宣言一樣發誓,衛海洋,我愛你。

我愛衛海洋,所以義無反顧,不留退路。

父母曾要求我和衛海洋分手,並為了讓我回心轉意把我鎖在家裏,當時我拿着刀朝手臂劃去,決絕地沖他們喊,如果我不能和他在一起,那我寧願去死。

我的手上有一道很長很長的傷疤,那是和父母抗爭時留下的,衛海洋曾經吻着那道傷疤說,這是愛的痕迹,是愛的刺青。

我站在路燈下,抬起手腕,看那道長長的傷疤,它早已結了痂,落了便只有隱隱的白色。

我在冷風裏慢慢地蹲下,開始流眼淚。

我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腿腳麻木毫無知覺時,聽到從頭頂飄下來輕輕的一句,HI。

抬起頭,逆着光,我看不清來人臉上的表情,但挺拔地站在風裏的感覺,卻讓我在第一時間感知是你,肖。

你慢慢地蹲下身,輕輕地問我,你怎麼不回家?

我不理會你,被風乾的眼淚凝結在臉上,所以我的臉部肌肉有些硬。我強拉扯地扯動肌肉企圖沖你笑一下,但是我想我一定會比哭更難看,所以我索性不吭聲。

燈光下,你的臉潔凈如街邊廣告箱裏的畫。你伸出手,手心裏躺着一張快捷酒店的住宿票,你說,這是藍調酒吧送給今天配對成功的男女禮物。剛好,你累了可以去休息一下。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你很自然地將我扶起,彷彿是為了活躍氣氛似的笑道,你走不動我背你好了。

你肯定沒想到,我聽話地張開了雙臂,對你做了背的動作。你無奈地搖頭笑着說,好啦好啦,然後蹲下身去。

肖,你真是一個好人,你不像衛海洋那樣偷懶,衛海洋每次說背我時就做個樣子,走兩步就喊累死我了就把我放下來。

你卻背着我大步走了十分鐘,頭上冒着細密的汗珠也沒有喊累。我趴在你瘦削的背上,突然,就哭了。

我知道我特別矯情。但是原諒我失戀了。所以不管遇到什麼,但凡與舊日有一點牽扯的事情或場景,便會想到舊顏,然後抑制不住自己的哭泣。

(四)如果沒有你,我恐怕會哭得站不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衛海洋分手后,整夜失眠,所以放肆哭過之後,就覺得特別疲憊。

我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麼到酒店的了,只記得看到白色床單,我便蜷縮了過去,然後便是第二天天亮。

你並沒有乘人之危,當我醒來在房間裏四處走動。拉開窗帘從二十七樓看街道的車水馬龍,環顧房間四周,走到衛生間門口,安靜無息,沒有你的身影。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我甚至有點失落,如果你能徹夜守在這裏,好歹我還可以安慰自己,說不定你對我有意思。雖然那是我在自欺欺人,你是風行周圍幾所高校的霹靂人物,又有愛情潔癖,怎麼會對我這個被人拋棄的人青睞有加。

最後我整理了衣服,然後退房。在外面遊盪。平時這個時候,我都會和衛海洋一起在後街吃李記混沌。

不由自主地,我便打車到後街,熟悉的店面。李記老闆熱情的臉,只是看到我時僵了一下,我轉過頭,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衛海洋,他在這裏,他身邊還坐着那天晚上和他一起奔跑的女孩兒。女孩兒穿着白裙子,衛海洋正拿着勺子哄她吃混沌,因為是熟客,老闆尷尬地問我,吃什麼?

我不理會老闆的問候,徑直走到衛海洋的桌邊,在他們旁邊的座位坐下。

衛海洋不理會我,繼續哄女孩兒吃東西。女孩兒看了我一眼,不情願地吞下混沌。她的白色蕾絲襯衫很好看,陽光把她襯得像一朵百合花。

看這兒他們相依相偎的模樣,想着自己摔倒在垃圾桶邊的瞬間,我滿身戾氣地掀起桌子上的書本,打翻衛海洋碗裏的混沌,女孩兒驚嚇地站起身,混沌湯濺到了衛海洋的T恤上,他從桌上拿起紙巾安靜地擦了擦手,然後抬起頭冷漠地說,駱奈奈,你到底要怎樣,我們不是說好好聚好散了嗎?你能不能不糾纏我?

糾纏,當這個詞從衛海洋嘴裏吐出來時,我心涼如水地望着他。

奈奈……正在我的眼淚快要凝聚在眼眶時,身後響起熟悉的喊聲。

我回過頭看到了你,肖。你依然穿着煙灰色長褲,白色休閑衫。緩步走到我面前說,對不起,我來晚了,等急了吧。

說完,轉頭看到一桌的殘局,彷彿知曉了事情的始末,揉着我的頭髮仿若抱怨又仿若嬌慣我說,不要總發脾氣,發脾氣容易變老。

我任由他牽着手,拉至他身邊,他對我說完后,才轉身倨傲地看着衛海洋和他的小女友。

他挺拔的身高讓身高一米八的衛海洋站在他面前,都頗顯遜色。

衛海洋在他的注視下,最後竟然狼狽地說了一句,算我倒霉,然後拉着他的小女友走開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稀薄的陽光里,我才定定地坐下身。

肖,謝謝你。

如果沒有你,我恐怕不知道怎麼下台,如果沒有你,我恐怕會狼狽不堪,如果沒有你,我恐怕會哭得站不穩。

(五)我還要像以往一樣,吃飯,上課,穿衣,走路。

你說你猜到我會睡到中午,所以趕到酒店幫我帶了點吃的。

但是剛走到門口便看到我打車出去,所以一時慣性跟了過來,在混沌店裏,我獃獃地問你,你昨晚怎麼沒在?

問完后,好像又覺得不妥。尷尬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笑了笑,你畢竟是個女孩子,我怕影響你的清譽。

清譽,我扯着嘴角乾笑了一下,和衛海洋在一起的那一天,我便沒有了清譽。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為了和衛海洋在一起,墮落得像暗地裏的花朵。學校里瘋傳和衛海洋睡過的女孩兒一個接着一個。我是最賤的那一個。

你幫我叫了混沌說,先吃飽飯。

那天,我坐在混沌店告訴你,為了和衛海洋在一起,我和父母決裂了一周,那一周我徹底不回家,躲在衛海洋家裏,他父母出去打工了,所以家裏只有他一個人,我們像一對尋常夫妻一樣過了一段煙火的日子,那時,我便以為那樣的生活就是一生。

也是這一周,使衛海洋厭倦了我。他並不是安於現狀的人,相反,他是學校知名的浪子,到處拈花惹草。

或許之前他沒有明確地表示分手,是因為如他所言。他還沒有遇到讓他動心的人,只是現在遇到了,於是我被拋棄了。

我苦笑地和你講着這段殘破的過往,你並沒有說話,只是攪動着眼前的混沌說,混沌要涼了,快吃吧。

他的口氣仿若我的父親,不關心我的感情狀態,只擔心我的冷暖溫飽。我攪動着混沌,心下黯然,慢慢吞咽。

吃完混沌,你送我回學校,在女生寢室門前,不停地有路過的女生上下打量你,然後紛紛議論,你站在人群里,有一種閑雲野鶴的王者風範。死黨剛好從寢室里走出來,擠眉弄眼地看着我們,你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快進去吧。

回到寢室死黨追問我是不是和你共度了良宵,我躺在床上不說話。

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像過山車一樣呼嘯至我眼前,在死黨們討論衣服的時候,我突然從床上坐起身問,下午上什麼課?

死黨都驚異地看着我,我再次重複了一遍,下午上什麼課?

死黨說,計算機。

我不再吭聲,從衣櫃裏翻出曾經的粉嫩外套和灰色長裙,套在身上,然後把捲曲的頭髮紮成一個花苞扎在頭頂。看着鏡子裏清新自然的自己,我竟然有些陌生,我小心地扣着外套的口子,彷彿怕一錯手,鏡子裏的人影便會消失一樣。

沒有衛海洋,我還要像以往一樣吃飯,上課,穿衣,走路。

死黨指着我瞪大眼睛,我沖她們笑,是的,我想通了,我只是想變回以往的模樣。

(六)他竟然沒認出我,不曾多看一眼。

有時你願意原諒自己犯的錯,年華卻是無法從頭再來。

上課時,同班同學看到我彷彿看到了怪物,而我的形象改變的消息也不脛而走。下午下課,因為沒有和死黨她們一起無所事事,所以我獨自一個人去小吃街吃東西。

在小吃街遇到曾經識過的仇家,無非是她和衛海洋曖昧過,但我仗着衛海洋是我男朋友曾對她一番奚落,她看到我時楞了一下,轉而便笑了,她拉着周圍的女孩兒走了上來,嘲笑道,這是駱奈奈嗎?我沒看錯吧?

我不理會她,掏錢給老闆,要一份牛肉麵。

女孩兒堅持不懈地諷刺,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衛海洋早該拋棄你了,要不是念着你為他打過一次胎,恐怕他不會等到現在……哈哈哈,說完她大笑了起來。

我伸在空氣里遞錢的手卻僵在了那裏,我轉過頭,冷冷地問,是衛海洋告訴你的?

女孩兒只是兀自地笑着,我憤怒地握起拳頭,這時,卻有一個陌生的男聲突然插進來,駱奈奈,終於找到你了。

我回頭看到一個男生,女孩兒和她的同伴卻驚呼了一聲。我知道原因,領獎台和籃球場上,這位男生是常客。他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男生不等我開口,便走上前熟絡地拍着我的肩膀說,走啦,肖在等你吃飯。

說完,男生轉頭恨恨地瞪了女生和同伴一眼,女生不安地低下頭,搓着衣角。

在路上我迷茫地問他,肖在哪裏?他笑了起來,他說,肖沒在,不過他囑咐我照顧你。

我在學校里安靜地行走,關於我的流言飛語似乎漸漸少了很多,同學們也和我熟絡起來,她們有借給我筆記的,有幫我補習的,我偶爾不去吃飯,便會有熱氣騰騰的飯出現在我的桌上。我並沒有因為衛海洋的拋棄而被人唾棄,相反,大家都對我很和善。

只不過時常會有女孩兒笑眯眯地問我,駱奈奈,你怎麼和肖在一起了?

我知道,這一切都歸功於肖,如果不是他,我不會慢慢地被人接受。畢竟,我的那些桃色過往,隨便挑出一件都足以讓人津津樂道。

肖偶爾會來看我,他在附近的學校。他每次一來,學校里幾個優異的男生便聚在一起,他們一起走在校園裏,像是偶像劇里的男主角,耀眼不可方物。

肖來學校看我卻很少和我一起吃飯,他經常和他們一起打球,然後叫我過去,幫他拿衣服。

女生們都艷羨地看着我,我卻毫無知覺地看着對面的男生寢室樓,衛海洋現在依舊逃課,談戀愛。我和他曾在校園匆匆打過照面,只是他竟然沒認出我來,不曾多看一眼。

多可笑,也多可悲。

(七)喜歡上一個人,就會竭盡全力對她好。

韶華落盡,日子沉靜如斯。

如果不是我突然間歇嘔吐,或許我會忘記曾經發生過什麼。

我在學校附近的小衛生所里偷偷買了試紙,當看到試紙上的顯示時,我頭重腳輕。衛海洋是不在了,他留給我的傷害卻是不可磨滅的,我揣着一顆心惶惶不安。

最後我還是決定去找衛海洋,在他家的老屋子前,是上次的蕾絲襯衫女孩兒開的房門,她穿着衛海洋的大大的白色襯衣惺忪地揉着眼睛,衛海洋伸頭問,誰啊?

他探出頭,我看到他裸露在空氣里的上半身。他看到我時臉立馬冷了下來,他正欲開口,我搶在他之前開口,我說,衛海洋,我不是故意來找你的,只是有件事要找你商量。

我跟衛海洋要了一筆手術費,我說,其他的你都不用管,只要給我一筆錢,我便不再打擾你。

衛海洋沒有絲毫猶豫地說,行。

我從衛海洋家的衚衕出來時,抬頭看天,天上有雲朵四處飄蕩,不知道它們是不是像我一樣居無定所。

但是我沒有等到衛海洋的錢,卻等到了肖。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肖發怒,一直以來他都是謙謙君子。比同齡男生多了一些優雅和安穩。他怒氣沖沖地問我,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我奇怪地看着他,什麼?

肖憋得滿臉通紅,你去找……衛……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我楞了一下,明白他一定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我不再吭聲,低下頭。

原來衛海洋在某家餐廳和朋友吃飯時向人抱怨說,千萬別惹到駱奈奈,那個妞真是麻煩,臨分手還敲詐我一筆錢,懷孕?嗬,她最近跟那個叫肖的走得挺近得嘛,誰知道是誰的種。

鄰座的肖聽到立刻站了起來,憤怒地舉着拳頭朝他砸去。

當然,這些話不是肖告訴我的,而是上次我被一群女孩兒羞辱時,解救我的男生告訴我的。他是肖的好朋友。

他趁肖出去買東西,坐在我的床邊說,其實肖是很害羞的人,他不善言辭,卻很專一,喜歡上一個人,就會竭盡全力對她好。

就像我做手術,也是肖安排人找的一家偏僻的但不錯的醫院,而手術單上,需要男性簽名的地方,也是他堅定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我躺在床上笑,這與我何干?

男生崩潰了,說道,這你還不明白?肖喜歡你啊!

可是,他喜歡我什麼呢?

我這樣蓬頭垢面,狼狽不堪的模樣,連普通男生都不會多看我一眼,更何況是萬眾矚目的肖。

男生說,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喜歡你什麼,不過喜歡就是喜歡唄,沒有道理。

男生的話似乎又有道理,就像我當初喜歡衛海洋什麼呢?喜歡就是喜歡唄,因為年少氣盛,一頭扎了進去,不需要道理。

(八)駱奈奈,你記不記得我。

肖回來時,我已經有些睡意模糊,斜倚在床邊。

我聽着肖把東西放在桌邊,然後走到我床邊坐下,迷糊中,我感覺到有一雙溫暖的手掌拂過我的臉。

然後便有一個聲音輕輕地問道,你記不記得我?

肖深情的聲音讓我頓時睡意全無,但我不敢睜開眼睛,只能支起耳朵聽他說話。他繼續兀自地說道,駱奈奈,你記不記得我?十年前的清水街,我看到你騎着單車在那裏穿梭了一天又一天,你有一頭長長的頭髮,你的眼睛明亮,像是會說話。你喜歡背淺藍色的背包,所以後來淺藍色和白色一樣,成為我世界裏最潔凈的顏色。

駱奈奈,你記不記得我?下雨天,你曾為我遞過一把傘,我上學遲到碰到你檢查,怕我挨罰善良的你沒有記我的名字,清水街流浪的貓貓狗狗,你路過時總會喂它們東西吃。

駱奈奈,你記不記得我?

沒關係,你不記得沒關係,現在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從一開始的偷聽,到最後肖的一聲長長的嘆息,我突然有落淚的衝動。於是我假裝嚶嚀一聲,轉了個身。把臉埋在枕頭裏。

肖站起身,窗外的天突然下起瓢泊大雨。

嘩啦啦的一片響聲,肖快速地去關窗,我的世界如大雨一般亮白一片。

原來一切,是上天早就寫好的小說,相遇太早,愛太晚。

傷害太早,愛太晚。

那些模糊的回憶好像隨着肖的話語,有模有樣地出現在我的夢裏。

那時我穿着白裙子,騎着單車。單車后總會跟着一群被我照顧的流浪貓,流浪狗。我大聲地笑,彷彿世界都是一片燦爛的顏色。

那時的快樂,終於被我青春時的放肆揮霍。變得零星孤單。

而我,也終於為一直以來的疑惑找到了答案,肖為什麼會對我好,他只是懷念我最初時的單純美好。

我想起第一次在錢櫃見到肖,他穿白色休閑服,戴着鴨舌帽。其實那時我聽到死黨她們的議論,知道他是錢櫃老闆的公子,在藍調酒吧再次見到他,也只不過因為那家酒吧也歸屬他父親名下。這麼多年,肖不再是清水街的小男孩兒,他長大了,變英俊了。他的家世也隨着他父親的努力變得欣欣向榮。

而我,依舊在原地踏步。

關上窗的肖突然又長嘆了一口氣,多後悔,那時沒有和你說話。

我的淚水放肆地湧出眼眶。

(九)對不起,你的美,我不配。

我從醫院出來后,春天的綠意已褪盡,夏天的炎熱漸漸蔓延。

原來,我和衛海洋分手后已經過了這麼多天了。我穿着白色棉布裙站在校園的香樟樹下,深深地呼吸。

我和同齡女孩兒一樣純凈的模樣,手牽手和好朋友一起走在校園裏,肖偶爾會來學校打籃球,讓我抱衣服。

可是,我已經漸漸地開始疏遠他,冷淡他。直到最後,我搬走了。

像十年前,我從清水街搬走一樣悄聲無息。

我從星座書上看過,天秤座的愛是寧相忘。他們寧願以相忘江湖的形式來成全自己的愛,都不願朝朝暮暮,一網情深。

肖,你曾問過我,為什麼那麼愛衛海洋。

我想你一定知道,在我的左臉頰有一塊不大不小的胎記,覆蓋了我的眼睛,眉毛。從小我便自卑於臉上的胎記。我一直兢兢業業地活在世上,我從未奢望過得到同齡女孩兒一樣懵懂純潔的愛。但是十七歲那年,衛海洋來了,他帶着一陣風一道光,闖進我的世界。

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被愛的感覺。

我想一個溺水的人抓住這微薄的愛緊緊不放。

所以,才會使花心的衛海洋有傷害我的機會。因為從未被愛過,所以我愛得不得章法。愛得莽撞熱烈。愛得情深似海。愛得痴傻轟烈。

他只是一個小混混,他更不懂得愛。或者說不願意愛。你一定不知道,其實我為他打過兩次胎。

那次在醫院裏,我聽到那個醫生責怪你,怎麼如此不愛惜你的女朋友,再打胎,以後恐怕不能……將影響婚姻和人生。

我也聽你的朋友說道,你沒談過戀愛,這麼多年,你始終心如止水。

你的那一通話讓我明白你心如止水的原因。

肖,對不起,原諒我,我無法再愛你。

我像一個殘破的布娃娃找不到來時的路。

那麼優秀的你,左手邊不應該站的是我。

所以,我逃離了。我害怕你的深情。因為我無法回饋相同的愛。

2005年A市的各大高校,有一個傳說。

一中最周正的美男肖奈,一直在尋找一個過往殘破不堪的女孩兒,那個女孩兒曾經的桃色緋聞滿天飛,但是卻有美男肖奈對她一網情深。

也算得上是一個傳奇。

那個女孩兒,和肖奈同名,叫駱奈奈。

肖,這也是我一直不敢叫你名字的原因。我們同名,每次一張口叫你的名字我便語不成句,詞不達意。

因為我如此恨自己,為什麼耽誤了那一年沒有等你。

如果我早點遇到你,是不是結尾便會不一樣。

我也知道,這個世間沒有如果。所以最後,結尾沒有什麼不一樣,我只能安靜地走開。

肖奈,我喜歡你。

只是,對不起,你的美,我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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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七夕中短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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