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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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真無力地回到家門前,翻着包找鑰匙。可是不管在包里怎麼找,就是不見鑰匙。瞬間,想起來早晨和民宇說話時,把鑰匙放在茶几上了。恩真嘆了口氣,低下頭。真的……沒有一件順利的事。萬一……民宇真的生氣了不回來了……
現在時間已經是11點半了。這個時候了,也不能回娘家去了,所以也不能去找都和父母住在一起的朋友們。怎麼辦呢……為什麼總是……這麼不順利呢……
眼淚就要流出來了。不是故意要這樣的……為什麼情況會這麼發展呢……向最壞發展。
就這樣一屁股坐在台階上。剛才在學校就等了好長時間了,再加上今天午飯、晚飯都沒吃,一點精神都沒有。身體越來越冷,頭也疼起來。把頭靠在冰冷的牆上,讓身體涼一些,但是卻好像漸漸地越來越嚴重似的發起燒來……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身體了……
民宇握着方向盤的手充滿了力量,好像血管都要爆裂了似的。他現在從李民宇那裏接過車鑰匙,正在向恩真的學校駛去。雖說這是傻話,不過……
難道……或許……她還在學校等着呢。雖然不會這樣……但是也想去確認一下。不管在哪裏……一定要在我審定的範圍內。千萬……在我知道的地方。
以150km以上的時速衝進學校一看,恩真並沒有像他希望的那樣在那裏。已經快凌晨1點了,天越來越涼了。
“也沒在家……那麼究竟在哪裏呀!”
砰地踢了一腳車輪胎,民宇發怒了,但是在心靈的一個角落裏,還是瘋了一樣地擔心恩真。想給別人那裏打電話問問,但是現在手機壞了,電話號碼怎麼也找不出來。獨自一人費力地想把電話和電池接好,但是已經散開的部分,非專業的民宇怎麼也裝不好。
焦急地跑到附近的便利店,買了膠帶,把電池和手機粘到一起。然後試着開機,聲音傳出來,手機亮了。接觸不好的地方就用手使勁按,這時民宇才終於把電話號碼一個個地找出來,開始打起電話來。
“喂,岳母?是,您好嗎?您問這時候了有什麼事是嗎?啊……剛想睡覺,突然想起岳母來。岳父也好吧?是是,這幾天我們去看您。是,請多準備點好吃的。好,再見。”
沒有,從都沒有提到恩真來看,沒有……
“哦,士俊,我是民宇……是。哦?剛才傍晚時?幾點鐘時見到的?幾點?哦?6點左右?真的?真的?啊……不是,我現在在外面……她的手機關機了。不是。哦,你睡吧。”
如士俊所說,6點時在學校見過恩真。她說要去什麼地方,由此看來……也可能是去等我。
一個個地檢索電話號碼簿,舒賢、志潤……還有她系裏的朋友們,民宇都給他們打了電話,但是對俊錫的電話,民宇躊躇着猶豫不決了。不論……怎麼強調只是朋友,但是沒辦法,就是一直為他而擔心。即使恩真罵自己是小心眼的傢伙,但是對於民宇來說,崔俊錫永遠是不可忽視的存在。總是比自己先一步去照顧恩真的傢伙。比自己先認識恩真,比起以夫妻關係與恩真一起生活了8個多月的自己,沒辦法俊錫好像就是比自己更了解恩真。還有最重要的……在關鍵時刻,出現在恩真身邊的,不是自己,總是俊錫。作為男人,作為丈夫,是在是些上自尊的事,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最近他倒是開始哥、哥地叫我了。想想剛結婚那時……真是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時間已經過了12點半了。這個時候如果打電話給俊錫,問恩真的去向,他肯定會懷疑的……這傢伙肯定會找來的。怎麼辦,怎麼辦……民宇不停地摸着手機,最終按捺不住不安之心,按下了撥號鍵。事實上,民宇所怕的並不完全是怎麼能讓自尊心傷與不傷的問題。自己之外的其他男人對恩真了解得更多,怎麼來看都比作為丈夫的自己更加被依賴的別的人的存在……這些是更可怕的事情。
哼,現在打電話的時候……哼,恩真不會正和俊錫在一起吧……
“喂……是。民宇哥?”
“哦……是俊錫嗎?”
“哥你現在在哪裏呢?我不知道恩真在哪裏。我現在正往您家的方向走呢。我打算從你家周邊開始細細地找……士俊和志潤正往舒賢家去。”
他知道了。他又不知什麼時候知道了……還有,知道得真快啊。行動半徑又寬又快。比起頭腦被恩真失蹤的這個唯一的事實所堵塞住,什麼想法都沒有的我……他先用了理性的判斷,然後出發去解決事情。這就是區別吧……我和俊錫……這就是區別吧……
“……”
“哥!趕快先去找她!你現在在哪裏?”
“哦?哦……我,在你們學校附近。”
“啊……那麼順着路走下去咖啡屋很多吧?那裏有‘one’或‘rain-bow’什麼的很多吧,把那裏好好找一遍再給我打電話。”
“好……”
掛斷手機,民宇無力地笑了。
又……在那傢伙面前我變得小了。一起隨着歲月流轉……那傢伙懂得太多事情。
俊錫掛斷民宇的電話后,向著恩真的家不顧一切地跑去,因為想也許她在家裏待着呢也說不定。恩真在高中時也是這樣,不管出了什麼事,都獨自煩惱,獨自回到宿舍待着。回想着她的這個習慣,俊錫調整着呼吸上了電梯。1,2,3,……10層。叮!
“呀,由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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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笨蛋……你手指頭折了嗎?找個公用電話,隨便給誰打個電話不就行了嗎!有民宇哥!舒賢、志潤、士俊!還有我嘛。這個傻瓜笨蛋!”
“崔俊錫……安靜點。頭疼,呀……”
“傻瓜……這個笨蛋……哎呀……學習挺好的,怎麼這時候頭腦就不轉呢……”
俊錫背着冷得哆哆嗦嗦地發抖,燒得滾燙的恩真去了醫院。到了急診室,醫生說要她住院,趕緊辦了住院手續,把恩真移到病房裏。俊錫首先急着關了燈,拍着恩真安慰她,然後恩真轉過身躺着,打算睡覺。這時護士進來跟俊錫說:
“是由恩真的家屬嗎?”
“啊,是……”
“檢查結果出來了。一起去吧。”
聽見自己的檢查結果出來了,恩真轉過身,看着護士,自己想“可能就是感冒吧……”然後拉上被子,又想睡覺了。
“笨蛋……等一會兒。我去一下,然後給民宇哥打個電話,再給他們也都打個電話……”
“好……謝謝,呀。”
“說什麼謝……即使聽一百遍也不喜歡。知道了?”
跟着護士過去,稍微有一點兒冷冰冰的女醫生打量着俊錫。
“啊,是由恩真家屬嗎?”
“是。”
“男朋友?”
“啊?”
“啊……現在是懷孕二個月了。懷孕期間,不能讓孕婦這麼長時間坐在涼的地方……像她這樣,能挺過來算幸運了。還要,要……做手術嗎?”
“啊?”
“嗯……要我說,年齡好像還小……以後也不是不能再生。”
“你……說什麼……”
“呵……您沒聽清楚吧。您做父親了。由恩真懷孕了。”
“啊?”
“您有點懵了吧。和患者本人商量一下再決定吧。明天可以出院。”
俊錫“咣”地摔上門出來,在門前慢慢地坐下,嘀咕着。
“懷孕了?……媽的……”
“恩真……”
“恩真醒醒!”
“由恩真!”
恩真啊地大叫一聲從睡夢中驚醒。可能是做了噩夢,全身都是冷汗。旁邊是民宇和舒賢。
“起來了?夢見什麼了,這樣?”
“沒有……沒有。可能是因為累了……”
“哎呀……由恩真,你可真行。是你要來醫院的嗎?這也是神經過敏加過度疲勞?”
“是啊。”
“哈……可是你怎麼不瘦呢?”
“你,舒賢,去死!”
恩真和舒賢開玩笑時,民宇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只是看着恩真。識相的舒賢說要去一下衛生間,然後站起來,恩真點頭說知道了。
覺得民宇那裏的苗頭很奇怪,恩真公然地觀察起民宇的神色來。
“怎麼了?”
“……”
“哥……怎麼了?”
“你……沒事吧?”
“啊……就是過度疲勞……”
“你有什麼疲勞的事,會過度疲勞?”
“啊……怎麼說呢。”
恩真看着民宇,心裏不停地罵著他。
這傢伙真差勁……老婆躺在這裏,你在幹什麼呢……把我扔在外面幾個小時的人是誰……真可笑。
另一方面,民宇一直在想。崔俊錫又比我早來一步。應該我在身邊才對……俊錫做為恩真的家屬在這家醫院裏,更是忍無可忍地討厭。雖然感謝他……但還是討厭。這時俊錫開門進來了。
“哦,哥來了?”
“是啊……”
“哥……是這樣。恩真她……”
俊錫想把恩真懷孕的事告訴民宇。但是民宇一下子打斷了俊錫的話。
“明天要出院了吧?出院時給我打電話。我就過來……”
“啊?”
“我走了。明天早晨有重要的會議。”
“哥!”
“俊錫你會在這兒吧?拜託你了。明天見……”
俊錫看了看恩真,她正無可奈何地凝視着民宇的背影。幾秒鐘后,眼睛裏盈滿了大滴大滴的淚珠。
“哥!民宇哥!”
俊錫在已經關上的門前大喊着,恩真哽噎着說。
“算了……算了。”
“呀,你真是傻瓜呀?怎麼就讓他這麼走了?為什麼什麼話也不說?”
“……”
“由恩真……你……你,我……讓我看到這個樣子……”
“……”
“沒什麼。好好睡吧。我會在這兒……”
“嗯……”
“好,快點……明天一起去吃好吃的……”
重新給恩真蓋好被子之後。關了燈,然後俊錫把身子蜷縮到她前面的沙發里。
想擺脫一直縈繞不去的想法……還有……出神地凝視着只伸出手躺在那兒的恩真的側面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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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恩真……你睡了嗎?”
“……”
“睡著了?已經睡著了?不會吧……頭一碰到枕頭就睡著了。”
“……”
恩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著了,一句話也不說。俊錫在沙發里坐起來,點燃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長長地呼出來,卻忽然想到恩真正在懷孕,不禁一驚,趕緊掐滅了煙。
“呀……你做媽媽了。我有外甥了?嘻嘻……是這樣啊。我要有一個……長得像你的外甥了。但是……呀,由恩真。人的心裏面……可以同時裝下兩個人嗎?我……分明有喜歡的其他的人……為什麼眼睛總是追隨着你呢。為什麼……羨慕民宇哥。為什麼只要看到你們兩個在一起我就要發瘋呢。
“為什麼……你肚子裏的這個孩子的父親不能是我呢……
“呀……我怎麼好像愛上你了?可笑嗎?可笑嗎?可笑嗎?我也不知道……這些年來我的心一直這樣提醒我,可我卻不知道……今天知道了嗎?呵呵……崔俊錫到底是瘋了。去死,去死,去死吧,精神病小畜生。真像塊石頭。恩真!呀,由恩真……可是……你愛的是民宇哥,是不是?如果不是這樣……如果你和民宇哥彼此並不相愛……”
俊錫的心在哭泣。為什麼聽了剛才醫生的話,自己就再也鎮定不下來……現在才好像明白了。接到士俊的電話的瞬間,馬上向恩真的家跑去的自己的樣子,現在終於理解了。說愛着別的女人……那不過是費力地設了一個光鮮的包裝。自欺欺人而已。非常早之前開始的……高中1年級時已經開始了……已經6年了……
讓所有人都知道,民宇對一個現在已經移民美國的中學同學動了心,單相思她。他……對朋友們這麼說的。那女人拋棄了我去了美國……但是還是因為我愛她,所以關於她的事不許人提起……所以任何人都沒有提到過俊錫的她。還有民宇也吃力地想讓自己相信這些。愛的是別的女人。不是恩真。不是……不是……一直這樣認為不是……忽然一天恩真告訴他要結婚了。說是雙方家裏強制執行的……說覺得自己好像是被賣了,哭着跟他抱怨。還記得那時幾天來好像掉到酒缸里生活的自己的樣子。還記得什麼也做不了的自己的樣子。
愛過她。是愛過她。還有……現在這一瞬間……正在愛着她。是……這樣的。
打開大門進去,民宇用腳咣地踢上門。所謂的第二天的重要會議根本不存在。不要被看到。醜陋的嫉妒心……不要被看到。應該跟着就放下了……因該這樣的……但是忍不住了。更後悔的是……把他們兩個人留在那裏就回來了,這個更後悔……民宇直接又打開門,瘋了似的向車跑去。
為什麼把他們兩個留在一起就出來了……!再加上……我……說把恩真託付給他了……說拜託了……從我的手裏放開……交給他了……不安襲擊了全身。如果要發生什麼事的話,現在應該已經發生了……瘋了似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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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宇瘋了似的開着車過去,跑進恩真的病房。在沒有一個人看護的獨自一個人熟睡的恩真的床前靜靜地站住了。在停車場時就只想着恩真一個人,一口氣跑上來,不禁氣喘吁吁。但是又怕自己的舉動驚醒她,怕自己的喘息聲驚醒她,所以儘可能地屏住呼吸看着她。只是看着她就能感覺到平靜……安心。
為什麼就那麼把她丟在這兒了……為什麼我……不能輕易地相信你呢!你不是已經說過你愛我了嗎……我怕什麼呢。
在民宇的眼中俊錫已經不存在了。可能是因為他沒有在病房裏吧,可能是因為眼前看不到他吧……總之,民宇小心地把椅子拉過來在恩真旁邊坐下來。然後浮起安心的微笑,抓住了熟睡的她的手。我每天都對你發誓吧。但是偶爾也有不遵守的時候。可笑的是,讓我發誓的,讓我不遵守諾言的,都是你。現在我已經不是我自己了,只有你……充滿我的心的也是你。我為什麼喜歡你?每天這樣操心……怎麼會這麼喜歡你,就這樣只是看着你的臉都會微笑?呵呵……是啊,沒有理由的就是愛了。如果喜歡你有明明白白的理由,那就已經不是愛了。沒什麼,就是因為是你,所以就喜歡。還有……你可恨的地方……也因為是你……我只會一笑。如果生一個長得像你的女兒,那麼愛她的男人也會像我一樣地非常操心吧。但是……還是會愛你一生的。就是因為你。因為像你……所以命中注定遇到女兒的男人也會……和我一樣……雖然這麼說我是個非常壞的傢伙,但是我真的要感謝世妍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你還不知道吧。也可能會遇不到你呢。是不是?如果你醒了,我要讓你吃很多好吃的東西,不會讓你再生病。我一定會跟你說的……我以前沒有勇氣,一次都沒能跟你說的話……
叫江世妍的女人……在遇到你之前……只不過是過去的事了。雖然對不起她,但我要感謝的是,這樣地遇見你,我一定要這樣說。感謝你陪在我旁邊。感謝你來到我身邊。還有……感謝你讓我忘了世妍……
早晨的陽光耀眼地照着恩真。剛覺得自己是不是睡得太久了,這時感覺到了手上持續的溫暖,她輕輕地睜開了眼睛。發現眼前的不是昨晚睡着時的俊錫,而且民宇坐在那裏。他正抓着自己的手睡着。好像絕不會放手似的……但是恩真的頭腦里昨晚民宇離開時說過的話,就像匕首一樣刺透了她的心。不論怎麼說愛,一次受的傷就全部抵消了。不過這是在治療傷害之前。不高興地看了看他,恩真嗖地抽出了手。但是這時他的手又抬起來,一下子又抓住了恩真的手。這時傳來他無力的聲音。
“別動。我這樣拉着的女人,你是頭一個……”
不管在什麼時候聽來,都讓人心動的他的嗓音,但是這次恩真卻覺得有些可惡。他以前總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但是近來他卻對我滿不在乎。他真是陰險的人中最陰險的人。昨天讓我掉了那麼多眼淚,現在又說什麼這樣拉着的女人我是第一個。竟然還有這樣的人。恩真又像剛才那樣把手抽出來,從床上起來,進衛生間去了。偷偷地看了看民宇,他正凝視着她的一舉一動,目光追隨着她去的方向。好像在說“她怎麼這樣……”剛從衛生間出來,民宇正站在門前看着恩真。兩個人就這麼面對面地看了好久,民宇先不好意思了,搭起話來。
“嗨,大媽,餓了吧?去吃飯?”
“……”
“呀……你最近在學校很累嗎?怎麼會突然間病倒了呢?”
“……”
民宇一直開玩笑似地說著話……觀察了一會兒恩真的神色,又搭起話來。
“還有……那天我和民宇一起喝酒了,不知道。真的……那天沒能去學校……真對不起。你是因為等我才病了吧?對不起……”
以為他會再挺一會兒,沒想到傲氣的徐民宇會先這樣道歉,有些意外。這時,病房門打開,護士進來了。
“由恩真家屬!哦?家屬哪兒去了?”
“我是……她家屬。”
“昨天是另一個人啊,奇怪。”
“我說了,我是她家屬!要不要看看戶口簿?我是由恩真的丈夫!”
“啊,知道了。生什麼氣啊?真是的……反正,現在可以出院了。血壓和血糖都正常,吃東西要準時好好吃,醫院也要按時來,明白了嗎?”
“啊,是……”
民宇在一旁嘻嘻笑時,護士又打開門,一邊往外走,一邊嘀咕。
“哦……原來是已婚的。長得可真年輕……那麼,看來沒有手術的必要了。”
“喂!呀,你快起來!快從這兒出去!”
“嘻嘻。幹什麼這麼過分?奇怪!”
“嘁……行了,有什麼關係呀。呀……哦,生氣。總之!快點兒出院,回家!”
“哦……但是咱們的家我有好幾天都沒打掃了,哥你也沒回去,肯定會很臟。我最討厭家裏臟。”
“那怎麼辦!”
“哥,你先回去打掃,我一會兒就回去。”
“呵……你現在開始使喚我了?”
“你說的對不起我嘛!我因為誰才感冒的?我從6點等你到10點多,你又不接電話,我好不容易回到家,又沒有鑰匙,就縮在門前,後來俊錫來了,帶着我……”
恩真興奮地駁斥着民宇,不知不覺說出了俊錫的名字。見民宇不易察覺地顯示出擔心的樣子,自己不禁更擔心起來。本來不過像同性朋友似的,青梅竹馬的朋友似的相處,現在的關係卻變得連打個電話都很有負擔。現在也是在民宇面前剛提到俊錫,自己反倒更加吃驚,馬上閉了嘴。
“……好。”
“……”
“我去打掃一下家裏,然後再過來。你好好睡一會兒……”
“不,哥……我只是開玩笑……”
“不,家裏真的很臟。我馬上去打掃,然後就過來,你好好休息。”
民宇又變得情緒低落了,低着頭走出去。要不要拉住他……恩真想了想,然後躺下了。心想,讓你也受一回。
稍微打了一會兒瞌睡,然後恩真起身換衣服,整理了一下床鋪,然後到醫院外面去散步。坐在長椅上這個那個地想了很多,忽然一個面熟的女人從那邊走過來。不安之感籠罩過來,不會是……不會是……不會是叫江麗妍的那個人吧……正想着,那女人已走到了恩真的面前。正是……江麗妍。恩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遇到這個女人會如此地緊張。只感覺嗓子似乎堵住了,口也幹了。
“由恩真……對吧?我們能聊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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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人在咖啡屋2層找個座位坐下,各自點了茶。很長一段時間,兩個人誰也不說話,然後麗妍笑了一聲,蹺起腿,先開口說話了。
“我是江麗妍。你知道吧?”
看着特意地介紹了一個自己的名字的麗妍,恩真重重地點了點,因為雖然理解不了她的意圖,但還是認為應該鄭重地對待她。
“啊……是……是啊。”
“哈……”
雖然麗妍一聽說恩真住院的事就趕緊趕到這裏來了,但看到這樣坐在自己面前的恩真的樣子,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了。一個和姐姐感覺完全不同的女人……不管怎麼想,都不會認為她會取代姐姐的這種程度的不同的樣子、不同的氣質。但是不知為什麼看上去很漂亮。有一種特別的美……雖然說不出來,但是讓人很羨慕……第一次來自己的店裏選婚紗時好像看上去還沒有這麼漂亮……是不是只要戀愛了就會這樣?麗妍獨自這個那個地想着,不停地吸着面前的橙汁。
“說話啊。你不是有話要說嗎?我……已經做好聽的準備了。”
恩真露出不正常的表情,麗妍調整了一下坐姿,直勾勾地盯着恩真。
“我是……來說江世妍……我姐姐的事的,你知道吧?”
“是。”
“姐姐,你知道她以前是民宇的嫂子嗎?”
“……是。”
“那麼,因為兩個人的不正當的關係,使民宇的父親犯了心臟病,這個你也知道嗎?”
恩真為“不正當的”這個單詞心裏一震。早就聽說公公是因病去世的。但是……起因是民宇……
“我姐姐的照片。漂亮吧?”
麗妍從手提包里拿出一個白色的錢夾,裏面有一個女人的照片。正是……以前在民宇房間裏見過的照片里的那個女人。
“知道。見過……民宇給我看的。”
民宇一次都沒提到過世妍。但是恩真只能這麼說。她不想說叫江世妍的女人是他和自己之間的秘密。
“說過了?他直接跟您說的?連照片也給您看過了?”
“是……”
“呵……真是了不起的男人。”
“……”
“這個你也知道嗎?姐姐死了。徐民宇,你的丈夫,是因為他死的!”
“……”
“怎麼能對因自己而死的女人……恩真,徐民宇這個男人就是這樣的男人。對過去的女人如此無情的男人。”
“那又怎樣?”
“沒什麼……我只是說徐民宇這個男人是這樣的。”
“我選擇的我的男人。你這樣說……我心情不好。”
恩真看上去有非常強大的自信,這時,麗妍的嘴角輕輕上挑,從手提包里拿出一樣東西來。像個日記……不,不管怎麼看都更像是個相冊……打開后,好像是民宇和世妍在一起照的照片。照片下面,用螞蟻般大的字做了備忘。
徐民宇……他叫徐民宇。名字和不久前父親讓我和他結婚的那個男人很像。面孔也很像。還有……不管怎麼說,他有可能是會成為我的突破口的男人呢。迷上他了。不知道為什麼……
後面是幾張兩人似乎去旅行時照的照片,最後一張……恩真扔下相冊,從座位上站起來。女人穿着白色的胸衣躺在床上。看起來是兩個人在一起時,民宇為她拍的……
民宇為她拍的……民宇最喜歡的樣子!我……應該離開……
恩真看着這張照片,頭腦里一片空白,什麼也說不出來。
不過……
“白色……確實很適合她。那麼……我有急事,先告辭了……”
恩真像是要儘快離開咖啡店似的,跑下樓梯,出了咖啡店,跑了好一會,才氣喘吁吁地在一個不知是哪裏的紅綠燈前停下。傷自尊。作為夫妻……作為一個男人的女人……心情就像私密部分被人發覺了似的。他特別喜歡自己穿胸衣的樣子。可是……並不是因為那是我……只要是女人,都喜歡吧……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情……
傻瓜一樣,說了句白色很適合……就出來了。更可惡的是……因為難為情,也因為想隱瞞,說了謊。聽說了……都聽說了……這樣說的。最想聽的他過去的女人的故事,到最後也沒有聽到的故事……
民宇進入醫院入口前,看見花店開得正艷的花,就買了一束漂亮的玫瑰,拿着上去了。芬芳的玫瑰香刺激着民宇的嗅覺,心情極好地打開恩真病房的門進去。但是,一切整理得很乾凈,看起來人已經出去很久了……心裏非常不安,趕緊撥了恩真的手機,但看到就在旁邊響起來的手機,看來她把包和手機都放在這裏就出去了……民宇想她或許在這附近散步呢,於是拿起恩真的行李,辦完出院手續,打算離開醫院。出了醫院,把東西放在車裏,心情很好地又聞了一下玫瑰花的香氣,民宇咣地關上車門,打算從醫院附近往公園那裏走着找找看。決心今天一定要把自己的所有的話都和恩真說……民宇一邊走一邊想。
該怎麼開始說呢?怎麼說……才好呢?呼……好吧。如今江世妍這個名字可以滿不在乎地說出來了。
是吧徐民宇?現在……都沒關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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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好久。不知道是在哪裏,只是不停地走。天氣非常地好,以致於因為身體不好,所以民宇給她準備好穿上的厚重的外套看起來很彆扭。看着到處都是的一對對的戀人,恩真好像很空虛似的笑了笑。
有哪些人會像我一樣……像我們一樣……像我們一樣地相遇……岌岌可危地積累愛情……可是怎麼又會發生這樣的事。是不是像這樣的相遇……是個錯誤呢?我們……是不是沒有緣分。我……做錯了什麼嗎?還有這個人……到底做了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使那個女人死了呢?
他以前有過女人之類的,其實並不認為是什麼大問題。但是那個女人死了的這個事實嚇着了恩真。如果只是……相遇后,因為某些理由分手了,之後在某個地方活得很好……但是死了就是另一回事了。在他內心深處的某處……會留下一生都抹不掉的傷痕。可能他一生都不會忘掉。再加上是因為他而死的。
可是……為什麼是因為民宇死的呢?到底他們兩人之間出了什麼事……那個女人就死了呢?
瞬間恩真後悔就這樣跑出來了。反正已經聽了……就應該聽到底嘛。只能那樣啊。
……只能聽。是啊……應該知道。應該早就知道。
不管怎麼在附近找都找不到恩真,民宇無力地上了車,把頭埋進方向盤裏。她可能是暫時去哪兒了吧……雖然試着安慰自己,但是看着沒有主人的花束隨着時間流逝越來越蔫,民宇的心情也反常起來。猛地抬起頭剛要發動車,看到俊錫從那邊走過來。從來沒有過地臭美似的穿着正裝。雖然民宇想就么走掉,但是想起昨天自己的偏狹的樣子,覺得至少該跟他說一句謝謝,於是從車上下來,走道俊錫身邊,拍了他肩膀一下。
“啊,哥……”
“來看恩真來了?”
“啊?啊……就是一時順路過來看看。”
“她出院了。”
“是嗎?那現在在哪裏?”
“哦,暫時去什麼地方了。我來拿行李。”
“啊……”
兩個人之間流淌着前所未有的奇怪的氣氛。正是,第一次見面時,俊錫極其討厭民宇那時,差不多的氣氛。
“謝謝,又幫了我一個忙。”
“沒有。不過是做了當然應該做的事。”
“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可能……”
“……”
看着沒有任何回答的俊錫,民宇感到一種奇怪的感覺。但是也不是什麼惹是生非的事,心想……應該沒什麼吧。
“下次再見。那麼……”
“哥。”
聽到大聲叫他的聲音,民宇轉過身。
“你……愛恩真嗎?”
雖然心想……別彆扭扭地問這個幹什麼,但是民宇還是很悠然似的點了點頭回答。
“當然。”
“但是……”
“……”
“如果說萬一……如果恩真懷上了別的男人的孩子,你會怎麼樣?你也會愛……那個孩子嗎?”
“什麼?”
“如果說萬一。恩真不是那樣的人,這一點哥你應該更清楚。但我還是想問一問。”
“怎麼說呢……”
“現在無法回答嗎?”
“不是……這好像不是回不回答的問題?”
“啊?”
“雖然也不會有這樣的事……如果是那種情況的話,恩真會留在我身邊嗎?如果發生那樣的事的話……那就是她已經不愛我了。她會離開我的。”
“會這樣吧……”
“為什麼……是不是有類似的問題?”
“啊……沒有。”
“作為男人……這是最不能忍受的事了。不管哪個男人,在血統問題上,都是弱點。”
“……”
“下次一起喝一杯吧……”
“好……那我先走了。”
和俊錫分開后,民宇上了車,某種奇怪的感覺怎麼也抹不去。雖然無法用言語描述到底是什麼,但是就是這樣。然後,覺得恩真可能是回娘家了,民宇調轉車頭,往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