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22節：我的外號是皮卡丘
"這次文藝調演的主題是紀念安徒生誕生200周年，所以我們打算排練《白雪公主》，你願意來參加演出嗎？"夏爾妮問邱佳。
"對了，我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性急的夏爾妮不等邱佳回答第一個問題，就迫不急待地拋出了第二個問題來。
邱佳說，我叫邱佳，我的外號是皮卡丘。
夏爾妮和聶寧都笑得樂不可支。
"你們選我演白雪公主？我……可以嗎？"邱佳等他們笑得差不多了，才狐疑地問出心中的疑問來。
童話里的白雪公主是那麼美麗。
想到此，她心裏又是興奮又是緊張，手心都快要捏出汗來了。
"啊，不是不是，"夏爾妮連連擺着手，直爽地說，"不是讓你演白雪公主，是演七個小矮人里的第一個小矮人喔！"
邱佳又一次臉紅了，其實這是很自然的，她怎麼沒想到呢？
媽媽說得對，邱佳是個經常短路的女孩。
"對不起啊，剛才我沒說清楚。"夏爾妮回過神來，抓住邱佳的手，抱歉地說。她轉了話頭，又試圖舒服邱佳：
"但是，小矮人也很可愛呀，尤其是第一個小矮人！"
"邱佳，沒關係的，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我們等着你的答覆，好不好？"
聶寧見邱佳無語的樣子，便體貼地對邱佳說。
不知為什麼，他的聲音帶着一股吸引力，使得邱佳居然不假思索地抬頭就說，我願意演小矮人，沒關係的。
夏爾妮把手一拍，長舒一口氣，說，這下可就好了！
邱佳心裏卻在嘀咕着："這下就慘了，要是被冉小渝和酷兒知道我演又矮又丑的小矮人，她們準會笑死我了。"
不過，冉小渝和酷兒知道了邱佳扮演小矮人之後，不僅沒笑死，反倒很羨慕邱佳。她們總在放學后粘着邱佳，央求一起去學生會看邱佳排練。
邱佳心裏明白，她們只是為了和聶寧認識。
帥氣的聶寧扮演英俊王子，而夏爾妮，居然扮演的是巫婆！當她穿着黑色袍子，粗起嗓門說話的時候，還真的有點凶凶地顯得很怕人呢。
可是每到"巫婆"說台詞的時候，大家都會嘩嘩地笑場。
聶寧說夏爾妮表演太誇張了，要自然一些。聽到聶寧這麼說，扮演小矮人的邱佳就不自覺地看着聶寧用力點頭。看到邱佳那虔誠的眼光，聶寧對着這女孩笑了笑。
他喜歡邱佳排練時那副認真的勁頭，雖然小矮人只是配角。
除了邱佳，幾乎沒有女孩子願意來扮演小矮人，跟在邱佳身後的6個小矮人，全是初一的小男生扮演的，個個瘦小得像猴精神似的，惟有打頭的邱佳胖嘟嘟圓滾滾的模樣，顯得尤其憨態可掬。
冉小渝和酷兒除了高度注意聶寧之外，還關注一個人，她叫管稚薇，扮演一號主角白雪公主。當然，管稚薇是個無可爭辯的美女，聽說她父母都在國外經商，她高中畢業后就會出國。
對於管稚薇的身世，冉小渝和酷兒艷羨不已。
其實原本扮演女一號的並不是管稚薇，而是一個叫應小麥的女孩，她也是畢業班的，長的也挺漂亮，不過不如管稚薇那般光彩照人。
應小麥是個很溫柔和氣的女生，她和夏爾妮和聶寧一樣，把邱佳當成一個可愛的小妹妹來對待，邱佳經常笨笨地找不準位置，她就會耐心地提醒，或是發出善意的笑聲。
可是才排練三天，應小麥就不得不請假，她得了急性闌尾炎，住進了醫院，聽說要開刀，怪嚇人的。
這樣一來，管稚薇就被夏爾妮帶來，接替了應小麥。
管稚薇看上去很冷傲，她只對一個人熱情，那就是夏爾妮，聽說她之所以肯接替應小麥，是為了照顧好朋友夏爾妮的工作。
自從管稚薇來了之後，邱佳的日子就不很好過了，她經常因動作遲緩、或是站的位置不準確，或者什麼原因有沒有，就被管稚薇嘲諷或是呵斥一頓。
就連冉小渝和酷兒都看不下去了，她們氣憤地對邱佳說，皮卡丘你別演了，好受氣呀。那些紅樓里的傢伙，全是變態！
邱佳何嘗不是沒這麼想過呢？
不過，除了管稚薇，其他人——夏爾妮、聶寧——都沒給她受氣呀！
還有，冉小渝和酷兒不知道的是，管稚薇來的第一天，就呵斥了邱佳，性格憨厚的邱佳認為是自己的不是，只是耷拉着腦袋，處於蔫巴狀態。
休息的時候，聶寧悄悄地把邱佳拉出去，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個天線娃娃棒棒糖，邱佳接過來，看着那透明漂亮的小糖人，眼裏閃着驚喜不已的光彩。
聶寧小聲對邱佳說，請不要計較管稚薇的態度，最近她遇到了一些很煩心的事兒，所以對人態度不好，要多包涵她。
"恩，恩，恩……"邱佳吮着棒棒糖，連連點頭，甜味從舌頭上的味蕾一直沁到了心頭。
"真好吃，謝謝你！"邱佳舉起棒棒糖，沒忘記謝聶寧。
可是聶寧卻笑着說，要謝就謝夏爾妮吧，是她交代的任務。
聽了這話，邱佳有一點小小的失望，她望着遠處夏爾妮的側影，她正和管稚薇在親密地談論着什麼話題，管稚薇笑得連連拍打着夏爾妮的肩膀。
一轉頭，邱佳發現聶寧也出神地盯着同一方向。
邱佳相信，他看的人是管稚薇。
再回味一下剛才聶寧請求她對管稚薇多包涵的話，不知為什麼，邱佳心裏就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邱佳憑自己的觀察和判斷，認為聶寧喜歡管稚薇。
可是，管稚薇並不喜歡聶寧。
第23節：童話劇《美人魚》
當白雪公主和王子面對面念對白的時候，管稚薇目光飄散，故意不看聶寧，念台詞的口氣也十分冷淡的，下面看熱鬧的人都議論紛紛。
穿着巫婆黑袍的夏爾妮，終於忍無可忍地大聲對管稚薇叫起來說，我的小姑奶奶，你能不能進入角色一點！
"你，不是管稚薇，而是白雪公主！他，不是聶寧，而是王子！"
"巫婆"一手叉腰，一手在美女管稚薇面前指手畫腳地咆哮着，只是看起來非常滑稽，結果，連管稚薇都笑倒在"巫婆"的身上。
邱佳偷眼看看聶寧，只見他微笑着看着管稚薇和夏爾妮在鬧。
他波瀾不驚，似乎一點也不在意管稚薇的態度。
冉小渝和酷兒現在對管稚薇的看法大變，她們對邱佳說，管稚薇肯定是個自戀狂，自以為凡是男生都會愛上她。
"我看聶寧就沒有！"酷兒說。
"是啊，長得漂亮、家裏有錢又怎樣？未必男生都喜歡她這兩項。"冉小渝也振振有辭地說。
邱佳不吭聲，她想起聶寧遠遠地盯着管稚薇的目光。
"不過，我總覺得他倆之間有點怪怪的。"冉小渝冷不丁又這樣冒了一句出來。
在大戲院的演出很成功，管稚薇在正式表演的時候，和聶寧配合很默契，以至於冉小渝認為，其實管稚薇對聶寧或許也是喜歡的。
《白雪公主》得了二等獎，這讓夏爾妮心裏有點不甘。
得一等獎的是二中演出的童話劇《美人魚》。
這個童話故事邱佳很早就讀過，小時候被美人魚深深地感動，後來長大了，又懷疑美人魚這樣做是否值得？她曾聽過冉小渝和酷兒的議論，她們居然說美人魚是自虐狂，還由此推斷說，安徒生一定有自瘧傾向。
聽到這樣的議論，邱佳心裏會感到難受。
從小她讀得最多的就是安徒生童話，都是爸爸給她買的。
不過，童話的情節在舞台上被修改了——
最後王子終於搞清楚了事情真相，騙人的公主被王子趕走了，不能說話的美人魚終於得到了王子的愛情！
看到這裏，邱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而全場最熱烈的掌聲，都給予了《美人魚》。
美人魚終於得到了她的幸福，多好啊！
演出以後，邱佳又恢復到了原來的生活狀態中。她很想念聶寧，尤其是他的微笑……當然了，對夏爾妮邱佳也是想念着的。
可惜他們在校園裏都很難碰到面。
冉小渝和酷兒給邱佳帶來一個驚人消息。
"皮卡丘，你知道嗎？聶寧和管稚薇，原來就是一對！"
"喔，怎麼會？他們難道真是……"
邱佳喃喃地說。
可是他們見面都不說話哦，怎麼可能是戀人？
"不過後來又分手了！"酷兒補充道。
"哦……"
邱佳還沒來得及把這個問題想明白，就聽到冉小渝吃吃地笑着說，"舊日情人，會不會因為演了公主和王子而舊情復燃呢？"
聽到這裏，皮卡丘心裏"別"地一跳。
酷兒哈哈大笑，指着邱佳說，看哪，皮卡丘臉色都變了耶！
"小矮人是不是愛上了王子啦？哈哈哈哈……"
冉小渝沒心沒肺地大笑着，笑得邱佳尷尬得要命。
酷兒卻不笑了，她一本正經地說，皮卡丘，你們要是學一學人家二中，把劇情改一下，說不定會拿特等獎哪！
腦子沒反應過來的邱佳，居然會認真地向酷兒請教如何改劇情。
酷兒不懷好意地朝着冉小渝眨了眨眼睛，然後怪聲怪氣地說，故事的結尾呢，可以改為王子愛上了小矮人，但他卻又不得不娶公主，所以進退兩難……
"後來呢？"邱佳居然聽得入了神，眨巴着眼睛追問起來。
"後來，小矮人去找巫婆幫忙，她們於是化敵為友，一同合謀把白雪公主喀嚓掉了！"酷兒信口胡言。
在冉小渝的哈哈大笑中，邱佳才發覺自己又被她倆給捉弄了。
她撅起嘴巴，決心不理她們，轉身便要離開，卻被冉小渝捉住了胳膊。
"皮卡丘，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就去找他哦！我覺得你是有希望的噢，他看着你的眼神真的好象是很喜歡你的哎。"
冉小渝認真地說。
酷兒也說，是啊，皮卡丘，你比那個自戀美女管稚薇可愛多了，我就不信，你鬥不過她！
"斗？"邱佳迷惑於這個字眼。
她笑了笑說，你們要是喜歡聶寧就去追好了。
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我喜歡的那個人，是有着落寞氣質的月亮，而不是像聶寧這樣的萬眾矚目的太陽喔！"皮卡丘一路上都這樣惆悵地告訴自己。
她居然會暗戀上一個連面目都沒看清晰的人，是不是很好笑？
黃昏時光，邱佳坐在房間裏，聽着WAIKMAN里燕姿的歌，心頭襲過一陣優美的感傷。
"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我等的人，他在多遠的未來，我聽見風來自地鐵和人海，我排着隊拿着愛的號碼牌……我遇見你是最美麗的意外，總有一天我的迷一定會解開。"
從這天起，邱佳真正愛上這首歌，她反覆地聽，嫻熟地唱。
冬天到了，邱佳穿着臃腫的羽絨襖，耳朵里整日塞着耳塞，原來的WLKMAN已經換成了MP3，是媽媽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而她聽的歌，仍然是《遇見》。
星期一，下起了這個城市難見的一場大雪。放學的時候，雪又突然停止了，地上的雪積了起來，邱佳看着自己的保暖鞋在鬆軟雪地上留下的腳印，神思變得有點恍惚起來。
第24節：美人魚唱着憂傷的歌
爸爸離世的那天，也是一個下着大雪的夜晚……
邱佳覺得冷極了，她不由得縮起了脖子，耳塞里燕姿還在快樂地唱着："我遇見你是最美麗的意外，總有一天我的迷一定會解開。"
突然間，歌聲消失了。
邱佳眨巴着眼睛，肩膀卻被人在後面拍了一下，她立刻回過頭去，看到的是夏爾妮和應小麥。
夏爾妮頑皮地把MP3塞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呀，你們啊！"邱佳跳了起來。
應小麥又輕輕地打了邱佳一下："這小丫頭，忒沒良心，都不去看看姐姐們，不知我們有多想你哦！"
邱佳撅起嘴巴說，那你們幹嗎不來找我玩呢？
夏爾妮把耳塞拿掉，丟給邱佳說，這首歌難聽，唧唧歪歪的。
應小麥把耳塞搶過來，塞進自己的耳朵里，聽了一會，眉開眼笑地說，夏爾妮你這樂盲，這是燕姿的歌呀，這都聽不出來？
夏爾妮像和男生一樣揮揮手說，管它是誰的歌，難聽就是難聽么！
應小麥想必是燕姿的粉絲，所以毫不留情地對邱佳說，皮卡丘，你相信么，夏爾妮這樂盲居然不知道JAY是誰！
夏爾妮提議到前面的蛋糕店裏去孵暖氣。
坐下之後，邱佳笑着看兩個姐姐不停地鬥嘴，趁空問她們："最近在忙什麼呢？"
應小麥嘆了口氣，說還能忙什麼，半年後就要高考了，惡戰已經開始。夏爾妮糾正說，什麼呀，是噩夢已經開始！
"這不，剛剛統考結束，今天難得這麼放肆一下！"夏爾妮攤開手，告訴邱佳。
"那，其他人都還好吧？"邱佳猶豫片刻，輕聲問。
"其他人？"應小麥做出大腦短路的表情。
"你是說聶寧和管稚薇吧？哦這小倆口現在比我們舒服着吶，人家雙雙去新加坡上大學預科了，又不用參加這該死的高考！"
夏爾妮口無遮擋地說。
"小……小倆口？"邱佳說。
雖然說心理準備，但聽夏爾妮這麼一說，邱佳還是小小地吃了一驚。
夏爾妮心直口快地說，是啊是啊，這小倆口要不是我上次借排練童話劇時極力撮合，現在哪能夠破鏡重圓呢？
應小麥說，夏爾妮拜託你了，破鏡重圓這個詞不要亂用好不好？少兒不宜！
夏爾妮是個很會顧及別人情緒的人，她撇開應小麥，對被晾在一邊的邱佳解釋說，聶寧和管稚薇兩家是世交，從小一起長大，管稚薇這丫頭脾氣壞，聶寧這小子脾氣好，所以管稚薇就經常欺負聶寧。
"至於他們是不是真的小倆口，誰知道呢？反正大家都喜歡這麼說，嘻嘻……桃色新聞是緊張的學習生活中的最好調味品么！"
夏爾妮咧開嘴巴笑了起來。
"是啊，愛情也是調味品。"應小麥幫腔說。
"啊？調味品？"邱佳張開嘴巴，有點目瞪口呆。
愛情在她的心目中是那麼神聖、純潔和美好，怎麼能被當作是調味品呢？或許是她讀的童話太多了吧。
"那……管稚薇姐姐也是把聶寧哥哥當成……呃……調味品嗎？"
邱佳忍不住想問的話居然就真的脫口而出了。
"管稚薇啊，她好象是真的對聶哥哥認真的哦！"應小麥用八卦的語氣，對夏爾妮說，"聽說了嗎？上次他們吵架是因為聶寧不想出國讀書，結果管稚薇大發脾氣，把聶寧送她的書啊、磁帶啊等等，統統都從4樓嘩啦扔了下來哎！聽說管稚薇突然把一頭的飄逸長發剪短，也是代表她失戀的痛苦喔！"
"你這八卦妹，知道的居然比我還多哦！"夏爾妮笑嘻嘻地擰了應小麥臉蛋一下。
應小麥氣哼哼地說，夏爾妮你老喜歡捏人臉，好變態啊！
邱佳只是喃喃地說："是從4樓扔下嗎？"
她心裏有另一個小人在說，不是從4樓扔下吧，是面對面站在路燈下，她把那些東西嘩啦扔到了他的腳下了。
應小麥越說越帶勁兒，她告訴邱佳，在送別聶寧和管稚薇的那天晚上，在燭光中，聶寧說起和管稚薇吵架那天晚上，他很傷心，以至於都錯過了數學大師的講座。
"接着，他還編造了一個感人的細節喔，說得大家都很同情他哎！"應小麥神秘地說。
夏爾妮插嘴說，或許是真的，聶寧從不撒謊。
又是一年過去了，紅樓依然還在，只是換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夏爾妮和應小麥都上了大學。
邱佳在上學和放學的時候，仍然喜歡戴着MP3，她終於又喜歡上了新的歌，只是偶爾會再聽一下《遇見》，已逐漸淡漠的記憶，會在歌聲里變得栩栩如生……
那天從應小麥和夏爾妮那裏，邱佳聽到了聶寧說的一件事。
聶寧說，在管稚薇離開他的那天晚上，他失落極了，卻在無意間的一回頭，發覺有個身影在關切地尾隨着他，一直到他走進樓內，那個身影似乎還站在遠處一直看着他，令他感到很溫暖。
"那天的路燈實在是太暗了，而且我的心緒也很暗淡，所以，沒能看清那個身影到底是誰？但在以後的日子裏，我一直都希望能在校園裏遇見他。我想謝謝他在我心裏最灰暗的時候，曾給了我溫暖關切的亮光。"
邱佳對自己說，皮卡丘，你真的很傻，月亮和太陽，他們原本就是一體。地理老師早就說過，我們晚上所看到的月光，只不過是來自太陽光的反射。
美人魚被王子認出的情節，終究只能夠出現在童話劇里。
而在現實生活中，美人魚永遠在彼岸唱着憂傷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