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光明之子
天坑的上方覆蓋著烏雲,沉沉如墨,雲中無數邪靈飛舞,宛如閃電穿行。而天坑邊緣卻有一層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光,薄膜一般的封住了整個巨大的黑洞,彷彿冰凍的湖面在月光下閃着寒冷的微光。
在黑洞之上,一場戰爭在激烈的進行。
刺耳的交擊聲里,一道閃電之後人影瞬的分開。涯的一襲白袍如斷線的風箏般往後飛出,直到天坑邊緣才停住。
“涯!”幽顏失聲,知道在方才青山精神病院那一輪戰鬥里他已經受了傷,此刻和烏利爾交手不知道是否能發揮足夠的力量。烏雲下,涯的身影渙散開來,又重新凝聚,聲音已經有些不連續,“別管我!封住天坑,不要讓裏面的人再出來!”
幽顏的身影動了動,只能重新坐了回去。她它位於天坑的正中心,一層光從她身體裏透出,從腳下延展開來,彷彿冰面覆蓋了整個巨大的天坑。那是一個直徑達到十公里的龐大封印封住了天坑下的所有一切。
為了維持這個封印,壓制住墮樓其中的夏微藍母女,她已經用盡所有力量。
在擊退涯的同時,烏利爾也向後踉蹌而退。身體身體貼着冰面倒退,急切之下將手裏的短劍倒持,插入冰面,刷的一聲將天坑上覆蓋的光幕硬生生的割出了一道長裂,也是直退到天坑邊緣才堪堪頓住了身形。他劇烈的喘息,低聲咳嗽着,用手檫了下嘴角。
殷紅的血染紅了潔白的手套,上面的紋章隱約透出光來。白之月兩大使徒,的確是厲害啊……難怪連當初米迦勒和拉斐爾都敗在了他們手下。
“就憑你,還是不夠格和我對戰啊……除非龔格爾親自來。”涯的恢復顯然比他迅速,冷笑了一聲,“就讓我在這裏了結克蘭社團的最後一個天使長吧!”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忽然加速,化成了一道閃電飛速而來!與此同時,彷彿已經知道了是最後一擊烏利爾低下頭,用牙齒一把扯下了白色的手套。那一刻,他的右手忽然發出了耀眼的金光!那光是從手背上的一個豹形紋身里透出的,此刻脫離了白手套的覆蓋,頓時亮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火。
烏利爾抬起手扯掉了一直戴着的耳機。那一刻,他的耳朵里忽然也透出了光芒!
光芒從七竅射出,只是短短一眨眼,他整個人彷彿燃燒了起來,那火在身體裏燃燒,燒盡了五臟六腑。懲戒天使的眼眸變成了赤紅色,看着不遠處的兩位異世界的使徒,扔掉了手裏斷成兩截的劍,忽然仰天長嘯一聲。
“不好!”鎮守在天坑中心位置的幽顏失聲驚呼起來,“血·豹變!”
話音未落,只聽唰的一聲,烏利爾身體裏的火從七竅噴薄而出,轉瞬將他整個人裹住!冰上燃起了一團刺眼的火,那火似乎是活的,從天坑的邊緣呼嘯而去,首尾忽地昂起,頓時化成了一頭猙獰的豹子,迎着涯掠去,昂首張開口,猛地迎頭吞噬而下!
涯的身影被烈火淹沒,轉眼再也看不見。
“涯!”幽顏再也忍不住,長身而起。
當她離開天坑中心位置的時候,一直全力維持的結界開始消失。然而,不等她來到那團火那邊,只聽半空裏一陣沉悶的聲音,彷彿滾滾的雷聲,那一團火忽然四分五裂!
分裂的火焰里,落下一具軀體。那是烏利爾,他胸口處有一個可怕的窟窿,身體的五臟六腑一片焦黑,彷彿曾有火從那裏噴薄而出,將這個人由里而外地灼燒。他一時間居然還沒有死去捂着胸口的傷往前奔了幾步,似乎要鍥而不捨的追逐着什麼,最終跌倒在地。有一個人沐火而出一襲白袍在烈焰中顯得分外刺眼。
“涯!”在她的呼聲里,涯頹然倒下。
她顧不得維持天坑上方的結界,衝過去想要扶起那個重傷的同伴,然而手剛一觸及對方,便發出一聲驚呼——涯的衣衫在火里燃燒,整個人也燙的彷彿烈火一樣,幾乎不可觸手。“涯……涯!”她顧不得灼熱,衝過去將他扶起,看到他裹在外袍的身體已經接近虛無,彷彿消融的冰雪。她將他抱在懷裏,想要讓他的靈體儘快穩定下來——這次他們來到S城,短短時間裏連續遭遇了幾次大戰,消耗了極大的靈力,彼此都已經傷痕纍纍、筋疲力盡。
那一刻,看着在懷裏幾乎瀕於渙散的涯,她眼裏忍不住落下了淚水。為了那個虛無的國度的復生,為了打開那道門,逆轉他們這一族人的命運,從師傅到涯他們都已經竭盡全力。
“別、別管我……”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傷,涯的身影無法凝聚,“封、封住天坑!別讓……別讓那個女孩再逃掉了……必須抓到,不能功虧一簣。”
腳下的冰層在消融,顯示着封住天坑的結界在消失。
她抱着涯懸浮在天坑上,低頭看着腳下巨大的、漆黑不見底的黑洞,以及洞底部那遙遠的一點白色光亮。微微震了一下是的,那個叫做夏微藍的女孩子身上有着他們尚未洞察的奇特能力,否則,克蘭社團怎麼會連續犧牲了三為大天使長?她和涯再次合力打開了那道“門”,以歐陽芷青為誘餌將那個逃脫的女孩重新誘入陷阱,到了此刻,怎能讓她再度逃脫?
幽顏將涯安放在天坑邊緣,站起身回到天坑正中央的位置,閉上眼睛,抬起手虛按在腳下。在他的雙手下,一道淡淡的光幕瀰漫開來,漆黑的天坑口上似乎變成了在迅速結冰的湖面。正當冰凍將要覆蓋整個天坑、她的靈力極其衰竭時,忽然間一股奇異的力量襲來,快如閃電,一橫一豎,,十字形的割裂了她的身體!
“顏!”涯發出一聲驚呼,不顧一切的掠過來,卻只能眼看着她在天坑中間瞬間被切開——是的,那是真正的被“切開”!就如同無形的風之鐮剎那落下,那一具美麗女人身軀四分五裂,齊齊被無情的十字形割裂!
“神、神父”垂死的烏利爾卻發出驚喜的低呼,掙扎着抬起頭,看着從天而降的老人,眼裏即將熄滅的光又重新亮了起來,“你……終於來了?”
一襲黑色的袍子在風中獵獵飛舞,兩鬢斑白的龔格爾神父穿過濃厚的烏雲,無聲無息的落在了天坑上,宛如一隻蒼老卻睥睨一切的雄鷹。他的身後跟着無數展開雪白羽翼落下的天使,那都是克蘭社團駐守在世界各地的人馬。
龔格爾神父落在了天坑的上方,手裏平舉着一個十字架遙,對着白之月的兩位使徒——十字架在他手裏發出耀眼的光芒,令烏雲里所有逼近的惡魔都發出了慘叫,如同被滾燙的油潑濺的雪水一樣融化。剛才,那十字架的光芒投射在幽顏身上,瞬間將她分裂!
“我的孩子,你是英勇的戰士,戰鬥到了最後一刻。”龔格爾神父對着烏利爾低語眼神慈愛而哀痛,“現在,你的任務結束了,回到上帝懷裏安眠吧。不要害怕死亡……因為我知道你必會去繁花開放的天國。”
在他的低語裏,烏利爾的臉色漸漸平和,捂着胸口的手滑落,整個人失去了支撐似的倒下——那一瞬,他的身體下墜,落向深不可測的天坑。一個克蘭社團的戰士飛速掠過,展開雙臂將烏利爾接住。其他戰士簇擁過來,低下頭看着長眠的大天使長,眼神里流露出了深深的悲痛和憤怒。
“帶他回聖殿吧,好好地按照教里的儀式隆重下葬。”龔格爾神父低聲對着戰士們道,“我們要紀念他,不能讓他化為末日的灰燼。”
“是。”下屬託起烏利爾的軀體,展翅撤離。天坑上方重新變得空空蕩蕩的。幽顏的身體在空氣中消失,不知何時,連一邊的涯也不知去向了。烏雲里的邪魔嘶叫着雲集,而克蘭社團的戰士們展翅飛起,迎戰着它們。
一時間,整個S城上空出現了一場在夢境裏才有的奇特場景。
黑色翅膀的邪魔和白色翅膀的天使軍團對壘,閃電交錯。所有地面上奔逃的人們都在城外抬起了頭,看着濃厚烏雲里不時亮起的閃電,以及閃電里密密麻麻出現的背生雙翼的影子,不由得目瞪口呆。
是幻覺吧,還是雲里真的有什麼東西?
烏雲籠罩着空城,大雨傾盆而下。閃電縱橫,不時劃破昏沉的黑夜,映照出激烈交戰的雙方的剪影,無數翅膀在雲層里影影綽綽。
天坑上方,低沉的祈禱詞在風裏回蕩——
“今天,是主指定使邪惡國度的統治降卑的日子,他要將永恆的幫助賜給他所救贖的子民;他還要將永遠的光照耀以色列的子民,使他們得到快樂。凡與上帝同命運,為他而戰的人們將享受平安與福氣,暗之支配者終將在神的光輝中毀滅。”
龔格爾神父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他的腳下就是巨大的天坑,上面覆蓋著那層薄冰狀的封印已經消失了,顯露出深不見底的黑洞,就如通往地獄的入口。神父凝視着空空蕩蕩的天坑,低聲道:“現在,傳說中那場光明之子和黑暗之子的戰鬥即將開始了……主啊,請您保佑您的信徒和戰士們吧!”
龔格爾神父握緊了手裏的十字架,手腕上的數珠顆顆綻放出光華。他默默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架,從半空中飛身躍入了那個黑色的通道,似要捨身而下。
然而,就在這個瞬間,天坑消失了。
彷彿時空被看不到的力量扭曲,那個巨大的黑洞不見了。只餘下一層白霧,從天坑深處洶湧而出,瞬間瀰漫了整個S城。天和地,晝和夜,忽然間就被消弭了痕迹。霧氣里隻影影綽綽地看到天坑上出現了兩個人影,瞬分又合。
“神父,我們終於見面了。在末日鐘聲敲響之前,來放手一戰吧!”
遙遠的耶路撒冷,10月的空氣已凝結了冷意。
在一個遍佈着儀器的實驗室里,一個英俊斯文的銀髮男子,赤裸着上身站在落地鏡子前審視着自己,戴着一副金絲眼鏡。在他的身邊站着一個五十多歲的科學家模樣的男人,帶着掩不住的興奮神色看着他。
“沒想到,我居然還能有重新握劍的一天。”銀髮男子伸手抓住了一把沉重的西洋古劍,“刷”地拔了出來,動作靈活敏捷。然而那隻手卻並不是人類的手,上面沒有血肉,沒有肌膚,只有機械冰冷的金屬光澤,末端和肩胛骨鎖骨相連。
“這些動作都完成得很好。”那個科學家模樣的男人用打量一件完美藝術品的眼光打量着眼前這個康復的男子,“這副眼鏡取代了你被完全毀掉的眼睛,用光學儀器模擬始覺成像,然後接駁視神經——你覺得還習慣么,拉斐爾?”
“挺好的。只是有一點點的……怎麼說呢?”拉斐爾扶了扶眼鏡,“眩暈感?度數是不是配得太高了?我原本只有250度。”
“如今你是視覺的敏感度遠超一般人類,接近於鷹眼的效果。”那個科學家模樣的男人拿出儀器檢測他的眼部,記錄下了一些指數,“這就像是忽然帶上近視眼鏡一樣,開始有點頭暈,過一陣子就適應了。”
拉斐爾忍不住讚歎:“阿里爾·加農博士,您真不愧是世界首屈一指的精密儀器專家,智能機械領域最尖端的開拓者。只是三個月,這隻手已經和我的身體合二為一,而視覺也完全恢復了。說不定再過一段時間,我甚至可以重新拿起手術刀做精密的手術了!”
“不用謝我。我欠龔格爾神父一個人情。”加農博士的語氣刻板而平靜,將記錄的本子放下,“而且這兩種技術還處於秘密研發階段,必須要經過人體試驗才能確知效果。如今你願意成為第一個人體試驗者,我也非常樂意。要知道,以普通人的體格進行這兩項手術,90%都會死於排異反應,那些人權組織會抨擊我的。”
“……”拉斐爾一時默然,只能道,“那我很榮幸。”
“你是應該榮幸。”加農博士繼續面無表情地記錄著數據,“你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半機械超人。你的視覺回大道鷹眼的效果,二者知機械手的輸出功率也是人類肌肉力量的十倍,我賦予了你像金剛狼一樣的威力。”
“……”拉斐爾實在不想說成為金剛狼也是他的榮幸,只能尷尬的笑了笑,“憑着這項研究,博士您得諾貝爾獎也當之無愧吧?”
然而話音未落,忽然地面一震,只聽到各處的儀器“嘩啦啦”作響。
“怎麼又震了?這幾個月太不正常了,耶路撒冷也會地震?”加農博士皺眉,沒有心思再和他多說,“好了,所有這次改裝的資料我都已經記錄完畢,作為成功的試驗品,你可以離開了……對了,你的另一個同伴如今在哈桑醫生那裏,你要不要去看她?”
“我另一個同伴?”拉斐爾“霍”地一驚,“誰?”
“一個金髮的漂亮女人,據說級別和你一樣。她的眼睛同樣被強光損毀了,我給她預留了一副和你一樣的眼鏡。”加農博士撓了一下腦袋,愕然的問,“對了,龔格爾最近到底怎麼了?遇到大麻煩了么?怎麼手下的人如此頻繁地出事?”
然而,話音未落,拉斐爾已經不在房間裏了。
在思維開始緩慢運行的時候,第一幅出現在腦海的畫面,是水裏倒映的獵獵大火,以及無數在水面上貼着飛翔的惡靈。睜開眼,眼前是一片漆黑,一絲光亮都沒有。
是被什麼封住了眼睛么?為何怎麼都抹不開?
金髮的女郎試圖抬起手抹去那層黑暗,卻發現手臂沉重無比。她拚命扭動着身體,卻彷彿被夢魘住了一樣,意識清醒,身體卻無法動彈,
“怎……怎麼回事?”她積聚起了足夠的力量,終於忍不住尖聲叫起來,“我的手呢?我的手呢!為什麼我看不見了!放我出去!這是什麼地方?”
隨着她的尖叫,“啪”的一聲,房間裏的燈全部炸裂了。然而,還是沒有人進來。
她剛要掙扎着坐起,忽然身體猛然一晃。怎麼回事?是這個身體徹底壞掉了么?她到底是在什麼地方?還是……她已經死了?正想着,周圍忽然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儀器的“嘀嘀”聲。
“喂……喂!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她實在是受不了,用英文大聲喊着,“見鬼,看在上帝的份上,放我出去!”
她凌空揮舞的手臂忽然被抓住了,一個聲音在她耳邊低聲喊:“別怕,加百列。”
金髮女子猛地愣住,睜大了空無的眼睛:“拉……拉斐爾?”
“是我。”帶着眼鏡的男人回答,語氣溫柔,“沒事的,別擔心。”
“我……我還活着么?”她感覺到什麼東西壓在了眼睛上,沉甸甸的,她努力地扯開,卻無果,“我沒有死在那些傢伙手裏?為什麼看不見?”
“是的,”拉斐爾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橫抱起來,“我們都活着。”
“是么?那……那你的手怎麼這麼冰冷?”加百列卻有些驚慌,忍不住失聲道,“喂,醫生,你真的沒事么?我們不實在天堂里相見了吧?”
“沒事,換了一隻手而已,”銀髮男子溫柔的笑了,語氣輕鬆的將她抱了起來,“你也沒事,加百列,只不過身上麻藥的效力還沒過去。你看,靠着上帝的保佑,我們都從‘白之月’的交手裏活了下來。”
“‘白之月’?”加百列忽然一震,醒悟過來,“對,今天是幾號?我昏過去多久了?末日過去了么?”
“12月11日,你昏過去的時間夠久了。”拉斐爾苦笑了一下,“當然,一開始看到你的傷勢時,連哈桑醫生都懷疑你再也無法醒過來了。”
“12月11日?!”加百列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然一下子坐了起來。她的聲音在顫抖,緊張道:“這麼說,末日的鐘聲還沒響?上帝,他們都在幹什麼啊,時間已經快到了!那個女孩……那個女孩平安回到我們手裏了么?”
“別急,”拉斐爾連忙扶住了赤腳想要下地的她,“你受了重傷,手術后昏迷了一個多月,如今眼睛的視力都還沒恢復呢。”
話音未落,女人已經一瘸一拐地跳下了地,推開他摸索着往外走:“不行,我們得趕緊找到那個女孩!拉斐爾,你不知道她的重要性!其實她不是米迦勒的女兒,她是……”說到這裏,她忽然覺得有什麼異常,一陣風吹來,身上涼颼颼的,金髮女郎不由得頓了頓,下意識的摸了**口,驚呼了一聲。
“我……我沒穿衣服么?”她的臉猛地紅了,想往回縮,卻一下子又靠到了拉斐爾的懷裏。她像被燙着了一般直起身體,不知道往哪兒躲閃。
“剛做完手術沒多久,吊針都還沒拔掉呢。”一件衣服蓋上了她的肩頭,帶着男人的體溫,拉斐爾的聲音低沉而溫和,“我來這裏就是帶你回去戰鬥的——以你的脾氣,如果還活着卻錯過了那場末日之戰,不知道會暴走成什麼樣子。唉!”
“……”金髮女郎拉着那件衣服裹住了自己的身體,赤腳站在地上,有片刻的失神。轉瞬,一雙鞋又套到了她的腳上。
“護士的鞋子,也顧不上合腳不合腳了。走吧,我帶你回中國。”拉斐爾替她穿上了鞋子,握住了她的手,“時間來不及了,你的眼睛只能等會來后再治了。現在你就像個普通的盲人一樣跟我走吧,別逞強了。”
他伸出了那隻非機械的手臂,挽住了她的胳膊,推開ICU的門往外走。就在這一刻,她又覺得身體晃了幾下,連忙拉住了身邊的男人。
“耶路撒冷地震,連哭牆都被震裂了。”拉斐爾簡單的解釋,“我們趕緊離開吧。”
加百列愕然:“怎麼會?這裏很少有地震……”
“如果我沒猜錯,是S城那邊已經出現大異常了吧。那扇門估計快要打開了。”拉斐爾用那隻機械手臂圈住了尚無力的她,幾乎是半扶半抱着同伴往外奔去,“兩個世界即將連通,就如沙漏一樣開始互換。”
“拉斐爾……”一貫強悍凌厲的女人靠在他的肩膀上,眼裏露出了罕見的脆弱和無助,聲音低低的,“我怕我們沒辦法贏得這場戰爭……除非那個女孩真的是光明之子。”
“光明之子?”拉斐爾猛地一震,因為這個禁忌的名字,“你說什麼?”
這個名字在世間沒有人知曉,甚至連梵蒂岡都否認其存在。它的唯一記錄,是在比《聖經》更古老、沒有經過教廷人為刪改的《死海古卷》裏——這古老的文書使他們社團的最高典籍,也是他們數百年來的行動綱領。
《死海古卷》裏記載了種種如今《聖經》上未曾收錄的神諭,不僅記錄了諾亞方舟的事迹,也預言了2012年人類將面臨的末日威脅——再古卷里,上帝曾經清晰地預言在那一夜將是人類的末日。當黑暗降臨,整個世界將永無再見天日之時。
那個時間是2012年12月21日,和瑪雅文明裡所預言的末日一模一樣。
然而,幸運的是,古卷上同時記錄了另一條神諭。上帝雖然認為人類日益墮落,有意懲戒,然而卻同時也心懷仁慈,不忍看到整個世界就此徹底混滅。於是,在末日到來之前,他將自己的孩子遣來了世間,
而那個孩子,在《死海古卷》裏被稱為“光明之子”。
聽到這個稱呼,拉斐爾震驚萬分:“你說什麼?那個女孩……她就是光明之子?”
“如果我沒理解錯,米迦勒也沒有弄錯的話,就是她了。”加百列抓着他的手臂,低聲道,“我在那個女孩的家裏找到了米迦勒留下的秘密遺書。他說這個叫夏微藍的女孩並非他親生女兒。她的母親生下她時還是個處女,不曾和任何男人有染。”
“我的上帝……”拉斐爾脫口嘆道,“處女生子!這不就是……”
“耶穌的誕生?”彷彿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加百列接了下去,微笑着,“是的,你猜得沒錯,就如同當初上帝將自己的獨子賜給人類,這一次當末夜來臨的時候,他同樣將光明之子送到了人間!”
在2012年前,上帝曾經顯靈於純潔的聖母瑪利亞身上,將自己的孩子派遣到了人間,傳播神的旨意,拯救苦難的世人——那個神之子,名為耶穌,被釘死在了十字架上。三天之後他重新復活,在門徒和世人面前展現了神跡,然後在40天後升入了天國。
而在2012年,當末日之劫再度來臨的時候,光明和黑暗之間將會有一場大戰。在這場戰鬥中,上帝再度讓他的孩子降臨人間,神的獨子將率領天使軍團打開時空之門,與“白之月”進行一場慘烈的決戰,引導人類走過末日,迎接新的光明。
——這就是《死海古卷》裏《光明之子與黑暗之子之戰》(TheWaroftheSonsofLightAgainsttheSonsofDarkness,又稱WarScroll)的篇章。
幾百年來,克蘭社團一直按照古卷上的神諭行事,一邊提防着來自異世界的力量侵入,一邊尋找着傳說中的光明之子,一代又一代,從未曾放棄。然而,直到2012年來臨,眼看末日的到來迫在眉睫,他們依舊毫無頭緒。這次忽然聽到光明之子的身世被揭開,即便是四大天使長之一的拉斐爾,也不由得無比震驚。
“是她?那個才18歲的東方女孩?”拉斐爾回憶着夏微藍的模樣,愕然片刻,繼而有些憤怒,“為什麼米迦勒不報告神父?我們找了光明之子那麼多年——18年前他就發現了,為什麼要隱瞞?”
“這是光明之子自己的意思。神子的旨意不可違抗。”加百列冷靜的反駁,“因為‘白之月’同時也在窺探着,他必須隱藏自己的存在感,等待力量充盈,真正覺醒的那一天。米迦勒服從了他的意志,進行了儀式,將他封印在了那個叫夏微藍的女嬰的身體裏。”
拉斐爾扶着她往外走,一路聽得有些出神。是的……原來一切的伏線在18年前已經埋下。那時候,自己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得少年,命運的輪拍卻已經轉動,所有人的未來都註定了。而所有的線索,都通往2012這個終點。
“可是……米迦勒不是戰死在藍洞裏了么?”他喃喃着,“那之後13年,豈不是沒有人在守護着光明之子?那個女孩就這樣獨自長大了?”
“根據遺書所描述,這世上還有另外一個守護者。”加百列低聲道,“你也知道米迦勒是謹慎的,自然還做了秘密的安排。那個封印解除的關鍵放在了千里之外,由另一個守護者——他的同伴守護着。”
“同伴?”拉斐爾不由得有些吃驚,“他連社團都沒有通報,居然會另外和人分享這個秘密?那個人是誰?”
“據說,這也是光明之子本身的意思。”加百列道,“那個嬰兒有着超越一切的智慧,他從一開始就選好了自己的守護者。米迦勒只是其中一個而已。”
拉斐爾吃驚不已:“到底是誰?”
“你不會猜到的,因為那個人根本不是社團的成員!”加百列苦笑,“十幾年來,連‘白之月’都無法探到光明之子的存在,正是因為他身上屬於‘神’的那一部分被封印了,而所有知曉這個秘密、能解開這個封印的人都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了。”
“不存在於這個世界?”拉斐爾扶着她走出了醫院。大地的搖晃已經漸漸停止了,一路上周圍都是驚慌疏散的人流,他愕然的問:“難道另一個守護者也死了?”
“是的,”加百列喃喃着,有些遺憾,“我查了一下,那個人在米迦勒死後三年也在一場火災里去世了。”
拉斐爾不由得一怔:“啊?那就是說,就算我們在末日之前找到了光明之子,也無法解除他的封印,恢復他的神性?”
“這就不是我們所能知道的了……說不定神父能做到。”加百列摸索着往前走,抓住了他的手,“我所知道到的,就是光明之子在這段時間裏躲過了‘白之月’的窺探,平安成長,直到2012年才按照父親的遺言去了S城求學。”
“為什麼事S城?”拉斐爾警惕的問。
“因為另一個守護者原本應該在那個城市啊!”加百列喃喃着,“當那個女孩長大到應該上大學的年紀時,正好是2012年。米迦勒希望她能去那個地方,尋找另一個守護者,解開身上的封印,恢復她的神性。”
2012年,S城。那是命運的轉折點,一切早已註定,只是那個女孩卻懵懂不覺。
“這一切,都是米迦勒早已精心安排好了的。他是那麼謹慎隱忍的人,獨自背負所有宿命的重擔,無論生前還是死後。”加百列的眼裏有淚水滑落,喃喃着,“拉斐爾,你知道么?那次去洪都拉斯的時候,他已經知道自己會死在那裏了,所以……他才沒有讓我們兩個跟着去吧?”
拉斐爾微微一震,無言以對。
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尚未到可以參加戰鬥的年齡。但當時他自負的認為很有才能,躍躍欲試的想參加那次前所未有的遠征,卻被米迦勒嚴詞拒絕,只允許他在海邊的岸上等待。當時他還為此憤怒不已,卻不知那個兄長般的人使用怎樣的心在保護着他們。
十幾年後,他們連個終於成長為社團的脊樑,然而黑髮黑眸的米迦勒卻長眠在了幽蘭的海底,再也無法返回這個世界。
“這次去中國,我帶回了米迦勒的遺書,將這個秘密彙報給了神父,可是卻沒能保護歐陽芷青。”加百列臉色蒼白,“我盡了全力,可是她還是被‘白之月’擄走了!神啊,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別急,”拉斐爾連忙拉住她,以免她失足從樓梯上滾落,“我們這就會中國!時間還沒有到,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一個聲音忽然冷冷的響起,“要去就立刻去!”
兩人頓時愕然。拉斐爾抬起頭,看到直升機落在了醫院的廣場上,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利落地從上面躍下,向著他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對他伸出了雙手——在那個男人的手心,光芒四射而出,幾乎足以刺瞎人的眼睛!
那時滿滿的一把鑽石,最大的有拳頭大,最小的也有榛子大。
“雷切爾?”他驚呼道,“你怎麼來了?”
“我去了一趟聖殿,把所有家當都帶上了。艾克沙修、非洲之星、大莫卧兒、神像之眼、奧爾洛夫、仙希、泰勒伯頓……所有剩下的十大名鑽都在這裏,還有幾百年來社團積累的那些不曾為人世所知的寶石。”那個人走過來,一把拉住了他的機械手臂,眼裏滿是興奮,“拉斐爾,你還活着,而且還能戰鬥,太好了!快跟我去S城,已經來不及了!”
“還有10天,為何你用這種語氣說話?”拉斐爾再度確認了一下時間,有些愕然,“那邊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神父呢?”
“你以為還有10天?”雷切爾冷笑,“來看看吧!”
他拉着他們兩個人,一路飛奔上了直升機。醫院的人已經撤離得差不多了,街道上的人流還在滾滾而去,交通堵塞的一塌糊塗。
當直升機升起在數百米高空的時候,所有俯瞰着耶路撒冷這座古城的人都不自禁的變了臉色——從高空看去,一座城市正在以一種奇特的節奏逐步塌陷。遠處的死海呈現出一種奇特的暗紅色,平靜無波的水面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彷彿一隻正在睜開的獨眼。
“天坑!”拉斐爾的眼力比所有人更敏銳,在飛機上已經看到了死海深處那個緩緩張開的黑色洞窟,也正是這個海底正在開裂的天坑,導致了耶路撒冷全城的不間斷的地震!
“不知這裏。三藩市、悉尼、東京、布宜諾斯艾利斯……世界上已經到處出現了這樣的黑洞!”雷切爾看着腳下的大地,“看看吧,拉斐爾,那扇門在持續的打開,整個世界都出現了崩潰的前兆,千瘡百孔!到不了12月21日的那一天,地球只怕有一般都會毀滅!”
“那神父呢?”拉斐爾失聲問道,“這個時候,他在哪裏?”
“在S城。據發回來的消息說,那裏出現了傳說中的‘光明之子’!”雷切爾低聲道,“為了搶在‘白之月’前面,神父立刻從瑞士趕往中國和烏利爾匯合。但那之後就沒了任何消息,包括我們所有的社團成員,進入S城后都和外界失去了聯繫!”
拉斐爾明白過來:“所以你們才準備趕去增援?”
“不僅是我們耶路撒冷聖殿總部,西歐、東歐、北美、東亞各部都已經趕過去了。”雷切爾道,“但那座城市彷彿成了黑暗的中心,吞噬着一切進去的東西。一個多月來我們的人一批批的進去,卻沒有一個人返回。所以,現在我必須率領聖殿裏的最後一批精英去往S城了。”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苦笑着,“幸虧你們兩個及時醒來了。”
拉斐爾和加百列默然的對視了一眼,不做聲的將手握在了一起——冰冷的機械手握住了女郎溫熱的塗著蔻丹的手。他們都是身經百戰、劫後餘生的社團精英,自然知道此去幾乎是一場有死無生的決戰,然而此刻心裏卻並沒有半分退卻的念頭。
“多久能到?”拉斐爾看着腳下瀕臨崩潰的大地,問。
“按理說一天一夜的飛行就能抵達中國境內了,但是……”雷切爾尚未說完,忽然直升機猛然一個搖晃,幾乎把他們甩到了地上,只聽機艙內的飛行員大喊道:“上帝!儀錶盤失靈了!全部失靈了!”
“怎麼回事?”雷切爾奔入了駕駛艙,“立刻切入手動模式!”
話音未落,忽然一聲巨響傳來,遠處的雲層里出現了一團火花,居然是兩架客機在起落過程中迎頭相撞!
“天啊……”飛行員看着這起空難,又看了看早已做的一塌糊塗的儀錶盤,眸子裏掠過一絲恐懼。
“磁矩發生了變化,可能兩極移動的現象已經出現,所以全球的儀錶定位系統都會失靈。”加百列雖然看不見,卻心如明鏡,低聲道,“估計天空和大海里的航線都將會混亂,不知道有多少飛機和船隻會失事。”
“上帝……”拉斐爾想像着種種悲慘的景象,喃喃着,“但願神父能找到光明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