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是我手心的太陽
試唱會當天。
"姐姐，你準備好了沒有啊？"韓小舞替後台的韓語喬整了整衣領。
"小舞，我有點緊張哎。"韓語喬偷偷地看了看旁邊唧唧喳喳衣着鮮亮的女孩子們，兩隻手不斷地來回搓着，希望通過不停的動作來緩解自己的緊張情緒。
"不要怕啦！~Brown不是說，你是做為內定人選出場的嗎？就算髮揮失常也不要緊的啦~！"
"可是……這樣公司不好對Fans交代的……"韓語喬還是皺着眉頭。
"安啦！~"韓小舞拍拍胸脯，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台下。
韓語喬悄悄地探出頭去。
YOGO的小禮堂里坐滿了人。
除了Sword的高層領導和一些有名的音樂人，座在後排的都是來看試唱會的藝人和記者們。
Sword的其他成員坐在第二排，季昀發現了探出頭來的韓語喬，微笑着向她招手。
秦宇銘對她露出頑皮的笑容。
"兄弟！好好表現啊！"Blue也發現了她，激動地揮着手大聲地叫出來。於是，他和韓語喬變成了全場矚目的焦點。
"這個Blue……"韓語喬無奈地搖了搖頭。
歐陽聖溫柔地笑着，鼓勵般地對她伸出大拇指。
韓語喬的視線繼續移動着。
終於，她在歐陽聖的身邊看到了佐藤澤森。
他什麼動作都沒有做。
但是，他只是看着她，就讓她覺得心中有着滿滿的快要溢出來的幸福在流動着。
他唇角淡淡的笑容是那樣的堅定，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樣地柔和。
就這樣，這樣就夠了。
韓語喬微笑着，輕輕地閉上眼睛。
"姐姐，要開始了。"韓小舞拽了拽韓語喬的衣角。
主持人優雅大方地走上舞台。
"啊，知道了。"韓語喬整理了一下思緒，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
一共有10人左右參加這個試唱會。
韓語喬排在第6。
前面的歌手果然像Blue所說的，是一些不太出名的小歌手，唱功和長相都不怎麼樣。韓小舞興奮地搖着韓語喬的手說："哈！姐姐，這下你沒什麼好擔心了吧？"
"恩……"韓語喬輕輕點了點頭。
可是，為什麼她還是覺得心有些沒來由地慌慌的？
奇怪。
想得太多了吧？
韓語喬安慰自己。
一定沒問題的！
"下面請第6位選手出場。"主持人報出了韓語喬的名字。
"姐姐！加油！"韓小舞悄悄地比了個V的手勢。
韓語喬定了定神，邁上了舞台。
她站在舞台中央，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提醒自己要微笑。
唇角俏皮地彎起，她的眉眼好似天邊皎潔的新月。
動人的伴奏音樂向徹整個小禮堂。
韓語喬抬起頭，正好對上了佐藤澤森深深看着她的目光。
她的心一跳。
再也沒有別的雜念了。
她開始唱。
她看着他的眼睛深情地開始唱。
①愛總忽然退潮
心慌亂觸礁
沉沒在深海里
看海面閃耀
但回憶像水草
緊緊的纏繞
夢才溫熱眼角
就冰冷掉
努力越過風暴
向著未來飄
我們才會遇到
感動的擁抱
你總是能知道
我的堅強剩多少
給我最剛好的依靠
你手心的太陽
只輕放在我背上
委屈就能笑着落淚
被釋放
在手心的太陽
黑暗裏特別明亮
讓遠路好像
是一種分享
而不是漫長…
讓眼睛看不到
嫉妒的燃燒
讓耳朵聽不到
謊言的吵鬧
在沒有人相信
愛能永恆那一秒
我們正堅定的微笑
你手心的太陽
有種安定的力量
就算世界再亂我也不心慌
我手心的太陽
或許只像個月亮
卻用所有愛
為你投射我
最暖的光芒——
①歌詞摘自張韶涵《手心的太陽》
……
一曲終。
她的雙眼閃亮。
他的，亦是。
良久，小禮堂中才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她笑顏如花地走下台。
韓小舞伸開雙臂在後台等着她。
Blue大聲地吹着口哨，季昀開心地用力鼓掌。歐陽聖依然溫柔地笑着，如同和煦的陽光，佐藤澤森的眼神一刻都沒有從她身上離開。
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人悄悄地站起身，離開了小禮堂。
***
YOGO的飲料自動販賣機前。
秦宇銘投進了一些硬幣，歪着頭思考着要喝百事還是七喜。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的腦袋清楚一些。
不是已經放棄了嗎？
不是只要默默地守護她就好嗎？
可是，為什麼當他看到她和佐藤澤森若無旁人地對視時，為什麼當他看到她臉上如此幸福的表情時，他會覺得那樣地呼吸困難呢？
每個人都會有私慾。
再寬宏大量的人也是一樣。
秦宇銘輕輕地皺起眉頭。
為什麼自己沒有想過要從佐藤澤森身邊把她搶過來，為什麼當初沒有阻止她一步步地走向他？
可惡！
秦宇銘揮起拳頭"咚"地一聲砸在自動販賣機上。
"哐啷啷~"一罐飲料滾了下來，落在凹陷的槽里。
咦？
也許是剛剛不小心砸中按鈕了。
秦宇銘眨了眨眼睛，彎下身子，把飲料拿起來。
"這……這什麼啊……？"秦宇銘滿臉黑線，"旺仔牛奶？？"
"……"該死。
他摸了摸口袋——沒有零錢了。
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了。
他搖頭苦笑着，把旺仔牛奶重新放回凹槽里。
誰想要誰拿去吧。
"嗨！~"
一個嬌媚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啊，你好。"想起自己和她在電梯中的"一面之緣"，現在再裝不認識也不太可能了。
"你怎麼沒去看試唱會？"水無月瞳眉眼如絲。
"裏面太悶，出來透透氣。"他把手插進口袋，若無其事般地說。
"是嘛。"水無月瞳挑了挑眉，"有些話我想私下跟你說。"
"什麼？"他稍微提高了警惕。
"過來這邊。"水無月瞳看了看四周，拉着秦宇銘到寂靜的樓梯間。
大多數的人集中在小禮堂中，這個平時就沒什麼人來的地方現在更是安靜得可怕。
"我已經知道了，你對那個Joe有意思吧？"水無月瞳開門見山地說。
"……"秦宇銘心中微微一驚，隨即又換上了調皮的表情，"小姐，你可不要亂說話啊，我還不想傳緋聞哦！~"
"放心，這裏不會有記者。我可以向你保證。"水無月瞳馬上舉起一隻手發誓。
"不是記者不記者的問題……"秦宇銘依然笑嘻嘻。
"我們把話扯開來說吧，你也不需要跟我裝了。"水無月瞳的表情跟剛才自動售貨機前的她判若兩人，"我的目標是佐藤澤森，而你的目標是Joe。"她清了清嗓子，誘惑般地看着秦宇銘。
"如果你肯跟我合作，拆散他們，那麼我想憑我們兩人的力量是一定會成功的。"水無月瞳挑起下巴，"怎麼樣，接不接受？"
"一定會成功？……"秦宇銘撇嘴笑了笑，"這點我同意。"
"那麼，你的決定呢？跟我合作嗎？"水無月瞳唇邊漾起勝利的笑容。
"合作啊……"秦宇銘壞笑着盯着她精緻的臉龐，兩片薄唇輕輕地動了動。
"想都別想！"
說完這句話，秦宇銘悠閑地把手插在褲袋裏，嬉皮笑臉地看着水無月瞳的反應。
水無月瞳的臉色自然好不到哪裏去，她不動聲色地咬了咬下唇，隨即便又換上了一副笑臉："不要這麼快答覆我，你要想想清楚。"
"呵呵，我已經想清楚了。"秦宇銘痞痞地笑。
"……總之，等你改變主意了，再來找我吧。"水無月瞳仍不死心，她從隨身小包里拿出鏡子，左右照了照，"我趕時間，要上台了。"
"上台？"秦宇銘不解地眨眨眼。
"是啊，你不回去看我表演嗎？"水無月瞳又拿出唇彩，將嘴唇細緻地再抹了一遍。
"表演？"秦宇銘更加奇怪了。
"試唱會。"水無月瞳眨眨眼，"我是第10個出場。"
秦宇銘呆住。
"為什麼你會參加？"這女人又在耍什麼花樣？
"是我去拜託董事長的。"水無月瞳倒是老實交代。
"你參加那個做什麼，你不會也想當Sword的女主唱吧？"秦宇銘皺起了眉頭。
"當然不是。"水無月瞳輕蔑地笑了笑，"以我現在的身份，誰會稀罕去做一個什麼樂團的女主唱，一個人紅多好。"
秦宇銘徹底地糊塗了。
"不懂了吧？"水無月瞳得意道，"你以為今天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來關注這個試唱會，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記者來到現場。"
"……"秦宇銘靜靜地等她說下去。
"那是因為我決定要參加這個試唱會。"水無月瞳挑了挑眉，"看着Joe在一些二流小歌手中勝出有什麼懸念？董事長之所以答應我的要求，就是希望我的加入能為這個試唱會增加一些亮點，說起來，Joe還是沾了我的光呢。"
秦宇銘輕輕地從鼻子裏哼出一聲。
水無月瞳沒有注意，仍然自顧自地說得高興，"如果Joe的實力在我之上或者與我相當，主唱的位置一定非她莫屬……但是……"水無月瞳話峰一轉，"如果我們的實力相差太多，記者們和Fans們怎麼想，我就不知道了……到時候，Sword的女主唱這個位置就不知道花落誰家嘍。"
"你們的確差得挺多的。"秦宇銘接了一句。
"是嘛~，這是你的真心話嗎？"水無月瞳給了他一個迷人的微笑。
"當然。"秦宇銘毫不猶豫。
你怎麼能跟她比。
他在心裏偷偷地補了一句。
"呵呵，我先走了。"水無月瞳向小禮堂走去，"對了，關於那件事，你再考慮考慮。"
"……"秦宇銘微笑着目送她離開。
等到水無月瞳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樓梯口的拐角處時，秦宇銘的臉色一下子暗淡下來。
不好了！
***
"下面請第9位選手出場！"
小禮堂內，試唱會仍然在有序地進行着。
一身輕鬆的韓語喬和韓小舞在後台玩剪刀石頭布玩得不亦樂乎，被後來過來找她們的季昀看到，大呼幼稚。
"姐姐！你好象小叮噹哦，怎麼一直出石頭啊？"韓小舞嬉笑着看着老是輸的韓語喬。
"誰叫你一直出布啊！~"韓語喬嗔怪她。
"明明自己神經大條不會轉彎還怪人家~哈哈！~"韓小舞拍着手跳。
她又贏了。
"你們兩個多大了啊。"季昀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不是很大……姐姐！你怎麼又出石頭了！"
"該死！"
"你好笨啊！~哈哈哈哈~~~"
兩個人自顧自地玩得開心，一點都沒注意到一個穿着艷麗的紅髮女孩優雅地經過他們身邊。
9號選手演唱完畢，台下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下面請10號選手上場！"
後台。
"嘿，試唱會快結束了，等等一起去吃頓好的吧！"季昀看了看錶。
"哇！~太棒了，小昀姐你要請客啊？"韓語喬興奮地叫着。
"沒問題。"季昀笑得恬淡開心，"慶祝你以女主唱的身份重回Sword。"
"好棒哦！我想吃Pizza！"韓小舞巴巴地盯着季昀。
"可以呀。"季昀親切地回答。
這時，觀眾席上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和一些短促的驚呼聲，還有記者拍照的聲音也不絕於耳。
怎麼回事呢？
韓語喬、韓小舞、季昀三人一起回頭看。
"大家好，我是水無月瞳。"台上的紅髮女孩深深地鞠了一躬，臉上的笑容甜美得任誰都會覺得她是一個美麗的天使。
掌聲和口哨聲再次湧來，這與剛才完全不同的高漲氣氛，讓人有種"水無月瞳開個人演唱會"的錯覺。
"謝謝大家的熱情。今天我將用母語為大家演唱一首歌。"
驚嘆聲不絕於耳。
美妙的伴奏響起，水無月瞳和着節拍輕輕地擺動着身體，完美的旋律從她一開一合的唇瓣中流瀉而出。
大家都被她的情緒感染了，也隨着節奏拍起手來，整個場面顯得其樂融融，記者們紛紛抓拍，希望能夠從中找到好素材。
"怎麼回事？"歐陽聖、佐藤澤森和Blue匆匆趕到後台。
"不知道。"季昀的臉色很難看。
"這個老太婆跑到這裏來幹嗎……"韓小舞氣呼呼地諷刺道。
"喲，醜八怪還在這唱歌哦~！"Blue怪聲怪調地附和韓小舞。
韓語喬獃獃地望着舞台的方向已經說不出話。
"沒事吧？"佐藤澤森輕聲安慰她。
"恩，沒有。"韓語喬回過神來，沖他笑了笑，"她唱得真不錯呢。"
"公司不是說只有人氣不高的小歌手參加嗎？"歐陽聖問季昀。
季昀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是水無月瞳自己要求的。"
大家一齊轉過頭。
"是她自己向公司申請的。"秦宇銘走上前來。
"她搞什麼鬼？"韓小舞氣憤地咬住下唇。
秦宇銘搖搖頭："不知道，也許是覬覦女主唱的位置。"
佐藤澤森的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Joe，不要擔心，我們支持你。"季昀拍了拍韓語喬的肩膀。
"謝謝你小昀姐。"韓語喬淡淡地笑了笑。
水無月瞳已經唱完，台下的歡呼聲如潮水般一浪高過一浪。
水無月瞳驕傲地仰着頭，彷彿勢在必得。
"Joe，不要在意，做決定的是公司。"歐陽聖出語安慰道。
"恩……"韓語喬仍然有些怔怔的回不過神。
"Joe。"佐藤澤森輕輕地開口。
"如果最後你沒有留在Sword……"他看着她清澈的雙眼，唇邊不由自主地漾出如水的溫柔。
"我也會跟你一起退出。"
韓語喬愣愣地看着佐藤澤森，眨了眨眼，淺淺的幸福笑容在她的唇邊悄悄綻放。
"謝謝你，森。"
"恩。"佐藤澤森握住她的手。
"今天的試唱會到此結束……"
台上，主持人宣佈了試唱會的結束。
觀眾們仍然沉浸在剛剛水無月瞳曼妙的歌聲中，似乎走進了無法醒來的夢境。
"我大概不行吧……"韓語喬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
沒有人再說話。
因為，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要再說什麼了。
"我們回去吧，今天不是說要吃頓好的嘛……"韓語喬打起精神笑了笑。
"Joe……"季昀擔憂地看着她。
"小昀姐你怎麼啦，我又不是完全沒機會啊~呵呵，幹嗎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啊。"
"恩……說的也是。"季昀也揚起笑臉。
"姐姐，我們去揍她一頓。"韓小舞開始摩拳擦掌。
"對，揍她一頓，把她揍個豬頭臉，看她以後還在哪混……"Blue也是一副變態的興奮樣。
"唉~……別鬧了你們。"韓語喬好氣又好笑地看着那兩個表情如出一轍的冤家。
"不是說要一起吃晚餐的嗎，走吧。"歐陽聖令人安心地笑着。
"好啊！~我贊成！~"韓小舞屁顛屁顛地跑到歐陽聖身邊。
韓語喬斜眼看了看興奮的韓小舞。
不知道剛剛哪個還嚷着要去揍人呢。
女人唯一不變的就是善變——絕對的王道，無庸質疑的真理。
"好，那我們走吧。秦宇銘也要一起去嗎？"季昀挎上包，細心地招呼一直站在旁邊的秦宇銘。
"不了，你們去吧。"秦宇銘禮貌地笑了笑。
"好，那我們走。"季昀招呼大家。
"啊！"韓語喬突然想起什麼事，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佐藤澤森側過頭問道。
"我有東西忘在休息室了。"韓語喬答道，"我去拿一下，馬上回來，你們大家在門口等我吧。"
"好，快點啊。"季昀點點頭。
"不好意思啦~！"韓語喬揮着手跑遠。
搭電梯上了18樓，韓語喬急匆匆地向休息室跑去。
"去哪啊Joe？"身後突然響起甜美的聲音。
韓語喬停下腳步回過頭。
水無月瞳笑臉盈盈地看着她。
"你好。"雖然不情願，但韓語喬還是有禮貌地向她點頭問好。
"呵呵，剛剛聽你唱歌，好象也不怎麼樣嘛……"水無月瞳輕蔑地撥了撥頭髮，"當個領舞還可以混混，女主唱就算了吧。"
韓語喬握緊了拳頭，然後又慢慢地鬆開。
"……我知道你的實力很強。"韓語喬低着頭輕輕咬着下唇。"不過，打擊別人的事情勸你還是少做。"
她抬起頭，目光炯炯地逼視着水無月瞳。
"那樣很丟人！"
水無月瞳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
"我只不過說的是事實罷了，哪有打擊你啊……"她掩口笑了兩聲，"不知道作為內定人選出場的你。居然只有那樣的水準，得不到歡呼和認可，是不是更丟人啊？"
"你……"韓語喬激動地上前一步，手緊握成拳。
水無月瞳的唇邊閃過詭異的笑容！
那冷冷的笑容令韓語喬心驚。
水無月瞳伸出纖白的手，慢慢地靠進自己的臉頰。
"刷！"
尖利的指甲狠狠地劃過她嬰兒般吹彈可破的粉頰。
幾滴血珠緩緩地從劃破的傷口上迸出。
韓語喬怔住了。
她在做什麼？
還沒等她反映過來，水無月瞳不知怎麼的就已經跌倒在地上，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她晶瑩的淚水與臉上少量的血水混在一起，那嫣紅的樣子宛如肅殺之秋里的落櫻傷逝般驚心動魄。
"你……你好過分……"水無月瞳伸出一隻手指控着她。
接着，韓語喬只覺得有閃光燈在她們身邊亮起。
不知道什麼時候，哪裏來了這麼多的記者。
韓語喬獃獃地站着。
無數的閃光燈晃得她眼花繚亂。
"雖然我在試唱會的表現比你好……可是你也不需要這樣對我啊……"水無月瞳仍然哭訴着。
已經有記者拿出了錄音筆。
"真過分啊……"
"是啊，水無月小姐多可憐。"
"原來她是內定人選，那為什麼還這麼凶，看看，把人家的臉都抓破了……"
……
記者們的話語嗡嗡地在韓語喬耳邊響着。
是嗎。
水無月瞳好可憐。
自己嫉妒她表現這麼好，這麼惹人喜愛。
所以自己抓破了她的臉頰。
所以自己要狠狠地報復她。
是這樣嗎？
……
她又被水無月瞳算計了？
韓語喬無力地閉上眼，唇邊有一抹苦澀又無奈的笑容。
再解釋的話，只怕會越描越黑吧。
她靜靜地走出記者們的包圍圈。
眾記者仍然對着她的背影猛拍着。
不行，不可以哭！
韓語喬告戒着自己。
她挺直了腰，留給他們一個堅決的背影，一直到走進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地關上。
所有的紛紛擾擾，所有的不明不白，統統被關在了外面。
韓語喬慢慢地，蹲下來。
眼角鬆動。
淚水終於"嘩"地流下來。
她把臉埋在雙膝間痛哭。
她無聲地哭着。
如星芒般淚水濡濕了她的臉頰。
***
Sword休息室靜靜的。
每個人都在，卻沒有人發出聲音。
一張報紙輕輕地飄到地上，那悠悠蕩蕩的感覺卻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每個Sword成員的心上。
一張大幅的照片印在報紙的正中央。
照片中，紅色頭髮的女孩摔倒在地上，她的臉上佈滿了凄楚可憐的淚水，還混雜着淡淡的血痕。
另一個站立着的短髮女孩，表情僵硬，嘴角有一抹自嘲的神情，直挺的背脊透着一股無奈的倔強。
照片上方的大標題觸目驚心——
"原Sword領舞Joe為情報復新人歌手水無月瞳。"
原來，她的目的不只是為了讓人覺得韓語喬是在嫉妒她在試唱會上表現得比她好。
韓語喬一直忘記了一點。
她，是媒體和Fans們公認的，"佐藤澤森的未婚妻"。
她是他的未婚妻。
於是，水無月瞳在向記者哭訴韓語喬嫉恨她的原因時，順便踢爆了韓語喬"橫刀奪愛"的消息。
韓語喬是"第三者"，她插在了水無月瞳與佐藤澤森之間。
韓語喬好不要臉啊。
好下賤啊。
她藉著自己近水樓台搶別人的未婚夫啊。
以後再也不要支持她了。
……
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報紙上，發出沙沙的輕響。
韓語喬放在膝上的手漸漸握緊。
她似乎都可以聽到Fans們毫不留情的漫罵聲。
季昀輕輕咬了下嘴唇，手裏的一張白紙輕輕地顫了一下。
那是她從剛剛就一直握在手裏的。
那是公司最後的決定。
歐陽聖悄悄地來到季昀身邊，安撫地輕拍着她的肩。
季昀感激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Joe……"季昀只覺得自己的嗓子乾澀，難過得說不出話。
韓語喬吸吸鼻子，抹掉臉上殘餘的淚水。
"呵呵，這樣好難看，對不對？"
她自嘲地笑了笑。
佐藤澤森擔憂地看着她，眉心緊鎖，俊逸的臉龐籠罩着淡淡的憂鬱。
"喂，阿昀啊，想說什麼就說啊，不要婆婆媽媽的。"Blue煩躁地揉亂自己的頭髮。
季昀的手緊了一下，薄薄的白紙在她手心變皺。
"女主唱的位置……"她不敢抬眼去看韓語喬，"公司說……因為昨天發生的那些事情，還有媒體們和Fans們的意向……所以……"
她不能說。
說了的話，她會覺得自己是一個罪人。
一個宣判無辜的人死刑的罪人。
"小昀姐……"韓語喬平靜地開口，"不用再說了，我知道了。"
佐藤澤森站起來，走到韓語喬的身邊坐下。
他輕輕地摟住她。
韓語喬回頭看他。
"不要害怕……"他的手臂好溫暖，"我說過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韓語喬安心地笑了笑。
他相信她，他還在她的身邊。
多好。
"Sword的女主唱……就讓給水無月瞳吧……"韓語喬淡淡地笑了笑。
把女主唱讓給她。
她感覺到佐藤澤森身上淡淡的氣息縈繞在她身邊。
像青草般恬淡的香味。
韓語喬的唇邊漾起一縷淡淡的幸福。
我只要他。
只要他一直在我的身邊。
其他的，都不計較了。
***
佐藤澤森的別墅中。
"森，你真的要離開Sword嗎？"韓語喬吃着他為她做的麵條。
他巴巴地瞅着她，眼神像極了等待成績單的小學生。
"好吃嗎？"
"恩！你好厲害啊。"韓語喬滿足地笑了笑，"我一直都覺得會做家事的男生很帥呢！"
"你喜歡就好。"他的眼中笑意盈盈。
韓語喬又吃了一口面。
她在心裏偷笑。
她才不會告訴他，其實湯有點咸，麵條又因為煮得太久而咬起來沒有勁道。
看他剛剛在廚房裏為她忙這忙那的樣子，就已經覺得很幸福。
吃面，不是吃它的味道。
而是吃煮麵的人的心意。
"啊！"她咽下麵條，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放下筷子。
"你剛剛還沒回答我，你是真的要離開Sword嗎？"她擔憂地看着他。
"是。"他雙手交握放在唇邊，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那豈不是很可惜？"韓語喬輕輕皺起眉。
"乖，先吃面。"他拿起筷子塞到她的手中，"吃完了再說。"
"喔。"韓語喬乖乖地低頭吃面。
"呵呵。"他突然輕輕地笑起來。
"怎麼了？"韓語喬抬起頭，嘴裏還叼着長長的麵條。
不會是她的吃相太難看了吧？
"沒有，只是想起小時候。"佐藤澤森目光漸漸變得悠長。
……
"嗚嗚……老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語喬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着。
"不喜歡吃麵線糊，也不該偷偷倒掉啊，這樣是浪費糧食的行為呢。"漂亮的老師無可奈何地看着哭得委屈的小語喬。
"別哭了，快擦擦眼淚吧。"老師拍着她的頭。
"嗚嗚……好的……"小語喬拉起別在胸前的小手帕，抹了抹濕漉漉的小臉蛋。
"小喬！~你怎麼在這哭呀？"小澤森發現了小語喬。
"我被老師批評了。"小語喬的鼻子皺了皺。"我不喜歡吃麵線糊……可是，這還有一大半沒吃掉呢……"
說著嘴角歪了歪又要哭。
"別哭了啊你……"小澤森無可奈何地看着她。
"這次可不能偷偷倒掉了啊。"漂亮的女老師摸摸小語喬的臉蛋。
"嗚嗚……是的……"小語喬委委屈屈地拿起湯匙。
唉。
小澤森大大地嘆了口氣。
"我幫你吃吧。"
小語喬抬起頭。
"真的？"她的眼睛裏還盈着淚花。
"快拿過來吧，涼了就更不好吃了。"小澤森接過碗，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哎。
把臉埋在碗後面的小澤森皺着眉頭。
剛剛他的麵線糊也是偷偷倒掉的呢。
他也不喜歡麵線那種粘粘糊糊的感覺，尤其是裏面還放了芹菜和豬血。
他硬是把大半碗的麵線糊吃完了。
他對着小語喬拍拍肚皮："真好吃。"
臉上燦爛的笑容任誰都不會懷疑他的胃裏正在翻江倒海。
小語喬獃獃地看着他，眨巴着眼睛。
小森……真厲害呀……
……
"你還記得那件事啊？"韓語喬失笑，手裏的筷子輕敲着碗沿。
"你的事情，怎麼會忘。"他淺笑着摸摸鼻子。
嘿嘿。
韓語喬低頭吃面。
森最近好象越來越會甜言蜜語了呢。
"叮咚！~"
悅耳的門鈴聲響起。
"你吃，我去開門。"佐藤澤森叫住了正要跑過去開門的韓語喬。
"沒關係，我幫你……"韓語喬已經握住了門把，回過頭沖他笑笑。
門被拉開。
她頓時愣在那裏。
"怎麼回事？"佐藤澤森察覺到她的異樣，連忙上前來到她的身邊。
門口的水無月瞳一身休閑打扮，她輕蔑地瞥了瞥韓語喬，又轉向佐藤澤森。
"她怎麼會在這裏？"
"她……"佐藤澤森正要開口，卻被韓語喬擋了下來。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裏？"韓語喬毫無畏懼地逼視着水無月瞳。
"你是他的誰？憑什麼在他的別墅里？"水無月瞳皺皺鼻子，頗不屑地說。
"我是他的女……"
"她是我的未婚妻。"佐藤澤森伸出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韓語喬傻了。
這下輪到她張着嘴巴像個傻瓜似的站在那裏說不出話了。
未……未婚妻……？
她正想開口，卻覺得佐藤澤森把她摟得更緊了，不由得噤了聲。
"……我才是你的未婚妻！"水無月瞳的臉色漸漸陰沉，噬人的目光簡直像是要把韓語喬活剝生吃了。
"哦？"佐藤澤森抬起下巴輕蔑地笑，"我怎麼不知道？"
"我是你父親親口指定的佐藤家的未婚妻！"水無月瞳握緊了拳頭。
"我父親？"佐藤澤森挑起眉，"你指的是那個可笑又下流的老頭子？"
"澤森！你怎麼能這樣說話！"
一個醇厚又夾雜着些許怒氣的聲音在水無月瞳的背後響起。
沒有人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一輛黑色的奔馳悄悄地停在了佐藤澤森別墅的前面。一個中年男人從裏面慢慢地走了出來。
他站在水無月瞳的背後。
他聽見了剛才的那些話。
佐藤澤森看到了他。
他稜角分明的臉龐已經刻下了歲月的痕迹，他炯炯有神的雙眼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風霜，他曾經烏黑的頭髮如今已經有若隱若現的蒼白。
儘管如此，他仍然還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
佐藤澤森的瞳孔慢慢地縮緊，他的手緊握成拳。
指甲深深地陷進肉里，手指關節微微地發青。
"佐藤伯父。"水無月瞳甜甜地喚了一聲，禮貌地讓開身子。
韓語喬震驚！
她回過頭去看了看滿臉煞氣的佐藤澤森，又看了看面前這個神情嚴肅的中年男人。
這就是他的父親！
這就是那個拋棄了他母親害得他痛苦流離了許久的人？
"這位小姐是？……"佐藤光一的目光落在了韓語喬的身上。
她陡然間挺直了背脊。
佐藤澤森的手依然堅定地攬着她的肩，不曾鬆開。
韓語喬覺得在她肩上的那隻手就是此刻她力量的全部源泉，彷彿那隻手只要一離開她的身體，她馬上就會像被扯斷了線的人偶，軟軟地癱倒下去。
"我想你剛才已經聽見了。"佐藤澤森僵硬地開口。
"她是我的未婚妻。"
令韓語喬沒有想到的是，佐藤光一在聽到佐藤澤森的回答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並沒有變得冰冷，而是漸漸地帶上了溫度，甚至還有點……
慈祥？
韓語喬眨了眨眼睛。
她一定是看錯了。
"佐藤伯父……"水無月瞳明顯覺得自己被冷落了，她撒嬌般地拉住佐藤光一的手臂，想要喚起他的注意力。
"不好意思，小瞳。"佐藤光一回頭安撫她，"你先回去，我和他有事要談。"
"伯父……"水無月瞳不依。
"聽話！"聲音里已有了些威嚴和霸氣。
"……"水無月瞳不情願地撅着嘴，她瞪了瞪韓語喬，轉身離開了別墅。
氣氛又重新恢復了寧靜。
寧靜得有些古怪。
"可以進去談嗎？"佐藤光一輕輕地開口。
佐藤澤森仍然呆立着，冰冷的雙瞳看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動。
"森……森？"韓語喬搖着他的手臂。
佐藤澤森怔了怔，他動了動身體，讓出一條道。
佐藤光一進了屋。
韓語喬順手帶上了門。
屋內，父子兩人靜靜地對立着。
時鐘滴答滴答地走着，空氣安靜得可以聽到秒針走過的聲音。
"我……我去泡茶……"韓語喬找個借口離開了客廳。
她希望他們能夠好好地談談。
因為，畢竟她也不希望佐藤澤森的心裏始終有陰影的存在。
客廳。
"澤森，我希望你能跟我回去。"佐藤光一率先打破了沉默。
"對不起，我辦不到。"佐藤澤森咬住了下唇。
"算我拜託你……"他抬起了頭，神情中有了一絲激動，"也許，你還因為你媽媽的事情在記恨着我……"
"閉嘴！你不配提起我的媽媽！"佐藤澤森退後了兩步，碰到了茶几，茶几上的花瓶晃了晃，"啪"地一聲摔碎在地板上。
佐藤澤森獃獃地看着那些碎片，他彎下身，輕輕地把他們拾起，小心翼翼地碰在手心。
"你做了什麼？"佐藤澤森失控地笑，"這就是我媽媽的心！"他碰着碎片激動地喊着，"在你看來，你只不過打碎了一個花瓶而已！！"
"再也修不好了……完全碎掉了……再也回不到過去的樣子了你知道嗎！！"
佐藤澤森的手漸漸收緊，碎片刺痛了他的手心。
一縷鮮紅從他的手心裏爬下，順着手腕流下。
他要痛！
他要他面前的這個男人知道！他有多麼的痛！
"澤森！……不要這樣！！"佐藤光一上前用力掰開他的手。
碎片嘩啦啦地重新落到地上，沾染着一絲絲鮮紅的血跡。
"你聽我說……"他握着他的手，目光里有着濃濃的傷痛。
他彆扭地甩掉佐藤光一的手，別過了臉去。
"你不知道……我有多愛她……"佐藤光一的聲音好似輕輕的嘆息。
輕得像空氣中的一縷塵埃。
"那種失去她的感覺，我到現在都不會忘記……"佐藤光一看着佐藤澤森年輕而倔強的面龐，一抹憂傷在他的眼角緩緩地出現。
佐藤澤森仍舊站立着，沒有出聲。
那個可笑的老頭子到底在說什麼？
說他有多愛自己的母親嗎？
他的唇角鉤出一抹冷笑。
騙子！
統統都是騙人的！！
如果他愛她，就不會拋下他們同別人女人結婚！如果他愛她，就不會一點都不關心她的死活！如果他愛她……
如果他真的愛她。
她。
林吟溫婉秀麗的面龐浮現在他的眼前。
他的雙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他已經沒有"媽媽"，可以叫了……
淚水瘋狂地在他的眼眶內涌動，似乎下一秒就會決堤而出。
"澤森，你願意聽我說一個故事嗎？……"佐藤光一沉靜地開口。
他的目光漸漸猶如深潭般幽遠，似乎掉進了一個永遠都忘不掉的回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