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背叛上帝的神父

第三章 背叛上帝的神父

(1)吻在傷疤處

"啊~~~——!!!"

我突然尖叫一聲睜開了眼睛。就在夢中兇手的面孔轉到59°角的時候。真該死,我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莫名其妙地尖叫呢?

我明明沒有看清楚他——

鬼看得清楚啊,他的劉海不知道有多濃多密多長,簡直就像面罩一樣遮住了整半張臉,雖然那樣子的造型是很酷很帥,簡直不是一般的酷帥,是從來沒有見過的無與倫比的酷帥,所以我才會發出類似花痴的驚艷尖叫??!

不會吧???

我才不是花痴呢,我見過的帥哥又不是少數!嗯~,一定還有什麼別的原因才導致我發出尖叫的!想想,仔細想想……啊啊~~,是他的輪廓,他的輪廓好熟悉,但是他的輪廓我也沒有看得很清楚呀,僅僅是感覺很熟悉吧……

唉呀呀~~~,頭大頭大頭大!該死的驚魂血夢,真是折磨人!!

不過,有一個不知道是該稱為驚喜還是驚悲的發現,那就是——最近做這個夢的頻率有很大的增幅,有時候一天還可以做好幾次,所以現在我就已經做到59°角來了。

真是奇怪!

邪門!

詭異!

"啊~~~~——!!!!"

為什麼恐怖的事情會一件接一件地在我的身上發生?這會,我才從自言自語中鬱悶地抬起頭來,就對上了一張放大的面孔,雖然這張面孔是帥得驚天地泣鬼神,但是再怎麼帥的面孔也是一張死人臉啊——僵挺着沒有表情的表情死死地盯着我——

綜上所述我怎麼可能不發出見鬼似的恐怖尖叫?!

"冰·激·凌,你有病啊?"我狠狠地推開他,"回來了為什麼不叫醒我?蹲在這裏研究我這副糗樣很好笑嗎?可惡!"

但是沒過幾秒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又一把將他狠狠抓到了自己跟前,死盯着他暴露在空氣中的性感美頸:

"雪糕,快讓我看看!!"

是醫生誇大事實,還是這傢伙的恢復力太強了?!美瓷一般的肌膚上我只看到了一點點點點的小傷痕。

"哇呀呀呀~~~,太好了!!太好了!雪糕,你脖子上的刀疤應該已經完全痊癒了耶~,幾乎看不到傷痕,應該過不久這一點點點點的小疤痕也會嘩啦一下完全消掉吧?嘖嘖~~,幸好你沒有什麼事,要不我可真是內疚得要死了,不過說真的,你體質可真好,好得讓人嫉妒死了,要是我脖子那裏受了那麼重的傷,肯定一輩子都得帶着一大塊醜陋的傷疤見不得人吧?"

雪糕沒有說話,只是那樣怔怔地看着我。

我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好死不死地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

他那雙漂亮的眼睛依舊那樣怔怔地看着我,我能看懂他的意思,是在說,"你怎麼會知道?!"

"冰……雪糕,對不起啦,我已經都知道了。真的很對不起!!"我又低下了頭,不太敢繼續正視他的臉。

"……"

他還是靜謐無聲地沒有說話,事實上他也不可能說話了,因為他早就為了救我變成啞巴了,一想到這點我還是很愧疚,但是我現在卻無力報答償還——

唉,只能以後盡量對他好點了,對不起,對不起……

等等~!他一直在全神貫注地看我什麼地方?

啊,是我的左臉,他一直在全神貫注地看我左臉上的傷疤,目光里好像還夾雜着悲傷、疼惜、歉疚之類的意味……

那怎麼行!不能讓他看我的傷疤!

是假的呀!如果不小心被他識破了,那"我不是金然皙"的真相不就嘩啦啦大白於天下了嗎?

於是我趕緊用雙手嚴嚴實實地捂住那道假傷疤,極力壓抑着洶湧而來的不安和恐慌說:

"不許看!!又不是一次兩次見到我這副恐龍樣子了,有什麼好看的??"

但是冰凌不理會我,反而伸出他修長骨瘦得一塌糊塗的手來握我遮住傷疤的那雙手,好奇怪,明明是那麼冰冷得透不出任何感情的一雙手,卻就是如同吸附着強大魔力一般讓我的手心甘情願地淪陷在其中……

我就像是被催眠了的貝母(呵呵,千萬別以為這個"貝母"是碧鹹的老媽喲~,"貝母"是一種多年生草本植物,花下垂呈鐘形,黃綠色,鱗莖可以做藥材。),任由他將我的手輕輕從我臉上的傷疤處移開,任由他用他那修長骨瘦得一塌糊塗的手輕輕地撫摩我那塊傷疤,任由他將他那冰冷而滾燙的嘴唇一點一點地靠近,直至徹底綿延覆蓋住我驚慌而顫抖的傷疤……

天啊~~~,他吻了我的傷疤!

他吻了我的傷疤!!

而且是帶着那麼濃烈熾熱的感情!!

全身的細胞都開始狂亂地顫動,腦子裏"嗡嗡嗡"地劇烈轟鳴起來,如同一鍋燒至高潮沸點的水,熱辣無比地在電光火石之間吞沒了我的所有思緒……

Oh~,MyGod!我又一次反應過敏地暈倒了!

不,不是我反應過敏,是雪糕那該死的嘴唇有毒,沒錯,一定是他的嘴唇有劇毒,可是,除了像前兩次一樣照例暈倒了41分鐘外,我的身體沒有產生任何的不良後遺症!

嗚哇哇哇哇~~~~,到底是怎麼搞的?

怎麼搞的??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材質做的?高電流變壓器嗎??還是什麼什麼毒草之類的??

總之好像就是不能跟他有什麼比較親密的舉動!那如果跟他談戀愛豈不會暈死去——

每天不知道要暈多少個41分鐘啊~!

呼~~,幸好我對他沒什麼感覺!喜歡上他的女人肯定活得很慘~!

還是說說從昏迷中醒來以後的我吧——

"哇呀呀~~~,你這個該死的大色……"

醒來以後的我發現自己還是躺在冰凌的床上,我一躍而起衝著雪糕破口大罵他的侵犯行為,但是還沒罵完嗓子就像突然停電了一樣喀噠一下收聲了——

算了算了,就原諒他這一次吧,就當是補償他為我變成了啞巴的那個人情債,作為正常的男生偶爾有點衝動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對!不能理解!他剛才那樣做又是把我看成了金然皙吧?

什麼"又是",簡直就是"從來是"啊~,他從來都以為我是金然皙所以才會那樣對我的是不是?而那個金然皙對於他而言,絕對不可能僅僅是"他姐姐的死黨的女兒"這樣一層淺水石般的關係吧?

他姐姐在志赫病危那天對我說的話,還有很多是沒有說清楚的呢,是因為忙於志赫去世的事而耽擱了下來,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原原本本徹徹底底地通通弄清楚!

於是我對他說:

"冰凌,志赫病危那天你姐對我沒有說完的話,你全部都跟我說清楚吧——我為什麼是金然皙?我為什麼喪失了記憶?我左臉上的傷疤是怎麼得來的?我是因為什麼緣由什麼時候離開的那個家?我的親生父母是怎麼死的?志赫為什麼孤零零地一個人被寄養在你們家?你為什麼要充當志赫的假爸爸?你到底是不是19歲?你有沒有結婚?你之所以會一直不遺餘力地找我,僅僅因為我是你姐姐的死黨的女兒、是志赫的親姐姐、是志赫在這個世界上惟一一個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嗎?我們之間的關係,真的僅僅就限於這些嗎?

"你初次見到我時,也許不是初次見面但是起碼是我失憶后第一次見到你吧?那個時候你為什麼要奇怪地淚濕眼眶、為什麼要對我說些——"你很漂亮!!""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生!!""我是飛蛾……"之類奇怪的話?也是在那一天,你開着黑色轎車去了我家,我老哥很不高興,但只說你是個問路的陌生人,你不是去問路而是去向我老哥確定我的身世,確定我是不是金然皙的對不對?"

冰凌沒有動靜,他在聽完我的問話后很長時間都沒有動靜,我緊緊盯着他大氣都不敢出,我生怕他拒絕回答,但是很不幸的……

事實上他好像就是有這個意思,所以沉默了很久之後他開始轉身開走,我的心猛地咯噔一聲——

完了,他不想告訴我,而且好像還因為我的唐突直問生了氣,嗚哇哇,我可憐的好奇心啊,又要得不到滿足了……

可是沒想到他並不是要開走,而只是去拿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然後招手示意我過去看他打字。

啊,他是終於下定決心要告訴我了?太好了!

我趕緊跳下床啪嗒啪嗒跑到他面前,看他用他修長漂亮得一塌糊塗的手指在筆記本電腦上如同跳踢踏舞一樣飛快地敲着字:

"好吧,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這麼多,也就沒有再瞞下去的必要,反正這些事實你遲早都是要面對的。嗯,你說的沒錯,我那天的確不是去問路而是去向你哥確定你的真實身份的,你哥迴避閃躲的異常神態確定了我的猜測。事實上也不需要什麼確定,從我那天無意中看到從教學樓天台上如同極晝光火般飛落下來的你,我就知道你是我一直在苦苦尋覓的未婚妻——金然皙!!"

"噗~~~~——!!!!"

(2)在他眼裏,我不是我

"對不起對不起,只是你最後那句話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了,我被嚇到了。"

我趕緊隨手抓起一塊毛巾幫他擦頭擦臉,他卻迅速奪過毛巾自己擦,擦完後繼續維持着冷靜得不像人的姿態劈里啪啦地快速敲字:

"然皙,你果然是喪失了記憶,而且喪失得非常徹底,連同對我的愛一併喪失了。你忘了,我們曾經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一對……"

你忘了,我們曾經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一對……

全天下最幸福的一對……

最幸福的一對……

天~~~,好刺眼的句子,好刺眼!

心上驟然湧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憤懣和嫉妒,我有點不爽地說:"什麼"未婚妻"?什麼"全天下最幸福的一對"?騙人的吧?你以為在糊弄三歲小孩呢?"

"不管你相不相信,這是事實!"

冰凌永遠都是這樣,面對質疑從不辯解,但是他的神情他的話語,自然就有一種讓人相信的力量,所以,我的懷疑在盯了他三分鐘之後無奈自動消除——

找不到破綻啊,找不到可以不信的理由。

接下來,冰凌繼續敲字為我答疑:

"你為什麼是金然皙?——白痴問題!當然是因為你長得和她一模一樣,而且包括左臉上的傷疤也如出一轍;還有我心裏的確認感覺,不可能有任何出錯的愛的確認感覺;再加上你哥的反應。這些難道還不夠嗎?"

不夠!白痴!

"你左臉上的傷疤是怎麼得來的?——是你8歲也就是我12歲那年,為了救我不小心被開水燙傷的。那天我們冰予學校的小學部和初中部聯合搞學習交流活動,你是小學部的二年級學生,我是初中部的一年級學生,學校老師要我們這些大學長大學姐教你們這些小學妹小學弟做飯,你被老師分給我來教,於是我在學校的廚藝教室里教你做飯,我們面前的爐灶上燒着一鍋要煮菜的水,我和你蹲在爐灶下一起剝大蒜,突然,不知哪裏跑來一隻野貓把那鍋要煮菜的沸水打翻了,整鍋水往蹲在地下的我頭上毫不留情地澆來,要躲根本就躲不及,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你飛快撲上來擋住了我,結果……那鍋沸水就砸在了你的左臉上……"

嘖嘖~~,金然皙好偉大啊,才8歲就可以有這樣的壯舉。

可能她真是很喜歡冰凌吧?愛的力量真是偉大!該死~,心裏怎麼這麼不爽??

真的是很不爽耶……哎呀呀,別想了,繼續看下面的答案吧:

"你的親生父母在你8歲那年因意外身亡,在你父母去世后不久你就突然失蹤了,發動了警察、媒體、搜救隊……能找的都找了,能用的方法都用上了,也沒有人找到你的任何蛛絲馬跡。

"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最終放棄了尋找。只有我還堅信你活着,7年來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所以,看吧,你終究還是好好地活着,還是被我成功地找到了呀~,呵呵。"

冰凌敲字敲到這裏的時候,居然咧開嘴笑了,而且還將這種帶着些許可愛得意的快樂笑容用悅耳無比的宛若音樂般的"呵呵"聲音深情演繹了出來,我轟地看呆了——我的天~~~,誰曾想到世界上會有這麼燦爛耀眼的笑容啊~,唰啦啦唰啦啦在瞬息之間便照亮了整個蒼穹宙宇呀,如同漩渦的中心,龍捲風的穴眼,完全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人一股腦地卷進去了。

該死的~,他沒事笑得這麼好看幹嗎呀~,搞得本來不是花痴的我都有點像花痴了。

但是,思緒一從他的絕美笑容里收回來,我的心情就無論如何也輕鬆不起來了,因為——

我不是金然皙呀,我不是他苦苦尋覓了7年的那個金然皙,如果他知道了真相,如果他知道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未婚妻還是沒有找到,他該會有多麼痛苦……

他甚至會很恨我欺騙了他吧~???

可是我就是沒法說出來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反正就是沒有勇氣說出真相……

"沒有勇氣說出真相就不說,能瞞一天就是一天,能充當一天金然皙就充當一天!嗯,就這麼辦!"

心底里有個聲音讓我終於這樣堅實地下定了決心。

"然皙,我不知道你怎麼喪失的記憶,應該是你離開那個家之後發生的意外,或者是你得知父母雙亡猝暈后醒來便喪失了記憶,總之你確實是喪失了記憶。關於這點我並不是僅憑毫無實際科學根據的猜測,而是——我在今年初找到你之後,便拜託在失憶症這方面很有研究的權威腦科醫生,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多方面多角度查診過你,結果是他非常確定你患有嚴重的失憶症。"

什麼~?有沒有搞錯啊?我真的患有嚴重的失憶症??

不可能吧?我明明不是金然皙!我還有金然皙的學生證呢,我臉上的傷疤是自己貼上去的假的,我老哥也非常一本正經地告訴過我部分我的真實身世,我更沒有任何任何丁點丁點關於失憶症方面的病況發生,還有——

我記得很清楚,從2歲到8歲到15歲,不管是哪一歲哪一年,我都跟我的家人在一起啊~,沒有任何記不起來的地方,沒有任何失憶的痕迹!綜上推測我絕對不可能是金然皙!!!

但是,冰凌拜託醫生查診的不可能是金然皙的腦袋啊,他找到的明明是我!是那個醫生搞錯了吧?

嗯~~,不排除這種可能性!醫生又不是聖人,哪有百分百不出錯的呀。嗯嗯,沒錯!!!

"你8歲那年你家發生變故的時候志赫才是剛出生不久的嬰孩,對一切都毫不知情,你父母死了你失蹤了,你家又沒有任何其他親戚,他無依無靠,只有我們冰家和你們家是近鄰好友來往密切,於是我姐姐主動請求司法機關將志赫交給我們家撫養,你父母留下的巨額遺產則由司法機關先保管着,等志赫18歲成年後會全數轉繼到他的名下。

我們都不想志赫的童年有任何陰影,所以在他沒成年之前,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是個沒有任何親人的孤兒,所以我讓他以為我是他的親爸爸、一直在保姆和姐姐一家的幫助下親自撫養他、讓他有家的感覺,並編造了"他有媽媽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工作"這個謊言讓他有個盼頭,想等我找到了你之後就由你來充當他的媽媽,讓我們倆好好扮演最疼愛他的父母角色,給他一個溫暖的家直到他18歲成年有了面對悲痛事實的承受能力。可是沒想到他7歲就夭折……"

冰凌敲最後那句話時手開始顫抖,顫抖得發白,我又看到了他眼睛裏如同落日般深沉刻骨的痛,就像志赫病危那次在醫院裏緊緊抓着他的小手凝視他時的神情一樣,就像一天一天待在志赫墓地里於蒼冷的風中看着他的照片發獃時的神情一樣……

"然皙,你知不知道,我好想再聽志赫叫我一聲"老爸"……"

冰凌用他發白的顫抖手指以前所未有的緩慢速度艱難地敲出這行字,然後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志赫兩個字……

我發現他的眼睛開始變紅,就像佈滿了血的天空一樣,滄桑得如同一個垂暮的老父親,我很害怕他哭出來,我想他一哭我鐵定立刻崩潰,我不要,所以我將他顫抖得越來越厲害的手指從電腦顯示屏上扳下來,然後,輕輕地慢慢地抱住了他……

"沒事,真的沒事,志赫在天堂肯定比在人間過得快樂,因為他的親生爸爸媽媽都在上面呢,他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也在上面,那麼多親人陪着他寵着他,你想想他有多幸福多快樂啊。他在人間得不到的,他在天堂里全部都可以得到,他比我們還活得好呢。所以,沒事,真的沒事,真的沒什麼事……"

我終於第一次說出了安慰冰凌的話,伴着無窮的淚水說出了安慰冰凌的話,我怕我的眼淚弄髒他那麼貴的衣服,所以趕緊騰出一隻手擦掉,可是剛擦掉眼淚馬上又出來了,我只好一隻手抱着他,另一隻手彎曲着將手肘貼在自己的眼睛和鼻子間用自己的衣袖擋接眼淚,不讓它們滴下來弄髒冰凌的衣服。

冰凌身子一抖,然後緊緊地抱住了我,我想他也哭了,因為我感覺他的肩膀有微微地聳動,雖然是很細微很細微地聳動,因為他一定在極力剋制着不讓自己哭,就像他一貫隱忍沉默絕不輕易顯露真情的風格,但是我依然能夠很清晰很深刻地感受到他的抽泣,如同我們倆的心臟就並排在一起跳動,中間沒有任何的隔閡和距離。我真的崩潰了,我受不了他的哭泣,我緊緊緊緊地抱住他放聲痛哭起來,我從來沒有這麼緊地抱過一個人,抱得自己都呼吸不過來了還是覺得抱得不夠緊,我只是想這樣我就能夠多吸走一點他身體內的痛苦,他就會溫暖些就會舒坦些就會好受些,就不會哭了……

我們就這樣抱着哭着持續了很久,等到情緒平復、眼淚風乾、想要放開的時候,我整個人卻突然像被什麼東西死死釘住了一樣完全不能動彈了,眼球差點爆出眼眶,大大鼓起的眼睛深深固定在了我面前的一樣東西上……不,不是東西,是人啊,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人——

(3)訂婚證書

"安聖予!!"

我大驚大叫,趕緊推開冰凌,去扶起暈倒了的他。

天~,他到底什麼時候從美國回來的?他既然拄着那麼大的兩根拐杖,就說明腿傷還沒好吧,那為什麼不徹底治好可以順利行走了才回來?

他看到我和冰凌抱在一起為什麼會刺激得暈倒過去?

他明明一點都不喜歡我啊。

難道是太過震驚冰凌舅舅的超低級趣味,無法忍受他最敬愛的大帥哥舅舅跟我這樣丑得要死、土得要死、差勁的要死的"超級恐龍妹"(打引號是因為我是貼着假傷疤的假恐龍妹嘛)在一起嗎?

一定是這樣的吧。

他討厭我討厭到了這樣的程度嗎?

"冰凌!趕緊送他上醫院!我一個人弄不動他啊~!"

我一邊使勁扶安聖予一邊着急不已地催雪糕。

但是他一點都不理會我,不慌不忙地把安聖予安置到了客廳沙發上,然後面無表情地在筆記本上敲下一排字回應我:

"放心!死不了!很快就會醒來的!他跟你一樣是超敏感體質,看不得比較火辣的場面!"

"什麼呀~?什麼超敏感體質~~?!"我的臉不由自主地發起高燒來,"你別胡說八道好不好?我又不是沒跟別人KISS過,為什麼獨獨跟你就會暈倒?據我所知安聖予也不是沒看過比這個更火辣的場面,以前怎麼就沒暈倒?"

就是上次英語突擊考試時,在我們班教室里,夏天突然用他的嘴堵住我的嘴,那個場面安聖予就看到了,他當時為什麼沒有暈倒?之後還很清醒鎮定地把校醫老師請過來幫後來昏迷了的夏天診治。

"那是因為——那些場面都不夠火辣,吻技太爛了!"

冰凌不屑地在筆記本上敲下這些字,看得我怒火突突突地往上竄。

"你以為你吻技就好啊?少自戀了~!我之所以會暈倒,肯定是因為太討厭你了,被你強吻到太痛苦了,痛苦得想死掉,所以身體才會暈倒的,借暈倒來逃避現實!哼~,一定是這樣的!"

冰凌聽到我這番話,好像身體被什麼利器刺到了一樣猛地重重一顫,但是很快便恢復過來裝作若無其事地在筆記本上擊出了下面一行字:

"這麼說,聖予看到你和我抱在一起會暈倒,是因為——太討厭你了??"

該死~!

他這句話說中了我的要害呀!

我就是這樣以為的,以為是聖予無法忍受他最敬愛的大帥哥舅舅跟我這個"超級恐龍妹"在一起而暈倒的,現在竟然冰凌也這樣猜測了,那就絕對是這個原因了吧?他難道真有這麼討厭我嗎??

"不管怎麼樣,冰凌,我警告你:以後不準再侵犯我!"

冰凌壞壞一笑,在筆記本上敲出一排字給我看:

"金然皙小朋友,要牢牢記住:我侵犯你是非常合法的行為!因為——不要忘了,你是我從12歲起就訂了婚的未婚妻!還有訂婚證書為證!剛才忘了給你看了!"

接着,他就從上衣裏邊靠近左胸位置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個保管得很好的紅本本,很拽地利索打開讓我看,我湊近仔細一看——

訂婚證書

茲證明冰凌(男,出生於X年X月X日)與金然皙(女,出生於X年X月X日)於X年X月X日在X省X市登記訂婚。

暈,果真訂婚了嗎?他和金然皙果真訂婚了?!

那麼清晰的燙金紅字,那麼正式的言語詞話,帶着讓人無法不相信的真實幻變成剛針利刃刺向我的眼睛——好痛啊,太痛了,怎麼會這麼痛呢?真是奇怪!

我只得趕緊將視線移開。

"冰凌,你不會是想用這個訂婚證書來壓我吧?我告訴你:雖然我是金然皙,雖然我跟你訂婚了,但是那都已經是過去式,而且我已經喪失記憶,而且我也不想再做回以前的我,現在的金然皙,等於只是身體軀殼沒變但靈魂思想完全不同,所以,不要在我身上白費力氣了。"

冰凌怔了一秒,然後淡淡地笑了。

"好吧,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拿"你金然皙是我未婚妻"這點說事!我會跟你一樣,將過去的記憶暫時封存起來,讓我們的一切重新從零點起步,直到——你重新喜歡上我!!"

然後,他優雅地朝我伸出左手,用右手舉着筆記本讓我看上面那排他最後閃電敲上去的、被他放大的改成了緋紅顏色的字語(現在這台筆記本成了他的"口"):

"你好,我叫冰凌,是聖予中學高二41班的學生。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他要以這樣的開場白來跟我握手,來跟喪失了記憶的金然皙重新認識、重新製造只屬於他們倆的愛之記憶,比7年前喪失的那些記憶更幸福的愛之記憶……

可是我不是金然皙啊,我不是,不是!

韓夕貝,不準說不是!

你現在是在冒充金然皙啊!

從志赫病危那晚冰凌姐姐告訴你"你是金然皙"這個錯誤事實而你沒有否決開始,你就是金然皙了,雖然不是也一定要說是的金然皙!嗯,沒錯,我是金然皙,能瞞多久就多久的金然皙!!!

於是,思想鬥爭了很久的我,終於咬咬牙鼓起勇氣伸出手去,握住了冰凌伸過來的左手:

"你好,我叫金然皙,是海灘初中初三386班的學生。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我是恐龍我怕誰,Oh~,Yeah——!!!!

我是恐龍我怕誰,Oh~,Yeah——!!!!

我是恐龍我怕誰,Oh~,Yeah——!!!!

……"

啊~!是我的手機鈴聲響了!肯定是老哥打電話來催我回去吃晚飯了吧。一看來電顯示——果然是老哥打來的。

"喂~,老哥,晚飯做好了是吧?知道了知道了,我很快就會回去的。"

"那我等你哦,你要快點回來。"

"好好好,Byebye~。"

說完這句話就準備要掛電話的,可是老哥的聲音又忙不迭地在機子裏響了起來:

"貝貝,一定要快點回來哦~~,要不然飯菜就涼了。不,還是我來接你吧,你告訴我你現在在什麼位置,我馬上來接你。"

"不要啦~,我離家很近的,很快就可以走到。Bye-bye!!"

我啪地掛了電話。真羅嗦,老哥比媽媽桑還羅嗦~!

不過我現在離家不近吧,貌似還很遠耶~,而且也沒想到要立刻回去,起碼要等到安聖予GG平安醒來我才能回去。

那我幹嗎要撒謊?汗……

"雪糕,你肚子餓了吧?現在要吃晚飯嗎?是在家自己做還是到外面去下館子?"

我怔怔地看着躺在沙發上昏迷不醒的聖予GG對雪糕說。

"少管!快回去享受溫存吧,家裏不是有個男朋友在等着嗎?別老賴在這裏!"

他挺着面無表情的門板臉在筆記本上敲出這些字回應我。

可!惡!

"什麼叫"老賴在這裏"啊~?你以為我稀罕待在你這種鳥不拉屎的鬼屋裏?我是為了解決一些疑團才來的。"

"現在疑團解決了,可以回去了!"

"該死的~,你居然趕我走?我偏不走!我就要賴在這裏,煩死你!哼哼哼~!"

我說著就爬上一張桌子,將兩手交叉抱在胸前以挑釁的表情看着他。

他不再在筆記本上敲字來回應我的言語,而是用那雙迷死人不償命的漂亮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慢慢向我走了過來,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直覺得自己的心臟在與他長久而沉默的對視里開始一點點地緊縮,一點點地緊縮……

冰凌那該死的目光霸道而帶着致命吸引力地強強透射出來,像是要擒住我的心、他的思想,不讓我有空暇再去想除了他之外的人、事、物。

危險~!

危險~~!!

我急忙躲開他的眼睛,但是這時候的他已經走到了我面前,突然在電閃雷鳴之間把我推倒在桌子上,整個人火速逼了下來,呼吸近在眼前,帶着他獨有的冰冷而凌厲的氣息,自我的鼻腔一路繚繞至肺腑……

我瞬間嘩啦啦面紅耳赤,整張臉熱得像要立刻冒出火來似的,只能結結巴巴地說著自己都聽不見的話:

"你~……你~……你你你到底要幹什麼~~~?"

他不理會我,突然伸手將我整個人攔腰舉起走到大門口,然後像扔垃圾一樣啪咚一聲將我扔了出去,砰嗵一聲死死關上了大門。

"哇呀呀~~~,屁股好痛!這個該死的傢伙,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嗎?要趕我走也不是這種趕法吧?!可惡!可惡!!可惡透了!!!"我摸着我可憐的小PP從地上爬起來,氣鼓鼓地大叫。

不行!

不能就這麼算了!

這麼大的仇我一定要報!

不能讓我的小PP這麼受委屈!

於是我開始使出我渾身的力氣拳打腳踢那扇該死的門,邊拳打腳踢邊開始了氣勢洶洶地貝式大罵:

"雪糕這個不得好死的大混蛋王八蛋烏龜蛋狗屎蛋鵪鶉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不是你喜歡的金然皙嗎?我不是你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未婚妻嗎?對你喜歡的人都可以這樣,你到底有沒有人性啊你……吱呀~~~!!!"

我還沒罵完大門就開了,冰凌板着那張永遠窺看不出悲喜的門板臉將筆記本電腦屏幕狠狠地亮到我面前,然後開始以閃電的速度用另外一隻沒有舉着筆記本的手劈里啪啦地敲擊他此時要說的話:

(4)請允許我繼續喜歡你

"喔,是嗎?因為我失憶不認識你了所以你也要裝作失憶不認識我了?包括喜歡我的感情都要忘記都要重新從零點開始嗎?呵呵,你想這樣做我是沒什麼意見啦~,但是,你真的做得到嗎?"

冰凌唰地僵住,然後表情慢慢地越來越痛苦:

"因為沒有了你,只有我一個人守着過去的記憶活着太痛苦了!看着"一直是把我當透明人什麼都記不起來的你"活着太痛苦了;我認識了你19年、喜歡了你19年,你卻才從今天開始認識我,這種愛情天平嚴重失衡的感覺太痛苦了……所以我也要學會忘記,學會跟你一樣重新開始。雖然知道根本就不可能,但是起碼可以努力裝作這樣,可以讓我的心比過去好過一點點……"

"……"

天~~~,好強的罪惡感!

我是不是很壞啊,明知道自己不是金然皙卻硬要冒充她,因為不是金然皙,所以不喜歡冰凌,所以也不可能記起只屬於金然皙和冰凌的那些幸福記憶,所以要讓冰凌面對着一個如此陌生的金然皙獨自一人孤單地承受愛情的痛苦,這是比他沒有找到金然皙之前更強烈更深摯的一種痛苦吧——

沒找到她之前只是"她的身體與他分離着"的痛苦,而現在找到"她"之後卻是"她的心靈與他分離着"的痛苦,比身體分離要強上千萬倍的心靈分離痛苦……

但是我就是沒有勇氣說出真相啊~,我就是不想讓冰凌知道我不是金然皙!

對不起,冰凌,對不起……

"呵呵,冰凌,你現在的肚子一定很餓了吧?我幫你做晚飯好不好?我會煮很好吃的方便麵哦~,呵呵呵。"

我說這話的時候努力將我的嘴角弧線彎得上一點上一點再上一點,力圖送給他一個最大最燦爛的笑容,好讓他的心情變好一點,但是他居然挺着一張臭得要死的茅坑石頭臉砸給我這樣一排字:

"笑得難看死了!我去外面吃!"

之後他啪嗒一聲合上筆記本,把那輛陰森森的黑色轎車從車庫裏開出來,走了。

走之前還不忘噴了我滿臉滿身的車尾氣。可·惡!

啊哈~,那個傢伙去吃晚飯之前都不鎖門的嗎?

他不怕我把他家裏值錢的東西全部搬走?

呵呵,開玩笑的啦,我才不會這麼沒品呢~,我可是大大大大的良好市民哦,哈哈。

好了,現在去看躺在客廳沙發上的聖予GG吧,他說不定已經醒了呢。

可是還沒走到客廳門口就打住了,心裏有個聲音在狠狠地打自己的耳光:

"韓夕貝你這個白痴!你忘了安聖予當初是怎麼拒絕你的嗎?你為什麼還不死心?而且他剛才會暈倒是因為無法忍受冰凌跟你在一起呀~,是因為太討厭你才暈倒的!對於這樣一個這麼討厭你的人,你為什麼還要去理會他?你們倆根本就不應該有交集了啊!"

可是、可是我還是那麼喜歡他啊~,我還是好喜歡好喜歡他!!

自他剛才出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心意還是沒有改變!!

不喜歡我就不喜歡我吧,討厭我就討厭我吧,我確實是配不上他,我確實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所以他不喜歡我他很討厭我都是非常非常正常的事情,他很喜歡我他一點都不討厭我才是最最最不正常的事情呢~!

如果我們走到了一起,全世界的女人甚至男人都會砸死我都會替他惋惜吧,我實在是太太太太……

太遜了,要什麼沒什麼,非但不能給他帶來幸福,反而會連累他讓他不好過!

所以,沒有關係,他怎麼對我都沒有關係的,我已經不奢望他能夠喜歡上我,我不會再對他抱有任何的期待,但是,聖予,請允許我做一件事好不好?

請允許我——繼續喜歡你……

於是,抱着這樣的心情,我走進客廳來到了聖予面前。

他還是躺在沙發上沒有醒來,睡着的樣子可真美啊,眼睫毛那麼長那麼長,就像童話書里乾淨漂亮的小王子……

"啊~!他得蓋點東西呢~,不能讓他着涼了。"

痴痴地看着安聖予GG,我突然意識到這一點。我立刻從雪糕卧房的床上抱出那床大大軟軟的棉被,將它小心翼翼地輕輕蓋在了他身上。但是馬上發現被子蓋的情況好像不夠理想,得脫了鞋子才好蓋,於是開始幫他脫鞋子,但是才脫了一隻,我就像被人點了穴一樣怔住了,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到了一起,凝固到了眼睛裏,凝固到了眼睛所牢牢鎖定的那個東西上,再也無法挪移開——

我的天~~~,那是什麼?躺在聖予GG鞋子裏面的是什麼東西?

Oh~,MyGod!

那不是我為他繡的十字架鞋墊嗎?當初開夜車開得兩眼通紅、讓繡花針把手紮成了"芝麻餅"才綉成的十字架鞋墊,告白遭他拒絕後,又痛又怒之下重重砸在他的臉上丟給他的十字架鞋墊,原以為他會扔掉不要的十字架鞋墊……

可是沒想到他居然將它好好地墊在自己的鞋子裏,還在它的身上穿了一層一次性的透明塑料薄膜衣裳,是為了怕弄髒弄壞它嗎?

嗚嗚嗚~~~……

聖予,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明明拒絕了我、一副很討厭我的樣子,卻還要這麼好心好意地對待我"砸"給你的禮物?

是因為這是我的勞動成果所以你也要像對待上課的老師一樣尊重它嗎?

是因為這是我的一片心意所以你會以一個完美模範生的優秀品行去努力珍惜它嗎?

一定是這樣的吧?可是我真的不希望是這個原因……

"好啦,韓夕貝,別胡思亂想了,趕緊把他的另一隻鞋子也脫了、好好將他用棉被暖暖和和地裹起來、然後去廚房幫他做晚飯吧,他應該很快就醒來了,他醒來了一定會很餓的。"我這樣自言自語着,便幫他脫鞋蓋被,起身去廚房做飯。

"撲通——!!!哎喲——!!!"

哇呀呀~~,可真是倒霉呀,怎麼還沒走到廚房就被什麼東西給絆倒了?!摔得可真慘呀,差點把門牙給磕掉!幸好沒人看見,趕緊起來,趕緊起來!

"該死的~,到底是什麼可惡的東西敢絆我韓大小姐啊~,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仔細一看——咦~,這不是安聖予GG的書包嗎?我跟他同班的時候我每天都看他背着這個書包的。怎麼會放在這裏呢~?啊噢,知道了,一定是剛才他來找他舅舅冰凌的時候順手放在這裏的吧,反正這地板鋪着毛毯,乾淨得很呢。

"哎喲喲~~,瞧瞧,瞧瞧,書包里的東西都被你絆出來了,絆得亂七八糟,韓夕貝你的豬蹄子(腳)可真是該死!還說什麼要收拾絆倒你的那樣東西呢,我看是你自己應該被收拾吧?走路不長眼!安聖予GG那麼漂亮乾淨的書包被你絆成這樣!該打!該打!"

我這樣對自己說著,就真的左右開弓賞了自己兩耳光,不過打得很輕像搔痒痒一樣啦~,呵呵,我怕疼嘛。

好啦~,現在開始整理被絆出書包的東西吧,將安聖予GG的書包趕緊恢復到沒被我絆倒前的模樣。

"咦~~,這是什麼書?學習輔導書嗎?"在整理時看到了一本絆出的背面朝上的書,"OH~,MYGOD!是《聖經》耶~。怎麼又是《聖經》?安聖予GG難道是隨身都帶着它的嗎?這麼久了難道還沒看完?難道他是將它像背課文一樣的一遍一遍地溫習啊?這本書到底有什麼魔力呀~?我記得他每次都看得很入神的。難道真的很好看嗎?好好奇哦。那好吧,那我也來看看吧,嘻嘻。"

於是,我真的翻開看了起來,可是才一翻開就屏住了呼吸,書里的字像是磁石一樣把我的眼睛牢牢吸住了,不,不僅僅是像磁石,簡直就是魔雕啊,帶有魔力的字雕,把我的眼睛我的思維我的心神我的所有都一併不費吹灰之力地緊緊囚禁了起來,監錮了起來,深鎖了起來……

可是我說的那些書里的字,並不是指被鉛印的《聖經》內容,而是夾雜於那些《聖經》內容字行空白間的手寫體,聖予的手寫體,他用熾紅的宛若心臟血脈系調的顏色書成的鋼筆手寫體……

(5)暴風驟雨之吻

《聖經》第85頁中的聖予手寫體:

好奇怪,為什麼她最近會時不時地闖進我的腦海中來呢?而我每次看着面帶極誇張表情冒冒失失闖進來的她,為什麼會情不自禁地一個人發出傻笑?我病了嗎?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患上這種奇怪的病的?是從那天開始的嗎?那天我和她意外地同乘一輛公車,她的左手被厚厚的繃帶緊纏着,一看就是受了很嚴重的傷,但是她居然沒有請傷假而獨自一人堅持去上學,而且後來居然還強忍傷痛在公車上給老人讓座,我覺得那樣的她好美,從內而外散發出的一種堅強善良的心靈美,雖然之後她讓的那個爛座位很不巧地散架摔着了老人,很多人誤會她讓座的動機不純,我卻相信她,還暗自慶幸她及時讓出了那個座位,否則座位散架被摔的就是她了……主啊,這種想法是不是很罪惡?我不應該帶着私慾偏向任何人的,我只能永遠站在公正的中央。請您寬恕我的罪惡吧,請您及早治好我這可怕的怪病……

《聖經》第92頁中的聖予手寫體:

我萬能的主啊,怎麼辦?我這可怕的怪病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她誠心請我幫她看作文卻不小心拿錯了作文本;她想感激我使她免被校長勸退那件事所以盛情拉我去玩電游,卻因此不小心扯爛了我的衣袖;她為了上課不瞌睡而頭懸樑,結果導致教室屋樑毀壞;她還是為了上課不瞌睡而決定錐刺股,孰料不小心刺到了我的股(大腿)上;她想成為意志堅強的人而決定戒零食,所以請我幫她吃掉她哥給她買的零食,結果因為不知道餅乾過期讓我誤食導致我暈倒;她想保護風雨中的紫羅蘭所以好心好意將自己的外套蓋在它們身上,卻不知道那樣反而會讓紫羅蘭死掉……她明明每做一件事都弄巧成拙適得其反讓人哭笑不得,可是我為什麼會那麼喜歡?我為什麼會覺得那樣的她反而更加可愛——率真得可愛無比?

她真的是我遇到的所有女生中最特別的一個,她外表不佳成績不好人緣差勁,她似乎一無是處一無所有,但是她卻永遠都可以綻放出全天下最自然最燦爛最快樂最熱情的笑容,她是一株生命力最強的貝母啊,小小的,卑微的,卻給了我最真的感動。從某種意義上說,她實際就是一種會讓人感覺到自己很幸福的存在。我喜歡看着她明亮的笑臉上那種對生命對生活寄予的毫不虛假的熱愛,在我單調、平靜、甚至是孤獨的世界裏,她所帶給我的鮮活,是千金不換的寶貝。

主,我已經開始病入膏肓了對不對?我每天照您的吩咐進行千百次的懺悔都阻擋不了這可怕的怪病深入骨髓。我需要更厲害的葯。請您救我,務必救我……

《聖經》第131頁中的聖予手寫體:

感謝我仁慈的主,您真的給我送來了更厲害的葯:逃避。所以我開始逃避她,努力不見她,努力消減和她相處的時間。可是好像也沒有什麼用,甚至還有反作用,那可怕的怪病癒加張狂地侵擾我的身體,應該已經進入心臟地帶了,因為我開始覺得心痛,15年來平生第一次心痛……

主啊,請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心痛的感覺真的好難受啊,比死都要難受,是全天下最難受的一種滋味……

《聖經》第187頁中的聖予手寫體:

她今天突然對我說:"做我的男朋友。"這就是男女間所謂的告白吧?她難道喜歡我嗎?是不是因為我救了她,而且為救她導致雙腿重傷要截肢,所以她才想要就此報恩呢?我很想答應的,可是我的心早就在15年前就已經給了別人……

主,您知道的,您應該很滿意我的表現吧?

《聖經》第222頁中的聖予手寫體:

感謝主的恩澤,我不用截肢,我的腿傷很快就將痊癒,可是我心裏的傷何時才能痊癒呢?來美國做治療已經三個多月了,我沒有一天快樂過。對不起,我不想再愛這個我已經愛了15年的人了,我覺得好累。於是我對我的父親說:"放過我吧,我不想再做必須終生獨身的預備神父,我不想再愛聖母瑪利亞,我只想做個普普通通的人,去愛一個我真心想愛的凡人。"

父親勃然大怒,15年來從未見他倆有過如此的暴怒,他們不許我背叛天主教,他們說這是我一生無法更改的命運!我要更改,即使無法更改也要更改,即使讓我粉身碎骨墜入地獄也要跟心愛的人在一起!

於是,父親跟我斷絕了關係、沒收了我的所有財產,我被逐出家門,變得一無所有,我無怨無悔——除了夕貝,我什麼都不要!!!!!!!!

夕貝,我來找你了,我從美國飛回來找你,你等着我。

我等着你,我的心一直都在等着你,從不曾離開!!!!

"但是,在我們在一起之前,我必須回去做一件事!"

我對還在昏迷中的聖予這樣說完,便以火箭發射的速度衝出了冰凌家。

"啊,貝貝,你終於回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擔心你?你再晚回來一秒我就會衝出去找你了。"

我一踏進家門,老哥就欣喜若狂地迎了上來。

"……"

"呵呵,貝貝,肚子一定很餓了吧?快過來吃晚飯吧,我做了"貝貝全席"哦~,就是像"十八羅漢全席"一樣豐盛的宴席。因為貝貝是我的皇后啊,所以理應要享受皇后的待遇——吃得很豐盛。呵呵呵。"

"……"

"啊,這道菜有點涼了耶~,我去熱一下。你先好好坐下來吃別的菜吧。"

老哥說著就端起那碟有點涼的菜轉身向微波爐走去,這時候,從到家開始一直沉默不語的我終於憋足勁鼓起勇氣開口了,我望着老哥英挺的背影緊咬嘴唇開口道:

"哥,對不起,我~……我喜歡的人回來了,我知道了他也喜歡我,所以我想跟他在一起……"

"啪~~~~……嘩啦~~~~!!!!"

是老哥手中那碟菜掉落地面摔碎的清脆聲。而此時的老哥不言不語不聲不響不動不搖,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杵在我面前。

"哥,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我說著就想去收拾被摔碎的菜碟,老哥突然怒氣沖沖地轉過身來,抓着我的兩肩拚命搖晃。

"是誰??你告訴我他是誰??我馬上就去把他打死!!!"

"哥你不要這樣衝動……"

"你不說我也知道,貝貝護衛軍早就把調查結果告訴我了:是曾經跟你同過班還同過桌的安聖予對不對?那個該死的混蛋他到底是怎麼勾引你的?我現在就去把他給打死~~~~!!!!"

老哥說著就氣勢洶洶地往外沖,我急了,趕緊恐慌無比地伸手攔住他。

"哥你冷靜一點,求你冷靜一點。你這樣我好害怕。嗚嗚嗚~~~……"

我無法自抑地痛哭起來,沒想到哥哥也哭了起來,而且比我哭得更凶更猛:"你說了再也不會離開我的,你說了會一直好好地陪在我身邊,你為什麼說話不算話?"

"我沒有說話不算話啊,我不會離開哥哥你的,所以我也只是想跟他在一起而已,我還是會在家裏住,還是會每天照常上學三餐都在家裏吃……"

"可是你的心離開我了~~~~!!!!"老哥劇痛無比的聲音開始變得歇斯底里,星芒般的淚水滴落在他蒼白顫抖的嘴唇上,"心離開了,人在又有什麼意義????"

"哥你不能這樣想,我是你的妹妹啊,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15年來我一直都把你當我哥哥,我對你的感情和對他的感情是不一樣的,一個親情一個愛情,都在我心裏,是不能比較的,你不要弄混了……"

"我沒有弄混,我不要你做我的妹妹!!!!從我主動告訴你真實身世的那天開始,我就已經決定不要你再做我的妹妹!從現在開始,不准你叫我哥,要叫"林野",要像一個妻子對丈夫一樣地叫我"林野",叫啊,叫!快叫!!"

他情緒暴躁地瞪着我,劈手捏起我的下巴,將我的臉整個扳起來,像獸一樣地放聲大吼。他本來就是獸吧,一隻野獸,叢林裏最強大最威猛最霸道的一隻野獸。

可是我只是一株貝母啊,我只是一株小小的卑微的草本植物貝母,我不屬於野獸,我們的靈魂分居在兩個世界,我們無法相愛,所以,對不起,哥,我無法答應你的要求,我無法像一個妻子對丈夫一樣地叫你"林野",永遠無法做到這樣,只能搖頭,只能放肆哭着搖頭……

"不准你搖頭!不准你搖頭!!"

他死死地扳着我的面孔,試圖強制地固定住我的腦袋不讓它轉動,如同要強制地把我留在他身邊。

"嗚嗚嗚~~~……哥,求你放過我!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跟他在一起。聖予在等我,我現在就要去他的身邊。求你放過我!!"

我開始掙扎,想從他霸道的手掌中脫逃出來。想要和聖予在一起的心那麼強烈那麼堅決,強烈堅決到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我要立刻飛去他的身邊,我要變成一隻義無返顧的飛蛾去擁抱我的明燈聖火,擁抱等待了太久的那一息幸福溫暖。

可是我的掙扎完全沒有任何作用,只讓我哥扳着我面孔的手指用力更大了!

"不准你走!!!我絕對不會准你走的!!!!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幸福卻任別人痛苦至極!"

"是啊,我就是這麼個自私到頂道德敗壞的女人,我完全不值得你喜歡,我完全配不上你,所以你放過我吧,我求你放過我。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明知道徒勞無功,明知道我跟他是雞蛋和石頭的較量,但我還是不停止掙扎,還是不想放棄脫逃,我要和聖予在一起,不管是千刀萬剮粉身碎骨宇毀宙滅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你別白費力氣了,你逃不掉的,我死也不會放過你!!!!貝貝,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誰也休想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天啊~~~,老哥現在的樣子好嚇人,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嚇人的樣子,他瘋狂而執拗得可怕,眼底翻湧着劇痛的怒潮,死死地看着我,看着我,像是要整個把我擄進他的身體裏他的生命中去,讓我再也無法脫逃,緊接着,突然,他扳近我的臉龐,僵硬的嘴唇重重地吻上了我哭泣的面孔。

天啊,這還得了?

我掙扎,我使勁地掙扎拚命地掙扎,可是沒有用啊,一點用都沒有,現在的我好恨自己不是個大力士啊,嗚嗚嗚~~~……

嗚嗚嗚嗚~~~~……

上帝,老哥真的是瘋了嗎?

他彷彿將我箍進了自己的骨頭裏,無比絕望放縱地狠狠親吻着我、狠狠吞噬着我的雙唇!

他的用力那麼猛烈,他的氣息那麼強悍,他似乎要用他心底積蓄的所有情感將我在瞬間吻成碎片!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救我,聖予救我!

嗚嗚嗚~~~……

他聽不到啊,他不可能聽得到我歇斯底里痛苦掙扎的哭泣的,哥哥韓林野也不可能聽得到,因為他已經不是我的哥哥了,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疼我寵我待我如天使一般溫柔的哥哥,他現在就是頭野獸,他現在就是個惡魔,他已經失去理智,他狠狠地吻着我,死死地吻着我,怎麼也不肯放開我,似乎非要把我摧垮毀掉才罷休……

嗚啊啊啊啊~~~~……

不要!不要!!哥哥你不要這樣!!!

救命!!!救命啊!!!!

嗚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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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他和他和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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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背叛上帝的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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