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雨一的秘密

1表妹的第一次笑容

誰讓自己是男生呢？誰讓自己是表表哥呢？打從記憶里開始，雨一就非常順從離裳。像這會兒離裳堅持要去肯德基一樣，雨一隻得跟隨她，向肯德基方向走去。雨一的出生地在北京。小學雨一是在海淀區的翠微小學讀的。翠微小學在許多家長和孩子的眼裏特別棒。首先，翠微小學的老師水平特高，既會嚴格把關學生的學習質量，又會像媽媽一樣關心學生。翠微小學每天下午都有英文活動課。老師全部是外國人，教材是他們自己編寫的，上課的地點也不在教室里，而是在操場。在外國老師的帶領下，同學們一起做有意思的遊戲，在不知不覺中，英文練得頂呱呱。翠微小學還有兩個樂團，一個是管樂團，一個是民樂團，在全市甚至全國的匯演中，都拿過獎項。雨一也是管樂團的一個成員，他還在老師的帶領下，去香港演出過。為了表彰特別優秀的學生，翠微小學每學年還評選"翠微之星"，雨一連續當選過5次。可別小看這"翠微之星"，得到這份榮譽可沒那麼容易，得拿出各方面的硬本領才能過關斬將。常有別的家長誇獎雨一，說雨一得了父母的良好遺傳。雨一每次被人家誇時，總是低頭不語。他很希望取得的成績都是自己努力得來，而並非爸媽的優秀基因。在別人的眼裏，雨一的爸媽可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說他們了不起，是因為他們的研究成果正為全世界人民帶來健康。有一個由許多國家聯合設立的組織，叫"世界人體防病毒研究中心"，雨一的爸媽就在那兒工作。雨一的老爸是那個中心的主任，統領着多國多種膚色的專家。一年裏雨一見到爸媽的次數不超過雙位數。他已經習慣了獨立生活。其實說是獨立，只是指凡事要他一個人做主，生活上他還是有人照顧的。雨一的老爸給他請了位家教兼管家。英國人，40出頭，溫文爾雅且善解人意。雨一身上時常流露出來的紳士風範，就是受了這位Paul先生的影響。爸媽不在的日子裏，雨一也常跑去奶奶家。奶奶的身體不太好，跟姑姑姑父一家人住在一起。姑姑也有個女兒，叫雨虹。可不知道為什麼，雨一跟雨虹的關係總不如跟離裳近。雖然，雨一一年也見不到離裳一面。也許這正是大人們說的——距離產生美。

總之，在雨一的眼裏，離裳就是公主。所以，這會兒離裳跟他說要去肯德基，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跟着離裳進了肯德基。要換作別人邀請，他肯定不去。因為奶奶說了，洋快餐要少吃。肯德基里今天像盆開水一樣，煮了大大小小許多人形的餃子。很多餃子粘在一起，大人跟小孩粘着，大人跟大人粘着，小孩跟小孩粘着，餃子跟餃子之間還不斷張口說著話。"再下兩隻餃子，盆里的水就會溢出來了。"雨一說。站在寬大的玻璃門外，離裳也不知怎麼辦了。附近她只認識這家肯德基。不遠處有個高聳入雲的建築，上面有H覿agen鄄Dazs的招牌。H覿agen鄄Dazs里賣的是雪糕。雨一知道，雪糕也是離裳的最愛。店內裝修得富麗堂皇，充滿異國情調。也許是雨一和離裳的年齡太小，所以迎上來的服務員滿眼好奇。雨一出示了一張小卡片，她們連忙將這兩位小客人領到靠窗的位置上。服務員按照雨一的要求很快端來一份巧克力火鍋。幾個雪糕球，幾片水果，幾塊小點心，還有盛了濃濃的巧克力漿的小鍋。鍋的下面是個小爐，裏面有點燃的蠟燭用來加熱上面的巧克力鍋。

雨一將一根長長細細的小叉子遞給離裳，告訴她叉着水果或雪糕，蘸小鍋里的巧克力漿吃。"知道我為什麼請你吃這種雪糕火鍋嗎？"雨一問。離裳搖搖頭。"你總不說話，是不是嗓子腫了？給你冰冰！"雨一笑着。"那你還是請我吃麻辣火鍋吧！麻煩你讓我的嗓子多啞幾天！免得我一開口你就沒話了！""真的？"雨一凝視着她。離裳認真地點點頭。雨一做了個請講的手勢。離裳說："那我就誇誇你吧！老師說了，誇獎是使一個人前進的最好動力！你今天請我吃的這個東西，比巧克力還甜！""傻死了！"雨一用自己手中的小叉子戳戳離裳的腦門，開心地笑着說，"這本來就是巧克力。我記得你喜歡吃巧克力的雪糕！"離裳說："你怎麼又說話了！聽我的——我記得你愛吃蛋糕！那年你過生日，我只吃了一小塊，剩下的都讓你一人吃了！害得我媽直說我吃多了！都賴你！你有時特壞！總不知道讓着我！"說到興奮處，離裳的臉都紅了。最後，她竟小嘴一翹，笑了起來。雨一一下木了。

這是見面之後，表表妹的第一次笑容。這麼多天了，表表妹的眼神中總是寫滿憂鬱。沒有高興的事情，眼神當然是憂鬱的。打從表表妹不給他回信的第一個星期開始，他就覺察出她有心事。然後，表表妹從尖子班第一名一下落到最後一名，他就更認定她遇到了麻煩。表表妹的麻煩就是他的麻煩。他不能讓表表妹受一點委屈。他是男子漢，哪怕是天大的事，他也會替表表妹出頭。這就是他放下初二年級的課，跑到這個城市重讀初一的緣故。誰也無法阻攔他，他一定要把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他要讓笑容重新回到表表妹的臉上。因為以前，表表妹的每一天都是這麼笑的！"如果有來生，你會選擇做什麼呢，表表哥？"離裳眼睛亮亮的。雨一將五根手指立在桌上，一根一根地緩慢向前爬着。"烏龜？"離裳壞壞地笑。雨一又指指自己的嘴，申請說話。"你說吧，我批准你了！揀重點的說！""如果有來世，我一定要當只烏龜，也讓你當烏龜。烏龜愛睡覺，你和我每天不用早早起來讀書；烏龜有殼，可以很好地保護我們不被別的東西吃掉；烏龜爬得很慢，你永遠都不會離我太遠；烏龜可以活千年萬年，我們也可以長長地享受一萬年；當烏龜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要是我爬累了，就爬到你的殼上，你可以背着我，還可以小心翼翼地伸出頭來開懷大笑……""去吧，你！虧你還是表表哥，虧你還是男子漢！怎麼可以讓我背着你呢？是你背着我才對！""你為什麼不能背着我啊？男女平等！我說這話可是有證據的啊，你媽和我媽上次還說，你生下來的時候和我一樣大，平躺着跟我一樣長。這就叫男女平等，知道嗎？至於我現在為什麼會長得比你高，那全是我自己努力的結果！""你……你快閉嘴！誰批准你說那麼多話了？"

2契丹公主的夢又來了

在雪糕店裏，離裳和雨一有說有笑有滋有味地度過了一個快樂的下午。結賬時，服務員說"198塊"，這讓離裳嚇了一跳。她原本打算向表表哥借錢的，她欠武逍遙的錢不能不還。一想到這事，離裳的臉就像被人拍了一下似的，僵硬起來。以至於她站起身來走出H覿agen鄄Dazs時，不小心把三把椅子撞得砰砰直跳。離裳的壞心情一直跟隨她抵達家門口。雨一忽然想起前些天晚上來找她的情景，一邊笑着一邊跟離裳講起來。那還是雨一上學的第一天。他打電話給表姑，也就是離裳的媽媽，表姑沒在醫院，同事阿姨說表姑要去雲南。雨一趕緊又打電話到離裳的家裏。當時電話一個勁兒地佔線，雨一不得已，坐了出租車跑到離裳家。狠捶了一陣門沒有應答后，雨一記起以前他曾在表姑家住過，表姑曾給過他一把鑰匙，所以就把自己鑰匙鏈上的所有鑰匙拿出來試。每一把都不是。一想到表姑也許會更換門鎖，雨一也就不傻敲門了。他在樓外把花兒都等謝了，也沒把表姑等回來。好心的鄰居告訴他，表姑也許帶着表表妹去超市買東西了，他才離去。聽完這番話離裳有種想說實話的衝動，但她最終還是忍住了。她很想說，那天她就在家裏。雨一給她家打電話時，她正在接可惡的武逍遙的電話。雨一捶門和轉動鑰匙，她都以為是武逍遙乾的。所以她沒敢開門。還有一事現在想起來可笑得要命——那天晚上，她在黑糊糊之中見到的根本不是什麼蛇，而是電話線的影子。她接完武逍遙的電話后沒掛好，電話線被聽筒帶着垂向地面，並且來回晃個不停。藉著月光一看，她還以為是條大蛇，所以，就哼也沒哼地暈了過去。哼也沒哼——表表哥當然沒聽到她的聲音了。進到離裳家樓門時，離裳還沉浸在回憶之中。直到雨一在她耳邊大喊了一聲，她才回到現在的空間。表表哥說："電梯在20層呢，我們比賽爬樓梯吧！"離裳本能地向後錯錯身子，連連說："不！不！"表表哥笑了，說："你看你，這麼胖！剛才的巧克力已經都貼臉上了！你們女生不是都愛減肥嗎？告訴你個奇招，就是爬樓梯！"離裳亂擺着雙手，說："不，我不！電梯馬上就下來了！表表哥，我們再等一會兒吧！""幹嗎那麼怕？樓梯又不是死亡隧道，沒有危險的！"表表哥忽然蹲下身子，指指後背說，"上來吧，小烏龜！這一次我先背你！"離裳不肯。表表哥說："你裝什麼裝！我又不是第一次背你！反正沒別人看見，別不好意思！上來啊！"見表表哥誠心誠意，離裳不好意思再拒絕了。況且，她想，如果再拒絕下去，表表哥肯定會有所懷疑。因為以前她最愛和表表哥比賽爬樓梯。閉緊雙眼吧，那樣就不用怕了！

將心一橫，離裳趴到表表哥身上，雙手緊緊摟住表表哥的脖子，將頭埋進他的背中。雨一開始奔跑着爬樓梯了。嗒嗒的腳步聲在樓梯里漸漸響起。太刺耳了！就好像……就好像那天……像坐上時光穿梭機一樣，離裳又看到了蕭見洪，看到了她自己是契丹公主的那個夢。城牆綿延數十里。樓梯長長彎彎的，共有4個。耶律離裳以前每周登觀馬樓一次。耶律離裳最愛從東邊的樓梯登樓，她也總是在那裏與蕭見洪將軍相遇。有時候，是蕭見洪從樓梯上下來，耶律離裳正在上樓梯。有時候，是耶律離裳從樓梯上下來，蕭見洪正在上樓梯。兩個人相見，都是蕭見洪畢恭畢敬地先說幾句話，耶律離裳則跟他禮貌地應答。那時，耶律離裳的臉上總是洋溢着天真的笑容。她的笑容在契丹各部族人里都被視為最聖潔的花朵。直到那天，那件事發生后，耶律離裳的臉上就再也沒有笑容了。那天，耶律離裳登上樓梯后，聽到後面傳來嗒嗒的腳步聲，耶律離裳回頭一看，是蕭見洪。蕭見洪的身材依然是那樣魁梧而又健碩。腰上別著長劍，身上裹着鎧甲。只是他的臉模糊不清，耶律離裳即使非常用力地看，仍然看不清。他伸出兩隻枯樹枝一樣的手，張牙舞爪地向她撲來，嘴裏還說些頗為不敬的話。就在耶律離裳想要跟他分辯幾句時，蕭見洪的手陡然間變成尖利的鷹爪抓向她，眼睜睜就要被抓到了，耶律離裳啊的驚叫起來……"怎麼了？"雨一詫異地停下來，回過頭看離裳。離裳圓潤的額頭上冒出了汗珠，她伏在他的背上不斷發抖，雙手將他的脖子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雨一背着離裳走出4層樓梯間，將離裳輕輕放下來，深深地凝視着她。離裳明顯在躲閃雨一的目光，可是她不斷抖動的眼帘怎麼也藏不住她有心事。她到底是怎麼了？是什麼原因讓她不肯爬樓梯？是什麼原因讓她驚聲尖叫？

雨一說："今晚我陪你吧！"離裳這才記起，雨一到這個城市來，還不知道他住哪兒呢！"我媽臨走時還跟我說，你打電話來，說要照顧我！今晚就住我家吧，表表哥！"兩個人開門進屋。時鐘的指針剛剛對準6：30的地方。雨一知道離裳不餓了，便提出給她補習功課。離裳有一搭無一搭地答應了。補課的過程中，離裳的思想開了好幾次小差。她努力想擺脫樓道中的夢境，卻令她更多地想起蕭見洪。更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雨一給她默寫生詞時，她竟寫出"蕭見"兩個字。"蕭見？這是什麼意思？是人名吧？咱們學校有叫蕭見的嗎？"雨一茫然不解。"沒有沒有！是我寫錯了……"離裳拿出塗改液，對着"蕭見"二字迎頭痛擠。塗改液像幹了的牙膏一樣，只吐出來一滴，全罩在"見"字上面，離裳連忙用指甲向"蕭"字上面颳去。約摸兩分鐘的樣子，離裳終於將"蕭見"二字全部覆蓋掉。她的手也被塗改液染得像白油漆刷過一樣。雨一就坐在她對面，一動不動地看着她。他的心裏很難過，難過到鼻子都酸了一酸。這可是雨一長這麼大從未有過的事！

離裳也許察覺到了，她站起身去衛生間洗手。嘩嘩的水聲從洗手間傳出，一點都沒間歇。水聲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要放在平時，雨一早就衝過去替她關掉水龍頭了。可這次雨一沒動。離裳從衛生間裏出來沒再接着補習其他的課程。她滿臉堆出假笑關心起表表哥來。她問表表哥現在住哪兒，表表哥為什麼重讀初一，表表哥為什麼要大老遠地跑來跟她讀一個學校。雨一站起來一邊收拾課本，一邊回答她。雨一說，自己上初二有些吃力，想再穩固一下初一的課程。雨一還說，爸媽都不在國內，他總跟Paul在一起很寂寞，所以跑來跟表表妹讀一個學校。關於住處，雨一說Paul通過網絡租到一所寬敞的房子，離表表妹家不遠。從家出來時，他還帶足了生活費。有Paul在身邊照顧，請表表妹不要替他擔心。雨一盡量讓自己說得輕描淡寫，他相信離裳會深信不疑。因為，表表妹一直非常信任他。

3圖畫作業不翼而飛了

初一·9班有兩個能將天鵝畫得騎在珊瑚礁上、將魚兒畫得滿世界飛翔的同學。她們帶着這種天馬行空的大作，曾參加過區里、市裡乃至全國的學生繪畫比賽，而且還雙雙領回過一等獎獎狀。這兩個人就是田露露和賈小影。田露露和賈小影也是美術課的課代表。美術課對於一般的初一學生來講，不太重要。畢竟升高中時，不看美術課成績。但賈小影和田露露不是一般的學生，她們倆都酷愛畫筆和畫紙。每次上完美術課，兩個人都像對待期末考試一樣，認真完成老師留下的作業，並且暗中比賽誰畫得最好、最妙、最有新意。這天又有美術課了，是下午第一節。午飯時，課代表賈小影將美術作業收上來，交給田露露。田露露會放到美術老師的辦公桌上。這次交的美術作業是一幅主題為"迎奧運"的水彩畫。美術老師的教研室在4層。田露露一邊走着一邊快速地翻找着賈小影的作業。可是翻到最後一頁畫紙，也沒見到賈小影的名字。賈小影該不會是忘了收自己的作業吧？田露露轉身跑回教室，找賈小影。面對田露露遞過來的一沓畫紙，賈小影看也不看。她明明將作業放在裏面了，不可能沒有。又高又壯的田露露像信筒子一樣站在那裏，舉着畫紙堅持讓賈小影自己看。

"Ng……ng……"了半天之後，賈小影一急，終於脫口而出一句話，"是你把我的畫給撕了！肯定是你嫉妒我！"田露露一聽，也急了。她將畫紙往課桌上一摔，說："你畫得那麼差，我會嫉妒你？除了會畫幾隻破天鵝你還會畫其他的嗎？你再怎麼畫也成不了天鵝！醜小鴨就是醜小鴨！"賈小影這回不"ng"了。她吵架的時候，什麼毛病都沒有了。她回敬道："醜小鴨怎麼了？醜小鴨總有一天會變成天鵝！你呢？就會畫那幾匹跛腳馬。你這頭肥豬，永遠都不會像馬一樣跑得快！體育就你一人不達標，丟盡了我們初一·9班的臉！""什麼？你敢說我是肥豬？""丟尖班的臉，還怕人說啊？"就這樣，兩人交火了。剛好是午飯時間，班裏只剩下崔雲和李小虎等幾名改錯的同學，其他人都瘋到操場去了。崔雲和李小虎興奮地將數訓本丟下，兩腳分別蹬在兩把椅子上。兩個人一前一後地搖晃着身體喊："賣票了，賣票了！快來看馬戲團表演，跛腳馬大戰醜小鴨！最終誰會大獲全勝？精彩就在下一秒鐘！快買票啊，3支筆一張！"田露露和賈小影就像商量好的一樣，分別抬起腳踹向崔雲和李小虎蹬着的椅子，撲通一聲，兩個人栽了下來。李小虎躥起來照着田露露肩膀就是一拳，崔雲則假裝摔疼了，坐在地上沒有眼淚地哭爹喊娘……

田露露忙着回手捶李小虎，她仗着跟李小虎同樣高大的身板，與他搏鬥起來。可是她忘了一點，李小虎是跆拳道高手，動手的時候絕對不會把自己的腳忘了，他前踢后踢、上踢下踢、跳起來踢；田露露是左躲右躲，上攔下扛，動用了8張桌子、12把椅子，外加5個作業本、2把尺子和1把破笤帚……而賈小影這邊就更慘了！賈小影平素就縮手縮腳的，聽到崔雲像模像樣的哭樣，手足無措，湊到近前又是哄又是替崔雲按摩腿，最後，崔雲偷偷樂着，她自己竟被嚇哭了，哭聲之中，還不停地"ng"着……這可以說是太陽學校的尖班創始以來最熱鬧的一回了。趕巧班主任劉老師不在校園裏。校園裏所有沒回家的同學全部擁向初一·9班門口。1層走廊已經是人滿為患、水泄不通。校長派了老師來，把崔雲、李小虎、田露露和賈小影請到校長室。問清來龍去脈，校長跟着他們四人來到初一·9班。這時，消失了一個中午的雨一和離裳也回到教室。除了離裳從寶怡那兒聽到些隻言片語外，雨一絲毫不知道十幾分鐘之前，教室里曾上演過"大鬧天宮"。雨一低着頭寫着語訓，直到校長領着四個同學進門，他還沒停下來。在他心裏，除了表表妹之外，其他人的事情跟自己無關。通常一個同學犯錯很難與另一個同學有直接關係。可這次雨一不知道，田露露他們犯的錯剛好與他有脫不掉的關係。校長從寶怡手中接過全部的美術作業——53張繪畫紙。全班共有54名學生，這就說明，的確有一個同學沒交作業。既然賈小影死活說自己交了作業，校長就讓賈小影自己找出來。還沒翻幾頁呢，賈小影就看到自己的那幅畫了。熟悉的天鵝，熟悉的水畔，還有遠處熟悉的裊裊炊煙……賈小影在將自己的畫交給校長的同時，狠狠瞪了一眼田露露，那意思是說："就是你成心跟我作對！誰說我沒交作業，我的作業就在這裏面呢！"校長接過畫紙，一看之下完全相信這是賈小影畫的。因為賈小影的水平他是熟悉的，畢竟參加過那麼多次大賽，她就應該畫出這麼漂亮生動的畫。可是，這幅畫上籤的名字並不是賈小影，而是雨一。校長問："你們班有叫雨一的同學嗎？這畫上寫着他的名字！"啊的一聲，全班同學異口同聲地叫起來，緊接着，就是那個招牌的語氣詞"wu"！崔雲距離校長最近，賈小影的"天鵝"畫他也再熟悉不過了。他第一個蹦出來說："怎麼可能？他……他會畫畫？這天鵝是他畫的？是他借賈小影的手畫的吧！"校長已經將畫展示給大家。

真相總要讓大家來評判。寶怡也說："不可能！這絕對是賈小影畫的，根本不可能是雨一畫的！"雨一這時才抬起頭來。校長手中的畫清晰地落在他的視線里。那是一幅"天鵝"畫，他交上去的則是"少年跑步"畫。那上面竟有自己的簽名！怎麼可能？在眾人的注視下，雨一走到校長跟前。畫上面的"雨一"簽名龍飛鳳舞，真的很像他下的筆。校長說："雨一同學，你有什麼話要對同學們說嗎？"雨一誠懇地為自己辯護："校長，這畫不是我的。這上面的名字也不是我簽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寶怡走向雨一的課桌又走回來，拿着他的語訓本說："校長您看，他本上的簽名跟這畫上的一模一樣！"校長又耐心地問："雨一同學，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你不小心弄錯了？"雨一誠懇地說："不可能，校長！我做過什麼我一定記得的！這事跟我絕對沒關係！"這時，班主任劉老師匆匆走進來了。劉老師說："校長，這事交給我處理吧！您還有許多工作要忙，您先回去吧！"

校長深深地看了雨一一眼，走了。劉老師對雨一說："下學后，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們單獨談談！"全班同學"O"地叫了起來。這是他們歡呼勝利的慣用方式。這下有雨一的好看了！4家門口的不速之客離裳今天又是第一個衝出校門。門口的保安已經見怪不怪了。每次看到離裳跑步經過時，他常忍不住跟她開個玩笑。這一天離裳向外跑時，保安又大聲地喊她，可她假裝沒聽見，繼續向前跑。她有重要的事，她要趕在5點之前到達肯德基。約摸跑出200米，離裳聽到後面追上來比她還快的腳步聲。回頭望去，是保安滿頭大汗地攆上來。直到看見保安手中的東西，離裳才停住腳步。兩個人彎下腰來同時粗聲吐着氣，就像是一對快要爆炸的氣罐。從保安手中接過東西，離裳並不理會保安的提問。作為保安來講，是很難理解為什麼離裳上學會帶着500元巨款的。離裳也不想跟他過多解釋，因為即使她想解釋，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離裳確信自己在編謊話這一特殊學科上面並不擅長！向保安道謝之後離裳繼續開跑，她這一次可是將錢捲成一個小卷，緊緊攥在手心裏了。到肯德基的路真是漫長！離裳覺得足有十幾光年。這500塊錢再也不能丟了！這可是自己的命根子！為了這500塊錢，她好多個夜晚都煩惱失眠，為了這500塊錢，她今天甚至……甚至做了一件最壞最壞的事！那天去H覿agen鄄Dazs之前，離裳就想向表表哥借500塊錢。看到雨一付了198塊后，她就沒好意思開口。但500塊錢她是必須要弄到手的。就在離裳每日裏盤算着如何再向雨一開口時，她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雨一放學後跟蹤她。當然，這種跟蹤不是那種亦步亦趨的，而是變了花樣的。例如一放學，他就送她回家，送她到家后，還不走，在她家給她補課。直到看着她躺下，才離去。這讓離裳心急如焚。因為，如果再拖下去，那件事就會敗露。事敗露了，她將無顏面對媽媽、老師、雨一還有其他好朋友。所以，她要抓緊時間，解決掉那件事。

她頭天跟雨一說要500塊錢，雨一爽快地答應了她，而且還沒問她拿這麼多錢幹什麼用。這讓她心裏多多少少有點後悔。表表哥縱容寵愛她的毛病還沒有變，她應該早點想到這一點，早點向他借錢。那樣，她也就不用擔這麼多天心了。今天早上，雨一在校門外將錢交給她。他和她的關係，全校師生，還沒有一個人知道。離裳拿到錢后，就開始籌劃如何在放學時甩掉雨一。想來想去，離裳也沒想出很好的辦法。後來，她翻看自己的書包時，看到要交的美術作業，來了靈感。她偷偷將雨一的美術作業放到自己書包里，然後，又裝模作樣地跑到好朋友田露露那兒聊天，偷偷在那一沓作業紙中翻出一個沒寫名字的，模仿着雨一的字體，簽上雨一的名字。雨一每周給離裳寫信，離裳對他的簽名再熟悉不過。她沒有挑弄"大鬧天宮"的想法，只是想讓雨一在放學時被留下。事情在意外中給搞大了！而且，還牽涉到其他的同學！當初離裳拿那份作業時，太慌亂了，根本沒想到會拿到賈小影的。賈小影在尖班向來以愛招事著稱。只是每次真把事給招來了，她也就膽小了。同學們送給她一個愛稱——虎蛇，意思是"虎頭蛇尾"。離裳一邊跑一邊責備自己。

離裳心裏使勁地給幾位同學賠不是。尤其是雨一，她更覺得對不起。她甚至想，一會兒辦完了那件重要的事，她跑回學校替雨一受訓。離肯德基還有一段距離，離裳就看到了玻璃門外站着的那個可惡的人——武逍遙。武逍遙指着表說："MM，你遲到了3分鐘！"離裳將錢塞到他手裏，轉身就想跑。武逍遙一把拉住她說："先別走！為了慶祝失而復得，也為了表揚你這次的遵守信用，我請你吃飯！""我不吃！""你說什麼？"武逍遙拉着她的胳膊，猙獰着，"你能不能再說一遍？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武逍遙一貫不允許別人不服從他。沒辦法，離裳跟他進了肯德基。武逍遙點了一個大杯可樂、一份新奧爾良烤雞翅、一個雞腿漢堡、一個土豆泥，外帶兩個雪糕。離裳只點了一杯小可樂和一個雞腿漢堡。武逍遙說："好了，我武逍遙從今天開始，對你過去犯下的錯誤既往不咎。也不再給你打電話了！"看着武逍遙盤子裏的雪糕，離裳想到雨一，想到自己的不好，眼淚噼里啪啦落下來。武逍遙有些驚愕。他連忙拿起自己的盤子，說："怎麼是個女孩就拿自己當仙靈島的趙靈兒①，動不動就哭天抹淚！我可沒欺負你！不能讓人誤會，我得躲你遠點！"離裳一個人在座位上哭得更大力了，她忍着不讓自己發出抽泣聲，可嗓子和眼睛畢竟都長在同一個腦袋上，她怎麼也忍不住了。最後，她丟下盤子，捂着嘴從肯德基里跑出來。在大街上離裳漫無目的地走着，直走得眼淚乾涸，嗓子也發痛。夜晚老人的黑色之手已經滑過天空，點亮了路燈，點亮了回家的道路。離裳渾身無力地向樓門口走去。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樓門洞裏迎了過來。是雨一。雨一說："謝謝你，只讓我等了兩個小時！""老師不是把你留下了嗎？"雨一盯着她回答："我覺得……真正想留下我的並不是老師！"①趙靈兒：《仙劍奇俠傳》中的女主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