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迷惑
憶——
月璃雙手支撐着下顎，靈動的眼眸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哥，你會結婚嗎？”她突然問道。
歐陽西辰微怔。“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哥哥是小璃一個人的！”她的口氣像是在撒嬌。
在這一瞬間，西辰感受到了月璃心底的不安。“這是哥哥和小璃的世界，不會再有別人。”
“這是哥哥你答應我的，不能反悔哦！”
“嗯。”
12點多的時候，本該寂靜的歐陽家卻是燈火通明。原因無非一個——歐陽家的小公主還未回家！
“你哥還在等你。”雪野幫她打開了車門。
望着燈火通明的家，月璃心裏變得暖暖的。就算刻意隱瞞，他還是會知道。這是她早就預料到的結果，不是嗎？
心，究竟在期待什麼？
月璃按下門鈴。如她所料，開門的人不是林嫂，而是一臉擔憂的歐陽西辰。
“哥。”她輕喚道。
“哪裏受傷了？”
“腳踝扭傷了，不過已經上過葯了，沒什麼大礙。”
西辰溫柔地將她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沙發上。“為什麼不告訴哥哥。”
“因為不想讓哥哥擔心。”
是啊，她不想讓他為她擔心，卻又很不小心地將那件帶着血漬的衣服落在家裏。
她總是這麼矛盾啊！
“這樣，哥哥只會更擔心。”他心裏還殘留着些許見到血衣的恐懼。
月璃仰着精緻的五官，說：“以後不會了。”
西辰輕撫着她如海藻般的長發，道：“受傷的人就應該安分點，怎麼還到處亂跑。”
“我答應雪野陪他出席家族宴會的，怎麼能食言。”
聞言，西辰微微閃神。“你和雪野的感情很好？”
“像雪野這樣完美的男生，是所有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她給了他一個模糊的答案。
“小璃……”
“我想我是喜歡他的。”
他驚愕地盯着她看似認真的容顏。這樣坦然地說出對他的好感，她的確是喜歡他啊！
“哥，在想什麼？”月璃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回過神來，“小璃長大了。”不可否認在那一瞬間，心裏竟有失落的感覺，像是被人奪走了寶貝般。
“所以哥哥以後不用再為我擔心了。”月璃靠在他的身上，聞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覺得很安心。
只要哥哥在她身邊，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會害怕。
“西辰。”
一個柔和的女聲打斷了他們兄妹的談話。
“她是誰？”月璃盯着突然出現在他們家中的女人，心裏浮現不祥的預感。
哥哥，他從來不會帶女人回家！
“她叫優奈，是哥的未婚妻。”西辰放開懷中的月璃，向優奈介紹道，“優奈，她就是我妹妹。”
“你就是小璃，長得好漂亮。”優奈露出友善地笑。
月璃沒有看她，只是望着西辰道：“哥，你沒告訴我。”
“哥也不記得有這樁婚事。”如果不是優奈帶着他們家族的婚戒來找他，他根本已經忘了雙親在他幼年時訂下的婚約。
“哥，你騙我。”她的聲音很輕，神情也很平靜。
“小璃……”
西辰想解釋什麼，但被月璃打斷了。“林嫂，扶我回房。”
“是，小姐。”
西辰對月璃突然轉變的情緒顯得有些措手不及。他知道月璃討厭有人進入他們的世界，卻不知她會是這般的反感。
望着鏡中的人兒，她毫無預兆地笑了起來，像是在發泄着什麼。笑着笑着，淚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這是哥哥和小璃的世界，不會再有別人……
他是這樣說的，但，他食言了！
鏡中的人兒迷茫、無助，像是被人遺棄的孩子…..
那是她嗎？
月璃閉上苦澀的雙目，久久無法回過神來。她對歐陽西辰的愛戀，不管隱藏得多好，哪怕是絲毫的痕迹也未曾留下。但依然騙不了自己的心。
她，還能偽裝多久？
“小璃。”
門外傳來西辰的敲門聲。月璃迅速地用手背擦乾臉上的淚。
“小璃，睡了嗎？”
月璃深吸一口氣，對鏡中人綻開了一抹微笑，之後打開了門。
“哥。”她喚道。神情已不是方才的迷茫和無助。
西辰走了進來，將手中的熱牛奶放在書桌上。“你忘記喝牛奶了。”
不知在什麼時候她竟養成了睡前喝熱牛奶的習慣，好像是父母去世的時候吧。
“謝謝哥。”
西辰坐到她的床邊，柔聲道：“如果心裏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就告訴哥。”
月璃的唇停在杯沿上，她抬眼，微微一笑，眼底莫名的情緒已被她壓了下去。“有哥哥在我的身邊，我又怎麼會有不開心的事情。”
她的表情看起來很愉悅，像極了不偕世事、純真的小女孩兒。
一時間，他對月璃反覆的情緒也迷茫了。
“哥哥是覺得我討厭優奈？”她笑着問。
西辰點頭。“如果是這樣，我可以叫她搬出去。”
月璃看起來仍在笑，但那半彎的瞳眸里沒有一絲笑意。“優奈是我未來的大嫂，我怎麼會討厭她。”
西辰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盯着她，像是要從她的臉上找出一絲說謊的痕迹。他怕看到這副模樣的月璃，彷彿戴着一張面具，硬生生地把他擋在她的世界之外。
對月璃反覆的情緒，他措手不及。
月光透過落地窗安靜地籠罩着少女。
她神情很靜，眼中的光，淡淡的，有些迷離、空洞。
見到優奈的一剎那，心底的恐懼已經將她所有的理智淹沒了。
童年的記憶，肆無忌憚地湧進她的腦海……
……
“野孩子，野孩子……”
他們圍繞着一個年約8歲的女孩兒，一直這樣罵她，打她。
嬌弱的女孩兒，沒有絲毫反抗的力量。
好痛，好難受……
但，琥珀色的眼中一滴淚也沒有。
我不是野孩子……
她的聲音是那麼微弱，沒有任何人聽見。
只有他。
那個恍若仙人般高雅的少年。
他，聽到了她的聲音。
他趕走了那些孩子，輕輕地將她抱起。他望着她的眼，充滿了憐惜。
以後，讓我來照顧你。
那天的陽光很大，照在他的身上，恍若是天使的羽翼。
他的一句話，讓她不再孤單，不再是一個孤兒。
八歲的她，有了另一個驕傲的身份——歐陽西辰的妹妹。
……
哥哥一直守護着她，她不允許任何人奪走哥哥對她的關愛。
清晨，歐陽家出現自歐陽夫婦過世以來的最低氣壓。倒不是說發生了什麼大事情，只是家裏多了個名叫優奈的日本女人，而本來笑容就不多的歐陽月璃，變得更是異常沉默。
“我去上課了。”若是注意看便能發現月璃的眼睛有點兒浮腫。
是的，她又失眠了。
一個夢，讓她心神不寧了大半夜。
“小璃，你還沒吃早飯。”西辰的話並沒有留住她的腳步。
她盯着優奈，冷漠道：“我反胃。”
西辰不自覺地蹙起眉。“小璃，你怎麼了？”
月璃低下頭，長長的睫毛遮住眼底複雜的情緒，她讓自己的神情恢復成平日的恬靜。
“哥哥就當我是在胡說。”話完，月璃就抱着畫卷出門了。
西辰想起月璃的腳傷還沒痊癒，便起身離開了餐桌。
尾隨月璃出門的西辰，遠遠的便望見月璃靠在涼宮雪野的懷中哭泣……
她因為什麼事情而難過？
“哥，天堂里幸福嗎？”
“哥，終於來接我回家了！”
“哥，這是你答應我的，不能反悔哦。”
童年的月璃，長大后的月璃，月璃的喜怒哀樂一幕幕地閃過他的腦海。她……
從未哭得這麼傷心？！
就連雙親逝世，她也未曾掉一滴淚！如今她卻哭得如此悲傷，為什麼？
月璃的淚，彷彿滴在他心頭，炙熱的溫度灼痛了他的心。
雪野憐惜地擦乾她臉上的淚痕，柔聲道：“再哭下去就變成小花貓了。”
月璃吸吸鼻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一接觸到雪野溫柔的視線，淚水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雪野，哥哥他把未婚妻帶回來了，他騙我，他說過我們的世界不會出現任何人。”
雪野嘆息，眼中的憐愛和嫉妒是那樣的毫不掩飾。
“歐陽西辰是大壞蛋！”剛剛止住的淚又掉了下來。
雪野看了下表，提醒道：“小璃你再哭下去，我們上課可要遲到了。”
月璃抬起淚眸，可憐兮兮地說：“我今天不想去學校。”
“好吧，你想去什麼地方，我陪你去。”
“你家。”
“我家？”
“不可以嗎？”她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整理自己的思緒，涼宮家是一個極好的去處。
雪野輕揉了下她如海藻般的長發，道：“上車吧。”
涼宮老當家看到雪野和月璃“相擁”的身影，甚感安慰。下令誰也不準去打攪他們培養感情。而這也正如了月璃的願。
月璃躺在吊床上，迷茫地望着湛藍的天。
她問自己：我在期待什麼？
不管隱藏得多好，她還是騙不了自己的心——
她愛他，是愛情，也是親情。從他將她帶離孤兒院那天起，她便認定，他是她的王子。
但他對她只有親情。
感情不是方程式，不能理智地分析它。東方祭說得對。她卻偏偏這般理智地分析它，然後得出一個結論。
因為，她不敢賭。因為，輸了話，她將失去一切，她怕，怕失去歐陽西辰的關愛。
也許東方祭說得對，她是魔鬼。不斷地傷害身邊的人，卻又總是有一個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拒絕東方祭，卻又不願意放開他。就連天使般的雪野，她也……利用了。
唉，她自私地利用雪野來遺忘自己對歐陽西辰不該存在的愛戀，卻不自覺地傷害了他。
如果不是優奈的出現，她會按照計劃的那樣，愛上雪野，然後讓他在涼宮老當家的逼迫下與她訂婚。
因為，縱然他不是那個人，這張臉卻是驚人的相似……
下午五點，月璃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就看到了正在專心練字的雪野。沐浴在夕陽下的雪野，像是散發著聖潔光芒的天使，安詳而寧靜。只是，她望着他俊美的側臉，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歐陽西辰。
唉，他就像是罌粟花，充滿了致命的誘惑。
“雪野。”她從吊床上跳了下來。
雪野抬起頭，朝她微微一笑，調侃道：“睡美人終於醒了。”
“對不起，因為我的任性，讓你陪了我一整天。”
雪野輕笑，像白雲一樣的笑容，很淡，卻令人心動。“難過的時候，隨時可以來找我。”
月璃靜靜地看着他，心裏陡地微微一動。“雪野你不該對我這麼好。”
“小璃你其實是一個很善良的孩子。”
月璃垂着頭，低聲道：“可是我利用了你，還把你推到這種兩難的境地。”
他輕撫着她的髮絲，眼中沒有一絲責備，有的，只是那濃濃的疼惜。“就算沒有你，這個問題我遲早也要面對。更何況，你也幫了我。”
月璃抬頭，愕然道：“我，幫了你？”
“是啊，至少你的出現證明了藍若對我並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的。”雪野眼底的光有些黯淡。為了留在月璃的身邊，他又一次傷害了藍若啊。
她，會原諒他嗎？
月璃的眼眶變得灼熱。雪野總是溫柔地包容着她的任性。“對不起。”
“傻孩子。”
這一聲“傻孩子”竟惹得月璃的淚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他擁着她，輕嘆。
她可以理智地分析愛情，卻無法理智地戒掉對他的愛戀。
愛情，沒道理！
歐陽家的氣氛因為月璃的突然失蹤而變得更加低沉。西辰接到月璃失蹤的電話，便立刻放下了手頭的工作，趕了回來。據阿龍的報告，月璃是和雪野一起進了涼宮家。但，重要的是……
月璃以前不管去哪裏，都會交代一聲，因為她怕他擔心。
“少主，小姐回來了。”管家明顯地鬆了口氣。
西辰瞥見月璃紅腫的雙眼，就算此時心中有再多的不滿也煙消雲散了。
林嫂接過月璃手中的畫稿，說：“小姐，你可回來了，少主等了你一整晚。”
月璃隱去眼中波動的情感，走到西辰的面前，喚道：“哥。”
“優奈已經搬出去了。”
月璃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但那也只是一瞬間。
“如果你是因為優奈的事情和哥鬧脾氣，現在氣也該消了吧。”除了這個原因，他猜不出月璃在氣什麼。
“哥，把優奈接回來吧。”她的聲音很輕，卻很清晰。
西辰微怔，他站起身，凝視着她精緻卻又顯得有點兒冷漠的五官，無奈道：“小璃，你告訴哥，你在想什麼。”
月璃唇邊地笑漸漸地失去溫度，眉宇染上一絲悲傷。“哥，以前不管我想什麼，你總能知道。”
西辰望着她倔強的容顏，心裏湧上莫名的恐懼，突然間覺得月璃離他好遠，好遠……
“但是現在我哪裏受了傷，是不是真的失蹤，你卻要從旁人的口中得知。哥，你聽不到我心底的聲音了？！”她咬着下唇，努力剋制自己的悲傷。
月璃唇上的血絲好似在控訴他不是一個盡責的好哥哥。“哥知道最近因為公司而忽視了你，以後哥會早點兒下班。”
“哥哥不會明白的，哥哥怎麼會明白啦。”月璃低喃着，拖着漂浮的腳步上樓。
西辰無力地坐了下來，他閉上苦澀的眼睛，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幼年時的畫面……
“哥哥——”女孩兒嬌小的身子撲進了少年的懷中。
俊雅的少年微微俯下身，將年幼的妹妹抱起。“小璃又任性了。以後不可以再等哥哥回家了。”
女孩兒嬌憨地笑着，眼睛亮晶晶的，她環着少年的脖子，道：“小璃最喜歡哥哥了，所以，我要和哥哥說晚安。”
似乎，有風吹過。
櫻花漫舞中。
少年眉宇間的憂愁漸漸地散去，眼眸恍若星子般璀璨。
只要，他守護的小公主幸福，這就足夠了！
“櫻都學園”的會客室——
“小璃，你是不是討厭我？”漂亮的女人臉上佈滿憂愁。
“怎麼會，你得想太多了。”月璃冷着臉，對她還是一貫的冷漠。
“可是……”
“我要去上課了，你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問我嗎？”
“等一下，可以再給我一分鐘的時間嗎？”她放低身段。
月璃點了一下頭。
“我很愛你哥，我想嫁給他。西辰說，你是他唯一的親人，除非你願意接納我，否則他是不會娶我的。所以，小璃，請你接納我。”她哀求道。
月璃盯着她，眼底閃過一絲憎意。
“小璃，你願意接納我嗎？”
“我會叫人接你回歐陽家的。”話完，月璃便快步離開。
“謝謝你，小璃。”對着她冷漠的背影，優奈揚起一抹燦爛地笑。
“雪野，肩膀借我靠一下。”離開會客室，月璃的神情變得脆弱。
雪野將她輕輕地擁入懷中，憐惜道：“既然不喜歡她，又何苦讓她進入你們的世界。”
“就算她離開了又如何，以後還是會有另一個優奈，而我們永遠只能是兄妹啊。”她將頭埋進他的懷中，聲音悶悶的。
在雪野面前，她已經沒什麼好隱瞞的。
“想哭的話就哭出來，憋在心裏只會更難受。”
“已經沒有眼淚了。”也許是太過於悲傷，竟然連哭泣的感覺也沒有。
他倒情願她哭出來，至少比現在這副木頭娃娃的模樣好得多。
“放開她！”一個激動的聲音平地響起。
月璃順着聲音的源頭看過去，竟是許久不見的東方祭。自從在診所發生那件事情后，他們一直沒有見面。刻意避着他，只是想讓他自己想通，放棄她。
月璃離開了雪野的懷抱，不是因為怕東方祭誤會，而是擔心他身後的藍若誤會。
“月璃和雪野的感情還真好，每次見到你們都是親密地抱在一起。”藍若面無表情，口氣中的妒意卻泄露了她的情緒。
月璃勉強扯出一絲笑，打趣道：“難道藍若你在吃醋嗎？”
“才不是。”藍若白皙的臉上浮上可疑的暗紅。
“真的嗎？”月璃突然玩心大起。她才不信藍若真的可以無視雪野的魅力。
心動不如行動。月璃又‘賴’到了雪野的懷中。而還處在狀態外的雪野沒有任何反應，任她擺佈。這一幕落到外人眼中，可不止是曖昧而已。
他們相擁的畫面諧調而唯美，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但……
“放開他！”
“放開她！”
忍無可忍的倆人異口同聲地喊道，破壞了這溫馨的一幕。
“呵呵……”月璃盯着藍若，扔下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有進步，八秒。”
“Honey，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月璃望着他，冷漠地說：“我沒必要告訴你。”
“是因為在診所發生的事生我的氣嗎？”他問。
“東方祭，別再纏着我。”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應付他。他對她越好，她只會越內疚。
“你可以罵我，怪我，但是你不能要求我不喜歡你。”他的神情很認真。
月璃垂下眼帘，不語。
“診所發生的事，我不會道歉。”
“東方祭，.”她抬起眼帘，盯着他，問，“怎樣做，才能讓你放棄。”
東方祭的眼中出現了痛苦的痕迹。“我也很想知道，要怎麼做才能對你死心。”
海散發出魅惑人心的藍色光芒，在月光下閃爍着。淡淡的，一層白色的面紗遮住了它的容顏。似真似幻，迷離動人……
此時夜已深了，月璃卻依舊沒有打算回家。
“小璃該不會想在這裏吹一夜的冷風吧。”雪野的語調依舊清雅。
月璃沒有看他，只是輕聲道：“雪野，你回去吧，我沒事。”
“因為東方祭的追求煩心嗎？”
“嗯。明明不喜歡他，卻無法堅決地拒絕他，放開他。甚至在不知不覺中依賴他，習慣他的照顧。”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從她的聲音中可以感受到她的迷茫。
“小璃你只是個孩子，還無法分辨開親情、愛情、友情。”
月璃垂着眼，琥珀色的眼眸，靜靜的。“是這樣嗎？”
“對他，也許是友情，就像是對那個人，也許只有親情罷了。”
“雪野，你在誤導我。”沙子從她的指間流逝，宛如那不可挽留的時間，有種蒼白的無助。
“愛情不同於親情或友情。”暗夜中，美如妖精的少年淡淡地說著。
月璃突然笑了，瘋狂地笑在暗夜中顯得格外的詭異。半晌，她止住了笑。
“雪野你在誤導我。”
“誤導嗎？小璃一直是這麼理智，我又怎能誤導你。”就算有心這樣做，但在她的面前也只是幾句蒼白無力的話語罷了。
月璃抿着唇，沒有說話，抱着自己冰冷的身體，心裏湧上莫名的驚慌。
午夜，沉睡中的月璃在雪野的懷中回到了歐陽家。
西辰小心翼翼的接過雪野懷中的月璃，向雪野道了聲謝。
“你是小璃唯一的親人，也是她最重視的哥哥。”雪野留下了這麼句話，就離開了。
望着月璃恬靜的睡容，西辰嘆了口氣。
他，不懂她！
如果她是因為優奈的事情不開心，又為什麼派人把她接回來？
西辰輕輕地將她放到床上，幫她蓋上被子。“小璃，哥要怎麼做，你才能變回原來的小璃。”
睡夢中的人兒眼角滑落一滴透明的淚。
風，很大。
白色的紗簾在暗夜中舞動……
西辰走到窗前，關上窗。
她睜開淚眸，凝視着他的背。
彷彿感受到她灼熱的視線，他轉過身。明明有很多話想跟她說，但望着她悲傷的眼，竟發不出聲來。
月璃閉上眼。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泄露了心底的愛戀。
他走到床邊，俯下身，在她額前印下一吻。“小璃，你永遠是哥最寶貝的小公主。”
睫毛輕顫，她沒有勇氣睜開眼。
哥，不要對我這麼好。因為她怕，她怕自己會捨不得放手。
次日，歐陽家的氣氛變得更加低沉，因為……
“少主，小姐一早就讓雪野少爺接走了。”管家戰戰兢兢地說。
西辰的神情越變越難看。
“阿龍。”
“少主有什麼吩咐。”阿龍自暗處走出，恭敬地笑。
西辰的神情漸漸恢復以往的冷漠：“跟着小璃。”
“是，少主。”話剛落地，人已消失。
“西辰，這是我做的早餐，你嘗嘗。”優奈決秂煤玫匕鹽棧幔衛蔚刈プ∷娜恕?
“我沒胃口，你自己慢慢吃。”西辰的態度不冷不熱。
“可是……”
她的話未完，西辰就已經離開了。
“準備什麼時候回學校？”雪野柔聲問。
“不知道。”月璃懶洋洋地靠在竹椅上，無精打采道。
“小璃，你想逃避到什麼時候？”這是第幾天了，第四天了吧。不去學校，也盡量避免和歐陽西辰接觸，每天像鴕鳥一樣地躲在他家。
“雪野，我的腦袋好亂，好多事情還想不明白。”月璃蹙眉，眼底佈滿了痛苦。
雪野輕嘆。
“真的，等我想明白了，我就不會天天來煩你了。”月璃低着頭說。
“我只是在擔心你。”
雪野溫暖的眼神讓她的心更難受：“我沒事，只是暫時還沒有勇氣面對他。”
“真的放得下嗎？”他問。
“有區別嗎？他只能是我哥哥。”她風輕雲淡道。
雪野盯着她嬌美的側臉，道：“小璃理智得可怕。”
她站起身，漾了一抹微笑：“彼此而已。”
雪野疑惑道：“我做了什麼讓小璃難受的事情嗎？”
她調皮地笑道：“雪野你不也是利用我避開涼宮爺爺的耳目，偷偷的和藍若培養感情。”
雪野微怔。
方才悲傷的月璃消失了？！17歲的女孩兒，竟然懂得控制自己的感情，她，到底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長大的。
“雪野，小璃。”藍若提着一個蛋糕向他們走了過來。
“你的速度好快，我和雪野的悄悄話還沒說完啦。”
“小璃還沒吃早飯吧。”藍若努力地剋制住自己的心緒，綻開了一抹微笑。
“藍若還真是細心，難怪雪野把你當成寶似的。”月璃故作哀怨道。
藍若尷尬地撇過頭。
月璃接過她手上的蛋糕，繼續捉弄道：“藍若在害羞嗎？”
藍若輕咬着唇，眼底的光有些波動。
就算拚命假裝不在意，心裏依然是窒息的痛。
他，好殘忍啊。
既然不喜歡她，為什麼還總要讓她夾在他們之間。
雪野看着藍若，心裏湧上深深的歉意。“小璃，別鬧了，來吃蛋糕。”
月璃一怔。雪野聲音中不舍的意味是那麼的濃烈。
呵呵……他喜歡她，自然是萬分地寶貝她。月璃望着他們，心裏竟是窒息的難受。
忽而，月璃笑了起來。眼底的波動迅速隱去。“今天是誰的生日？”
“是雪野的生日。”藍若的聲音很輕，她望着月璃的眼，含着一絲怨恨。
“我可沒準備禮物。”月璃接過雪野手上的蛋糕，輕咬了一口。
“只是形式上的東西罷了。”雪野將切好的蛋糕遞給藍若，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宴會那晚之後，她對他的態度便一直是這樣，恭敬而疏離。
藍若垂下頭，避開了雪野溫暖的視線。
月璃看了一眼雪野，又盯着藍若瞧了好一會兒。突然她靠近雪野，吻了一下他的臉頰。
“這是我送你的禮物。”月璃朝還處於獃滯狀態的雪野笑得好不無辜。
藍若的睫毛微微顫抖，她撇過頭，漠視他們親密的動作。
雪野回過神。“小璃，不要胡鬧。”瞥見藍若難看的臉色，他突然明白了月璃的用意。
唉，驕傲的月璃怎能容忍欺騙，若是有一天她知道他一直在誤導她，她會怪他嗎？
“老當家佈置下來任務，我還沒完成，我先走了。”藍若起身，欲離開。
月璃跟着站了起來，她攔住了她，淺笑道：“藍若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怎麼……怎麼會。”藍若避開了她玩味的視線。
月璃突然笑出了聲。“那你是在生氣，我沒送你禮物。”
“不是。”
藍若看着笑靨如花的月璃，退後了兩步。
心口，灼熱的疼痛揪着她。
她，怎能這般無辜？！
是她毀掉了她從小到大一直小心翼翼守護着的夢想……
月璃並沒有察覺到藍若千絲萬縷的心緒。她依然笑着。“藍若，你在害羞，對不對？”
“小璃，別鬧了，既然爺爺有事找藍若，你就不要再為難她了。”
瞥見藍若漸漸蒼白的容顏。雪野的心口泛起一陣疼惜。
他只是想斷了她對他的感情。
從未想過要傷害她。
月璃轉身看他，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冰冷。“雪野你是在心疼藍若嗎？”
雪野不語，只是神情有些凝重。
月璃沒有察覺到他們之間的暗涌。當她再回過頭的時候，藍若已經離開了。
月璃微蹙起眉。
藍若對她的敵意，是為何？
夜晚
雖說這個宴會是為雪野慶生，但她怎麼看都像是相親大會。各色的美女，環肥燕瘦，各有千秋，但她們的共同目標是一致的——那個有着溫柔笑容的天使！
唉，若是眼光可以殺人，她大概現在已經千瘡百孔了。
“雪野的魅力還真大，早知道我就不來。”月璃側身朝他抱怨道。
雪野淺笑。
涼宮老當家朝他們走了過來。
“爺爺。”雪野喚道。
“小璃，你和雪野的關係已經這麼親密了，待會兒我就宣佈你們的關係。”涼宮老當家扔下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爺爺，你是不是誤會了。”月璃突然覺得他的話很不對勁。
“你都開口叫我爺爺了，還能有什麼誤會。”涼宮老當家滿臉笑容。
“我……不是，涼宮爺爺，我和雪野……”
“爺爺了解。”涼宮老當家打斷了月璃的話。“你們慢慢聊，爺爺先去招呼客人了。”
說完，他笑呵呵地走開了。
“雪野，我覺得爺爺好像誤會我們了。”
“爺爺好像真的誤會了。”雪野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擔心，一臉的風輕雲淡。
月璃抬眼，道：“你不擔心藍若誤會嗎？”
“我會和她解釋清楚的。”
月璃皺了下眉，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雪野還是原來的雪野，爺爺還是原來的爺爺，一切和以往沒什麼不同啊！
月璃搖搖頭，企圖將腦海中奇怪的感覺晃掉。
“Honey。”東方祭突然間冒了出來。
“東方祭？你怎麼也來了。”她記得他似乎不是很喜歡這種場合。
“因為我想見的人在這裏。”
月璃不自覺地皺起眉，“我以為我說得很清楚。”
“你已經好幾天沒去上課了。”
“不關你的事。”
東方祭想說什麼，但場上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非常感謝大家來參加我孫子的慶生宴，現在我向大家宣佈一件喜訊……”涼宮老當家站在舞池中央，臉上堆滿了笑。“雪野和他的未婚妻歐陽月璃決定正式向大家宣佈他們的情侶關係。”
涼宮老當家的話如一聲巨雷平地響起，震昏了一大片人……
“雪野的未婚妻是歐陽月璃？！”
“那東方學長呢？她拋棄他了嗎？”
“對啊，他們都在一起兩年了，怎麼可以說變心就變心。”
“東方學長好可憐！”
......
相對於眾人的反應，月璃的反應卻顯得過於平靜。
“你，真是他的未婚妻嗎？”東方祭的眼中佈滿震驚，輕柔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受傷。
月璃點了一下頭。“這樣可以放棄了嗎？”
他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微微顫抖的手泄露了他此時的情緒。
“你會祝福我們嗎？”月璃的睫毛微顫，唇邊淡淡地笑有些透明。
東方祭沒有回答，只是走到鋼琴架前坐下。
“這首曲子是我送給月璃和雪野的祝福。”
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跳躍着，頓時悠揚的鋼琴聲溢滿了整個宴會。琴聲時而委婉深情、娓娓傾訴，時而激動高亢、盡情禮讚，只是這琴聲雖美，卻含着淡淡的憂傷……
《葬》是他最喜歡的鋼琴曲。作曲者維納入寫下這首曲子后，便隨他妻子離開了人世……
東方祭閉着眼，彷彿整個人溶進了這首曲子中，他的神情平靜了下來，曲中那淡淡的憂傷漸漸地消散......
維納入是在幸福中死去的，帶着對他妻子滿滿的愛意……
而他的故事結局是——到最後他才發現自己不是小公主的王子。所以他放手了，給她自由，祝福她和她的王子！
歐陽西辰盯着晨報，眼底的寒意愈發駭人。
“現代版童話故事。”
“三角戀情，騎士獻上祝福。”
“兩大家族聯姻，造就浪漫愛情。”
標題一個比一個聳動，而西辰的臉色也越變越難看。
“少主。”阿龍恭敬地喚道。
“小璃和涼宮雪野到底是什麼關係？”
阿龍遲疑了一下，如實稟告道：“小姐和涼宮雪野好像的確是情侶。昨晚涼宮當家宣佈這件事的時候，小姐也沒有反駁。而且，一整晚和涼宮雪野都和……親密。”
西辰手中的報紙被他不自覺地揉成一團，半晌，他的神情恢復如初。“下去吧。”
“是，少主。”
涼宮雪野的確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男生，不管是能力，還是外在。月璃選擇他，他應該感到高興。但他無法剋制自己內心的憤怒。從小守護的小公主突然間成了別人的未婚妻，而他卻是從報紙上得知這個消息的。
難道他和小璃的感情真的疏離到這種境地嗎？想到這，西辰俊美的臉孔竟出現了些許的憂愁。
從他將她從孤兒院帶回歐陽家起，已經過去了12年。這麼多年來，她從未隱瞞過他任何事。
但，這次……
“西辰。”
一個甜美的女聲在西辰的身後響起。
“這是我做的甜點，你嘗嘗。”
“我不喜歡甜點，你自己吃吧。”語調清雅，沒有絲毫的起伏。
又是一樣的冷漠，難道這是歐陽家的遺傳嗎？優奈並不死心，拿起一塊薄餅，溫柔地笑道：“西辰，你嘗嘗嘛，我弄了一個下午，很辛苦的。”
西辰低頭專註地批閱公文，連眼皮也不抬一下。
優奈坐到了他身邊，繼續用甜得膩人的嗓音道：“西辰，你嘗一下嘛，這可是人家親手為你烤的。”
這個女人不知道死心兩個字怎麼寫嗎？
“你嘗一口，我就乖乖地出去，保證不再吵你。”
為了清凈，西辰無奈的把她手中的薄餅咽下肚子。
這時，傳來杯子破碎的聲音。
西辰抬頭，看到了一臉震驚的月璃。
“小璃？”西辰這時才遲鈍地發現她的手背紅了一大片。“林嫂，把醫藥箱給我。”
西辰握着她的手，憐惜道：“疼不疼？”
月璃甩開他的手，霍然轉身離開。
“小璃，你要去哪裏？”西辰追了上去，焦急地笑。
手上疼痛的感覺暫時拉回了她瀕臨界點的理智。“我要去涼宮家。”
“你的手燙傷了，我先幫你上藥。”瞥見月璃被燙紅的手背，心口泛過陣陣痛惜。
“是啊，小璃。你的手紅紅的，上了葯再出去。”優奈從醫藥箱中找出燙傷膏遞給西辰。
月璃的視線在他們中間徘徊，在這一瞬間，她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在他們的世界之外，她和西辰的距離好遠……
西辰溫柔地將燙傷膏塗在她被燙紅的肌膚上。
月璃盯着自己的手，神情恍惚。良久，她抽回了自己的手，霍然轉身離開。對西辰地叫喚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