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喜歡你,只喜歡你
當地時間14點20分,一架小型的客機在美國三藩市機場降落。
機艙的門緩緩打開,馬上有帶着樓梯的車子開過去迎接,將機艙與地面連接起來。
"耶!我們到了。~"
韓語喬手裏拎着大大的行李箱也不覺得重,率先衝下飛機。她好奇地轉動着墨鏡背後的雙眼,貪婪地看着四周的景象。
"哇!~很棒的陽光喔!~"歐陽聖一手遮住額頭,一手拖着看起來很輕巧的行李。
"聖,你的行李好少。"季昀跟在歐陽聖後面。她也戴着紫色鏡片的眼睛,神秘高貴的顏色與她的氣質非常相稱。
"恩,我常常出來旅行,都不習慣帶太多東西。要用的話在當地買就可以了。"歐陽聖體貼地接過季昀的一個背包,幫助她減輕負擔。
佐藤澤森的行李看起來也非常簡單,他拖着一個黑色的旅行箱跟在季昀後面,耳朵里還塞着耳機,眼中閃耀着少有的新鮮光芒。
"喂!你們這些衰人!等一下我啦!!"Blue拖着兩大袋行李喘着粗氣跟上來。
"哇!Blue,你打算移民啊?"走在最前面的韓語喬回過頭嘲笑他。
"出門不多帶點東西怎麼可以!哼!我還帶了家鄉泡麵!誰知道吃了美國佬的東西會不會拉肚子。"Blue理直氣壯。
"所以說,他沒出過國。"歐陽聖悄悄地對韓語喬說。
"嘿嘿!沒錯!"韓語喬與歐陽聖相視而笑。
後面的Brown指揮着攝影師和工作人員將攝影器材和樂器小心地搬下飛機,裝在一輛停在不遠處的車上。
一輛加長型勞斯萊斯轎車停在韓語喬一行人面前,司機是YOGO特派的,他搖下車窗禮貌地請Sword成員上車。
"帥啊!"韓語喬摸着光滑漂亮的車身。
"我以後也要買一輛!跟小美眉兩個人一起去兜風!~"Blue手舞足蹈地說。
"上車吧。"一位工作人員替他們打開車門。
一行人坐進了轎車,司機發動引擎,離開機場向訂好的酒店駛去。
一路上,韓語喬貼着玻璃窗,興奮地看着與中國不一樣的街景,感受着美國獨有的氣息。
天空是澄凈的藍,各種奇形怪狀的建築物佔據了街道的兩端,如潮水般來往的白色人種散發著奶油的味道,連路邊戴着草帽吆喝叫賣的小販都充滿了童趣的氣息。
好有趣!
"我們到了。"歐陽聖輕聲提醒韓語喬。
轎車駛進Hilton酒店,穿着筆挺制服的門衛拉開轎車兩邊的門,韓語喬跳下車,抬頭仰視着這豪華氣派而不可一世的建築。
她做夢也沒想到這輩子會有機會到這種住一個晚上都要賣血的五星級酒店來。加入了Sword真的給她帶來了不一樣的生活呢。
司機已經到大堂辦完了手續,將房卡交給了季昀。
"大家一定都累了,今天好好休息吧,明天就要正式開工咯!~"季昀揮了揮手上的五張房卡,俏皮地笑了笑。
乘着電梯上了樓,韓語喬將分到的房卡插進門鎖中,門鎖上的綠燈亮了一下,韓語喬一推把手,房門應聲而開。
還來不及欣賞房間裏豪華的裝飾,韓語喬直接把自己扔在了大床上。
好軟的床鋪!~
幾個小時的飛行的確讓韓語喬覺得有些累了。她不知不覺地閉上了雙眼,昏昏沉沉地跌入了一個奇妙的奶油色夢境。
***
直到韓語喬醒過來,已經是晚上8點的事了。
"真是的!小昀姐他們怎麼都沒來叫我吃晚餐呢?"韓語喬摸摸癟癟的肚皮,睡醒后的飢餓感更加強烈了。
她洗了把臉,從隨身的書包里找出季昀給的自助晚餐券,穿了鞋,拔出插在電源開關上的房卡,鎖上房門。
出了電梯,蹬蹬蹬地衝進四樓的自助餐廳,韓語喬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
好豐盛的菜色啊!
韓語喬到門口左邊的大桌子上拿了一個餐盤,迫不及待地衝進食物的海洋。
一列列鋪着粉紅色桌布的長桌上有韓語喬最喜歡的披薩、各種精緻的小點心,比如蛋塔、泡芙和水果慕司,都是一副金黃髮亮剛剛烤出來的樣子,害得韓語喬手裏的餐盤差點用來接口水。
後面一列長桌上是一些各國的風味小吃,最前面是手工精緻的手卷壽司,還有一籠籠冒着蒸汽的水汪汪的小籠包。最奇怪的是一種上面澆了咖喱醬汁和番茄汁的手抓飯,用大大的荷葉包着,一陣一陣地冒着香氣。
當韓語喬看到黃澄澄又香氣四溢的烤肉在鐵板上滋滋作響時,她的口水警戒位的缺口終於被捅開了。
戴着高高白色帽子的外國廚師不斷翻動着鐵板上的烤肉,還一邊抹上各種顏色的佐料和不知名的醬汁,撒上薄薄的一層辣椒粉,然後把烤肉鏟起來遞到一位金髮小姐的盤子裏。
韓語喬看得痴了。
"咳咳。"身後傳來一陣咳嗽聲。
韓語喬驚醒般地回頭,正好對上佐藤澤森那微露譏誚之意的雙眸。
"口水。"佐藤澤森出聲提醒道。
"哇!"韓語喬趕緊伸手一摸,嘴角邊的確有些濕濕的。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被他發現窘相,韓語喬的臉熱了半邊。
"我不可以下來吃晚餐嗎?"佐藤澤森挑起英挺的眉。
佐藤澤森已經洗過澡換上了一件輕便的白色T-恤,乍看之下與經常穿黑色的他相比少了一些陰鬱,多了幾分開朗陽光的氣息。
他剛洗過的頭髮向上豎立着,發稍濕濕亮亮的還帶點水汽。右耳的銀色耳釘閃着柔和的光。
他身上好聞的淡淡肥皂味蓋過了烤肉的香味,縈繞在韓語喬的鼻尖。
這一次,韓語喬再次情不自禁地熱了臉。
"傻瓜。"
佐藤澤森撂下着句話,象徵性地勾了勾唇角,走向下一張長桌。
面前的烤肉逐漸失去香氣,韓語喬定定地看着佐藤澤森的背影,回味着剛剛那似曾相識的語氣,突然有種好熟悉的感覺。
***
"傻瓜!"小男生用手指敲了敲小語喬的腦袋。
"好痛喔!"小語喬抱着腦袋喊痛。
"你是公主耶!要更優雅一點才行呀!"小男生掏出口袋裏的小手帕替小語喬擦去嘴邊的淡淡印漬。
"怎麼可以對着王子流口水嘛……"小男生無可奈何地看着撅着小嘴的小語喬。
"可是……人家看到你口袋裏的棒棒糖了嘛……"小語喬依依不捨地收回目光。
"棒棒糖?"小男生摸摸腦袋,然後把小手伸進口袋裏掏了掏。
呀!還真的有呢,一定是早上媽媽裝進來的。
"棒棒糖……"小語喬的口水眼看又要流下來了。
"給你。"小男生大方地將糖遞給垂涎欲滴的小語喬。
"呀!真的嗎?謝謝你!"小語喬開心地接過糖。
"吃完了糖果要更認真排練呀!"小男生點了點小語喬的鼻子。
"好的!"小語喬露出一個比糖果還要甜的笑容。
"糟糕,吃太多了。"韓語喬拍拍微凸的小腹,滿足地苦笑着。
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她彎下身,從靠玄關的大櫥櫃裏拖出行李箱,從裏面找出帶來的睡衣睡褲,穿上從家裏帶來的塑料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到浴室。
韓語喬打開大浴缸上的金色水龍頭,白花花的水"刷拉"一聲就傾瀉下來,厚重的水霧霎時間讓韓語喬睜不開眼。韓語喬伸手試了試水溫,冷暖剛好。
就在韓語喬準備好好地泡個熱水澡享受一下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拿起掛在浴缸邊上的大浴巾裹住身子,打開浴室的門。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韓語喬哭喪着臉瞪着面前被她翻了個底朝天的行李箱,她怎麼會這麼粗心呢!明知道這幾天是不方便的時候,居然還忘記要帶衛生棉!
天啊!怎麼辦?
……"要用的話在當地買就可以了。"……
"咦!對喔!"韓語喬突然想起歐陽聖說過的話。
可是,這裏是美國,又不是平時韓語喬熟悉的家門口,翻白眼都能找到路。如果在這裏迷路的話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怎麼辦?要叫小昀姐陪着去嗎?
不行!小昀姐那麼細心,一定會問韓語喬要買什麼的。那這樣豈不是穿幫了?
那Brown呢?
更不行!他是男人吶!
韓語喬無奈地嘆了口氣,從褲子口袋裏摸出錢包,換上剛脫下的衣服,絕望地決定還是自己去好了。
運氣好的話,也許離酒店不遠就會有24小時不打烊的小超市呢!
韓語喬看了看牆上的鐘,已經9點半了,要快一點才行,早點睡下明天才有精神拍攝MTV呀!
出了酒店大門,霓虹閃爍光怪陸離的世界讓韓語喬覺得四肢無力。本來方向感就不是很好的她現在更是覺得頭暈目眩。
如果現在有一根又長又透明的繩子就好了,那樣韓語喬就可以把繩子的一端綁在酒店大門邊的大理石柱子上,另一端綁在自己身上,那這樣不管走到哪都有辦法順着繩子再走回來。
可惜,根本就沒有這種東西。
韓語喬嘆了口氣,習慣性地向右手邊走去。
麵包店、服飾商店、首飾店……為什麼就是沒有超市呢?
韓語喬不滿地嘟囔着,絲毫沒有注意到她不知不覺已經偏離了方向,離酒店越來越遠了。
啊!找到了!韓語喬驚喜地發現不遠的拐角處有一家小超市還亮着燈。
韓語喬小步快跑過去,推開門,門上方的金屬鈴鐺發出好聽的響聲。
"Welcome。"
店員是個大約三十多歲的女士,抹着顏色很深的口紅。
韓語喬饒着貨架轉了幾圈,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類似衛生棉的東西,她挑了一個包裝簡單價錢適中的,走到收銀台付帳。
那個店員笑了笑,嫻熟地敲着收銀機,一陣叮叮噹噹聲之後,收銀機上方的小凹槽里吐出一張白色的小紙條。
韓語喬付了賬,接過用帶子裝好的東西,走出了店門。
在一聲好聽的鈴響過後,門在韓語喬身後關上了。
韓語喬急忙把衛生棉塞進褲子的口袋,使勁地按了按,像是害怕別人發現裏面有東西似的。
總之,趕快回酒店吧!
韓語喬下意識地向左手邊走去。剛剛是從右邊過來,現在從左邊返回,應該沒錯吧?
可是,事實好象不是這樣。
韓語喬驚恐地發現面前出現了岔路,每一條都似乎通向黑暗的小巷,絲毫看不到光亮。
要向原路折返回去嗎?
說……說不定,是自己記錯了呢?
韓語喬覺得自己的手心開始微微冒汗。
也有可能就是這兩條路之一也說不定呀!也許剛剛自己走過的這條路是亮着燈的,大概現在熄滅了吧?
到底該怎麼辦?
韓語喬緊張地握拳,做着艱難的選擇。
還是……向前走吧?
拿定主意后,韓語喬定了定神,邁開步子。她發現她的小腿居然在顫抖,不禁暗罵自己沒出息。
隨着腳步的前進,韓語喬感覺到光亮似乎都被她丟在了身後,無止盡的黑暗迎面襲來,光明與黑暗分隔得如此明顯彷彿身前與身後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韓語喬以前也聽地理老師說過,美國這個國家雖然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超級大國,可是貧富差距依然非常懸殊。大資產階級和銀行家們富可敵國,每天的開銷就相當於窮人一年的生活費。
與此同時,美國的貧民窟又是怎樣的一番景象?那裏聚集着數不清的乞丐和病人窮人,生活環境又臟又差,治安混亂,疾病流行,經常有吃不飽飯或是得病無法醫治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死在大街上。
韓語喬機械地前進着,不斷地祈禱可以讓她再次看到那豪華氣派而不可一世的建築,可是,前面給她的仍舊是黑暗。
怎麼辦?如果沒辦法回去,身上的錢又用光了,自己會不會也淪落到要住進可怕的貧民窟啊?到時候大家就再也看不到當紅偶像Joe了吶!
韓語喬不斷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開始稍微的冷靜下來觀察四周的景物變化。
雖然這裏很暗,可還是可以看清楚四周破落的房屋。有的屋子的房頂塌陷下來,流着髒水,一滴一滴地滴在地面上,那聲音在如此寂靜的環境中清晰可聞。
雖然不知道這裏是哪,但韓語喬可以確定,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地方。
說不定,這種地方還會有盜賊和小偷出沒,就憑韓語喬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又有什麼辦法來對付呢?
還是折回去吧!向那個超市的好心店員問一下路吧!
韓語喬轉過身,向來時的方向返回去。
遠處有一絲絲的光線,彷彿昭示着正確選擇的所在。
韓語喬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就在她快要感覺重見光明的時候,韓語喬的肩膀被人從後面重重地拍了一下。
誰?
韓語喬不假思索地回過頭。
就在那一瞬間,她的手臂一下子被人抓住了,用了很大的力氣,很疼。
"放手!你是誰?"韓語喬本能地掙扎。
"年輕人,不要害怕。"一個低沉帶着濃重酒氣的聲音從韓語喬上方傳來。韓語喬定睛一看,面前是兩個肌肉發達的外國男子,一個臉上有一道凹陷的長傷疤,另一個留着長長的頭髮,嘴裏叼着一根快要燃盡的煙。
完蛋了!遇上流氓了!
這是韓語喬的第一個念頭。
"我……我沒有帶很多錢……"韓語喬發現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錢?"兩個男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隨即便爆發出一陣肆無忌憚地狂笑聲。
"線我們有的是,年輕人。"長發男人隨口將香煙吐到腳邊,用鞋狠狠地踩滅。
"我們要你陪我們玩玩。"刀疤臉露出猥褻的笑容。
什麼?
韓語喬腳下一軟,差點直接坐到地上。
"這……這位大哥……'玩玩'是什麼意思啊?"韓語喬嚇得忘了對方聽不懂中文。
"喔,這小子在說什麼?"長發男人甩了甩油膩膩的頭髮,韓語喬只覺得一陣噁心,有種要反胃的感覺。
"不知道……管他呢。"刀疤臉邪笑着逼近顫抖不已的韓語喬。
"等等等一下!!"韓語喬掙扎着,"我……我是男人!!"
對呀!她現在可是堂堂Sword的一員——是男人!
韓語喬稍微鬆了口氣,幸好她急中生智想到自己的假身份,這樣他們應該就會放過她了吧?
"男人?"長發男和刀疤臉對視了一下,接着又爆發出一陣下流的大笑聲。
"小子,你以為在美國,是男人就沒事了嗎?"刀疤臉伸手捏住韓語喬的臉頰。
"這麼細皮嫩肉的,當男人不是太可惜了嗎?"長發男附和道。
"不……不要!!"韓語喬驚恐地失聲尖叫。
"該死!這小子的聲音還挺大!"長發男繞到韓語喬背後牢牢地捂住她的嘴。韓語喬只覺得腦中一片混沌,這樣下去她會因為缺氧而昏過去的!
怎麼辦?
到底該怎麼辦??
就在韓語喬即將絕望的時候,她感覺身後的手慢慢地鬆開了,重新得到氧氣的她貪婪地大口呼吸着,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離,身體不受控制地癱軟在地上。
"你……你……!"長發男驚恐地看着扭住他雙手的人,那人的力氣好大!居然只用單手就可以制住他!
"喂!你幹什麼!"刀疤臉的注意力也被轉移過來,他鬆開韓語喬,怒目瞪視着扭住長發男雙手的人。
"哼。"那人影冷笑一聲,背在身後的手忽然高高舉起,向著刀疤臉的後頸狠狠地砍去。
"哐啷!!"
玻璃破碎的聲音,似乎還有金黃色的液體混合著少量的鮮紅液體噴出,刀疤臉帶着難以置信的神情應聲倒地。
"雜碎。"那人影不屑地轉過身,右耳處彷彿有什麼東西藉著微亮的月光輕輕地閃了一下。
"可惡!"長發男不知什麼時候從腰間抽出一把彈簧刀,對着那人影直直地刺過來。那人猝不及防,只來得及往旁邊勉強地躲閃,雖然避過了對要害的攻擊,但左臂中了一刀。
"哈哈,你受傷了!"長發男得意地看着那人左臂流血的傷口。
"礙事的傢伙。"那人低低咒了一聲,不動聲色地握了握拳。
"再來一刀!!"長發男高舉着彈簧刀再次沖了過來,可那人已經有了防備,只是輕輕一閃身,左手對準長發男握着刀的手重重一砍,彈簧刀"噹啷"一聲掉落在地。緊接着他蹲下身,右腿猛地一掃,長發男一下子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那人眼明手快地撿起掉落的匕首,先發制人般地架在掙扎着要爬起來的長發男脖子上。
"還玩嗎?"低低的聲音有如暗夜中的鬼魅。
"不……不……"長發男已經嚇得說不出話。
"滾。"那人握着匕首慢慢站了起來,將刀尖對準長發男。
長發男沒命地起身,連頭也不敢回地跑進黑暗的深處。
小巷又再度恢復了寂靜。
得救了?
韓語喬的意識慢慢地恢復,吃力地撐開眼皮。
"你睡夠了沒有?"對面傳來低沉好聽的聲音,雖然語氣不太好,但感覺令人安心。
誰?
韓語喬慢慢地撐起身,藉著淡淡的月光打量着那個修長的人影。
"你是?"那人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韓語喬正想站起來走近一點看,可是她的雙腳又虛脫般地一軟,讓她又再次跪坐在了地上。
"該死。怎麼每次遇上的都是一些麻煩的人。"那人低咒着走近韓語喬,將手伸給她。
韓語喬迷惑地握住那隻大手,突然,一陣暖流流遍全身,打開她記憶的閘門。
好熟悉的手……
……
佐藤澤森面無表情地走過來,和韓語喬一起握住了那把小小的刀。
韓語喬的手指輕顫了一下。
他的手好大,韓語喬的手幾乎被完全包在了裏面,那熾熱的手心將溫度一直傳達到了韓語喬的心尖。
……
"佐藤澤森!"韓語喬輕聲驚叫了出來。
"白痴。"佐藤澤森一用力將韓語喬拉起來,韓語喬有些頭暈站不穩,毫無選擇地靠在了他身上。
"那麼晚為什麼一個人跑出來。"佐藤澤森扶住她。
"買……買東西……"靠在佐藤澤森身上的韓語喬毫無預警地熱了臉,下意識地回答。
佐藤澤森沒有再追問,他架起韓語喬的胳膊,扶着她往有亮光的方向走。
"Blue說得對。"走了幾步,佐藤澤森突然說。
"恩?"韓語喬沒聽明白。
"你,"佐藤澤森側過臉,瞥了瞥韓語喬佈滿紅暈的臉頰,"真的不像男人。"
"啊?"韓語喬霎時間清醒了幾分。
糟糕,他已經發現了嗎?
"放下我……我自己可以走了。"韓語喬輕輕地掙扎。
"少逞強。"佐藤澤森沒有鬆手。
"我自己真的可以!"韓語喬稍稍用力掙脫了他的攙扶,沒想到不小心碰到了佐藤澤森還在流血的傷口。
"嘶——"佐藤澤森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血……怎麼會?"韓語喬驚恐地看着他的傷口,"你受傷了!"
"白痴……不要像個女人一樣大驚小怪的好不好。"佐藤澤森咬牙捂着傷口。
"很……很痛嗎?"韓語喬只覺得鼻子酸酸的,焦急的淚水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
"你自己割一刀試試。"佐藤澤森輕輕地彎起手臂。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韓語喬的眼淚奪眶而出,"是我太沒用了……害你受傷。"
"閉嘴!不要哭哭啼啼的惹人心煩!"佐藤澤森低低地吼道。
"是我害你受傷的……現在要怎麼辦?你一直流血……"韓語喬仍舊低頭哭泣。
"我叫你閉嘴!"佐藤澤森一把拉過韓語喬,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用力,讓她抬頭看着自己。
"做……做什麼……"韓語喬被迫與他對視,他灼人的目光簡直要把她吞噬。
韓語喬忘記了哭泣,兩個人如此接近的距離讓她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彷彿全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留下來的,只有她隆隆作響的心跳聲。
"你……很像一個人……"
良久,佐藤澤森鬆開韓語喬,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韓語喬定定地看着他稜角分明的側臉,感覺到風貼近她濕濕涼涼的臉頰,帶走淚水,留下淚痕。
"你哭泣的樣子,跟她一模一樣。"佐藤澤森若有所思般地看着前方,彷彿靈魂已經抽離了他的身體,掉進了塵封的記憶中。
韓語喬只覺得一陣暈眩。
不會的……不會是他……
"走吧。"佐藤澤森沒有再多說,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韓語喬跟着這個背影,跟着他,彷彿只要跟着走下去,就會離開痛苦和陰霾,彷彿只要踏着他走過的腳印,前面就一定是像童話般甜美和幸福的未來。
涼涼的夜,有風輕輕地吹過。
淡淡的月光,照着一前一後的兩個人。
命運的轉輪,總在不為人知的時候,開始悄悄地轉動……
***
"小森,起床了!"
林吟輕輕地敲了敲兒童卧室的門。
"小森?"她輕輕推開門。
小床上的小澤森睡得正香,淺淺的陽光透過薄紗般的窗帘斜斜地照進來,碎裂在他可愛的小臉上。
林吟輕輕地走近,伸出手慈愛地摸了摸他的臉蛋。
"咦,這個是什麼?"林吟的手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似乎是被小澤森緊緊地抱在懷裏的,她慢慢地拉開被子——被小澤森抱在懷裏的是一個米老鼠造型的小鬧鐘。鬧鐘里的紅色小指針端正地指着7點,而那根紅色的小指針是用來定時鬧鈴的。
"媽媽?……"小澤森眨了眨眼睛,慢慢地醒了過來。
"小森,你晚上睡覺怎麼抱着小鬧鐘呢?"林吟笑眯眯地摸着他的頭。
"啊,鬧鐘!"小澤森緊張地坐起來,拿出懷裏帶有他體溫的鬧鐘,湊到眼前。
6點45分。
"我還以為睡遲了呢。"小澤森放心地笑了,"媽媽,今天我們班的小朋友要表演話劇呢!你猜猜我演什麼?"
林吟的臉上掠過一個難以捉摸的神色,接着又恢復了笑容:"小森要參加演出嗎?"
"是呀!我演的是王——子哦!"小澤森驕傲地大聲說。
"王子啊……很好呀!小森本來就長得很帥嘛!"林吟背過身打開衣櫥,把裏面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來。
"媽媽,你在做什麼呀?為什麼要把衣服都拿出來呢?"小澤森不解地歪着頭。
"啊……沒什麼,媽媽要整理屋子,你快去洗臉刷牙吧。"林吟依然背對着小澤森,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恩!媽媽,你等一會會到幼兒園看我表演嗎?"小澤森跳下床,套上拖鞋跑到門口。
"啊……也許吧……你快點做該做的事吧,不然會遲到的。"林吟輕輕地關上了衣櫥。
"對了!不可以遲到的!我的小公主還在等我哦!~"小澤森飛快地跑出房間。
窗外的樹枝上落下了幾隻黃羽毛紅腳爪的小鳥。
有人說過,它叫相思。
真的要,離開了嗎?
林吟看了看空空蕩蕩的兒童房。
床頭柜上擺着一個木質相框,相框裏嵌着一張全家福。照片里的小澤森開心地笑着,林吟溫柔地站在他身後,一隻手摸着小澤森的頭。林吟的旁邊還站着一個英俊魁梧的男子,他攬着林吟的肩,看她的眼神里蓄滿了柔情。
佐藤光一。
林吟不禁伸出手撫摩着照片上的人。
光一,為什麼你去了日本這麼久,都沒有消息呢?
你不是承諾過,繼承了家業,就會回來接我和小森嗎?
林吟抱緊了相框,淚水無聲無息地濡濕了她的雙頰。
今天,我就要去找你了,和小森一起。
你會在那裏等着我吧。
***
"媽媽,為什麼!為什麼不送我去幼兒園?!你騙人!我要下車!"坐在計程車上的小澤森不斷地掙扎着。
林吟無奈地緊緊抱住他,辛酸的淚水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劃下了兩道淺淺的痕。
"叔叔!我要下車!!我的小公主還在等我!"小澤森拍打着駕駛座座椅的後背。
"小森。"林吟拉住小澤森的雙手,淚水滴在了那雙小手上。
"媽媽?"小澤森抬起頭,"你為什麼哭?不要哭呀!媽媽,我不吵了!我不會再鬧着要去幼兒園了……媽媽你不要哭好不好……"小澤森伸出手笨拙地替林吟抹去淚水。
"小森……"林吟抱緊了他。"看到爸爸,你會不會高興?"
"爸爸……"小澤森輕顫了一下。
"高興嗎?"林吟問道。
"高……高興!"小澤森在林吟懷裏抬起頭。
"那……我們現在就去找他,好不好?"林吟展開溫柔的笑顏。
"好……"小澤森輕輕點了點頭。
計程車在道路上平穩地行駛着,街道兩旁的綠樹飛快地向後退去,小澤森看着不斷變化的景物,想着那個遠在禮堂里哭泣的小公主。
對不起啊,公主……
王子,可能沒有辦法來救你了……
***
"喂!佐藤澤森!"韓語喬氣喘吁吁地跟上佐藤澤森的腳步。
"幹嘛。"佐藤澤森放慢步子。
"你確定這條路真的是通往我們住的酒店的方向嗎?"韓語喬環顧了一下四周,雖然是人來人往的熱鬧大街,霓虹燈和車燈把這夜裝點得如同白晝一般,可韓語喬還是覺得陌生。
"不確定。"佐藤澤森依然目不斜視地向前走去。
"什……什麼……"韓語喬差點摔倒,"那你走得這麼神氣幹什麼啊?"
真是!手臂上明明有傷,幹嘛還走那麼快!
"吵死了。"佐藤澤森低聲詛咒。
"啊!……你不會是……迷路了吧?"韓語喬試探地問。
"說你很吵。"佐藤澤森又加快了腳步。
"哎!你等等我啦!"韓語喬小跑着追上去。
繁華的大路不斷延伸,似乎永遠看不到盡頭。
"到了。"佐藤澤森停下來。
"到了?"韓語喬跟着放慢腳步。
面前是一家小型的連鎖旅館,只有矮矮的兩層,木頭裝飾的牆面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
"反正也找不到路,不如今天晚上就先住在這裏。明天天亮了再說。"佐藤澤森推開小旅館的門。
"喂……喂……"韓語喬只好硬着頭皮跟了進去。
按照浪漫小說不成文的規定,男女主角同時出現在某旅館要求定兩個單人間時,美麗和藹的櫃枱小姐一定會笑容可掬地告訴男女主角,單人間已經全部定完了,結果男女主角就一定會"很不情願"地"被迫"住進雙人套房,接下來便是天雷勾動地火,兩人就算有再大的血海深仇也從此一筆勾銷。
請注意,我說的是浪漫小說。
佐藤澤森板着一張酷臉走到櫃枱小姐……不,是櫃枱先生面前,然後開口用流利的英文說了一句話。
"請給我一個雙人套房。"
韓語喬只覺得五雷轟頂。
"好的,馬上給您辦。"櫃枱先生麻利地向電腦中輸入數據,然後交給佐藤澤森一張房卡。
"等等等一下!為什麼不要單人間啊?"韓語喬扯住正要上樓的佐藤澤森。
"那樣很浪費錢。"佐藤澤森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慌裏慌張的韓語喬,"我沒有帶很多錢。"
"不是錢的問題啦~!"韓語喬焦急地搖了搖頭。
"那是什麼?"佐藤澤森奇怪地問。
"哎呀……反正……說不清楚啦……"韓語喬直罵自己嘴笨。
"隨便你。"佐藤澤森繼續往樓上走。
"你聽我說啦!"韓語喬不得不加快腳步跟上去。
佐藤澤森穿過走廊,找到房卡上標示的房間,將房卡插入門鎖。門鎖發出"嗶"地一聲響,上面的小綠燈閃了閃。
韓語喬氣喘吁吁地來到佐藤澤森身邊,佐藤澤森不動聲色地轉開門把,打開門邊的小壁燈開關。
光線雖然很暗,可是依然可以看清屋內的擺設。
韓語喬的嘴巴張了張,發不出半點聲音。
突然,她只覺得眼前一黑。
不會吧!!
為什麼……
只!有!一!張!床!?
"幹嗎楞在門口?"佐藤澤森在玄關脫了鞋,瞥了眼張口結舌的韓語喬。
"床……"韓語喬伸出顫抖的手指。
"床?"佐藤澤森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只……只有一張床……"韓語喬結結巴巴地解釋道。
"喔。"佐藤澤森收回眼神。彎下腰將鞋子擺好,抽出旁邊柜子裏的指拖鞋換上。
"你那是什麼反應啊??"韓語喬不滿地衝進屋,不料衣角勾住了門把,將門輕輕地往裏一帶。
叩咚。
這是門關上的聲音。
好象……不太妙……
韓語喬戰戰兢兢地回頭看了關上的門一眼,再戰戰兢兢地看了一眼坐在床上脫下衣服的佐藤澤森。
等等等等等一下!!
脫?下?衣?服?
"哇~~~!"韓語喬趕緊轉過身,下意識地用手捂住雙眼。
"白痴,趕快打電話叫服務員送繃帶和藥水來。"佐藤澤森看着手臂上那道長長的傷口,很深,仍然有沒有凝固的血在慢慢地流出。
"啊,對了,你的傷!"韓語喬猛地轉過身,找到桌邊的電話,根據上面的提示撥了服務中心的號碼。
"請送繃帶和治療外傷的藥水,恩……204號房,謝謝。"
韓語喬輕輕地掛了電話,緩緩地回過頭。
屋內仍然只點了一盞小小的壁燈,微弱的燈光與黑暗交織在一起,勾勒出佐藤澤森近乎完美的輪廓。在夜的襯托下,他俊美得有如羅煞一般,卻又隱隱透出宛如天使般純凈的光芒。
韓語喬摒住了呼吸。
這種感覺,是什麼?
心跳的聲音瀰漫了韓語喬整個的聽覺空間,她就這樣獃獃地望着那個處在陰暗和光亮交界處的側影,忘記了眨眼,忘記了呼吸。
"咚咚。"
輕輕的叩門聲傳來,將韓語喬拉回現實當中。
"我……我去開門。"
韓語喬低着頭跑到門邊,接過服務員遞來的繃帶和藥水。
"謝謝你。"韓語喬禮貌地用英語道着謝。
"不客氣。"服務員欠了欠身,便轉身走向下一個房間。
韓語喬關上門,慢慢走到佐藤澤森身邊,低下頭掩飾着臉紅和心虛,伸長了手,將繃帶和藥水遞給他。
"謝謝。"佐藤澤森面無表情地接過東西,放在床上,打開藥水瓶,將棉簽伸進瓶中,沾了些藥水,開始往傷口上上藥。
在棉簽觸到傷口的一瞬間,韓語喬似乎聽到佐藤澤森輕輕的抽氣聲,他咬着牙,握住棉簽的手顫抖了一下,棉簽順勢掙脫了他的手指掉了下去。
佐藤澤森嘆了口氣,微微皺着眉,摸出第二跟棉簽,正要用它來沾藥水,棉簽卻被一隻白凈的手輕輕地奪了過去。
"我來幫你吧。"韓語喬不忍看他剛才的摸樣。
佐藤澤森沒有說話,默許般地將受傷的手臂往前伸了伸,方便韓語喬為他上藥。
韓語喬看着那道長長的傷口,遲遲沒有上藥。握住棉簽的手一直顫抖着不敢觸碰傷口,她怕他會弄疼他。
"上藥吧。"佐藤澤森看着韓語喬顫抖的手指,"你在怕什麼?"
"我哪有……"韓語喬慌亂地低下頭,"你們男生都是這麼笨手笨腳的……"
"你們男生?"佐藤澤森挑高眉毛。
韓語喬一驚,才發現自己居然說漏了嘴。
"我……我是說……"韓語喬的手抖得更厲害了,紅色的藥水在她眼前晃動,她不敢抬頭看佐藤澤森那灼人的目光。
"說什麼?說你不是男人?"佐藤澤森微微傾下身,伸手握住韓語喬那顫抖不已的手。
"不……不要……"韓語喬只覺得手掌上通過了強勁的電流,然後順着手臂向上,向上,幾乎要奪去她的意識。
"你是女人。"佐藤澤森握緊她的手,用肯定般的語氣說。
"我不是……!"韓語喬不住地搖着頭,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不要低着頭!"佐藤澤森用另一隻手強迫般地抬起她的頭,"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我……"韓語喬一對上他的雙眼,便像掉進了一個深潭。那眼神是那樣的深邃,在清澈透明的表面下蘊涵著黑色火焰一般的熱情和冷漠。她像是被施了無法解開的魔咒,漸漸地停止了掙扎。
佐藤澤森慢慢地鬆開他的雙手,但韓語喬仍然定定地看進他的雙眼,彷彿再也出不來了。
"如果你不想說……"佐藤澤森閉上眼睛,"算了。"
"我不是……"韓語喬夢囈一般地開口。
"恩?"佐藤澤森睜開眼睛。
"我不是……男人……"
風從沒關上的窗戶中灌進來,吹得米白色的紗簾翩躚飛揚。
寂靜的夜晚,聽得到輕輕的蟬鳴,聞得到淡淡的夏天的味道。
房間裏,對視着的兩個人,彷彿時間從此停止了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