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聲
時近年底,泰國南部再次發生多起槍擊事件,局勢緊張,遇難者中包括赴當地工作的中國商人。各大媒體與網站紛紛報道。泰國政府表示,這是泰南局勢惡化的延伸,而並非針對具體人群。鑒於泰國南部也拉、北大年、陶公三府的治安局勢尚未得到有效控制,泰國決定延長這一地區的緊急狀態。隨後中國駐泰國使館特別提醒中國公民,盡量避免前往衝突地區,如確需前往,應提高安全防範意識,謹慎出行,注意人身安全。
齊翊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回復E一mail了。
桃桃打來電話,問齊翊是否仍在泰南,急道:“如果滿心姐都沒有他的消息,那齊大哥一定是出事了,他不會不聯繫你的啊。這可怎麼辦?大尾巴一來看我,就帶了這麼個壞消息,真是不吉利。”
“我又沒說他出事了,只是說泰南最近不安定,好像老齊也在那邊。是你自己一直在念念念,說些不吉利的話!”那邊傳來何天緯的抱怨聲,一陣窸窸窣窣,他將電話搶下,說道,“誰讓他搞個人英雄主義,要跑去那種地方。不過,其實他也沒有那麼討厭了……滿心,你就不想打探一下他的下落么?”
你真的不打算和他告別?你就不怕以後很久很久都見不到么?耳畔響起貞姐的話,蔡滿心心頭一悸,發了兩封信給齊翊,始終沒有迴音。新聞沒有進一步的跟蹤報道,她打電話到中國駐泰使館,工作人員回應道:“傷亡名單中沒有這個人,但也有可能南部偏遠地區相關數據不全,你不妨聯繫宋卡府的中國總領館。”
總領館那邊忙於處理幾位中國公民的後事,等了兩日終於找到負責人,他也沒有確切信息,說道:“或者他跟着國際組織走,如果不是護照丟失或違規居留,也不會主動和我們使領館聯繫。至於傷亡者,我們還需要和各個府的警察局、醫院以及慈善機構等一-一核實。”
蔡滿心想到志願者網站上曾經提到過的幾所援建學校,其中一所就在宋卡府,於是查了號碼打過去,得知一行人仍在泰南。蔡滿心拿到對方負責人的手機號碼,撥過去,接電話的人操着德國口音的英語,說:“詡?我不知道那是誰。你知道他的英文名字么?
“他是中國人,你們組裏有中國人么?
“oK,我知道了,你稍等。”
蔡滿心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沒事,他就在電話那端。然而,要說些什麼?她無端地緊張起來。
“喂,請問是哪位?”是個陌生男子的聲音,講着南洋腔的中文。
“我……我是齊翊的朋友。
“哦,他們聽說找華人,就把電話給我了。齊翎哦,他現在在新加坡那邊的醫院裏。
“他怎麼會住院?”蔡滿心急問。
“前兩天學校舉行足球賽的時候發生了爆炸事件,齊翊為了保護兩個孩子,被人群壓在下面。他的手本來就傷愈不久,韌帶拉傷,有些小骨折。稍等,我告訴你他那邊的號碼……喂,你還在聽嗎?喂,喂?”
聽着對方一聲聲的問詢,蔡滿心已然硬咽無語。
在距離吉隆坡兩小時車程的雪蘭獲河門,遍生着大片茂盛的紅樹三林。“這些年很多原生的樹木被砍伐了,取而代之的是棕擱樹這樣的經濟作物,沒有規劃的土地開發,是不利於螢火蟲生存的。好在政府己經開始懂得保護,現在有引擎的船就不能再進入這一帶的河流了。我們也正在與大馬的森林研究院合作,看如何有利於保護螢火蟲以及各種鳥類的棲息地。”當地的華人朋友介紹着。
“阿堅和我提起這個地方,我就想,應該讓你也來這邊看看。”齊翊和蔡滿心並肩坐在小艇上,一隻小小的螢火蟲甚至飛入船內,舞動着不肯離開。他停頓片刻,說道,“阿海少年時的白沙鎮,應該也有這樣的景象。”
“以後的白沙鎮和嶺港,也會是這個樣子。”她淺淺一笑。
蔡滿心終於看到了河口的紅樹林,雖然這是在千里之外的異闊,然而眼前夢境般的景象讓她更加相信,生活可以比想像更令人驚喜。
天色漸暗,月亮只是樹影后淺淡的一彎。林間明明暗暗的螢光越來越繁密。在安靜的夜晚,水流發出塗塗的聲響。小艇轉了一道彎,面前一片閃爍的星光,彷彿與銀河相通,沿着幽靜的河道,便能直接駛向天際。
你是否還在等待思念的那個人,還在尋找生命的意義?
你是否還有無法釋懷的過去,還為迷茫的未來感到恐慌?
沉穩的心,如同沙石,將時光中混濁的泥流過濾,層層滲透之後,剝離了一切憤意、惶恐和失落,還原它更加純粹清澈的模樣。
經歷了漫長的旅途,終於看見了彩虹彼端,也再次擁有了夢想的力量。
那些期望細碎地蔓生,是心底開出一朵花的聲音。
水聲寥落下來,你們也停止了細細喁語。
流光穿過林間,等待,並不漫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