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皇帝要賜婚
“你確定明天會沒事？”龍子燁輕聲地問，唯恐吵醒了沙發上那個淚痕猶在的“睡美人”。
“小人確定，只是有些淤青和略腫，並不礙事，我在葯里加些冰片，敷半個小時一定會好的。”
龍子燁這才鬆一口氣：“那行了，你下去準備吧，弄好了馬上派人送過來。”
“是！”
龍福送走御醫就進來了。氣氛一時安靜得有點不太正常，我偷偷得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只見龍子燁一臉專註的看着我，正拿起絨毛的小毯子往我身上蓋。
“這丫頭生起氣來也很兇的嘛！我還以為真是個小綿羊呢！”龍子燁輕聲道。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我雖然脾氣好，可也不代表我就是任人欺負的小媳婦。
“殿下，顏小姐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看起來就是很傳統的人，殿下這樣貿然親……輕薄她……”
龍子燁聞言，又是一陣輕笑：“她還真是好笑，親就親了，居然還要改用輕薄這種弱智詞話，真是白痴。”
白痴？又罵我是白痴？他難道忘了，他的書法老師和隋老師對我的大力褒讚嗎？天下有哪個白痴能痴得比王太子殿下還聰明的？
“殿下好像很喜歡顏小姐？”
啊？我的心跳漏一拍，靜靜的屏住呼吸，透過眼中的那條細縫，發現龍子燁微微一愣，看了看我的臉，旋即臉色一變，“胡說！”
龍福笑了笑，並不說話。
發現他的視線朝我的眼睛移來，我連忙閉上眼睛，萬一被他看出我在裝睡，只怕我會死得很慘。我才不要再跟這個自大狂說話呢。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就有人把藥包送了過來，龍子燁接過來，居然蹲下身子親自幫我敷了起來，一邊敷，一邊還在偷笑？
我忍不住又睜開眼睛，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如果他平時肯這樣溫柔的對那些沖他尖叫的女孩子笑笑的話，她們肯定會滿眼桃心，前仆後繼的踏着滿地肉墊向他奔去。那個狀況肯定是絕對的“屍橫遍野”啊。
“對了，殿下，剛才皇上皇后打電話來，皇上有份文件本來要在傍晚之前送到內閣李總理的辦公室的。但是忘記了，所以讓您去文明殿幫忙務必馬上處理好，寄出去。”
龍子燁頓時眉頭緊皺：“父皇搞什麼？他平時不會這麼大意的。還有……有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早說？”
龍福點了點頭：“剛才見您看顏小姐的樣子太專註了，小人怎麼好意思打擾你呢？”
龍子燁回過頭，大概是瞪了他一眼，緊眼着回過頭，又看了看我：“那也好，讓這丫頭再多睡一會兒吧。我回來的時候再傳膳吧！”
“是！”
眼看着龍子燁出去了，龍福也跟着走了出去，我輕輕的坐起來，小絨毛毯上好像還有淡淡的跟龍子燁身上一樣的陽剛味道。
我靜靜得坐了幾分鐘，都沒有聽見任何動靜，想來他們短時間內應該是不會回來的了。怎麼辦？要不要趁機溜出去呢？
手機在學校時就被龍子燁沒收了，連個電話都沒打回去。雖然爸媽知道我每天放學都要留在宮裏陪龍子燁“學習”，但是平時也不會待到這麼晚的……
伸手撫了撫臉上，雖然剛剛敷了葯以後，真的冰冰涼涼舒服多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龍子燁說的那麼嚴重喔？大餅臉？暈暈，雖然老爸從小就教育我要樸素，可是樸素並不代表我不愛美。
我迅速坐了起來，決定找面鏡子照一下。
東看西看也沒找到鏡子，我的視線停在茶几上的銀質果盤上。
恩恩，沒有鏡子，拿銀盤也可以代替的嘛，就在我準備將果盤裏的水果放到桌面上去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來。
不是吧？他們就回來了？想跑回沙發裝睡是來不及了，只好坐在餐桌前捧着額頭作不舒服狀。
腳步聲似乎很近了，奇怪，怎麼看到我坐起來了也不說話？
我緩緩地轉過頭，卻嚇得差點暈過去。面前站着一男一女，活脫脫就是從古裝電視劇里走出來的一對玉人。男人穿着一件黃色赤金盤龍的長袍，腰纏玉帶，一張儒氣十足的臉，正用含笑的審視目光看着我。旁邊的女的則是一身標裝的宮裝，氣質嫻靜溫柔，上前一把就拉住了我的手：“你就是顏素？”
她的聲音真好聽，好像每個字都是從嘴裏吹出來似的，傳說中的吐氣如蘭就是這個意思嗎？
我輕輕點了點頭：“是的，你們是？”
男人微微一笑，伸出手：“我是子燁的爸爸，她是媽媽！”
“爸爸？媽媽？”我愕然，腦子空白了十秒鐘。
“皇上，你看這孩子，多乖巧啊！呵呵，落落大方的，她叫我媽媽呢！真好，我做夢都想有個這麼乖巧的女兒呢！”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摟入一個溫暖柔軟的懷中。
呃呃？我的大腦暫時性短路，然後意識一點一點回復。
龍子燁的爸爸媽媽，龍子燁是王太子，那麼……
天哪！我腳一軟，難不成他們……我面前這兩個人就是……就是？
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皇上，皇后，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們二位，所以一時唐突冒犯，請皇上皇后治罪！”
“行了行了，你看看你，你嚇着孩子了吧！”文明帝輕輕拉開皇后，拉過我的手站起來，上上下下，毫不掩飾的打量着我：“皇兒的眼光不錯嘛！”
對了，我臉上的葯！天哪！我挫敗的捂住腦袋，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偏偏遲不碰面早不碰面，要在我最狼狽的時候碰面？
“皇上，你看，她在臉紅喔！”皇后說著，掩嘴輕笑：“這孩子好靦腆，也不知道會不會被皇兒欺負。”
我低下頭，這一次，我心甘情願當個白痴。
看了看不遠處的沙發，也許，誰能告訴我，我現在是在做夢？
“我聽說，你從小就開始練琴，是隋大人的得意門生？”
“回皇上，我的確從小練琴，不過，是新近投到隋老師的門下的。她的琴技超凡，我還要好好學習的。”
文明帝聽了，連連點頭：“謙遜有禮，很好很好！”
“皇兒平日裏在學校可都還好？”皇后一直握着我的手，面帶微笑，聲音柔得能滴得出水來。真是羨慕她，果然無負一國之母之說，端莊高貴，舉手投足，言談舉止間盡現大家風範。
我可以說不好嗎？我猶豫了一下，沒錯，誠實是美德，於是很認真的回答：“回娘娘，如果說學習的話，殿下的成績應該算是很不錯的了。不過若是說與人相處，民女認為有待改進。”
“哦？”文明帝挑了挑眉，“說來聽聽！”
“龍子……咳，王子殿下他，他有的時候呢，有一點點霸道和自私，比如說大家都是同學，下了課本來都是自由活動嘛，但是他會嫌那些女生吵，就讓龍福他們把同學們趕出教室呢！還有……還有啊，他這個人呢，有的時候太直接一點了。好像那個陳校董的女兒其實是很喜歡他的，不過他呢，兩次把芝士蛋糕往人家臉上打。再怎麼樣，陳琪也是女孩子嘛，怎麼可以這麼野蠻的……呃……那個……”我諾諾的站起來，對着門口出現的那個人連連彎腰，“剛才，其實……皇上和皇後娘娘進來，想了解一下我們在學校的學習情況……”
龍子燁黑着臉站在門口：“父皇，為什麼你們會忽然回來？”
文明帝和皇后同時站了起來，轉過身看了看龍子燁：“皇兒這麼快就把文件處理好了？”
龍子燁緩緩眯起眼睛：“你們剛才就到宮裏了，只是故意使計，讓龍福支走孩兒。然後偷偷跑來看顏素？對不對？”
皇后微微一笑：“皇兒果然聰明，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龍子燁上前，虎着臉看着我：“你剛才又在跟我父皇母后告狀？”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告狀的。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在皇上皇後面前，如果撒謊的話，是欺君之罪嘛！”
“哼，你倒是學會找借口了！”龍子燁冷哼一聲，拉着我在一旁坐了下來，轉身問龍福道：“有半個小時了嗎？”
龍福看了看鐘：“回殿下，三十二分鐘了！”
“那我去把臉洗洗，然後……然後請龍福送我回家！”
“誰說了讓你回家？”龍子燁聲音忽然提高，文明帝頓時清咳一聲：“皇兒，你跟顏小姐平時都是這麼說話的？”
我抬起頭：“皇上，原本因為您和皇后不回來，所以殿下想請我在這用晚膳的。不過現在既然你們回來了，我就不打擾你們……”
“本宮倒是很想跟你一起吃頓飯，皇上您說呢？”
“嗯！顏小姐，你看皇兒和皇后都盛情相邀，如果再加上我，是否有足夠的面子讓你留下來陪我們吃頓飯？”
我有說不的權利嗎？在我們文明國最偉大的帝王，皇后和王太子面前？
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希望現在有誰能把我一錘敲暈。
好在，洗過臉后，照了照鏡中，果然沒什麼異狀，只是摸上去還有些許痛，但是臉上基本上已經消腫了。
從洗手間出來時，桌上已經有滿滿一桌子菜了。
我本來想坐到下垂首的小位上去的，卻被龍子燁拉着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皇后和皇上相視一眼，露出一抹別具意味的笑，我低下頭，一句話也不想說。
“怎麼？桌布很好看嗎？還是你覺得我這的桌布比我這的菜好？”龍子燁笑得一臉嘲弄，我皺了皺鼻子，認命的抬起頭。
席間，皇上和皇后不住地勸我吃這個吃那個，老實說我已經吃得很飽了。不僅都是我沒見過的菜式，味道更是清淡可口，鮮香美味。
“我已經吃得很飽了，你們慢用！”我放下碗筷，畢恭畢敬道。
皇后看了看我：“吃得這麼少，難怪這麼瘦了。今後都在宮裏吃好了，我讓膳房多幫你準備些補品。皇兒，以後每天傍晚你們回來了，就讓人先上個補品，你和顏素一起吃……”
“我不吃了，做她的就好了……”
“不必了不必了，這樣不好，我……”
“閉嘴，母后說讓你吃就吃，你看看你瘦不拉嘰的像什麼樣子？”龍子燁說著，還伸手在我臉上掐了一把。
我痛得一皺眉：“你……”
文明帝在一旁哈哈大笑：“你看看，你看看，皇兒心疼起人來也是有模有樣的嘛。”
“就是，我還一直擔心這孩子會不會有問題呢，看到女孩子總是擺着個臭臉，要不然就大吼大罵的。看來果然是一物降一物。”皇后說著也放下筷子，拿起小碗幫我又盛了碗湯：“吃不下飯了就再多喝碗湯吧！聽龍福說，你今天這一拳是為我們皇兒挨的。下次可不要這樣了。皇兒他自幼習武，況且有龍福在，不會有多大的事的。倒是你，女孩子家的，要好好照顧着自己，知道嗎？”
我臉一紅，龍福怎麼會跟皇后這樣說？明明是我自己跑出來亂叫的啊！不過……皇後娘娘還真是溫柔，平時我在家裏，我媽都沒這麼輕言細語的叮囑過我多吃多喝。
為這難得的親情我也要喝光這碗湯啊，只是……只是……我要如何告訴你們，我其實是不吃豬肝的呢？
我屏住呼吸，小口小口地喝完面前那碗濃湯，然後迅速拿起旁邊的茶，猛灌一口，想衝掉嘴裏的腥味。
“你白痴啊？喝完湯又喝茶。”龍子燁抬手又賞了我一記爆粟，文明帝頓時喝道：“皇兒，你這是什麼態度？”
龍子燁不服氣，暗暗的握住我的手，又掐了我一把。
我忍氣吞聲，我忍辱負重，終於結束了這一頓雖然很好吃，但是也很不容易吃的晚餐。
皇后和文明帝又陪着我們小坐了一會兒，便各自離去。臨行之前，皇后更是再三吩咐以後進宮了，若是有時間就去文明殿陪陪她，我連連點頭，和龍子燁一起送他們到了文和殿的殿外。
皇后挽着文明帝的手，喃喃道：“真好，皇上，您看，這樣多像一家人啊！”
我臉一扭，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低低的嘆了口氣。
“你這個有事沒事就嘆氣的毛病，能不能給我改掉？”龍子燁拉過我的手，往殿裏走。我愕然抬起頭：“可是我已經習慣了。”
他搖了搖頭：“你看過幾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跟你一樣的？”
“其實我這個毛病也是跟老爸學來的嘛，我也知道嘆氣不好啊，可是習慣了嘛！”想起老爸，我這才意識到好像到了九點多了。連忙四下環顧，想找龍福。
誰知道從吃晚飯的時候開始，龍福好像就不見人影了。
“龍福呢？怎麼沒見他了？”
“他也要吃飯，也有私事要處理的嘛！”龍子燁說得一臉理所當然。事實上，這也確實是理所當然。只是……
“那誰送我回家？”
他皺了皺眉：“你如果想讓我送的話可以直接求我。”
“誰說了要你送啊，反正有司機開車的。”說著，我又看了看，咦？怎麼連車都不見了？
轉過頭時，龍子燁笑得一臉奸記得逞：“你最好還是收回你剛才的話。”
我低下頭，刻意忽略他小人得志的嘴臉：“尊敬而又偉大的子燁殿下，請原諒民女的無知和白痴，您大人有大量，回家的事情，就拜託您了！”
“哈哈哈哈，這還差不多。下次你若是再在我父皇母後面前說我的壞話的話，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的。”他笑着，走進陰暗的角落裏，出來時，居然推了輛自行車。
“你……你不會想騎自行車送我回家吧！”
“有問題？”他挑了挑眉，語帶威脅。我很清楚的從他的話里分析出了他的潛意詞。你敢有意見的話，會死得很難看。
我吞了吞口水，算了，坐大房車都要半個小時，騎自行車，只是騎二三個小時而已，從東郊轉到北郊嘛，反正騎的不是我。
嗯嗯，沒錯，就是這樣了！
青灰色的夜空裝點着的是漫天的星子，一遍一遍的穿過落英如雪的丁香樹下，染一身的芬芳和甜蜜。偶有一朵落在肩頭或是發間，仿若造物主無意的恩賜。
一路行來，有咿咿呀呀宛若胡琴的悠然輕奏，還有沁涼而來的輕風拂面，偶有行人路過微微側目，望着車上的我們。
咿咿呀呀是自行車的車輪不堪重負的痛苦呻吟。當然，錯不在我，而是它實在太單薄了。
至於一遍一遍的穿過丁香樹，那是因為史上最尊貴的司機——我們文明國偉大的王太子殿下龍子燁，他在騎了大半個小時，得知還有兩個多小時的路程后，決定帶我抄近路。然後，結果就變成這樣了，我們重複的，在丁香樹下，把這種浪漫的氣氛在晚間十點的時候推進到了極至。
“我想，我們也許應該打個電話，讓人家來接我們？”我終於忍不住小聲的提議。
主啊，為什麼我的教養要這麼好？我為什麼不可以站起來，雙手叉腰把他罵得驢血淋頭？老爸真是殘忍，一直以來要我做乖乖女。時至今日我才知道，做乖乖女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無法體會大聲罵人時的快感。而眼下，我極度的渴望莉莉那種罵得人無言以對，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的氣勢和口才。
“白痴，我們都不知道這裏是哪裏，要人家怎麼找？”始作俑者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切究竟是哪個“白痴”造成的。
“那怎麼辦？”我認命的給自己一個心理暗示，如果今晚要露宿街頭的話，這棵丁香樹也許是最好的地方。至少明天早上有人看見我們的話，也只會當我們是貪圖浪漫的天真無知小情侶，不會把我們當白痴看。
“等等看，也許會有人路過，那我們就可以問路啊！”他一按剎車，在樹下停了下來：“先坐着休息一下吧。”
看你還逞能，累不死你。
不過心裏雖然在暗笑，我可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我們在樹下的草地上坐了下來，仰起頭看着頭上的樹影。有影影綽綽的月光從枝丫間竄出來，落在我們臉上，身上。
“喂，你在流鼻血嗎？”他在我身邊坐了下來，不失“關切”的問道。
我咬牙切齒：“不，我在欣賞月光，”
“那是最好，雖然跟我這種帥哥單獨相處這麼久，又坐在這麼浪漫的丁香樹下，的確是很誘人，不過你畢竟是女孩子，流鼻血是很不好看的。”
我扭過頭，如果耳朵能像眼睛一樣閉上就好了。
龍子燁似乎意識到我有點不耐煩，遂冷哼道：“向來都只有你，這麼不識抬舉。現在若是換了別的女孩子跟我坐在一起，早就樂瘋了。”
“那又如何？我叫顏素，不叫別的女孩子嘛！”我扁了扁嘴，這傢伙還真是不知足。轉過頭去望着他，銀色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有淡淡的瑩瑩光暈，酒紅色的頭髮在夜色中帶着幾分詭異的妖嬈。
我的視線從他的發間移到唇角，倏然想起下午的那個吻。他……真的只是為了讓我閉嘴所以才那樣嗎？
雙手不自覺地撫上雙唇，似乎還殘留着他唇角的冰冷。
“你在想什麼？怎麼忽然臉這麼紅？”
“哪有？”
“還說沒有？”他的大掌毫不客氣的撫上我的臉頰：“是不是臉上又痛了？”
呃？我驚訝，怎麼……他好像是在擔心我？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頓時有一股柔柔的暖意從心裏升騰而起，向四肢里融融溢去。
見我半天不說話，他顯然有些着急：“幹什麼呢，跟你說話呢，是不是臉上痛啊？”
我這才回過神：“啊？不是，我……我沒事。”
他沒好氣的抬頭，又拍了我的頭一記，旋即向樹后靠去，懶洋洋得伸了個懶腰：“真好，從小到大，我還沒試過在外面過夜呢。我聽說，外面有些流落街頭的貧民都是睡在一些商家的台階上，還有一些就是這樣靠在偏僻角落的樹下，是真的嗎？”
“嗯！”我點頭：“我們家不遠處的一個小區外，就有一個男人是這樣的。一年四季都是一張地氈一床破被的睡在超市入口的台階上。我和媽媽有幾次還以為他是乞丐，拿些吃的喝的給他。後來他都拒絕了，我們這才知道他白天也是有工作的，只是因為沒有家人，所以索性露宿街頭。”
“那樣很幸福，對不對？”他眨了眨眼，眸中竟有隱約的嚮往。
“為什麼？”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的龍子燁全身都在散發著一種淡淡的憂傷。
他搖了搖頭：“你不會懂的。”
我抿嘴一笑：“我看未必不懂，只是你不願意說。其實，你知道嗎？在這個世界上，自由不是絕對的東西。任何看似自由的人也有不自由的地方，所以，如果你覺得不自由的事候，就要告訴自己，其實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的地方。”
“就好像你，看起來比我自由，結果卻還是要受我這個不自由的人管，是嗎？”
我點了點頭，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坦承：“沒錯！就是這個道理了。既然都是不自由的，那麼也就沒什麼好比較了。不是嗎？你越覺得自己不自由的話，就越是給自己的心上了枷鎖。”
“你好像很會講故事？”他忽然一臉戲謔的看着我，我微怒着低低的抗議：“才不是呢！我是很認真的跟你說這個的。”
他哈哈大笑：“顏素，你生起氣來的樣子還真是好笑。”
我一時氣結，說不出話來，只好看他笑得一臉囂張的樣子。
有呼呼的風在我們頭頂的丁香樹上掠過，本來就是秋天，這樣的丁香花瓣像雨點一樣紛紛揚揚的飄了下來。恍惚之中，我忽然有些置身夢境的感覺。
身邊的十六歲男孩有着天使般的俊美面孔，安靜的閉着眼睛坐在我的身邊，他的頭髮微微鬆散，麋鹿一樣的厚實睫毛在月光下微微顫抖，我的手不自覺的抬起，竟險些真的撫上了他的眉角。
一陣心如鹿撞，我收回手，捂住胸口，難道，難道……我真的愛上他了？
我是在一陣清脆的鳥鳴聲中醒來的，奇怪，昨晚睡覺沒關窗嗎？怎麼這些小鳥會叫得好像就在我耳邊一樣？
我緩緩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白皙乾淨的熟悉臉龐。
“啊！”我驚叫一聲，連忙縮回頭，這才發現，我居然整個人都縮在他懷裏的。
“唔？”龍子燁睜開眼，然後馬上抬手擋住：“搞什麼？龍福，把窗帘拉上！”
他他他，他以為現在是在哪裏？還叫龍福？
“醒醒，醒醒啊，喂，我們現在在外面呢！”開什麼玩笑？我記得昨晚是他先睡着的，我就靠着樹閉上了眼睛，我還在想，龍福他們應該會出來找我們的啊。怎麼……怎麼會睡著了呢？最要命的是，怎麼睡着睡着，我就睡到他懷裏去了？
龍子燁這才悠悠轉醒：“搞什麼啊，大清早的，我……”他短路的大腦在看到周圍的環境后，顯然也重新接駁了，“咦？我們還在這兒啊？”
“不然呢？怎麼你這個堂堂王太子消失一整夜也沒有人來找你的嗎？”我鬱悶的站起來，卻發現腿麻的像有一萬隻螞蟻在翻滾噬咬似的，連忙一屁股坐了下來。
龍子燁顯然是想伸懶腰，誰知道剛抬手也迅速放了下去：“我的手怎麼會這麼痛？”
我的臉一紅，總不能告訴他，我昨晚縮他懷裏睡了一夜，所以……一直壓着他的胳膊的吧？
“喂，天亮了，你現在認不認識路啊？”
我搖頭，我本來就是個路痴，這個地方我更是從來沒有來過，怎麼可能認識嘛。要是認識就不會在這裏坐一整晚了。
過了十幾分鐘，我們都緩了過來了，這才發現自行車也不見了。
“哇，有小偷來過耶！”他興奮得居然叫了起來。
我恨，我恨不得一掌拍死我自己。
“走啦，我們再不找路的話，不出兩三個小時，龍福找不到你，肯定會告訴皇上的。到時候，事情可就鬧大了。”
龍子燁一聽也在理，這才跟着我往前走，轉了一圈，還是沒找到路，再轉一圈，好在，這次遇到一個掃地的清潔員，我這才知道，這傢伙帶着我轉了一大圈，居然搞錯方向，轉到了皇宮後面的郊區。
“真是受不了。”我小聲的嘀咕，暗暗發誓下次再也不要坐他的自行車了。
好不容易回到宮門，龍子燁顯然還是很有精神，我兩條腿卻跟灌了鉛似的，也顧不上什麼形象了，一屁股坐在大理石的門檻上：“我走不動了。”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正好有兩個宮女路過，看到龍子燁轉身就想跑。
“站住！”龍子燁大聲叫住她們，兩個宮女身子明顯的僵硬，然後動作極不自然的轉過頭，彎下腰：“殿下！”
“去文明殿幫我把龍福找來！”
宮女一聽顯然愣住了，一副“就這麼簡單？”的樣子。
“還不快去？”龍子燁不耐煩地吼道。
那兩個宮女頓時點頭如搗蒜，頭也不回得往文明殿衝去。
龍福很快趕到，看到我和龍子燁不由得大驚：“殿下……”
“龍福，我們昨晚露宿街頭，龍子燁還說騎自行車送我回家，結果把我轉到後面的郊區去了。”我大叫一聲，555555555！還是龍福好啊，看到龍福我基本上跟看到我爸爸似的。親人見面，分外“眼紅”。
“閉嘴，你以為你在幹嗎？告狀嗎？”龍子燁一臉不悅，“要不是你這個白痴想快點到家的話，我會帶你抄近路的嗎？”
啊？怎麼又變成我的錯了？明明是他嫌遠了說要抄近路的耶！
“小人該死，小人昨晚到殿裏沒見太子，聽說是送顏素小姐。還以為是顏老爺見天色太晚，留您在顏家住了。小人惶恐。”龍福臉色大變，彷彿真的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罪，撲通一聲便單膝跪下。
“你別聽她胡說了。我們只是……只是騎累了歇了一會兒，結果車子被偷了。所以只好就近找了家酒店住了下來……”龍子燁說著
啊？我愕然。酒店？住了下來？
龍福一愣，臉色從白到紅，從紅到很紅，然後用極其極其怪異的眼神看了我們倆一眼。旋即忽然微笑起來：“是，小人明白了。不過……小人昨晚怠職之罪還是要罰的。待會就去交罰金。”
什麼跟什麼啊，我一把拉過龍子燁：“喂，你搞什麼啊，什麼酒店，什麼住下來，我們昨天明明在樹下面坐了一晚上……”
“顏小姐……”龍福神出鬼沒的出聲，“時候不早，您和殿下昨晚一定很辛苦。我這就安排你們漱洗早膳……”
龍子燁點頭：“好吧，對了，你背她吧，她腳疼！”
龍福聞言，又拿極其怪異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是！”
“不用了不用了！”我連連擺手，開什麼玩笑啊，要龍福背我？那怎麼好意思？他又不是長輩，那不是要彆扭死？
“不用？”龍子燁看了看我的臉色：“你確定沒事？”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我連連點頭，大踏步的向前走。不知道為什麼，我隱約覺得有哪裏不對勁的。
好不容易吃完早飯，龍福出去幫我們安排車子，我才有機會問龍子燁：“為什麼要跟龍福撒謊？”
“龍福其實本來是我父皇的義弟，早些年是救過我父皇的。但是因為他這個人有點迂腐，自覺臣民有別。所以一直不肯答應做父皇的義弟。父皇無奈，只好請他做我的武術師父，他一直未婚，所以父皇就讓他在宮裏住了下來。他這個人呢，對於階級觀念太過重視，小學的時候有一次我自己在玩具房裏玩過頭，被反鎖在裏面餓了兩頓，他當時因為在做父皇安排的其他事情，所以一直都不知道。直到晚飯後還不見我的人影才在玩具房裏找到我。他當時二話不說，就跑去跟父皇認錯，硬是自罰自己，有七天未進滴米。誰勸都不聽。”
恐怖！我搖了搖頭：“龍福還真是忠心，比電視裏那些忠臣還帥！”
龍子燁鄙視的睨了我一眼：“如果讓他知道我們昨晚在外面坐了一晚上，還不定怎麼折騰自己呢。索性只是害我住了次酒店，他都說自己怠職，估計是要罰自己一個月無傣。唉！”
“你嘆什麼氣啊？有這麼疼你對你這麼忠心的侍衛。”我嘟着嘴，開始明白，到底哪裏不對近了。
我們……孤男寡女的，去酒店住了一個晚上。聽起來是不是，有那麼一星半點的……曖昧？
顏青書正忙着清理着桌上的文書，桌上的手機卻忽然震響，看了看號碼卻是不認識的。以為是客戶來電，於是堆起一臉公式化的笑容：“您好，這裏是誠信貿易公司營銷部，我是顏青書……什麼？”
“顏先生，我是上次給您打過電話的龍福。是這樣的，皇上和皇后想到貴宅里小坐片刻，與您和尊夫人商談些事情。不知道顏先生是否有空……”
“您的意思是說，皇……皇上和皇后？”顏青書拿着文件夾的手忽然劇烈的顫抖起來。
電話那邊，龍福很認真的嗯了一聲：“顏先生如果有空的話，請在一小時候趕到家，可以嗎？”
“當然當然，我這就回去！”顏青書掛上電話，目光有些獃滯。
他年輕的實習助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顏主管，顏主……”
“皇上和皇后，皇上和皇后要去我家？天哪，小宋，你快掐我一把，我現在是不是在做夢？”
助理嘴巴長成“o”型：“顏主管，您沒事吧？”
顏青書嘿嘿一笑，神智漸漸恢復：“不好意思，我太激動了！”說著推開助理，火速衝進去請了假，開着他那台經常拋錨的老爺車就往家裏趕。好在這次，車子沒耽誤事，很爭氣的沒出任何問題就到家了。
“老婆，老婆啊！”顏青書一進門就大聲地喊道。
許慧芸正坐在客廳里看電視，一看見老公回來連忙站起來：“老公，下班了？噫？我又忘了煮飯了，糟了糟了……”
“唉呀，別亂轉悠了，現在還早，我提前回來的。唉，別說那麼多了，快快，快把家裏收拾收拾，半小時后，皇上皇後會來我們家的。”顏青書放下公事包，就開始收拾堆着報紙的茶几。
許慧芸嘿嘿一笑：“就是喔，現在還沒到下班時間啊！收拾家……”許慧芸忽然驚叫一聲：“你說什麼？老公，你剛才說？……”
“我說半小時后皇上和皇後會來我們家裏，快點收拾啊！”
顏青書挽起袖口就開始擦地板，許慧芸眼眶一紅：“天哪！老公，我從來沒看見過你幫我做家務。你不是一向都說這些事是女人做的嗎……”
“你別再說這些廢話了，我負責打掃，你趕緊把家裏佈置佈置。快點，現在可是皇上皇后要來啊！對了，把爸媽的牌位也供起來，讓二老也看看皇上皇后的儀容。天哪，我真是不敢相信，我們家素素會有這樣的福分……”顏青書一邊擦地，一邊喃喃地念着。眼睛有點發紅，那是激動和感動的淚花啊！
文明帝和皇后穿着普通卻質量絕佳的一身便服按響顏青書家的門鈴，卻被眼前的兩個人給嚇住了。
顏青書一身藏青色的綢質長袍，可能是多年沒穿，式樣老舊，還略有些皺，好在還算整齊乾淨，許慧芸就更誇張了，不僅盤了頭，畫了妝，而且還穿起了老式的罩裙和襦衫。
顏青書一看見文明帝和皇后，就很專業的行了個伏地山呼禮：“參見皇上陛下和皇後娘娘……”
許慧芸連忙跟着跪了下來，文明帝和皇后連忙扶起他們。再看房間裏，牆壁上貼上了斗大的十二個字——“熱烈歡迎皇上皇后蒞臨寒舍！”
皇后掩口輕笑：“二位實在不必太過拘謹，我和皇上貿然拜訪，實在是太過唐突了。”
“回皇後娘娘的話，您和皇上光臨寒舍，實是蓬蓽生輝，顏家從建國以來二十幾代尚未有過如此殊榮啊！”
文明帝輕輕點了點頭：“現今，民間古語能用得這麼好的實在不多了。顏先生一族想來也是名門了。”
顏青書一邊領着他們進門，一邊答道：“名門不敢當，不過家中祖上幾代確都是文人，所以在小女的教育上一直都很是謹慎。”
賓主落座，許慧芸端來茶水，文明帝四下看了看，顏青書一家的確是有些清寒，不過屋內收拾得井井有條，整潔明亮，看得出來主人的用心。
“這次，我和皇后冒昧造訪，主要是有兩個目的。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的皇兒與顏素相處甚歡，我和皇后也見過她了，孩子長得清秀可人，又知書達禮。處世靈活，我和皇后都很是喜歡。”
顏青書一聽，激動的握住了許慧芸的手，熱淚盈眶：“皇上和皇後果然親民親切，小女一介平民，得蒙王太子不嫌棄，常伴左右已是福厚，如今更是受到皇上和皇后的親自接近，這……這實在是我們顏氏一族幾世修來的福分啊。”
皇后搖頭輕笑：“都是兩個孩子的緣分，我們皇兒自幼嬌縱。平日裏對女兒家的向來都沒有好臉色，倒是顏先生教女有方。我和皇上今晨得知，昨晚，兩個孩子是在外面過了夜……”
“什麼？”顏青書臉色一變。
“顏先生先不着急，兩個孩子只是迷了路在宮外轉了一大轉。皇兒雖然性格乖張了些，倒也是知禮法的。有悖倫常的事，他是不會做的。”
顏青書這才鬆了一口氣：“我們家素素性情單純，平素可能有些不知輕重。若是冒犯了太子和皇上皇后，還請你們原諒擔待。”
文明帝和皇后相視一眼，都點了點頭，只見文明帝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一看，是個紫竹簡。
“這是……？”
“顏先生，這是歷代皇族嫡傳的姻緣簡，只交付給每一位太子妃，也就是將來的准皇后。”皇后拿起紫竹簡，鄭重其事的遞給顏青書。
顏青書的手微微顫抖：“這個……小民愚昧，皇上皇后的意思是……”
“皇兒和令千金雖然年紀尚幼，但是，感情篤好，而且畢竟是孤男寡女的同度了一夜。不論如何，我們做長輩的都應該互相有個交代。況且，顏素這孩子，本宮是真喜歡，所以，希望能與顏先生結為親家……”
這回，換許慧芸一把握住了顏青書的胳膊。
顏青書輕輕接過竹簡，眼中再度泛起驚人的紅暈。
此時此刻，遠處的龍成高中里，正坐在教室里做筆記的我和龍子燁忽然異口同聲的打了個噴嚏，一股生冷的寒意忽然從腳底升騰而起。
我揉了揉鼻子，發現龍子燁也正向我望來，難不成……又有什麼事情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