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本是獨角戲

愛情本是獨角戲

夏天到來之前,寶意並沒有想到自己會談戀愛。

和夏天一起來的,是一個叫夏之平的男人。那天寶意正在辦公室打一份文件,電腦突然死機了,寶意對着它一陣怦怦的亂拍,就聽見身後響起一個渾厚的男中音說:“請愛護公共財物!”

寶意回過頭去,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個子不算高,且瘦,但穿着考究,有很壞壞的笑容。

“我的電腦!”寶意討厭他多事,不滿的說:“我知道怎樣讓它聽話!”

“你的電腦?”那人加重語氣地問。

寶意聽懂了他的意思後有點臉紅,強辭奪理地說:“我在用,使用權是我的!”

男人笑笑,沒多話,走開了。五分鐘后寶意才知道,他是公司新來的主管,33歲,名叫夏之平。

之後的日子,寶意多少有些提心弔膽,好在很快發現,夏之平並不是一個難處的上司,做事一是一,二是二,從不拖泥帶水。對人也和氣。來的第一個周末就請全公司的人去吃飯。寶意雖生怕活潑,但剛從學校畢業,還是乖乖女,並不懂得應酬。幾大桌的人坐着吃飯,就覺得彆扭。剛好那天夏之平坐在她邊上,很體貼地替她夾菜,大家都說夏總細心,嚷着寶意敬他的酒,寶意從不喝酒,左右為難,還是夏之平為她解的圍,說:“小姑娘,別為難她了,我喝一杯就是!”

說完一杯酒慷慨下肚。

寶意心存感激,明白他是一個懂得疼女孩的男人,忍不住悄悄地多看他兩眼。

吃完了飯就是唱卡拉OK。寶意的歌倒是唱得不錯,在眾人的推搡下唱了一首張清芳的《花雨夜》。很有意境的一首歌,只是不適合那天吵吵嚷嚷的氣氛。最後好象只有夏之平一人在認真的聽,一邊聽一邊漫不經心地抽着煙,寶意的眼神匆匆而慌亂地掠過去,就被他聽歌時專註的神情俘虜了。

那之後,寶意就常常失眠。每晚躺在床上,盼着天一點點亮起來,可以穿着自己心愛的藍裙子去上班。多打幾份文件是最好的,可以拿到他的辦公室去給他簽字。單戀一個人的時候,他的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會讓人心動。夏之平的手指很細長,簽起名來很有氣質,有一次寶意就看得呆了過去。以至於夏之平把文件遞迴給她的時候竟忘了接。

“你怎麼了?”夏之平問:“最近臉色都不太好啊!”

“是嗎?”寶意慌忙掩飾說:“可能是太累了!”

“那我放你三天假?”

“不要了……”寶意並不領情,拚命擺手。

夏之平就很開心地笑了:“放假不要?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小姑娘。”

“夏總多發獎金就是!”夏之平雖在笑,眼光卻是銳利。他又叫她小姑娘,寶意就心慌意亂了,真怕他看出點什麼,趕緊拿着文件笑笑地走開了。

不過寶意人雖不大,工作是做得相當出色的。這一點夏之平看得清楚,總是在公開場合稱讚她,開會的時候也忘不了肯定她的成績,寶意在公司的地位也在悄悄地上升着。除了暗戀,寶意對夏還有一份感激之心,在這個是日漸冷漠的紅塵世界,知遇之恩也算是大恩吧!

如果是故事,有了開始,就註定要有它的過程和結局。所不同的是高手可以讓故事朝着自己所想的方向隨心所欲地發展,比如夏之平這樣的男人。而象寶意這樣不經世事的女孩,就只有聽任故事的擺佈了。

那天是意外,臨下班了突然冒出一大堆事來,寶意只好餓着肚子埋頭苦幹。等到幹完出來,天早在不知不覺中黑了,還落着不大不小的雨,初秋的雨已有些微涼,寶意只着一條薄裙,又沒帶雨披。打的吧,自行車又不知該放在哪裏好。只好無措地在公司的門口踟躕起來。

夏之平就是那時從電梯裏出來的,原來他也沒走。看着寶意,他說:“回不去了?”

“是啊!”寶意說:“雨太大了,我等會兒!”

“走,我開車送你吧。”

寶意拒絕說:“不用了,自行車不騎回家晚上會丟的!”

“丟了我賠!”夏之平說:“你要是感冒了我可賠不起!”

沒聽過男人的甜言蜜語,寶意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走啊!”夏之平說完,便一把拉過她,把身不由已的寶意帶上了他的平治。

然而夏之平並沒有直接把寶意送回家,而是帶她去了一家很雅緻的日本餐廳。他的理由很站得住腳,你為我加班,我請你吃飯。寶意也就沒有推。餐廳里若有若無地飄着松隆子的歌——愛在櫻花雨紛飛,那是寶意很中意的一位日本歌手。看着坐在對面的夏之平,成熟的有輪廓的臉龐。聽他對自己說:“你要多吃點,你太瘦了!”寶意就不知不覺地掉到了平日常看的言情劇的情節中去,幸福得不能自拔也不想自拔了。

吃完飯出來雨小了不少,細細渺渺地落着,不經意就會覺得是停了。夏之平對寶意說:“好天氣,陪你漫步花雨夜,如何?”

“好啊!”寶意也大膽起來:“夏總若願意我奉陪到底!”說完寶意就有些後悔,若真是玩火,自己哪裏是他的對手?但戲已經上演,就算不是對手也得演下去不是?

好在那天什麼也沒發生。散了一會步夏之平就送她歸家。一路上彬彬有禮。可寶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時,卻總覺得什麼都發生了一樣。這種精神上的被佔有讓寶意對這份虛幻的愛情充滿了無限的向住和追求。甚至滿心歡喜地想像起公司其它人會有的暖味的眼神來。

只是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去單位,發現————自行車竟然真的丟了!

是才買不久的新車,寶意多少有些沮喪。跟同事說起時就把小偷狠狠地罵了一氣。寶意生起氣來時說話又快又急,象炒豆子。看夏之平拿着公文包從她的辦公室經過,寶意趕緊閉了嘴。

下班之前桌上的電話響了,竟是夏之平打來的,只說了六個字:“寶意,晚一點走!”寶意來不及哎一聲,他的電話就掛掉了。

等到大家都走了,寶意坐在辦公桌前無心無緒地敲着電腦,夏之平那邊遲遲也沒有動靜,寶意就疑心自己聽錯了電話,又不敢去那邊看看,不知所措地要命。等待的那十分鐘就象是過了十年。

終於等到他來,帶着寶意到樓下,寶意看到一輛嶄新的自行車,捷安特的新款,很時尚也很好看。

“賠給你的!”他說:“我說話一向算數!”

“那怎麼可以?”寶意尖聲地叫起來:“不可以不可以!”

“你不收我炒你!”夏之平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讓你疑心他說的話是真的。寶意有些怕,不知該說什麼好,想了半天。終於鼓足勇氣說:“炒就炒吧,反正我不能要!”一邊說一邊眼淚就下了。

這可是夏之平始料未及的。

當然寶意也不想在他面前哭,給人看見不知象什麼話。再看看四周無處可躲,只好一轉身住樓上跑去,一口氣跑回自己的辦公室,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喘了喘氣,這才把頭埋下去繼續哭。

直到身後傳來夏之平的輕笑聲:“你真是個孩子,我們公司當初為什麼要招一個孩子?”

寶意不理,繼續哭。

夏之平突然從身後攬起了他,把她一把扳了過來,近乎蠻橫地說:“你再哭,你再哭我吻你!”

兩人隔着很近的距離,寶意清晰地看到他左眼角邊的一顆淡淡的黑痣,嚇得全身發軟,嘩地一下閉上了眼睛。但夏之平並沒有真吻她,只是很溫柔地替她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騎着夏給的車回家的時候,寶意有一種委委屈屈的失望。他知道夏之平是有家庭的男人,還有個4歲的孩子。但是我完全可以不在乎啊,寶意在心裏對自己說,如果可以,哪怕只是演一場戲,有這樣的對手,也是幸運啊!

寶意知道自己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又沒有多的乞求,想來是值得夏疼愛的。不過夏之平是老江湖,在之後與她相交,舉手投足之間也不露絲毫痕迹。寶意就不同了,每一天上班,心裏盼望,眼睛張望,設想着無數和他之間波瀾壯闊的愛情情節。遺憾的是一個星期過去了,夏也沒有任何進一步的表示。寶意思忖再三,終於決定主動出擊。

那一天還是送文件到夏的辦公室。文件遞上的時候,寶意說:“夏總,我想請你吃頓飯,可以嗎?”

“哦?”夏之平抬起頭來,溫和地看着她說:“為什麼?”

寶意沒想到他會問為什麼。憋了半天後說:“我想謝謝你對我的關心!”

“應該的啊!”夏之平說:“你不要客氣了!我心領就是!”

被拒絕後的寶意也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出他的辦公室的。女孩的自尊往往比命還重要,那一整天,寶意渾渾噩噩,簡直連去死的心都有。

第二天就聽到夏之平升職的消息,要調走了,到總公司任副總,聽說是有史以來公司最年輕的副總。大家都爭先恐後地祝賀他,語氣里都有些戀戀不捨。寶意看看桌上的日曆,夏之平和他在一起工作的時間,剛剛是一百天。

夏走的時候和每一個人握手,說是自己也沒想到會走,走得匆忙,欠大家一頓告別宴,一定會補上。快輪到和寶意握手的時候,寶意悄悄地溜到了洗手間。

再回到辦公桌前的時候,已是人去樓空,曾有的往事連個背影也沒留下。寶意恍然大悟夏對自己的冷淡。如果夏不是要調走,寶意安慰自己說,故事該是別樣的一種結局吧。強打起精神來工作,電腦竟然又死機了!想起和夏之間的初識,寶意的心裏落起大雨來。終於明白,自己的愛情原來至始自終只是一場獨角戲,演出了相聚和別離,對手始終只是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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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雪漫短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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