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公主歸來
“小……璃……”雪野感覺自己的腦子打了結，簡單的名字，在此刻從唇里喊出來，是那麼地困難。彷彿用了一生的力氣，用盡了全部的勇氣，才將那個魂牽夢縈的名字喊了出來。
“雪野，哥，幹嗎那樣看着我，你們不認識我了嗎？不是這麼無情吧，我才走開不到兩天啊！”精靈一般美麗的少女掩嘴輕輕地笑了起來，恍若翩飛的蝶，輕悄悄地走了進來，走到潔白的婚紗面前，駐足。
“小……璃，是……你嗎？”歐陽西辰的聲音，有點顫抖。他甚至不敢走向前去擁抱眼前鮮活的少女，雖然，擁抱她的慾望已經讓他的心開始疼痛起來。
“是我啊。哥，你怎麼了？不要告訴我你也得了失憶症啊。”少女笑着轉身，走到成熟的美麗男子身邊，輕柔地淺笑，“哥，我是小璃，歐陽月璃。我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轉身，面對震驚的天使少年，少女柔柔地笑了，“雪野，我回來了。對不起，這兩天你一定很擔心吧。沒關係，我回來了，真的回來了，所以，你們不要再煩惱了。”少女說完，垂下了頭。
輕輕的，目光注視着美麗而又神聖的婚紗，目光掃過佈置得華麗而又絢爛的宴會大廳。這裏，就是一切會結束的地方啊……
月璃悄悄的露出一抹笑容，笑得微微地苦澀。
繞了大半圈，最後還是回到這裏，她以為自己會哭得歇斯底里，會恨得咬牙切齒。
可是沒有。回到這裏，當她看見那兩個她深愛的男人那深沉憂傷的目光，她連一句責難的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是愛她的，她已經明白了。
只是他們的愛，夾雜了太多的東西。而她，之前的她，因為這樣而否定了一切，卻忘記了自己的愛，又何曾單純呢？
現在她明白了，所以她回來了。
沒有恨，沒有怨，甚至沒有心結，也沒有了誤會，連同追回的記憶一起，她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讓一切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因為，她愛他們，深愛。
“小璃，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們……”歐陽西辰顫抖地抱住美麗的少女，顫抖地說著。
可是少女微笑着搖搖頭，“哥，不可以放棄。我回來了，所以，更沒有理由放棄了。”
“小璃？”雪野驚疑不定的眼睛看着月璃，不敢相信，卻又悸動不已。
她回來了，終究還是回來了！
心裏暖暖的，一股溫熱的液體流過心際，刺激着他的神經。雪野第一次發現，原來他也會想哭的。
雪野還以為，母親離開的那時，他已經忘記了怎麼哭泣；卻因為這個美麗的精靈人兒，他再次學會了哭泣。
拚命地剋制着眼角的微紅，雪野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
月璃注視着雪野晶瑩的眸子，眼角泛起了霧氣。她輕輕地推開擁抱着自己的男人，慢慢地走到了雪野身邊。他還是那麼美麗，那麼迷人。她的天使，她深愛的，也深愛她的天使。
輕輕一步，走上前，擁抱，月璃主動擁抱了妖精般美麗出眾的男孩。
雪野一振，然後緩緩地收攏自己的手臂。只有抱着她的時候，他的懷抱才是滿滿的。用力地感受少女真實的存在感，雪野終於忍不住掉淚。
“別哭，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又偷偷地消失了。我發誓不會有下一次了。對不起，雪野。”
少男少女擁抱在一起的畫面，美得如同美麗的圖案一樣。
歐陽西辰握了握拳，發現自己插不進去。
第一次有了深沉的無力感，第一次發現，小璃的世界，他竟然插不進去。
歐陽西辰苦澀地笑了。這是他選擇的，是他一手促成的，不是嗎？他有什麼資格說失落呢？
衝著涼宮雪野輕輕地使了個眼色，歐陽西辰退了出去。這裏的空間還是留給他們吧，一定會有很多話要說。
可是，少女柔美的聲音阻止了他的腳步。
“哥，你不要走，至少等我把話說完再走好不好？”不知什麼時候，月璃輕輕推開了涼宮雪野，靜靜地站在一邊。
“小璃，你回來就好，你不願意做的事情我們不會逼你，真的。”歐陽西辰寵愛地看着月璃，輕輕地笑，“哥哥和雪野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至於剩下來的，我們會想辦法處理，沒什麼大不了的。小璃只要留下來。快樂地生活就可以了。”
“哥，你說的是真心話嗎？”水晶一般透明的眼睛直視歐陽西辰，月璃靜靜地開口，“雪野，十幾年的苦心經營真的捨得為了我而毀於一旦嗎？”
“小璃，我……”歐陽西辰和涼宮雪野同時開口，要說什麼，卻被打斷。
“哥，雪野，不要現在做讓自己以後後悔的決定，我已經回來了，我不會走的。”月璃輕輕地搖頭，轉身注視着潔白的婚紗，微微地笑，如同天上的星星，璀璨，“而且，我也不想讓你們後悔。”
少女輕柔的聲音如同天籟，回蕩在空氣中。
“哥，我知道你多麼在乎歐陽集團的，這完全是你這麼多年一手努力起來的呀。就算現在涼宮集團已經在你的掌握之中，可是最後的協議沒有達成的話，你並沒有完全的勝算對不對？到時候如果有些許的變化，對歐陽集團，對你的事業都是一個很大的未知數，對不對？涼宮老爺子不是普通人，他很精明，在我沒有和雪野訂婚之前，最重要的那紙和約，他是不會簽的。雖然之前哥哥已經拿下了涼宮集團超過半數的股份，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果不能徹底地將他解決，以後說不定麻煩重重。哥哥不想那樣的，對不對？”
月璃的眼睛亮晶晶的，注視着歐陽西辰。那一瞬間，歐陽西辰忽然覺得自己彷彿被看透，說不出話來。
“雪野，你也是一樣。如果哥哥不能完全成功，如果不能在全世界的媒體面前宣告涼宮集團破產，你的報仇計劃等於落空，不是嗎？雪野，你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你捨得放棄嗎？所以，不要猶豫了。哥哥也是，計劃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啊，就這麼放棄了，我都替你們覺得可惜。”月璃輕輕地搖頭。
“小璃，你這是在諷刺我們嗎？”雪野的眼裏突然凝結了風暴，冷冷地朝着月璃刺來。
月璃沒有回頭，甚至沒有生氣。她只是淡淡地笑了，衝著那潔白的婚紗。她微微地搖頭，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顯得迷離，“我只是覺得，我不想放棄穿着美麗的婚紗走向我最愛的人的身邊的機會。即使，這場訂婚宴並不是專門為我而設定的，可是我還是很開心。”
歐陽西辰震動，而涼宮雪野再也說不出話來。
少女笑得很幸福，“雪野，哥哥，這個理由你們接受不接受呢？”
“小璃，這麼做你不會後悔嗎？”歐陽西辰的嗓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
少女堅定地搖頭，“不會。”
“為什麼？你之前不是……”雪野閉了閉眼睛，輕輕地說。
“是啊，當時因為很多事情不明白，你們又瞞着我，我真的好生氣啊。”少女微笑起來，“可是現在我明白了啊，而且，我愛你們，我也想為你們實現願望。”
月璃的聲音淡淡的，帶着幾分疲憊，帶着幾分惆悵，帶着更多的，是真誠。
不知道為什麼，那恬靜的嗓音，讓歐陽西辰和涼宮雪野的眼圈開始發紅。
“哥，雪野，那麼你們現在還有意見嗎？”
“沒有，照你說的，按計劃進行。”歐陽西辰拚命忍住喉嚨的酸澀，微微一笑。
而雪野，則是輕輕地點頭。
“那太好了，就這麼說定了。”少女笑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歐陽西辰和涼宮雪野都忽然發覺，少女的容顏，好遙遠，也好陌生。
這麼成熟體貼而又懂事的歐陽月璃，真的好陌生。可是，卻又不由自主的，去相信她。
算了，就算是小璃故意的，他們也認了。畢竟，她回來了，她沒有選擇徹底的離開，而是回到了他們的身邊。
這就夠了，足夠了！
歐陽西辰泛起了一個真心的笑容，“小璃，一定有很多話想跟雪野說吧。哥哥先回去了，不打擾你們。”
“哥，你說什麼嘛？”月璃白皙的小臉染上了一抹淺淺的粉紅，卻沒有阻止歐陽西辰離去的腳步。
空氣中，只剩下了雪野和月璃。
月璃伸手，手指描繪着雪野的五官。精緻的眉，好看的眼，高挺的鼻子，還有小巧的唇，那是讓女生都為之妒忌的美麗容顏。還有那天使一般的微笑，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瘋狂的少女。
只是此刻美麗的臉上有了疲倦的痕迹，眉雖然舒展了，但是眼角的血絲讓他顯得幾分沒有神采，他，一定累壞了吧。
自從認識雪野之後，這還是第一次，自己消失了，卻沒有讓雪野找到。
他，一定急壞了。
月璃輕輕地笑了起來。
“小璃？”雪野的聲音依然如同叮咚的泉水，那麼好聽，那麼清澈。
“你瘦了，才兩天，你的臉，就瘦了，雪野。”月璃的聲音，帶着絲絲的心疼。
“因為你不在。”
“傻瓜，就算我不在，你也不能虐待自己啊。”
“不，小璃，我不是虐待自己，我只是陪你一起受苦。”雪野抓着月璃的手，輕輕地說。
瞬間，空氣凝結了！
雪野沒有說話，月璃也沒有。
然後，她輕輕地離開了雪野的身邊，走到了宴會大廳的最上層，擺放鋼琴的地方。
打開琴蓋，坐下，十指飛舞。
優美的旋律在空氣中流瀉出來，浪漫，而又唯美。
即使沒有王子
我仍是公主
咖啡依舊香醇
生活仍然美好
就算給我再大的城堡
也不做愛情的奴隸
就算沒有王子
我依然是驕傲的公主
繼續着一個人的童話
下一站
到哪裏
到底愛
在哪裏
讓我找個罐子
把“心”密封起來
放入時間的冰箱
至少在今後的歲月中
讓它保持新鮮
玫瑰開放了
魔咒解開了
可是王子卻還沒有來
這樣吧
不如就再睡一下
夢醒了的時候我就算是一個人
仍然是最幸福的公主
……
依然是那帶着淡淡的憂傷的旋律，隨着月璃空靈的嗓音在空氣中流動。
滑過雪野的心裏，雪野一動，走上前去，抱住了美麗的少女，喉頭略略的哽咽，“你不會沒有王子的，小璃。”
然後深深地吻。
少女沒有拒絕，只是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感受着此刻的幸福。
直到不能呼吸，兩人才喘着氣分開。
少年抱着少女，少女靠在少年的懷裏，空氣中流蕩着曖昧的氛圍。
“我還記得當時我為你畫畫，可是畫了哥哥。當時你是第一個知道我喜歡哥哥的人。”月璃輕輕地笑了。
“當你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看着我的樣子一臉驚訝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可是即使如此，我還是第一眼就愛上了你。小璃，你肯定不知道當時你一臉正義地來‘拯救’我的時候，我是多麼地感動。”雪野輕輕地笑。
回憶往事的時候，他們的臉上都是滿滿的笑容。
“好啊，原來在那個時候，你就故意地在設計我了。”月璃調皮地點了點雪野的鼻子，“我當時還傻傻地當你是天使，你呀，根本就是一個人精。”
“可是不這麼做，你根本不會愛上我不是嗎？”
“現在，你相信我愛你了嗎，雪野？”少女輕輕地問。
“相信，你是愛我的。”緊緊地摟住了少女，雪野再無懷疑。
月璃輕輕一嘆，眼裏有着動容。她輕輕地抬起手，撫摸着雪野的臉頰，那麼迷人，那麼美麗，那麼溫柔，“那麼，要一直記得，我是愛你的。我從來沒有當你是哥哥，真的。”
“我知道。”
“可是，那時你不信我。”少女輕輕地說。
少年沒有說話，只是抱住了少女，沒有說話。
他怎麼會忘記，那個櫻花飛舞的午後，他做了什麼殘忍的事情。
“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們拉鉤，你不許騙我。”月璃笑得天真，如同孩子。
這樣天真無邪的笑容，讓人如何拒絕呢？
雪野不由自主地點頭，伸出手。
雪白的纖細手臂和少年有力的手臂靠到了一起，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說謊。
然後，月璃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窩在雪野的懷裏，靜悄悄的，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
月亮漸漸地爬上了夜空，滿室銀色的光華。
月光下的少年和少女，美得好像天使。
“我該回去了，不然明天我們頂着熊貓眼出現，一定會笑掉大家的大牙的。”月璃悠悠地說，輕輕地推開了雪野，站了起來。
“小璃，我送你回去。”急切地站起來握住少女的手，雪野的心慌，寫在了臉上。
他，怕她又消失了吧……
月璃的心裏泛起來一絲甜甜的笑容，他，是在擔心她吧。
“傻瓜，我不會隨便消失的。”
少女輕輕地說。
“可是，你總在我不注意的時候不見了。”少年堅定地說，搖頭，“我送你回去。”
牽着少女的手，絕美的少年慢慢地走着，忽然希望，就這樣走過一輩子，也很幸福。
“小璃……”
“嗯？”
“這些天，你去了哪裏？”
“唉！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問了呢。”少女輕笑。
“小璃！”少年微微有了些氣惱。
少女撲哧一笑，調皮地眨了眨眼，“我去了海邊，很美麗的海，還遇到了一個很美麗的人。”
“是嗎？就這樣？”
“是啊，就這樣，心情好了，我就回來了。難道說雪野不喜歡看見我回來？”
“傻瓜，怎麼會？”雪野輕喃，“我只是太高興。小璃，我以為你徹底拋棄我和歐陽西辰了。”
“……”月璃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心裏，微微地一痛，放棄？如果做得到的話，她……
沒有繼續想下去，月璃強迫自己微笑，“雪野……”
“嗯？”少年疑惑地回頭，注視着美麗的少女。
“我喜歡你，雪野，一直都喜歡。”少女鼓足勇氣，紅着臉，輕輕地說。
雪野微微地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那種笑容，名為幸福，“我喜歡小璃，一直都喜歡。”
“我從來沒有當你是哥哥。”少女低頭，“即使你們長得很像，但是在我心裏，你們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
“可是，你相信嗎？真的相信嗎？”少女固執地發問。
“我信。”
“真的？”
“真的。”少年肯定地回答，終於讓少女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太好了，你願意相信我，雪野。”少女歡快地笑着，彷彿這就是幸福。
“傻瓜，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當車子停靠在歐陽家的大宅前的時候，月璃聽到一句對不起。
她輕輕地搖頭，然後微笑，“雪野，明天，你一定要是最帥的哦，我會等着你的。”
“嗯。”心裏此刻滿滿的，都是幸福，雪野輕輕地點頭，答應，生怕剋制不住，就會抱着少女，阻止她的離去。
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高大的門內，涼宮雪野還不敢相信，月璃已經回來了。
她回來了，沒有生氣，沒有哭，沒有鬧，而是那麼地理智，那麼地寬容，那麼地體貼入微，那麼地……
說不清的感覺在雪野的心裏泛濫。
他該覺得幸福，因為此刻他很幸福；他該覺得很滿足，因為一切按照計劃在前進；可是，為什麼他卻覺得很不安，從靈魂深處騷動的不安呢？
涼宮雪野，不要繼續想了，停止吧，他對自己說，然後深呼吸，啟動車子，離開。
明天，一切都會結束；所有的美好都會回來，所以，現在就平靜地讓自己休息吧，然後，等待明天。
那個確定的，也許還不知名的未來……
因為離去得太快，所以雪野沒有來得及看見月璃轉身的剎那，一滴透明的眼淚。
“……”月璃輕輕地張嘴，似乎要說什麼，可是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小璃？”一聲低沉的溫柔的呼喚在身後響起，歐陽西辰。
月璃飛快地擦掉眼淚，換回一個燦爛的笑容，轉身對着歐陽西辰燦爛地笑，“哥，你怎麼出來了？”
“我怕，你不回來。”輕輕地伸手，將少女白皙修長的手臂扯入自己的懷裏，帶着櫻花一樣淡淡的香味的身子落入了他的懷中，歐陽西辰終於有了一種實在的感覺，他的月璃真的回來了。
緩緩地呼了一口氣，有小璃的歐陽大宅，那才是完整的，是他渴望的。
“傻哥哥，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輕輕地抱着歐陽西辰，月璃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微微地笑了。
“是啊，我的小璃回來了。我還沒有跟小璃說，歡迎回家。”歐陽西辰注視着月璃的眸子，溫柔地低語，“歡迎回來，小璃。”
“……”月璃沒有說話，她只是溫柔地看着歐陽西辰。那眉眼，那容顏，還是一樣地英俊，一樣地迷人，和她腦海中的一模一樣，那樣地讓她記憶深刻。
只是此刻的他，帶着絲絲的疲倦，眼裏還帶着血絲，是為了尋找自己吧。
記得以往每次，她心情不好或者躲起來的時候，他總是可以找到她。
每次，都是那麼溫柔地抱着她道歉，那麼地溫柔。正因為他的溫柔，她愛他愛得無可自拔。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哥哥的世界了有了別人，而他和別人構築的那個世界，月璃發現自己進不去。
而從此，她在不知不覺間也為自己構築了一個世界，歐陽西辰也進不去。
於是，可以找到她的人，變成了涼宮雪野。
於是，她開始不由自主地依賴那個溫柔的天使，即使開始知道他的可怕，可是對他的眷戀還是越來越深。
於是，她讓自己糾纏在對西辰的愛情與雪野的愛情中，讓三個人都痛苦不堪。
可是，她始終沒有明白，為什麼一切會發展成這樣。
於是，漩渦越陷越深，她，哥哥，還有雪野，以愛為名，彼此傷害，相互受傷。
每個人都是受害者，可是每個人也都是兇手。
可是之前的她，被保護得太好，哥哥在傷害她的同時，給了她最完善的保護和天下最珍貴的愛。
而雪野太溫柔，總是那麼溫柔地讓她依賴，讓她依靠。
於是，他們的溫柔和愛，被她視為理所當然，她忘記了，他們也有自己的需要，也會需要愛，需要溫柔，需要體貼，需要……
於是她沉溺在自己被傷害的感覺里，忘記了自己也是一個操着刀的人，將深愛的哥哥和雪野傷得遍體鱗傷。
她的哥哥，那個英俊的哥哥，迷人的哥哥，那麼能幹的哥哥，現在卻一臉這麼憔悴的樣子，都是她的錯。
她只記得享受他們所給予的，而忘記了自己也需要給予。
“小璃？”月璃的沉思被歐陽西辰打斷了。
“沒事，哥，我回來了，我們進去吧。哥，你累了，需要休息，哥。”月璃淺淺地一笑，拉着歐陽西辰的手臂走進了大宅，然後上樓，沒有停頓。
“小璃……”歐陽西辰皺起了眉，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哥，先睡吧，我可不想明天哥哥一副精疲力盡的樣子出現在我的訂婚宴上，而且，我也累了。”月璃輕輕地將歐陽西辰推進了他的房間。
“小璃，別走。”當月璃正要關門離去的時候，歐陽西辰拉住了月璃的手。
“哥？”
“……”歐陽西辰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地將月璃抱了起來，不讓她離去。
“哥……”
“這些天，你在哪裏？”男人終於問出口。
“哥，我愛你。”少女答非所問。
“小璃！”
“哥，我愛你，真的愛你，是親情，也是愛情。”少女淺淺地笑着，笑得鮮活，笑得美麗，笑得朦朧。
“小璃，我愛你，只是親情。”歐陽西辰定定地看着月璃堅定的臉上，知道月璃沒有答案絕對不會退縮。
“我知道，哥，我知道的，你愛我，只是親情。”月璃沒有像往常那樣地瘋狂，而是平靜地微笑，“我只是希望哥哥知道我的感情，我不想留下遺憾，哥。”
“小璃，你……”不安的感覺在歐陽西辰的心裏發酵。
“哥，我愛你，親情佔了大多數，還有一點獨佔欲。不，不是，是深深的獨佔欲。我一直覺得哥是我一個人的，因為哥答應過我，要永遠和我在一起的。”月璃依然笑得那麼輕柔，那麼美麗。
歐陽西辰卻覺得月璃離他越來越遠，雖然她就在自己的面前溫柔地笑着。
這種笑容，不適合她！
歐陽西辰在心裏吼，她的笑容該是明媚的，歡暢淋漓的，肆意的，狡黠的……唯獨不該是那麼溫柔淡然的。
她的眼睛，那麼清澈，那麼清明，理智得可怕。
“小璃，我……”
“我知道，哥哥多愛我，我都知道。可是因為哥哥總是那麼溫柔，那麼愛我，所以我習慣了獨佔哥哥的全部，而忘記了哥哥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理想和野心。”
“小璃……”小璃她不對勁，這……這不是小璃……歐陽西辰的臉色開始發白。
“所以，我一邊享受着哥哥和雪野給我的溫柔，一面自私地想要獨佔一切，不肯付出。哥，那時的我一定很任性，讓哥哥好為難吧……”少女還是笑得那麼地溫和。
“沒有，為了小璃，哥從來不覺得為難。”歐陽西辰搖搖頭，堅決地說。
“傻哥哥，到這個時候你還這麼溫柔，你會把我寵壞的。”月璃輕輕地靠在歐陽西辰的胸前，淺淺地笑。
“我喜歡寵壞你。”
“呵呵……”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充滿了整個房間，“那如果我要哥哥娶我，不許和任何其他女人在一起呢？哥也要縱容我嗎？”少女清澈的眼睛直視着歐陽西辰，尋求着一個答案。
她，並不是開玩笑。
她要的愛情，就是如此，單一，而又純粹。
她是一個自私的人，所以她的感情，也自私。
只有彼此，從一而終。
那是她愛的方式。
“小璃，你知道我……”歐陽西辰的眼裏閃過狼狽。
“呵呵……我開玩笑的，哥。”月璃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的失望，只是快得讓人無跡可尋。
“小璃，不要開這種玩笑，除了愛情，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是是是，小璃不敢了，哥哥不許生氣。”月璃調皮地眨眨眼睛，將失落藏在心裏最深的地方。
“小璃，你變了……”歐陽西辰深深地注視着月璃，肯定地說。
“我這樣不好嗎？哥？哥你不喜歡我的變化嗎？我還以為我變成熟了，懂事了，你會喜歡呢。”
“只要是小璃，哥哥都喜歡。小璃，哥只要你幸福就好了，你明白吧？”寵愛地看着凝視着自己的丫頭，歐陽西辰輕柔地說。
“我知道，哥，現在我很幸福，真的。我愛雪野，我真的愛他，雖然我愛你，哥，可是我也真的愛他，所以，嫁給雪野，我很幸福。”月璃輕輕地點頭，“哥，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壞女人。”
“傻小璃，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你對我，只是親情。”所以，歐陽西辰對月璃，只敢有親情。
“是嗎？哥，不說這個了好不好。明天，你會帶安安一起來對不對？”月璃轉移了話題。
“小璃不喜歡我帶她去嗎？”
“不，不是，哥應該帶她來，她是我未來的嫂子啊。”月璃淺淺地溫柔地笑着，“之前的我，是不是太小氣了？”
“不是，小璃永遠是最好的。在哥的心裏，你永遠是最好的。”歐陽西辰說。
月璃輕輕地閉了閉眼睛，依然無法不被這樣的溫柔所動容。歐陽西辰的溫柔和溺愛，是她的毒藥。
心裏輕輕地抽了一下，月璃強迫自己恢復了平靜，“哥，這可不好啊。以後，要對安安好一點，如果你總是這樣偏心，老婆會不要你的。”
“小璃，你……”
“好了哥，不要再說了。明天是我重要的日子，我才不要頂着熊貓眼呢，我要休息了，哥。”輕笑着，然後飄然而去，彷彿美麗的蝴蝶。
歐陽西辰伸手，卻來不及攔住。
那時有種錯覺，彷彿美麗的蝴蝶就這麼飛走了，一去不回。
“小璃……”
“哥？”走出歐陽西辰的房間，少女翩然回首，笑容顯得朦朧。
“這些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變了……”
“發生了許多事啊，哥，我沒有變，只是長大了。所以，哥，不要擔心，要為我驕傲。”因為我已經不是那個長不大的小女孩了，我已經長大了。
月璃淺淺地笑，好像美麗的公主。
沒有王子，我，還是公主。
美麗的，驕傲的公主！
我微笑，我驕傲。因為我驕傲的，不是人們注視的目光，而是我的心……
說完，少女如同起舞的蝴蝶，翩翩飛去。
歐陽西辰伸手，撲空。
空氣中，只留下了少女遺留下來的淡淡的香味。
歐陽西辰有着淡淡的失落，還有着強烈的不安。
小璃，他的小璃，似乎，真的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來。
那個在他懷裏撒嬌，說著只要哥哥的歐陽月璃，已經不見了，成了他的記憶，再也回不來。
歐陽西辰閉上眼，濃濃的失落溢滿了他的心。
明天，她就是涼宮家的少奶奶了，再也不是他的歐陽月璃。
小璃，小璃，我愛你，可是你，並不愛我。你說愛我，只是因為依賴我。如果當時帶你離開孤兒院的那個人不是我，你不會愛我，而我只是恰好出現在那裏，恰好成了你依賴的對象。
我是愛你的，可是我，不能害你。
歐陽西辰頹然倒在了床上。
現在，他能夠掌握的，只有歐陽集團。讓歐陽集團成為亞洲第一吧，這是他最大的野心。
還好，小璃回來了……
月璃輕輕地打開了房門，走進自己的房間。手，滑過長毛的地毯，乾淨的書桌，舒適的大床，滿滿的衣櫃，還有明亮的鏡子……
每一處，每一點，都那麼熟悉，那麼親切。這裏，她生活了好多年，而今，卻居然有着淡淡的陌生感。
她原本以為，她會永遠是這裏的主人。可是現在，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月璃輕輕地嘆息，然後開始流淚。
她蹲了下來，環住自己的膝蓋，默默地開始哭泣。
淚水，先是一滴滴，落在手心裏。再如泉涌，落在地毯上，留下一片傷心的痕迹。
她愛歐陽西辰，也許只是親情，可是愛得瘋狂，愛得心裏憔悴。
她愛涼宮雪野，也許並不是那麼堅定，可是她愛得努力，愛得絕對。
可是為什麼，愛到深處，她忽然發現，她以為是屬於自己的王子，根本不存在。
淚水什麼時候開始停了下來，月璃站了起來，擦乾臉上的淚痕，然後笑了起來。沒關係，沒有關係，即使他們傷害了她，她還是愛他們。
只是，這樣的感情太累太累，她已經無法繼續。她累了，想要休息。
而她的心，也不再迷茫，不再受傷，因為已經找到了前進的方向，也許未來還有很多的迷茫，可是她已經決定，微笑着去走自己的人生。
沒有王子，她依然是公主，驕傲美麗的公主。
打開衣櫃，拿出那個簡單的旅行包，將護照、證件，卡，幾件衣服輕輕地放了進去。最後，月璃的目光停留在窗檯前，那兩張照片。
一張是她和哥哥，當時她賴在哥哥的懷裏撒嬌，哥哥的表情是那麼地溫柔，那麼地充滿溺愛。而她的臉上，是幸福的甜美笑容。
一張是她和雪野，櫻花紛紛墜落，她在落櫻下起舞，而妖精般美麗的少年笑得那麼溫柔，那麼迷醉。
留戀地看着兩張照片，月璃嘆了口氣，將照片拿下來，塞進了包里。這是她一生最美好的回憶，她要一起帶走。
收拾好東西，月璃深深地呼吸。走進衛生間，好好地洗了一個澡。明天，她要以最最美麗的模樣出現在大家的面前。
她要，為哥哥和雪野實現願望。
她欠了他們太多太多，所以，她決不能在這個時候退出舞台。一切都已經糾纏的太久了，就讓他們一起，為這紛繁複雜的一切，劃上一個句號吧。
然後，讓一切重新開始。
月璃笑着，目光觸及了桌上的一角。她凝了凝神，走過去，是一份報紙。
伸手揀了起來，看見上面的內容，月璃微笑起來，心思飄到了那個傷心的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