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石里的冰晶
1.
一夜亂夢，混亂中鬧鐘響起，我醒了過來。
我坐起身，失神了好一會兒，才分清楚什麼是夢境，什麼是現實。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整夜都在做惡夢的緣故，頭好痛，太陽穴的位置時不時的緊縮。
我知道，這個時間月霜哥哥、夜雨哥哥還有凝雪都已經出去打工了，不知道廚房裏還有沒有月霜哥哥為我溫好的飯菜，不知道桌上還有沒有他們寫給我的小紙條。
想到這裏，我又一次險些掉下淚來。
胡亂地洗漱完，又換好衣服，我便無精打采地向外面走去。
外面的世界好安靜，讓我覺得世界彷彿只剩下我一個人，讓我覺得人生變得好乏味，變得我似乎一輩子都很難對任何事情提起興緻來了。
離餐廳越來越近，我忽然聽到一個聲音說：“晨曦，你好慢啊，為什麼總是讓大家等啊，我都快餓死了啦。”
咦……我是出現幻聽了嗎？為什麼會聽到凝雪的抱怨聲？是吧，我一定是因為太難過才幻聽的吧，我竟然會幻想他們在家等我一起吃早餐，真是……一個奢侈的夢想。
是的，現在對我們來說，就連坐一起吃飯也成了奢侈的夢想。
我緩緩地抬起頭，卻看到了一幅“幻象”。我看到三個哥哥都面帶微笑地坐在桌旁，桌上擺着飯菜，顯然，他們是在等我吃飯。月霜哥哥的臉上依然是那種平靜的微笑，夜雨哥哥托着腮，樣子有點調皮。
“我……我是產生幻覺了嗎？”我下意識地說出這句話。
“撲哧……”凝雪忽然笑了一聲，“不是啦，哪裏是什麼幻覺啦，你跟本就是在做夢！晨曦……醒來吧……醒來吧……”
“好了啦，不要再鬧晨曦了！”夜雨哥哥阻止說。
“咳咳，”月霜哥哥輕聲咳了一聲，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再不來飯菜就徹底涼了。”
我才確定這不是什麼幻覺，幻覺怎麼會給我這麼真實、這麼溫暖的感覺？
我連忙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凝雪看着我，笑容里閃爍着淚光，他也連忙拿起筷子，好像是怕再慢點就會怎樣似的，急匆匆地說：“開動吧！”說完就夾了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而我，慢慢地把一口粥含進嘴巴里，可還沒等我咽下去，眼淚先一步掉了下來。
我感覺到三個哥哥都在看着我，我不想哭，不想讓他們難過，可眼淚怎麼都止不住，我哽咽着說：“太好吃了……大家在一起吃的時候飯菜太好吃了……”
夜雨先是笑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說句輕鬆的話逗我開心，可是等張開了嘴巴，聲音竟然也哽咽了，他說；“大家一起吃飯最開心了……”
我下意識地又向月霜哥哥望去，他正在低頭吃飯，可是我看到他微微地點了點頭，眼睛裏閃爍着奪目的光芒。
早餐突然變得好酸，卻也好好吃，好好吃，這樣就很好了，我的人生，這樣就很好了。
2.
夜雨和凝雪要送我去學校。走出家門，我們三個向左，月霜哥哥向右。其實一直以來，我們從沒有四個人一起上學過，長大之後，更是大部分時間都是我獨自去學校。可是在今天，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之後，我忽然任性地很想四個人一起走，讓三個哥哥一起送我上學。
月霜哥哥站在門口看着我們離開，我、夜雨哥哥還有凝雪向前走了幾步，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早晨溫熱的陽光像水一樣傾瀉下來，灑在月霜哥哥的身上，映進他的瞳孔里，讓他的眼睛看起來格外深邃，又格外明亮。他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那種笑容洋溢着失而復得的喜悅。他就那樣微笑着看着我們。
他一定也很想跟我們一起走，只是他不得不趕着去工作。我越走越慢，終於停下了腳步，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月霜哥哥。
我什麼都不管了，也不要再管什麼聽話什麼乖巧，工作又怎樣，我今天就是很想要三個哥哥一起送我去上學，想要這種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覺。
我一直看着他，彷彿是在等他的答覆。
微風吹拂着輸液，陽光隨着搖曳的樹影晃動着，好像碎掉的金子。他的視線就那樣穿過一大片“金子”望向我，我也望向他。嘎吱，單車車輪壓過地上的落葉——他終於推着單車走了過來。
“我跟你們一起。”他說。我的心彷彿被浸在了一大罐的蜜糖里，那麼甜蜜。
“好。”
說出“好”的這一刻，我覺得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了。
四個人就這樣走在一起，哪怕只是簡單地走在一起。四個人開心地在一起就好了，就已經讓我感動得鼻子發酸，幸福得想哭了。
我忍住了眼淚，因為在這樣的場景里。比起眼淚，更需要的是笑容。
一路上，我們四個人幾乎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偶爾有眼神的交流，但是我能感受到彼此眼中滿滿的幸福。
是我的錯覺嗎？我彷彿看到了天空中飄滿了淡銀色的花瓣，小小一片，好像月光的碎片，像指甲那麼小，卻粉嫩可愛。我看到他們落在月霜哥哥的肩頭、夜雨哥哥的制服的口袋裏、凝雪笑盈盈的眼睛裏，還有我，它們就那樣安然地躺在我的手心裏。
誰說幸福像細沙，握得越久跑得越快？我們的幸福就是靠四個人的女里重新爭取回來的。錯過幸福的人是傻瓜，親手摧毀幸福的更是笨蛋，只有緊緊抓住它，絲毫不放鬆的人才是聰明的。
是的，我真的好幸福，一直以來，我都那麼幸福，因為我有月霜，有夜雨，還有凝雪。
我有他們！
3.
雖然我們從來都不提，但是我知道那個我們假裝忘記，假裝不記得的秘密，現在已經暴露了出來，而且永遠都不會再掩藏起來了。那就是——我不是他們的妹妹，從來就不是過。可是我們還在一起，因為我是他們的妹妹，永遠都是。
但是……
真的能這樣繼續下去嗎？我不想這樣想，但是腦子就是不受控制，不過……望了望身邊守護着我的哥哥們，我忽然感到慶幸。不會的，那些可怕的事不會發生的，因為他們不會允許那些糟糕的事發生在我身上的。
一路胡思亂想着，很快到了學校。我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接新的第一天，卻驚訝地發現有個人站在學校的門口。
那個人是道潤！
他一直在人群中搜尋着什麼，直到看到我，他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想要走過來，卻在看到我身邊的三個哥哥時忽然停住了，樣子有些為難。
我的心突然間又緊張起來，我怕道潤再次成為矛盾的導火線，月霜哥哥和夜雨哥哥又會因為我出國留學的事吵架。
“夜雨哥哥……哥哥……”
夜雨哥哥聽到我的叫聲回頭露出一個微笑，彷彿是在說“你放心好了，沒事的”。我讀懂了他的意思，我知道這個時候我應該相信他，可還是忍不住繃緊了每一根神經。
我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隻驚弓之鳥，有任何輕微的動靜都會讓我全身警戒。
我目不轉睛地盯着夜雨哥哥，緊接着感覺到凝雪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湊到我耳邊說：“放心啦，沒事的。”
我抬起頭，那一瞬間，我從凝雪眼中讀到了一種驕傲，一種為自己的兄弟，為牽絆着的牢固親情而燃起的驕傲。
是的，或許哥哥們會吵架，會不和，但只要是為了我，只要是為了這個家，他們就會團結在一起，變成專屬於我的騎士。
夜雨哥哥走到道潤身邊，有禮貌地對他彎起嘴角笑了一下，連道潤都覺得奇怪了。
“你……有什麼事嗎？”道潤甚至有點兒驚恐地先問了出來。
夜雨哥哥看着他，氣定神閑的樣子忽然間讓我覺得他好帥，心裏好驕傲。這才是我的哥哥，孔雀一樣驕傲不凡的夜雨。
“道潤同學，對於晨曦出國的事，決定權還是在她的手裏，不管她最後會做什麼樣決定，我們都會無條件地支持她。如果……她決定出國，那到了法國晨曦就拜託給你了。但如果她的決定是別的，我告訴你，沒有人能夠傷害她，因為她是我們的妹妹。”
夜雨哥哥的話讓道潤徹底傻掉了。
其實真正被夜雨哥哥嚇到的人還有我，我怎麼都沒想到昨天還因為我出國的事情大喊大叫並且跟月霜哥哥大打出手的人，今天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還有月霜哥哥，他在聽也預告公告那番話的時候也是一臉平靜，嘴角竟然帶着淡淡的笑意，好像這是他們共同決定，好像他們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達成了協議一樣，那就是——只要是為了我，再多的犧牲，再多的眼淚，他們都願意付出。
為了我，為了和他們沒有一點兒血緣關係的我！
“好了，晨曦，我也要上課去了，就先走了！”在我還在發獃的時候，凝雪摸了摸我的頭，消失在遠處的人群中。
同樣摸了摸我的頭離去的月霜，只不過他一定不會說那些漂亮的話。最後離開的是夜雨哥哥，他的笑容映在我的眼睛裏，很久很久，心裏都是暖的。
不是昨天才表白過嗎？沒有回復的表白，沒有結果的問句，可是他不會逼我給出答案，如果那會傷害我的話。這就是我的哥哥，無條件愛着我的哥哥。
看着他們離開，我轉過身，發現道潤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站在我的身後，我看着他露出一個微小。
“那天在我家的事……對不起了。”我真誠地說。
“不……不……那天是我太唐突了，該道歉的人是我。”道潤一臉歉疚地說。
我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微笑，說：“不管怎麼樣，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希望我們能愉快地相處，啊，時間不早了，我要先去教室，再見。”
說完這句話，我就迅速地跑進了學校。
剛才來的時候因為太貪戀跟三個哥哥在一起的感覺，一路上走的很慢，耗掉很多時間，在不快點兒就遲到了。
4.
我跑了幾步，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叫我的名字，就在我停下我的幾秒鐘，道潤追了上來。、
他氣喘吁吁的樣子讓我有點兒驚訝，並且有哦這掩藏不住的害怕。
“那個……有什麼事嗎？快上課了。”我有點兒着地向教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道潤跑過來的樣子很堅決，站在我面前時忽然遲疑起來。
“晨曦……我……我是有話……想要對你說的……”道潤結結巴巴地說。
我想了想，點了點頭：“你說吧。”
我微笑地看着他，內心一片平靜。道潤稍稍地抬頭就跟我四目相對，可是他又迅速地移開目光，聯繫啊突然變得紅紅地。
“我……其實……我……”
雖然哥哥給了我很多力量，讓我可以面對他，但是他奇怪的樣子還是讓我有點兒着急起來：“道潤，不然放學的時候你再找我吧，我真的要去上課了。”
我轉過身就要走，忽然聽到北湖的道潤鼓足了勇氣迅速地說：“晨曦，我……喜歡你。”
我下意識都停下了腳步，身體微微抖了一下。
道潤說了什麼？他說……他喜歡我嗎？難道是為了我跟他一起出國留學？
一瞬間，我的心了鑽出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我覺得很慌亂，我從來都不會應對這樣的場面，而且……太突然了！
為什麼這一切都發生的這麼突然，讓我沒有任何喘息的機會？
讓我的呼吸都來不及，就被送上了一個又一個的刑場！
就在我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的時候，我忽然想到哦剛剛三個哥哥離開時的背影，還有他們所作的決定，想到這裏，原本慌亂的心忽然平靜下來。
我轉過頭，看着道潤，認真卻又平靜地地說：“道潤，我不適合你這種附加公子的遊戲，不是倔強，更不是耍個性不要做偶像劇里德女主角，我只是單純地希望你不要跟我玩富家公子的遊戲了。”
說完這些話，我看到我看到道潤愣住了，嚴重露出受傷的神色，但無論他是出於遊戲還是別的目的，我們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輕輕地回頭說：“對不起，我要去上課了，再見。”
說完，我就頭都不回地轉身跑向教室，可是沒跑出幾步我就聽到道潤在我的身後大喊：“晨曦，左晨曦！你給我站住！”
這個時間幾乎所有的人都了學校，身邊不斷有走向教室的同學經過，道潤這樣一喊，所有人都朝他的方向望去。而且，他那麼打眼，大家很快就認出了這個人就是學校了拿了特優生名人的風雨人物，本市王子一樣的男孩——道潤。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我跟道潤鬧過“緋聞”，又或許他們是從道潤的視線里搜尋到了我，緊接着，無數道目光很快就從四面八方撲過來，聚焦在我身上。
視野瞬間被各種各樣的人填滿了，他們都望着我，好像我是浪漫愛情故事裏的女主角。但是這不是……對於那些女主角而言是美麗的場景，對我而言卻是致命的威脅。
道潤走過來，盯着我，眼睛裏閃爍着奪目的光芒，他用平靜而堅定的聲音對我說：“晨曦，你知道那些偶像劇的富家弟子為什麼會愛上有點兒古怪的女主角嗎？不是因為想要玩一個無聊的遊戲，而是因為那些女主角身上有其他女生沒有的特質——純真、真誠、堅韌……最初看到時或許並不會在意……可是分別之後，又會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想念。”
道潤走過來，輕輕扳過了我的肩膀，望着我，深深地……
“晨曦，就像你，你純真、真誠、堅韌，讓我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想念。而且，我要告訴你，這一次我要明確地告訴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覺得我們之間一定有什麼，有比友誼更強烈的紐帶。我熟悉你，我彷彿從出生就熟悉你。”
道潤從口袋裏拿出一封信，遞到我面前：“晨曦，這是文森特校長寫給你的信。他看過了你的作品，真誠地邀請你去他的學校念書，這是他對你才華的肯定，與我無關，這不是奇迹，更不是我給你創造的奇迹，這是文森特校長對你的認可。”
我愣住了。我從沒想到匆匆的一次見面之後，文森特校長竟然還會給我寫信……
我有點兒麻木地把信捏在手裏，心情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周圍的人還沒有散去，可是我已經沒有絲毫的精力去在意他們。
“遇上你，纏着你……都不是遊戲。我以為是遊戲，其實都不是，是因為……”道潤看着我，臉上露出有點兒痛苦又有點兒無奈的神色，“我說過，最初接近你，承諾給你奇迹，都是因為想要自己出國念書一個附加的理由，但是直到後來我才發現，我根本就是在第一次見到你時就喜歡上了你，所謂的要你做我的留學附加理由其實才是我接近你的借口。每次看到你，觸碰到你，都會被你身上的特質所吸引。你太與眾不同，你跟我接觸過的任何一個女孩子都不一樣，但是我跟你在一起絕對不是因為新鮮感……所以……所以不要這麼決絕地拒絕我……我只是無法不被你吸引。”
5.
道潤深情地望着我，眼中有閃爍的淚光，他說：晨曦，請你相信我。”
請你相信我……
這是第二個人這樣對我說了，昨天夜雨哥哥也這樣說過，他讓我相信他，給他一年的時間，他就會有能力保護我一輩子了。
夜雨哥哥，我相信。
道潤，我也相信。
因為很久以前有人告訴我，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我在道潤的眼睛裏看到了真誠的期待和破釜沉舟般的勇氣。若是以前，不管我是不是喜歡道潤，被這樣一個男生真誠地告白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吧，至少是一件值得感動的事。可是現在……道潤的話忽然讓我覺得好害怕，因為我看着他的眼睛，想起了夜雨哥哥。
夜雨哥哥的告白，夜雨哥哥緊緊抱着我的手臂，還有……夜雨哥哥的吻。
我們就像一台運轉不良的電腦，遇到問題便直接摁下重啟按鈕，重啟了之後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是不斷這樣……
重啟，重啟再重啟。
總有一天，它會壞掉，再也不能重啟。
道潤說，我喜歡你，我愛你。
夜雨哥哥也說，我從很早很早以前就愛上你了，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愛情，那麼美好的詞語，可是這一刻，愛情來了，讓我覺得恐慌。沒有愛情，哥哥還是哥哥，我們四個還是可以平靜、和睦地生活在一起，就像今天早上大家一起吃一頓普通的早餐，四個人走在一起穿過馬路一樣，似乎是世界上最平常的事，卻能帶給我最大的感動和無比滿足的幸福感。
這些事，就像我活着的根基，就像我能體會到幸福感受的根基，沒有這些，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可是我知道，現在，從現在開始，這世界上最平凡也最珍貴的幸福，再也不存在了，再也不會有了。
不，其實昨天晚上夜雨哥哥吻了我之後，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已經被破壞了，只是我們假裝他不存在，可這就像埋了一顆炸彈在那裏，不知道為什麼時候就會炸響。早上的美好也只是虛幻的幻象，只是道潤讓我早一點兒清醒地明白了這個道理。
這些話一遍遍地在我心裏回放，每想一次，心臟就會鈍鈍地痛一下。那種疼痛就那樣不斷地在我的身體裏流竄，不管我躲到哪裏都沒有用。
心裏充斥着巨大的悲傷，可我不哭出來。我麻木地站在原地，像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一樣。
直到道潤走過，想要靠近我，他說：“晨曦……你……可以給我一次機會嗎？我說這些話都是認真的，我們一起出國，我們……”
我慌亂地退後幾步，忽然對着他大喊：“不！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我捂着耳朵慢慢地蹲下身子，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
道潤詫異地看着我，有點兒無措，好半天才看着我柔聲地說：“晨曦，你怎麼了？是我的話嚇到你了嗎？晨曦……對不起。”
我終於抑制不住地大哭起來。我在心裏吶喊，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是他們的親妹妹……
內心被巨大的悲傷衝撞着，突然我的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6.
身份的制約就像石頭裏的冰晶，不管石頭有多麼堅硬，總有一天，冰晶也要將石頭撕裂……
我站在黑暗中的時候，耳邊就反覆響着這句話，當我醒來睜開眼睛，這句話就種在了我的心裏。
眼前模糊的景象逐漸變得清晰，我看到了滿眼的白色，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牆壁，連床都是白色的。
接着道潤的臉湊過來對我說：“晨曦，你好點兒沒有？”
我清醒后，坐起身，發現原來我是在醫務室。
我的聲音有點啞啞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夢裏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場。一低頭，我發現自己手臂上還貼了一個創口貼。
“我怎麼了？”我問道潤。
道閏的眼睛裏充滿了心疼，他看着我說：“剛才你在學校了暈倒了，醫生給你做了簡單的檢查，你手上的創口貼是抽了一點兒血導致的。你的身體沒有什麼大礙……都……都怪我……不該跟你說那些話……你一定是嚇到了……是我害你受傷了。晨曦，對不起，你原諒我好嗎？”
我不怪道潤，其實……我心裏很明白，我的反應其實跟他並沒有直接關係。我只是由道潤想到了昨晚，然後忽然明白，我再也找不到以前的那個家了，早上那種簡單純粹的幸福再也沒有了。
我在這個家裏長大，在哥哥們的關懷下長大，我所有的記憶都跟他們息息相關，可是現在，我彷彿看到這個家在我面前支離破碎……
我搖搖頭，自言自語般地對他說：“跟你沒關係的，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是我自己……最近太累了吧。”
是啊，是太累了吧。日子好像在傾斜，每一天總有事情發生，不斷地把以前篤定的事情顛覆，連同那些事實一起顛覆，讓我越來越亂，越來越理不清我的思緒和感情，讓我崩潰。
抬起頭，我能感覺到道閏的緊張。或許是我崩潰后的暈倒和現在的沉默讓他太擔心，他凝視了我好久才終於打破了沉默，故意說：“晨曦，你知道嗎？剛才你在學校暈倒的時候我嚇都嚇死了，抱起你一路狂奔。後來醫生說，看到我推開門時的表情都嚇壞了，還以為你有生命危險……而且，雖然我一直以來都有健身，但我沒想到自己體力會這麼好呢，哈哈……”
道潤的笑容有點兒勉強，笑聲在我的沉默中漸漸的笑弭。道潤的眼中充滿了憂傷，可他還是說：“晨曦，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我這才抬起頭看着道潤，這個時候得到潤讓我想到了凝雪。凝雪總是這樣的，在氣氛僵硬的時候總會第一個跳出來活躍氣氛，生搬硬套地背一個冷笑話出來，雖然大部分都不好笑，但是大家都會很給面子的笑成一團。
這樣的道潤，讓我不忍拒絕。
“話說啊，從前有一塊八分熟的牛排和一塊五分熟的牛排，他們在路上相遇，但是誰都沒理誰，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我很累，卻忍不住問。
“因為他們不熟啊……哈哈哈……”道潤笑着回答。
我也抿着笑起來，道潤看到我笑起來才如釋重負。其實他挺好的，忽然間，我毫無緣由地想，然後我發現我真的幸運得有點兒過頭了。其實他挺好的，道潤真的挺好的。
不應該讓他不開心，我沒有資格讓他不開心。
7.
不知道是不是我心不在焉，道潤絞盡腦汁找新的話題，他再次叫我的名字的時候，臉上帶着刻意擺出的隨意和興奮，這帶着一點兒緊張：“晨曦，你知道法國的塞納河嗎？”
我點點頭，說：“知道啊。”
道潤看起來更開心了，大概是得意自己選對了一個我也感興趣的話題：“那你知道很多人都說，沒有塞納河就沒有巴黎，也有人說，沒有巴黎就沒有塞納河嗎？”
我偏着頭看向他，這回事真的吸引了，問：“沒有……為什麼這麼講？”
“因為塞納河的源頭是法國東北部高原滑落的水滴凝聚成德一條細細彎彎的小溪，經過諾曼第，流入英吉利海峽，一路上他從嫵媚的小妞成長為美麗的姑娘，後來又孕育下一對雙胞胎——就是兩個小小的島嶼，所以法國人有喜歡叫她母親河。塞納河上總有很多美麗的白天鵝，據說死機的景色都非常美麗，各有各的特色，多以很多慕名而去的人，總是在一個季節去了會在下一年的另一個季節再去看一次。”道潤的兩頰因為興奮而微微紅了起來。
我被道潤的描述帶入了新的境界，那個我曾經在畫冊上看到的塞納河彷彿生動起來。我知道那裏很美，可是沒有這麼細緻地了解過。
我想想自己站在河邊，有柔和清新的風撲面而來，我能看到美麗的白天鵝和清清澈的河水，那該有多美。
是啊，那該有多美，我忍不住憧憬起來。沒有人回不喜歡那麼美好的食物。
正想着，道潤忽然對我說：“那麼美麗的塞納河……如果我們在塞納河附近租一間公寓，從窗口眺望，就能看到大片清澈的河水，無論是清晨還是傍晚，甚至是深夜，無論是春夏還是秋冬，那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啊。”
我忍不住點點頭，說：“是啊，好美。”
話說出口，填塞着內心的卻是苦澀。
道潤像是看出了我的痛苦和遲疑，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說：“春夏……其實……夢想和家庭法是可以兼顧的，為什麼你總是把他們放在對立面呢？還想選擇了一個另一個就只能毀滅。想想看，四年之後你再回來，哥哥們都還在啊，他們不會憑空消失的，你們在一起那麼多年的感情，更不會因為你在未免念了幾年的書而忽然變得疏遠。”
你們在一起那麼多年的感情……
道潤的話撕裂了那許多許多美好的幻想。之前他說過的，他調查過我家裏德情況，知道我家很窮，沒有錢財無法去留學，知道我不是他們的親妹妹。
如果是親妹妹，就算分隔多年都沒關係，因為我們的血管里留着一樣的血啊，因為我們的身體有着牽絆，那是時間和距離都無法摧毀的。
但是我們不是！
為什麼我們不是？忽然間，我發現我是一個惡魔，一直困擾着我、傷害着我的不是別的，而是……
我要我們在起義，無論發生什麼，無論我們之間的牽絆該不該有，我要他們和我在一起，誰都不要里考我，誰都不要離開！
我就是這樣的惡魔！
我忽然抬頭望向道潤，我注意到他的眼神忽然開始躲閃起來，過了許久，他才猶豫着說：“對不起，我並不是有意打探你的私隱的，但是，他們不是你的親哥哥，這是事實，你不該因為他們而……”
他停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我的眼淚落了下來，在我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時候。
“晨曦，我知道他們是你最重要的人。”
我低下頭，看着垂在白色薄被上的自己的手，聲音有點兒顫抖地說：“是的……是的……正是因為如此，四年後我再後來，我真的還可以做他們唯一的晨曦嗎？”
道潤的臉上露出心疼的神色。我套需要宣洩，太需要釋放了，哪怕身邊只有道潤，也只能是他了！
“道潤，我總是好自私地向哥哥們只屬於我一個人……我是不是很壞……是不是，是不是很壞？”
“晨曦……”道潤身體微微前傾，終於在猶豫了很久之後，輕輕地抱住了我。而我則像報紙救生稻草一樣緊緊地抱住她，不肯放手。
直到時間流逝，醫務室的大門再一次被人打開。
8.
走進來的是一個女人，三十多歲的樣子，穿着淡淡的蘋果綠顏色的套裝。頭髮利落地再腦後挽了一個髮髻，臉上化了淡淡的妝，全身上下的飾品只有耳垂上的一對白色的珍珠耳釘。她着裝簡單卻非常有氣質，顯然是一個品位非常好的女人。
其實說她有三十多歲我也是通過她穿的衣服得出的結論，淡淡是看那張臉的話，皮膚很緊繃，看起來還要年輕一些，很明顯是經常保養、養尊處優的結果。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她的一瞬間,我忽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很熟悉,但眼前的這個人明明是陌生的。雖然不知道她是誰,我也來不及多想,但還是先慌忙地擦掉了眼淚。沒想到這個時候道潤忽然站起身來,有點兒慌張地說:“媽媽,你怎麼來了？”媽媽？道潤的媽媽原來是這個樣子。
我詫異地又看了她一眼。其實想想也很合理的，都知道道潤家事GU集團，董事長夫人應該是很有派頭的，只是我原本以為她會像惡俗的偶像劇里的貴婦人那樣，穿金戴銀，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沒想到卻這麼低調。
不過低調卻不失華麗，真正的貴婦人不是正應該如此嗎？
她看到道潤連忙走過來，摸摸他的肩膀，又捏捏他的胳膊，緊張地問：“道潤，你沒事吧？學校打電話說你進了醫務室，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
道潤這才明白原來學校搞的烏龍事件，他笑了笑說：“沒有啦，是我的同學暈倒了，我送她來醫務室。哦，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道潤拉着道媽媽走過來，對我說：“晨曦，這是我媽媽，你可以叫她阿姨，不過她更喜歡別人直接叫她的名字，尤佳……尤佳夫人，這個……就是我同學，左晨曦。”
“阿姨好。”我中規中矩地禮貌地喊了一聲。
結果並沒有聽到預期中的回應，我有點兒詫異地抬起頭。就看到尤佳夫人看着我，滿臉的震驚。不……不應該說是震驚，她根本就像是受到了太太的驚嚇而暫時靈魂出竅了一樣。本來我也奇怪，可是這樣四目相交之後，我也楞住了，因為我發現，面前的尤佳夫人跟她瞳人中的我的臉孔竟然那麼相似！
細細彎彎的眉毛,小而挺的鼻子,還有靈動的眼睛,這些都是哥哥們誇獎我時經常用的話。以前也有多嘴的鄰居無意中說過:“這兄妹四個，真是帥的帥美的美啊，只是妹妹長得跟哥哥們都不像，可能是像媽媽吧。”答案只有我們知道，事實上我跟哥哥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道潤奇怪地看着我們，終於忍不住發出了疑問:“你們怎麼了？幹嗎突然都不講話了？”他笑了一下，似乎是為了緩和氣氛。“是在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嗎？”道潤說完就笑起來，可是笑容綻開到一半便停住了。他也發現了，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大聲驚叫出來:“啊……晨曦，你和我媽媽長得好像！”
不知道為什麼,道潤的活讓我的心顫了一下,我下意識地說:“世界上相像的人很多呢,不用這麼誇張吧？”尤佳夫人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收斂臉上的震驚,笑盈盈地坐下來,問我:“晨曦是嗎？”
我坐在病床上,有點兒局促地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我是還有點兒緊張。
“是的。”
“你家裏都有什麼人？”
“三個哥哥。”我回答說。
“父母親呢？”
“都……過世得早。”
“哦……”尤佳夫人意味深長地答應了一聲，“你的三個哥哥也像你長得這麼漂亮嗎？呵呵，很難想像這麼精緻小巧的五官放在男生身上是什麼樣子的。”
如果之前的對答如流只是我緊張時下意識的反應的話，那現在面對尤佳夫人試探性的提問我選擇不回答也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說不清是心裏的哪一塊，忽然敲響了警鐘，把我的心緊緊收緊，腦袋裏有個小小的聲音警告我說：不要說。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抗拒，道潤笑着出來打圓場：“媽，你幹什麼，調查戶口嗎？”
尤佳夫人回頭對道潤笑了一下，又笑容滿面地看着我，她微笑的眼睛裏似乎有着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力量。
“抱歉，人總是對美好的事物特別感興趣，嚇到你了吧？”
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搖搖頭說：“沒關係的。”
尤佳夫人又看了我一會兒，似乎想用目光撬開什麼，而我刻意躲避着，心中的警鈴讓我不敢直視她的眼睛。看了我一會兒后，她忽然笑了笑，站起身，對道潤說：“確定你沒事就好啦，我還有點兒其他的事情要忙，先走了.”
她……她居然這樣輕易就走了，明明之前眼神還那樣堅定。我遲疑着，卻也感覺到欣喜。
“好啦，你去吧，晚上見。”
道潤跟尤佳夫人揮手道別，我一直緊張地注意着尤佳夫人的舉動，看她在推開門走出去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那個目光讓我的心忍不住抖了一下，可是……我到底在害怕什麼呢？
耳邊傳來道潤的聲音：“晨曦，難怪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很有好感呢，可能就是因為你跟我媽媽長得太像了吧。”
“是吧。”我無意識地回答，似乎能聽見我自己的心跳聲，怦怦，怦怦的，很響。
9.
從見到尤佳夫人起，我心裏的某根神經就忽然緊繃起來，不知道牽扯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總之直到我放學回家，我還是有些心神不寧。
到了家門口，我把鑰匙插到鎖孔里，可是還沒來得及轉動鑰匙，門猛地一下被打開了。
“歡迎回家！”夜雨哥哥的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
我愣了一下，隨即擺出一個笑容，露出最活力四射的表情，大聲的回應他：“夜雨哥哥，你今天回家好早。”
夜雨哥哥打開門，把我讓進屋，我才發現凝雪也在，而月霜則正坐在沙發上忙着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我知道月霜哥哥上班的設計公司里最近接了一個很大的項目，幾乎所有員工都在加班加點地趕工，月霜哥哥當然也不例外。
看着我回來，月霜哥哥站起身，跟往常一樣說：“好啦，開飯嘍。”
凝雪追在他身後喊：“月霜，你好厲害啊，你怎麼知道晨曦會這個時候回來？時間算的剛剛好呢。”
月霜哥哥笑了笑，並沒有講話。望着他的背影，我卻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就這樣，哪怕是紙一樣的幸福，能多幾天就多幾天吧。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待在他們身邊，被他們愛着就好了。
重啟，在壞掉之前，讓我們能夠繼續用“重啟”多在一起幾天吧。就算變成惡魔，就算遭到報應，我也認了。我願意接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祈禱真的被上帝聽到了，接下來的幾天竟然過得異常平靜，像以往度過的每一天，平凡而安靜。
夜雨哥哥還是像往常一樣會盡量抽時間來接我，每次來都會引起很多女生的尖叫，坐在我前面的小艾還是像剛入學時第一次見到夜雨哥哥時那樣瘋狂。幾乎每天，她都要不停地問我：“晨曦啊，為什麼我沒有那麼帥的哥哥呢？”
我跟道潤的關係也緩和了很多。那次暈倒事件后，道潤不再逼問我去法國留學的事，也當那天的表白沒發生過一樣。沒有了那些疙瘩，我們的關係也親近了很多，像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可能因為他是我身邊第一個知道我身世的人，雖然從那次在學校醫務室之後我們再也沒談過這件事，但是每次看到他，我還是會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大概是不用背負着秘密的緣故吧。
忘記是誰說過，一個人不能背負太多的秘密，因為秘密是有重量的，太多的秘密會把一個人壓垮。
我想這話說的一定是真的，不然為什麼我總是隱隱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呢？
這天上課，我正這樣胡思亂想着，小艾忽然回頭對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唉！”
我一邊收拾書包一邊抬頭奇怪的問：“又怎麼了？小艾，你有時候真的很像個被拋棄的小怨婦呢。”
小艾托着腮，一臉的痴迷表情：“如果一定要被拋棄，那拋棄我的人如果長得像你哥哥那麼帥，那我也認了！為什麼每次都讓我第一個看到他？真的很痛苦啊！”
我下意識地向窗外看去，就看到夜雨哥哥在對我招手，我這才知道小艾的意思。這傢伙最喜歡賣關子了。
我跟夜雨哥哥並肩向家的方向走去。這幾天夜雨哥哥來接過我三次，對出國留學和他喜歡我這兩件事隻字未提，但是每次跟夜雨哥哥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提心弔膽，大概是知道不管那些事被我們埋得有多深，也總有一天會暴露出來。我只是消極地逃避着，希望這樣的日子哪怕遲一天到來都好。
一路上，夜雨哥哥的話很少，有好幾次，他看着我想說點兒什麼，最後卻又欲言又止。這讓我越來越緊張，我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走到半路的時候，夜雨哥哥停下了腳步。他轉過頭來，認真地看着我，問：“晨曦，遞交申請的期限是下個月吧……就是月霜生日那天……”
我忽然覺得自己的呼吸驟然停止了，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夜雨哥哥是怎麼知道申請遞交的最後期限的呢？雖然我有一瞬間疑惑過，但是很快就放棄了詢問——因為我明白，那根本是無關緊要的事。
我該怎麼回答夜雨哥哥呢？我不知道……因為……很多事情連我自己都沒想明白。夜雨哥哥的話只是讓我更加心煩，那些被壓抑着的痛苦和矛盾一下子全部湧上來，讓我有點兒招架不住。
“晨曦，你要給我一個答案，我……也好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夜雨哥哥看着我認真地說。
夜雨哥哥認真的樣子讓我無法面對。他美麗，他驕傲，他就是我的火，是最有力量的那個人，但是有時候，我真的無法承受他的力量、他的直接和他的熱情。那種感覺就像是被逼到了一個小小的角落，沒有其他的路可走，我甚至沒有一個轉身的空間，那種感覺讓我絕望。
夜雨哥哥很好，我知道他很優秀，不知道有多少女生為他瘋狂，可是……夜雨哥哥也是最兇猛的，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覺得透不過氣來。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和大家在一起……每天起床都能看到你們，每天睡覺都能和你們互道晚安……我想就這樣下去……永遠永遠都不會改變……”我講得很艱難，也很痛苦。我覺得好像有一隻手在用力地擠壓着我的心臟，痛得我無法呼吸。
夜雨哥哥並沒有像凝雪那樣輕輕抱住我，讓我的痛苦減輕，他用力地扳過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大聲地說：“可是晨曦！一切都會變得，你長大了，我也長大了，我們再也不是小時候了，有些事情必須面對……”
我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是的，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必須面對，就好像，我並不是他們的親妹妹。
我猛地抬起頭看着夜雨哥哥，眼睛裏都是淚水，質問他：“為什麼會變？就因為我不是你們的親妹妹嗎？”
或許是被我的眼淚嚇到了，又或許是被我突然的爆發嚇到了，夜雨哥哥頓時慌了神，他下意識地鬆開自己的手，慌亂地說：“晨曦……晨曦……你知道的……我並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
傷害……我越來越不知道究竟是誰在傷害誰了……
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傷害着我們，無論我們做什麼都無法改變。
我沒有講話，擦掉眼淚向前走去。夜雨哥哥遲疑了一會兒，一聲不響地跟在了我的身後。我知道這樣很殘忍，卻也只能這樣。我們誰也沒有再講話，也沒有並肩而行，而是拉開一點點的距離，只是很小一段，卻好像遠隔天涯。
就這樣，我們一路回到家，我打開門，整理了一下心情，大聲說：“我回……”
後面幾個字還沒說完便戛然而止，因為——我在地上看到了一雙女人的高跟鞋，這雙鞋子我認識，是尤佳夫人穿過的。
“拜託，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佛，請讓我的時間停止，讓我變成他們的妹妹，真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