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頁序

1.第八十三頁序

小午的記憶很模糊。

她不太回想得起來自己是怎麼認識魏依揚的。依稀記得是那麼一個暖洋洋的下午，太陽照在窗楞上發出溫柔的光。她坐在圖書館看一本書，那是一本繪圖的故事書，小午同樣不記得內容是什麼，印象中書里好象也有陽光，也有女孩兒，圖片美麗溫馨，好象燭火，要將她燒化了，融在裏面。

然後魏依揚就坐在她的對面，斜過去一個人的位置，他斯文地帶着副學者架勢的眼鏡，鼻子的挺拔就在眼鏡下一覽無遺。小午喜歡他，是從喜歡他的鼻子開始的。其次是他的嘴唇，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臉。

魏依揚只是那麼一天復一天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像一具雕塑。小午呶了呶嘴，也是一天重複一天地翻閱着那本繪圖的故事書，當她翻到八十三頁的時候，魏依揚眼皮抬了一下，他看着小午。

小午的眼睛晶瑩如水。她知道自己臉頰緋紅，呼吸急促，她看見了一張紙，夾在八十三頁的位置，她飛快地掃了一眼，那張紙上寫的是：為什麼你在看序言的時候，我還沒認識你？

小午俯下身子，在紙上寫道：因為第八十三頁，才是我們的序。

2.因為是女子

小午的電腦里，存着一首歌的MTV，她拉着魏依揚一起看。

樂聲響起來的時候，畫面出現的是深秋的公園，一個英俊的男子和這個女子邂逅，然後相愛。女子給他洗頭，做他的攝影模特，她笑的明媚宛如陽光。可是有一天，她不小心將藥水弄進了自己的眼睛裏，當她再度看見這個世界的時候，男子卻不見了蹤跡。然後在那麼一個有陽光的午後，她看見一隻漂亮的導盲犬伏在一個男子的腳下。原來那個男子為了她，寧願放棄自己的光明。

小午聽着KISS唱出來的歌曲憂傷而惆悵，她哭得稀哩嘩啦，揚着涕淚漣漣的臉，問魏依揚，你會為了我放棄自己的光明么？

魏依揚搖了搖頭。

小午哭得更加傷心了，她將拳頭攥得緊緊的，直往他的胸前打過去。魏依揚握住她纖細的手，從包里翻出一雙嶄新的粉嘟嘟的絨線手套給她帶上，一本正經地告訴小午：我會為你放棄的不僅僅是光明，還有我的整個兒生命。

3.陪你去看流星雨

小午和朋友在那個午夜爬上城市的最高點去看獅子座的流星雨。那些星星在夜空中發出燦爛而耀眼的光芒，只是這光芒轉瞬即逝，她被這種決絕的美怔了一下，來不及許願，便被一個高大而帥氣的男孩遮擋住了視線。

他那麼突然地出現在小午的面前，帶着一絲絲邪魅的笑。他的嘴角揚起的弧度如此迷人，幾乎將小午全部的呼吸都虜獲掉了。

他指着一顆正在下滑的流星衝著小午大聲嚷着：你看你看，我們的愛情星從那裏落下來了。

小午來不及驚呼，就被他拉着手，被他熱烈地吻住嘴唇。他的吻來得強烈而肆意，狂熱而不羈，他的舌尖挑逗着她的全部熱情，讓她在嚶嚀聲中笨拙地回應。

她的嘴唇紅腫得彷彿夏天裏的櫻桃，她們散發著女性十足的香氣，她們像魚兒在月下的水面，說著，不，不，不……

而小午，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便愛上了這個奪去她初吻的男孩。

4.頭頂的一方天幽藍幽藍

小午覺得自己真的是戀愛了。

她愛上的這個男孩叫做皮特，他出現在小午的面前，總是一副狂野而帥氣的裝扮。他的眼神中帶着強烈的佔有欲。小午看見他的眼睛的時候，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了。她不再去常去的那個圖書館，不再去為著一個鼻子而高興很多天。她脫下那一雙粉嘟嘟的手套，換上嫵媚的裝束。她的眼睛上的妝畫的很濃，哥德式的，帶着吉普塞女郎的風情，這讓她顯得迷人了許多許多。

小午的頭髮染成了和皮特一樣的顏色，赤黃的，帶着生命慾望的顏色，在那個冬日裏她的頭髮瘋狂生長。

皮特的聲音很有誘惑力，他一直在用一種磁性十足的聲音佔據着小午的思維。

小午。

皮特。

小午。

小午看見花，想到她和皮特迅速發展的愛情；她看到櫥窗里的玩偶，會覺得一個是自己，一個是皮特。她愛皮特已經愛到瘋掉的地步。

皮特說，小午你愛我嗎？

小午笑笑說，愛。

你可願意為我付出一切？

是的，我願意。

小午躺在皮特的懷裏，他們**，疼痛和快感一齊襲擊了小午。她靠在皮特的身旁，感覺到頭頂的一方天，幽藍幽藍。

5.上帝在雲端，只眨了一眨眼

魏依揚的出現着實令小午猝不及防。他從小午的改變上已經看出了一切。小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魏依揚。她有些瑟縮地靠在門背後，只露出一條縫，從縫裏看着他。她的一縷赤黃色的頭髮掉下來，遮住了眼睛，小午把它們抿在耳後，強迫自己鼓氣勇氣面對他和他的到來。

她看着他的鼻子，依舊挺拔，他的眼神，依舊正直而堅毅。他對小午說：我們結婚吧，我願意做孩子的父親。

一時間，無邊的痛苦掠奪了小午的一切。她像很久以前看MTV一樣哭得淚水肆意。上帝給小午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像是個調皮到只會眨眼的頑童，讓她的愛情從嬌艷欲滴到迅速枯萎。皮特的邪魅的笑臉在此刻成為撒旦一般，他的身邊有了一個更為嫵媚妖冶的女孩子，他們跳很曖昧的貼面舞，喝着一個杯子裏的紅酒，而小午，只是他近旁許多玫瑰里的一支。如此而已。

魏依揚仍然是習慣性地抱住她，她小小的肩膀不住地顫抖，他感覺到她的柔弱和無助。他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在上面留下了一個溫柔的唇印。

小午抬起頭，她看到門口蔓延了一道陽光落下的斑駁的光斑，明晃晃的，讓她感覺到溫暖。

6.我已經長這麼大了

魏依揚順理成章地變成了小午的丈夫。他關心着小午的營養，每天給她稱體重，帶着小午去參加各種各樣的准媽媽培訓班。他說，你不是個小孩子了，你要做媽媽了，要負起一個媽媽的責任來。

小午有些感激地看着他。他握着她的手讓她覺得世間溫暖如春。

她有時候會問他，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魏依揚說，我喜歡女孩子，像你，笑起來眼睛像彎月亮。

她將頭髮又從新弄回了黑色，直直的披在身後，一臉素凈的樣子，還是像一個小孩子，可是表情卻凝重了很多。

小午又問，那麼你希望她將來叫什麼名字？

他微微笑着，笑的樣子像那天小午在圖書館寫下“第八十三頁才是我們的序”的時候一樣。他不說話，只是這樣微笑着，他低頭看着小午的手，讓小午覺得很奇怪。最近他總是重複這個動作，像是在尋找什麼。

小午默默地不說話了，她只是深深地呼吸着，然後在房間裏慢慢走動。時間在走動中流逝地很快。她覺得魏依揚有時候離自己很近，有的時候，卻又遙不可及。

她生產的那天，魏依揚從外地出差趕去醫院，他的聲音在電話中聽起來十分焦急，小午微笑着告訴他，她很好，她會堅強地把孩子生下來，即使，即使他不在身邊。

魏依揚在那邊不說話了，陣痛將小午拉回了現實，她尖聲叫嚷着，覺得身體在一寸一寸地被撕裂。

7.另外一隻手套

她醒來的時候，她看見身旁多了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很小，皮膚是紅紅的，像一隻小貓。護士說，那是一個女嬰。她的眼睛好象天上的新月那麼漂亮，像她媽媽。

然後許久許久以後，小午總會帶着女兒去陽光下散步，她長得健康而漂亮。小午有時候還會帶女兒去圖書館，一個人默默地坐在那裏，看書。女兒坐在她的旁邊，很乖很乖。她看的仍然是那一本繪有圖畫的故事書。

女兒問，媽媽，書上寫的是什麼故事？

小午告訴女兒，書上說的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她的心上人送了她一雙漂亮的手套，這雙手套帶給她溫暖。可是有一天的黃昏，她不小心把手**丟了一隻，她走在路上，找來找去，只看見一隻泥濘的手套遺失在路中央，可是並不是自己丟的那一隻。她便捨棄不要，繼續尋找。可是當她找到最後，那一隻別人的手套也不見了。她只好握着剩下的那一隻手套，孤獨地等待着她的心上人。

女兒又問：那麼她的心上人回來了嗎？

小午的手上握着那雙粉嘟嘟的手套，她抬頭看了看窗外的陽光，告訴女兒，那個女孩子的心上人，在一次車禍中死去了，他想趕回去看他們的寶貝出生，可是上帝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她的女兒天真地翻着書，看着上面的彩色畫面，興奮地直叫。小午不經意間掃了一眼八十三頁，看見一張久違的紙條，上面寫着兩句話：為什麼你在看序言的時候，我還沒認識你？

因為第八十三頁，才是我們的序。

眉兒於南昌2004年12月22日1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