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快樂短暫如流星
吃過晚飯,我幫着爸爸收碗,轉身就看見我媽拿起了編織針。
唔,我一直沒注意,我的白色圍巾,已快要織到一半的長度了。
腦海里忽然像受到海浪的衝擊一般,我眩暈了一下,接着,看到了金剴,雪地里的他,脖子上圍着一條白的的圍巾。
還有碎裂了一地的願望樹……
我感到心裏有股熱氣在傻傻地往上冒,一直冒進眼睛裏面。
“媽!”我走到媽媽身邊坐下,“給我在圍巾上織一排願望樹好不好?”
我比劃給媽媽看,媽媽認真地想了想,說:“恩,全白色的是有點單調哦。不過,要拆掉一截呢!因為圖案織在底部才好看。”
我激動地跑進房間裏,拿出水彩筆和白紙,把願望樹畫出來給媽看。
我媽伸頭看了一會,笑着說:“你喜歡,我就給你織上去嘍。”
我看着紙上被我復原的願望樹,心想,我的願望是什麼呢?
腦中是白茫茫的一片呀!
媽媽還在嘮叨着:“我的願望啊,是你能順利地通過中考。”
是哦——我這樣告訴自己!
韓東打來電話,有點突兀地說明天就要去香港。
“去香港?”我莫名其妙。
他告訴我是去參加全國計算機奧賽。
唔,我忽然想了起來。不過,這麼說,他們明天真的要出發了?
“壓力無比的大。”韓東向我訴說。
“勝敗都如常。”我安慰他。
什麼時候起,我學會了安慰別人?
韓東告訴我,不僅是來自奧賽的壓力,還有即將到來的高考。
我無語。是!中考和高考,人生兩道最重要的門檻。這一點我深深地知悉。
“優偌!我最近心裏有點亂,我想,等你中考之後、我高考之後再跟你聯繫。”
我漫應着韓東,放下了電話才醒轉過來——
等等!什麼叫心有點亂?還有,什麼叫等……之後再聯繫?
我看着乳白色的話機,靜靜地躺在那裏,不禁微微地搖着頭。忽然覺得,韓東和七七的執着,有幾分相似之處。
媽媽把我的圍巾和帽子織好過後,冬天已逐漸離我遠去。
日子每一天都變得非常短暫,就像電影裏走快片,每一個人、每一個場景,都是匆匆忙忙、跌跌撞撞的。
我把織有願望樹的圍巾壓在了衣櫃裏。
隨着夏天的身影越來越近,我已將願望樹漸漸地淡忘。
還是可以看到金剴和韓東騎車的背影,他們從我和七七身邊飛馳而去,和以前差不多。
我懷疑我們和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那一場鋼琴演奏會、雪地里砰然碎裂的水晶球、甚至計算機奧賽代表隊從香港載譽歸來的盛況(聽說在省教委召開了隆重的表彰大會,報紙上有照片和報道)……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轉瞬即逝的夢!
我覺得這種單純的日子過得很好——每天上課坐得頭髮暈,回家后做題海戰術搞得自己眼發花。沒有時間再去想別的了,小說也是真的不得不少看了。
七七的情緒似乎也恢復了正常,她連下課時都趴在桌上演算數學題,像一隻大蝦。
中考到底還是如期而來了!
我媽很高興,因為我竟然會超常發揮,分數超過了重點線。
七七的分數比我低了3分,不過也進入重點。
她似乎情緒不高,大概是因為沒想到會比我考得低。外表柔弱的七七,其實性格中有好勝的一面,只不過輕易不會流露出來。
還沒等到錄取通知,我媽就迫不及待地安排我新馬泰7日游。
“真勢力啊!我要是考得不好,別說新馬泰,就是毛里裘斯也不會讓我去的吧?”我嬉笑着假意抱怨着媽媽。
“瞎說!我是那種人嗎?”我媽反擊。
她總是以豁達媽媽的形象示人,從她平時從不逼迫我與小說絕緣就有例子可舉。記得我頭一次看《德伯家的台絲》,是在小學四年級。
當時媽媽帶我去書店,我看到了說想買,媽媽就給我買下,那態度,和買一本《安徒生童話》沒有兩樣。
上了中學后,才知道居然有不少人把《德伯家的台絲》當作色情書,令我訝然。不過,從此也不敢在人前承認自己小學四年級就已“吸毒”。
“毛里裘斯在哪裏?”我媽緊接着又疑惑地問我。
“非洲呵。”
“那不是更遠嗎?”我媽認真起來比小女孩還要可愛。
我對着媽媽壞笑:“如果我三年後考取北郵,媽媽你要讓我去埃塞俄比亞旅遊哦!”
我媽也笑着說:“讓你去晒成非洲小黑人!”
爸爸在一旁忽然插嘴說,若是大學考上北郵,他出資讓我去澳大利亞旅行。
“那裏空氣清新,黃金海岸線非常著名。”
呵澳洲!
我忽然想起了《荊棘鳥》。不過,我從這本書里了解到的澳洲,卻是得羅海達牧羊場那一望無際地沉悶着的紅色土地……
不過,梅吉和拉爾夫有個浪漫的假期,是在風光旖旎的麥特勞克海邊。
在我看來,這似乎只是書中唯一的一個輕鬆的亮點,也是梅吉沉重的一生里唯一的一個亮點吧?
可憐的梅吉!
快樂的時光在在人們漫長的一生中總是短暫如流星。
那一刻,我自以為自己已看破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