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以為飛出了你的窗
我以為飛出了你的窗,其實我飛進了你的門
1
九月,北京X大。
一晃,已經大二。
陽光在樹枝上歡快地跳啊跳。梔子花開了,大朵大朵的白。
……
“我的媽呀,毛毛蟲!”
“在哪裏?”
“在你背上,怎麼辦?好多腳啊!”
“我倒,壓死它!”沒想到,韓莉尚做這讓我目瞪口呆的高難度動作。
……
我和韓莉尚並肩坐在學校排球場邊的樹蔭下喝奶茶。韓莉尚講對於男人的偉大理論:男人靠得住,母豬能上樹。天是高的,海是藍的,男人不打是不行的。孩子和健康是自己的好,老公和錢是別人的好。
韓莉尚一臉一本正經,一副老教授講課的模樣。
我笑倒在她那讓男生羨慕、女生嫉妒的身體上(反話),死命地掐住她的胳膊,雙腳翹起老高,奶茶灑了她一身。
韓莉尚疼得哇哇大叫,敲着我的腦袋恨恨地,“葉喬貞,你平時的淑女樣子全是裝出來的?!”
我收回雙手,還是樂得稀里嘩啦的。韓莉尚也跟着樂。韓莉尚笑完了,又說一句跟我已經說了一萬次的話:“葉喬貞,我們誰也不要戀愛好不好?不然被留下的人好孤單。”
“放心。”我說,“我才不會晚節不保。”
“我也不會。”韓莉尚說,“不過畢業后我就要和你比賽了,看誰先嫁出去!”
我喝完最後一口奶茶,看杯底的水珠隨手的轉動,飛快地滑落。
“嘿嘿,畢業后都二十多歲奔三十的人了,想嫁人?難着呢!”我故意嘆氣。
“哎哎,那是你,我到時候還魅力四射、傾國傾城呢。追我的人能從天安門排到長安城,我就一個一個甩。等甩累了,就順手指一順眼地說,就你了,小子!然後把自己嫁了。那時侯你肯定還‘門前冷落鞍馬稀’,在那兒哭呢。我可不會可憐你。”韓莉尚滿嘴跑火車,也不怕撞壞了牙。p(>_<)q
“啊,身上的雞皮疙瘩怎麼往下掉啊。快找一個同學的開水壺,我要吐。”我捧着胸口故意做噁心嘔吐狀。韓莉尚笑着推我:“我才不樂意!”
於是笑成一團。……
微風吹來,樹影在地上晃啊晃啊,空氣中有淡淡的花香。
我和韓莉尚讀大二。
周末的晚上,我像往常一樣去“CRAZY”的DISCOPUB打工。
狂躁的電子音樂,閃爍的霓虹,忽明忽暗的燈光,誇張的妝容,怪異的衣着,扭動的年輕身軀,一片觥籌交錯。
偶爾在尖銳的叫罵、猛烈的肢體碰撞中感受瞬間散落一地的碎片。
真正的刺激到瘋狂、CRAZY到死。
安秉俊在吧枱後面,似乎一直永無止境地用棉布認真擦拭着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玻璃杯,然後熟練地調酒。不多話,完全純凈的狀態,他好像跟這裏的環境無關,眉宇間卻是完全的包容一切的溫暖。
我麻利地為客人遞上他們要求的飲品,準確而迅速地查驗幣的真偽、找零。在沒有客人前來的空隙,我要麼隨着音樂搖頭晃腦讓自己麻木地融入環境中,找不到靈魂;要麼就那樣站着思考不管如何世界顛覆,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一切都掩蓋在包容的夜色里。
白天,我是穿着T恤牛仔、素麵朝天的大學女生,和你見過的那些“良家女子”沒有任何區別。跟韓莉尚整天嘻嘻哈哈,橫衝直闖,屁顛屁顛地滿世界跑。
我知道我在別人眼裏算不上是乖女生。但那些整天戴着眼鏡,和所謂的男女朋友牽着手散步、上自習、在食堂里相互喂飯的莘莘學子們,如果知道我有這樣的一個職業,恐怕還是會驚得把眼鏡跌落下來,更讓他們難過的是,鏡片跌碎了!哈哈……
我不覺得這裏有什麼不好,可以賺錢。而且韓莉尚也是那麼的支持我,就像她媽永遠支持她爸一樣在外面采野花!當然,我不會碰那些我不該乾的事情,這一點,起碼又比她爸好多了。雖然我承認自己腦袋有些木(不是我自暴自棄,被韓莉尚、高元莉她們罵多了,就懷疑自己了),但我有自己絕對的原則。最重要的,我不想跟韓莉尚她們的世界拉得太遠。
下班了。我換好衣服,同依舊在擦拭玻璃杯的安秉俊說再見。
從酒吧出來時,天都微微亮了。去旁邊的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買了麵包和奶茶。走過地下通道時,滑了一下差點跌倒,差點屁滾尿流,於是,乾脆去了下WC。然後學小時候偷爸爸的香煙,躲到廁所里抽了一支煙。
回到馬路上,面前開始有人經過。整齊的衣着、精緻的無懈可擊的妝容,步履匆匆。他們是這個城市的白領,帶着自以為高貴的氣息和空洞麻木的表情。偶爾有人看我,眼裏是不屑一顧的輕蔑或救世主一樣的憐憫。我心裏特別想笑。而事實上,我學他們一樣面無表情,毫不避諱地迎戰他們的目光。無聲的廝殺。淋漓的快感。
我摁滅煙頭,走出通道。陽光從林立的高樓縫隙里射出來,燦爛的金黃,明晃晃地刺眼。空氣潮濕而清涼。經過廣場時,驚起一片鴿子。它們嘩啦啦地飛起,在頭頂上空盤旋,我有那麼一瞬間誤以為自己看見了天使,但還是希望不要掉鳥屎……┯┯┯┯
宿舍里,韓莉尚還抱着沙皮狗睡得香甜。散落了一枕頭被染過色的頭髮。我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爬到床上,把自己塞進被窩,很快進入夢鄉!
依然沒有遇到/那位跟我絕配的戀人/你根本也沒有出現/還是依然逝去,懷疑在某個國度里的某一年/還未帶我到世上那天/存在一位等我愛的戀人/夜夜為我失眠,從來未相識,已不在/這個人極其實在,卻像個虛構角色/莫非原定今生陪我來/卻去了錯誤時代/絕望中的自我安慰。
這是這一年我和韓莉尚最愛聽的歌。
大三了。
李文娜跑到外面去住,說是要準備考研,卻和她的戰友神氣地發展成為“家人”關係。瘦瘦高高的男孩子,笑起來一臉的陽光燦爛,跟李文娜形成互補。那個男孩子很溫柔體貼,李文娜幸福得合不上嘴。韓莉尚曾嘴巴不留情地說,嘿嘿,他們站在一起時就是阿拉伯數字“10”。誰知道韓莉尚是不是嫉妒?!嗚嗚嗚嗚……
高元莉的學生會工作更忙了。整天腳底板不挨地。還和她的上司關係曖昧不明的。沒空理我們。
連她柜子裏的蟑螂都是一對一對的。
我和韓莉尚只好聯合保衛我們這最後的戰線……
人說,大一的女生是櫻桃,好看不好吃;大二的女生是蘋果,好看又好吃;大三的女生是石榴,不好看也不好吃;大四的女生是西紅柿,你以為自己還是水果呢?
現在我們是身處“石榴”,坐看“西紅柿”,眼瞅着自己都快不是水果的時代了只是我們還穿着簡單的T恤牛仔,背着大大的、斜挎的走起路來拍打腿彎的帆布包,滿世界晃着,沒心沒肺地唱單身情歌。
只是,兩個人一起吃飯、上課、洗衣服、逛街、去圖書館,甚至一起睡覺、上廁所,天文地理、明星緋聞、生活瑣事無孔不入地八卦,有一個人的名字我們沒有約定卻默契地絕口不提,那就是李炫日。
心頭玫瑰形的傷疤,痛到骨髓里的美麗……
……
2
韓莉尚,這個名字,看起來很個性。我跟她混得還不太熟的時候問她:“你名字怎麼那麼個性呀。”她眉毛一挑說:“對呀,哪像你那麼俗?站在街上喊一嗓子‘葉喬貞’有一排人回頭,一塊廣告牌掉下來砸死十個人,肯定有八個人叫‘葉喬貞’。”我當時氣得眼睛一鼓一鼓跟青蛙似的。明白這不是一詛咒,但也得小心提防。
記得大一開學剛進宿舍時,韓莉尚在我上鋪收拾東西。第一次見面,她居然沒有任何拘束地喊剛進門的我媽:“阿姨,幫我遞一下抹布。”後來,她的大方成了正面教材,讓我媽對我進行性格教育時不止一次地引用。
這頗讓我憤憤不平——我就不愛說話怎麼啦,再說,會說話有什麼了不起!說話誰不會,上天沒有賦予驢子說話的能力,否則驢子見人都會鞠躬作揖喊“HELLO”,可它還是驢子。嘻嘻!
我媽一臉“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如果我不是她親生的,我想她都不讓我活到下一秒。呵呵……呵呵……
後來,韓莉尚跟我說,初見我住下鋪,她挺喜歡的,因為看起來那麼老實的女孩可任由她欺負!雖然現在她已經大呼上當!:)
兩個人從一開始就各懷鬼胎!哈哈……
……
其實,怎麼看我跟韓莉尚都不會有任何“交集”。
韓莉尚屬於典型的濃眉大眼型,還算端正的五官鑲嵌在拳頭大的臉龐上。留一頭瀧澤秀明式的半長發,每天要打上半斤摩絲,蒼蠅爬上去都會劈叉。濃縮的精華一般的身材,讓她整天踩着厚度超過5厘米的鞋底招搖過市。有一回,隔壁屋女孩來我們宿舍,指着床頭那張我超愛的瀧澤秀明畫報,特不開眼地說:“怎麼那麼像韓莉尚。”我呸!不過,細看一下,是有點像。如果去掉她臉上不時冒出的層出不窮的痘痘,換掉她的性別和健康膚色的話。我暈!真是侮辱我偶像!=-=
韓莉尚有時候風風火火,有時侯0度以下的溫柔,平時裝酷,看見帥哥兩眼放光,整個世界為之增加1500度光亮。
她高興時,從來不介意自己“四、十”不分的大平舌,拉誰都能侃個天昏地暗。沒人聽時自己拍着床板都能說上半天,嘴裏說的永遠比心裏想的多,而且人愈多愈能耍寶,簡直把雙腳當雙手用,吐沫橫飛,字字珠璣,大有黃河之水泛濫不可收之勢,伴着特有個性的“驚天動地”毫無遮攔的笑聲,典型一“人來瘋”。而她不高興時陰着一張臉,地板踩得咚咚響。經歷過夏天暴風雨來臨的時候吧,氣壓降低,天空烏雲密佈,雷電交加。
當然,韓莉尚生氣時比這還可怕。
有一次,我們在隔壁宿舍看碟,精彩處韓莉尚進來,興沖沖地打招呼,大家唔唔啊啊敷衍,韓莉尚火暴脾氣上來,使勁向椅子飛去一腳,然後,摔門而去,大家坐着沒人敢動。沒有一個人敢去看看她怎麼了。這時候,千萬別招惹她,否則,一頓火藥嗆死你,還讓你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更可怕的是,她高興與不高興之間沒有任何過渡,從來沒有預兆,一觸即發渡像火山爆發,又像地震!
葉喬貞,就是我。怎麼形容我自己呢。這樣說吧,喜歡我的人說我文靜,欣賞我的人說我酷。看不慣我的人說我一臉“倒霉相”,整個一“受氣包”。其實,無非是我不喜歡跟人打很多交道,不愛說很多話,並非我孤傲,是因為我看見陌生人緊張。還因為太懶,我實在不想那麼麻煩嘴,每天吃吃吃已經夠累的,還要讓它說那麼多毫無意義的廢話,太沒道理。而且,從媽肚子裏出來那天起,我身體就不好。爸媽使盡各種法寶保護都毫無起色,爸爸最後出下策:你平時少說些話,別激動,消耗體力。我當然樂得屁顛屁顛。我是一孝女,這點天地可鑒。我對那些整天滔滔不絕的人不可理解程度,決不亞於他們對我這樣整天不說話人的不可思議。我很愛睡覺,曾被封為“覺主”,被評為全班豬頭“四人幫”之首。
所以,韓莉尚和宿舍里另一“損人”高元莉合夥稱我為“葉懶”,還另外贈送雅號“老綿羊”——整天暮氣沉沉,又綿羊般溫順,沒啥特別性格。
我瞪着眼睛告訴她們,老虎不發威你們不要當我是只死貓。∶-(
她們樂得幾乎雙腳朝天,“哈哈,我們只見識過你的哭功。”
她們戳我痛處。
軍訓時有一次我實在堅持不了,在訓練場上哭得天昏地暗,讓全班的人認識了我,把皮膚黝黑、不善言談的教官哭得不知所措,從此對我另眼相看。
我無可奈何,說:“你們明白嗎?人跟人是有本質區別的,就像王菲唱的‘你並不是我,又怎能了解?’”
她們這次笑得岔氣,大有駕鶴西去之勢,說:“這就是‘膽汁質+多血質’跟‘黏液質+抑鬱質’的區別,不信你去測測綿羊,它一定是‘黏液質+抑鬱質’。”
我決定放棄反抗。
這是最初。
後來我被高元莉和韓莉尚訓練成一鐵嘴銅牙的妖怪。除了她倆,沒人敢欺負。
知己是什麼,我不知道。我想那該是個很神聖的詞吧。茫茫人海中,風撥動琴弦,偏偏引起了遙遠的另一根弦的共鳴、回應。因為默契,所以無須多言,相見的最初20分鐘,彷彿已相識20年。我想,他們心中那被安妮寶貝稱做“秘密花園”的東西是相通的吧。那是一種至高的境界,一般人也許不容易達到。但是,在某些特定的時刻,存在相同感覺的人是存在的。當相同的感覺出現在很多時刻時,感覺的主人們可以用“情投意合”定義彼此的關係。而我和韓莉尚,用“臭味相投”形容再恰當不過。
我們都會在睡眠質量不好時,進入夢魘的狀態——半真半假似醒非醒,耳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聲音——“咚……咚……”想拚命掙扎卻絲毫動彈不得,好不容易醒來就會滿頭大汗、氣喘吁吁。這種別人看來有些不可思議,甚至裝神弄鬼的“奇遇”,讓我們在探討其成因時,有無盡的談資,以至於成為我們關係的基礎。我想,我們成為所謂的朋友是從黑夜驚醒時,兩個人握着手,相互鼓勵不要害怕開始的吧。
儘管我還是受不了她有時候風風火火、有時侯0度以下的溫柔,儘管我討厭她生化武器一樣的臭腳、痛恨她瀧澤秀明一樣的長相,儘管我同情到她手裏的盒飯吃一口就慘遭被扔垃圾桶的命運,儘管我看不慣她買東西從來心血來潮、掉頭就後悔而且死不悔改,儘管我十二萬分不喜歡她平時裝酷看見帥哥兩眼放光整個世界為之增加亮度的樣子,儘管在她眼中,我也是頭上長膿、腳上生瘡、骨頭髮霉反正渾身從上到下沒好地方,儘管兩個人的關係堅持不懈地重複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原則,我們還是整天同病相憐,惺惺相惜,臭味相投,沆瀣一氣。屁顛屁顛黏在一起上課、吃飯、逛街、睡覺、上廁所、滿世界跑……
—天晚上一起從歌友會回來,趕上末班地鐵,又步行一個多小時回到學校,被看樓大媽罵得狗血噴頭。一個人打掩護,一人去偷大食堂的白菜,氣喘吁吁趕回宿舍,閉門要煮麵時,才發現白菜已經爛掉了。我們一起逃課被老師撞見還熟視無睹,堂而皇之揚長而去,結果,從未點名的老師破例點名,十幾個人陪着遭殃,只好白天喝咖啡,晚上吃安定,考前學通宵,苦熬了1個月,期末考試才勉強過關。一起逛街鬧彆扭,她竟從旁邊走開,害我急的團團轉,她卻又不聲不響跟上來,氣得我扭頭就走,直到她送上我最愛吃的“可愛多”才肯露出一絲寬宏大量的笑容,撤銷我要換宿舍的決議……
而且,從宇宙飛船到克隆奶牛,從《星際大戰》到《蠟筆小新》,從貝克汗姆的頭髮到麥當娜的私生子,從男生的身高到女生的減肥,從圖書館阿姨的高跟鞋到西街考羊肉串大叔的鬍子,我們整天有無窮無盡的話題,從早上睜開眼睛爭論到晚上夢中。我敢說,我十八年來說話的總和,也沒有和韓莉尚在一起說一年的話多。假如,我們的嘴唇是鐵的,早就磨光磨穿了。很奇怪,自己不再嫌講廢話太麻煩了嘴巴。回家媽媽不會再罵我不愛說話沒出息,而是用棉花塞住耳朵、用掃帚趕着要我住嘴,免得我噪音污染減少人壽命了……
本來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人,卻神奇地黏在了一起,而且我們的關係堅持不懈地重複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原則。
韓莉尚說,這是距離產生美——性格的距離。還說是異性相吸,嚇我一大跳。她忙解釋說,是性格的異性!什麼跟什麼呀!真是越說越離譜!\(0)/\(0)/
3
當李炫日在那個戴着眼鏡的女老師乏味的講課聲中推門進來時,我正努力培養情緒,好讓自己在因沒吃早餐而帶來的飢餓感來臨之前睡去。兩扇門相撞發出突如其來的聲響,讓我毫不容易培育的瞌睡蟲一下子跑光,火氣上竄,我決心狠狠瞪一下那個人,抬頭卻怔在了那裏。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大一的一次我們共同上的高數課上。幾年後的今天,我依然能清楚記得他當時黑色的休閑衫、藏青色的牛仔褲和白色的運動鞋。乾淨素白的臉上有些憂鬱的眼神,像窗外落葉飛舞的異鄉的秋天。很奇怪,他身上似乎籠罩着一層淡藍色的憂鬱。那時侯,我還不知道他叫李炫日,更沒有仙女的水晶球來預言我們會上演一出什麼樣的悲劇或喜劇……
他在我旁邊隔一個人的座位坐下,掏出書本,聽課。我竟有些心跳、慌亂,趴在桌子上,心裏像種了窗外瘋長的草一樣煩躁不安。沉睡了十八年的寂寞像被什麼一下子擊中,在一個有着明亮陽光的早上醒來,讓我在那個落葉鋪滿青石板路的季節,欣喜而憂傷,恍恍惚惚,不知所措……
午後,我兩手舉着五枝糖葫蘆,大嚼着旁若無人地走在報刊欄前,搜索“惡俗”的娛樂新聞。一個高而挺拔的身影擋在了前面。我抬頭,看見一雙有些憂鬱、此刻卻含笑的眼睛。是高數課上那個身上籠罩着淡藍色憂鬱的男生。真丟人,我慌亂地低下頭,直到那身影擦肩而過。心裏悵悵的,看着紅紅而誘人的糖葫蘆,再也沒了心情……
當把這像糖葫蘆一樣酸酸甜甜的感覺告訴韓莉尚時,她抱住我大叫:老綿羊,我們都戀愛吧!
韓莉尚有了意中人,是她參加的漫畫社社長,畫一手好畫,又會彈結他。
“你一定會喜歡他的,咱倆的感覺實在太像了。”韓莉尚滿臉神秘,打死不肯透露更多信息。
“有一天,我們四個人牽手在陽光下奔跑,那畫面多美呀!”韓莉尚滿臉陶醉、憧憬。我也受到了感染。窗外,一片樹葉在秋天明亮而清澈的陽光下打轉,像一隻美麗的蝴蝶。明天是裝在盒子裏的巧克力糖,什麼滋味?充滿想像。\(0)/哈哈哈哈哈!\(0)/
一次次地看見那個瘦高挺拔的身影,在圖書館、食堂、操場邊,當然,除了女澡堂。
漸漸讀懂了那雙憂鬱眼睛裏絲絲的微笑是憐惜。習慣了在人群中搜索他的身影,見到他的一瞬卻又幾乎屏住呼吸,然後落荒而逃。這種感覺就是愛嗎?我不知道。
我開始寫信給他,一封封沒有稱呼、沒有落款、沒有收信地址、沒有郵票的信,一字一句地記錄了我心情的點滴片段,想念的、快樂的、憂傷的、迷茫的、等待的……我給它們編上號碼,壓在枕頭底下:1、2、3、4、5、6……
第18封信時。
“這是李炫日,我的社長。這是葉喬貞,我的死黨。”
韓莉尚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給我們做介紹,還趁李炫日看不見的時候沖我做鬼臉。
我卻怔在了那裏……
“你好。”他伸出手。溫暖乾淨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近在耳邊。
機械地伸出手,握了握他早已等在了那裏的大大的手掌。很溫暖,我幾乎落淚。
“你的手好涼,沒事吧?”
是我的耳朵聽錯了嗎?他的聲音里有着讓人溫暖的關切。
“沒有,天太冷了。”我急忙搖頭。
窗外,天氣陰沉,行人腳步匆忙,有細小的雪花飄落下來。冬天來了,我驚覺。水快要結冰了吧?感情呢,也許也會吧?我一個人悵悵地胡思亂想,聽不見韓莉尚和李炫日在說些什麼,但我能感覺到,他們都是快樂的。
把我的悲傷留給自己,你的美麗讓你帶走,我想我可以忍住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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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喜歡韓莉尚嗎?!平時看起來很沉默的人,今天笑起來那麼溫暖,身上的淡藍色憂鬱似乎也淺了很多。而韓莉尚滿臉的神采和嘴角漫溢着的幸福,是我沒有見過的樣子,像吃了什麼神丹妙藥。這應該就是戀愛吧。
晚上,韓莉尚睡不着,爬進我的被窩,摟着我的脖子,像一隻小狗在我耳邊絮絮叨叨。“你覺得李炫日怎麼樣?”她問。
“他很好,很適合你。”我真心地說,並且努力地咧開嘴巴,好讓自己笑得自然些。
“那我就奮起直追啦。嘿嘿。咦,你今天怎麼啦?靈魂出殼似的。”
“沒有呀。最近天開始變涼了,可能我身體又不太好了吧。”
“沒有就好。你說你這破身體怎麼辦啊,整個一‘林妹妹’。真替你發愁,替你媽發愁,將來你男朋友也有的受的。”
韓莉尚發愁的事還真多,我有些忍俊不禁。她聲音越來越小,咕噥着翻身,一會就響起了香甜的呼吸聲,讓人忍不住猜想她夢中的美麗世界。那夢該是跟李炫日有關吧……
我也翻身,淚卻慢慢浸濕枕頭。李炫日看我的那樣一種眼神也許只是他的習慣,而我卻已陷入其中。傷痛只是我自己堅持的完美幻覺,只有自己撫平,與任何人無關。
其實,我不該寫信給你的。我自殺式地投遞我的愛情,銜石填海,擲地無聲。這樣的動作成為一種反複製約,讓我誤以為體驗最逼真的永遠……櫻花每年從南往北,沿着愛情從繁華到寂寞的路徑成長。曾與你走過一程,我已享受此生奢侈的幸福甜美。
這是第一封有稱呼的信,寫在一張印着粉紅色細碎花瓣的卡片上,卻是作為結束。我似乎聽見心中花開花落的起伏,寂寞的聲音久久迴響,不肯離去。一切沒有開始,卻已經結束。
很長一段時間裏,我以為韓莉尚戀愛了。她整天小鳥一樣唧唧喳喳,快樂得要飛起來。
我被韓莉尚拉着參加漫畫社各式各樣的活動。
“給我壯一下膽嘛。”每次她都嚼着我的耳朵撒嬌,像個橡皮糖一樣黏在我身上,直到我答應她。而我,心裏也許潛意識裏隱藏着想見到李炫日的願望、所以也從來沒有拒絕。嘻嘻……
李炫日看到我們時,會很溫暖地笑着打招呼。韓莉尚便立刻變得比任何時候都溫柔,小女人一樣幸福而安靜地沖他笑。我卻常常別過頭去,不敢看他。
他會用乾淨柔軟的南方口音叫我喬貞,會用大手輕拍我的後腦勺,關切地問我為什麼不快樂。他會用有些憂鬱的眼神,含笑着看我,在他的注視下,我覺得自己像一汪平靜幽藍的湖水。
但隔着韓莉尚,終究是陌生和疏離。
感情像五月的青藤一樣在心底瘋長,我卻在陽光下日益蒼白。
如果,我能遇見他更早就好了,在韓莉尚之前,或者、或者更早。出生在他家隔壁,咿呀學語時就一起玩耍,然後一起念書長大……
我常常坐着發獃,胡思亂想。而現在,能見到他,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不是嗎?!我敲着自己的腦袋提醒自己回到現實的世界。
“老綿羊,快走。”韓莉尚闖進圖書館,把我的書胡亂地塞進書包,拉起我就往宿舍跑。
一路上,韓莉尚氣喘吁吁、語無倫次地跟我解釋,晚上,李炫日要辭去漫畫社長職務,我們要回去打扮一下參加送別晚會。
我被韓莉尚拽着走,腳步一點也不輕鬆。春天,微微的帶着甜蜜花香的風吹到臉上,沒有一絲溫暖。
“今天,我就向他表白,要不沒機會了。”韓莉尚滿面通紅地跟我說。我正幫她系連衣裙背後最後一粒扣子。韓莉尚的頭髮已長及肩膀,嫵媚的劉海下,是一張薔薇花瓣一樣的臉。我看着平時咋咋呼呼的韓莉尚,此刻的小鳥依人,彷彿目睹了一朵花的綻放。
“對了,你吃冰糖葫蘆遇到的帥哥呢?”韓莉尚突然問。
“哪裏有呀,是為了騙出你的故事胡亂扯的謊。”我慌忙拿起項鏈,“來,我幫你繫上。”
“好呀,老綿羊,你敢騙我。”韓莉尚朝在她後面的我放了個屁!嗚嗚……
還好,莉尚太幸福了,沒有看見我臉上的淚水。
“莉尚,今天我實在不能去,姑姑打電話叫我去她家。”
我雷打不動地坐在床上。莉尚先是不答應,然後請求,最後哀求。我無動於衷。我真心祝福韓莉尚,可我不能見證那樣的時刻,我怕自己會粉身碎骨。
莉尚帶着玫瑰般的香甜,一陣風似的離去。我起身收拾書包去姑姑家……
一遍一遍想着,王子一樣的李炫日擁着公主一樣的韓莉尚翩翩起舞。我失魂落魄,在公車上丟了錢包,包括學生證、身份證、信用卡和電話卡,結果轉車時只能步行。
風塵僕僕地趕到家,被姑姑又驚又急、拉去衛生間洗臉時,又丟了一隻隱形眼睛。
真是倒霉透頂,不過否極泰來,說不定明天買張彩票會中獎呢!我胡思亂想着,坐在沙發上,惡狠狠地叉起盤子裏的水果沙拉,咬牙切指地嚼,卻揮之不去想像中李炫日和韓莉尚那甜蜜的身影。
啊,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嘴唇。絲絲的血流出來,鹹鹹的。我的淚再也忍不住流下來。
叮……電話鈴聲大作。
“喂!”我抓起聽筒,惡聲惡氣。
“老綿羊,是我。”韓莉尚帶哭的聲音。
“李炫日一直沒有請我跳舞。舞會後,我向他表白,他說不能接受我,他一直當我是朋友,因為他有自己喜歡的女孩。”
韓莉尚說著說著,號啕大哭起來。想着她鮮花一樣的面孔,此刻像經歷過暴風雨的襲擊一樣憔悴,我開始心疼。
“莉尚,你別哭。我這就回去,你等着我。”我勸住了韓莉尚掛上電話,飛快地撥通了李炫日的號碼。
“喂,你好。”話筒里傳來李炫日微醉的聲音。
“我是葉喬貞,就是韓莉尚的好朋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她?韓莉尚是很好的女生,喜歡你很久了,就算你不喜歡她,也該委婉拒絕,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我竹筒倒豆子一樣劈里啪啦,一股腦兒說了很多,因為激動微微地喘着氣,連日來的壓抑和一路上受到的倒霉氣全部發泄出來。
話筒那邊沉默。空氣靜止的瞬間,我有點後悔自己有公報私仇的嫌疑。⊙︵⊙
“你真的要聽原因嗎?”良久,聽筒里傳來李炫日的聲音,很清晰,也很清醒。
我突然覺得害怕起來,害怕他會說出什麼,也怕自己會說出什麼。恍惚中,看見韓莉尚憔悴的花瓣一樣讓人心疼的臉和因哭泣而抽動的肩膀。我的口氣蠻橫得有些不講道理:“我不管什麼原因,你傷害了我的姐妹,你就要向她道歉。”
“好的。”他說,“你說什麼我都會做。”
“那你打電話給她道歉。”
“好吧。”
飛速掛掉了電話。心跳、慌亂、懊惱,我無力地癱倒在沙發上。天哪,今天真是豐富多彩的一天。我這顆本來就不怎麼靈光的腦袋,簡直不堪超負荷而要罷工了。
┯┯┯┯┯┯┯┯┯┯┯┯┯┯┯┯┯┯┯┯┯┯┯┯
心急火燎地趕回學校,韓莉尚在公車站牌下等我,雙眼紅腫,看見我一把就抱住了我。
她把腦袋擱在我肩膀上,低聲說:“老綿羊,我自尊傷透了。我再也不要見到他!”
從來沒有見過韓莉尚這個樣子,這個從來雄赳赳氣昂昂、像個不服輸的大公雞一樣的傢伙,一下子被打敗了,垂頭喪氣的樣子讓人心疼。我卻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緊緊抱住她。把情敵抱在自己的懷裏,那是什麼感覺,只有我自己知道……
剛把韓莉尚安頓到宿舍里。電話鈴就響了。
“是李炫日。”我把聽筒遞給韓莉尚。轉身下樓打開水,故意在校園裏溜達,逗留很久之後才回宿舍。韓莉尚坐在我床上發獃。
“他向我道歉了,沒必要這樣的,我現在無所謂了。”
韓莉尚沖我努力地笑,終究因勉強而放棄!
我走過去,扳着韓莉尚的肩膀看她的眼睛,用我從來沒有過的真誠跟她說:“莉尚,別這樣啊,你心裏難受就哭吧,我把肩膀借給你。”
韓莉尚抬眼看我,好像我在說津巴布韋語。
“嘿嘿,不收錢的。”我討好地笑着說。
“有病啊你。我為什麼要哭,為什麼要借你的肩膀?”韓莉尚狠狠地戳我腦袋,然後站起身打了個哈欠說,“我困了,洗澡睡覺!”
“佩服!”
韓莉尚頭也不回的進了衛生間,裏面傳出嘩嘩的流水聲。看來,也許她們平時沒白罵我,我的腦袋有時候真是不夠使。你看,我一點也跟不上韓莉尚的思維!
韓莉尚沒心情參加李文娜的歌唱比賽。我和高元莉去加油。從禮堂出來,我才發現丟了錢包。趕忙回去找,還好它躺在座位邊的地上,撿起打開一看,發現夾在透明膜里的照片沒了,卻多了一張紙條:
我從第一天見到你,就被你的文靜打動了。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好嗎?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明天晚上七點核桃林,你會來嗎?
“哇塞,哪個鳥人啊?!”我大驚。
陌生的字體。
我毫不在意地扔掉了那張紙條。
第二天晚上七點半的樣子,有電話打來,我接。
陌生的聲音說:“我找葉喬貞。”
我說:“哦,她不在。”
對方就掛了機。嘿嘿……
李炫日不做漫畫社社長了。韓莉尚偶爾和他通電話像朋友一樣聊天。而我再也沒有見到他,只是從韓莉尚口中得到他一點點消息。
4
我和韓莉尚開始在校園裏旁若無人地橫衝直闖。跟李文娜、高元莉組成F4,在校規允許的範圍內胡作非為。
我們住“鍾南”公寓。它從外表看真的很漂亮,五棟淡黃色有着飛檐的公寓樓,被一個大廳連接着,相互獨立又聯繫萬千,被分為A、B、C、D、E區。B、C區住男生,A、D、E區住女生。我們就住D區501。宿舍里有明亮的落地窗、寬大的陽台、獨立的衛生間、漂亮的淡黃色門、亮亮的銅把手。我剛進來時,真是喜歡。哇,簡直就是賓館嘛(不過到目前為止,我還沒住過賓館)。
但很快我們就大呼上當受騙,整個一豆腐渣工程!比如,因為剛建好很潮濕,冬天暖氣只是擺設,冷得比外頭還厲害;牆壁裂縫、廁所漏水(洗澡的時候,不要奇怪有水點滴在自己頭髮上)、天花板上有不明飛行物;電錶像被氣吹着一樣向前跳躍(如果是后跳,我們肯定不會說是缺點),最要命的是一年兩千的住宿費,讓我們可以在普通宿舍不交水電費住上三年。但因為它有可以輕易爬上爬下的樓頂和幾個各具特色的室友,我們慢慢學會苦中作樂,住得也不亦樂乎。
我是F1、韓莉尚F2。
F3,高元莉。剛開學時,我去繳學費。媽媽幫我往宿舍拿東西。後來,在校園胡逛、差點迷路的我被媽媽找到,說宿舍有個特像男孩的女孩。我邊走邊想,那該是一個身材高大、皮膚黝黑、頭髮短短、穿運動裝的女孩,她往女生樓里走,看樓大媽都要手持警棍阻攔的那種。
眼前的傢伙,不高也不矮,瘦瘦的,但不至於很骨感。白皙的皮膚,尖尖的下巴,小巧的嘴巴,一絲不亂的短碎發。嘴裏叼着飲料吸管,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黑色邊框眼鏡後面很無辜地看着我,像極了日本動畫片里典型的小帥哥,而且專門惹女孩子尖叫的那種。可惜啊,“俺是女娃”。哈哈……
後來知道,這個高元莉,打得一手不好不壞的花架子籃球,在整個高中時代是以流川楓自居的。
這個出生在4月1日(愚人節)、一個電話打上兩個小時的假小子,愛瘋愛鬧超自戀滿口損話,走到哪裏都吸引眾多小女生的目光,引起陣陣尖叫,有點像李宇春!
我們都說是她媽媽太有先見之明了,生下來就是明星相!
F4,李文娜。如果用一個詞形容李文娜,應該是“蘋果”吧。胖胖的但不臃腫,不難看很可愛的身材,小小的個子,圓圓剔透的蘋果臉,一雙眼睛嬰兒般清澈透亮。你初次見到她肯定覺得面熟,對了,就是上幼兒園時,班裏那個胖胖的帥氣的將帽檐朝後、雙手叉腰欺負小女生的小男生,沒準還是小女生初次暗戀的對像!呵呵……呵呵……
每次出門,見到比我們年長的各個年齡段的人,李文娜都會被問道:小朋友,多大啦?對了,李文娜高中時代的綽號“小毛孩”。而最理解李文娜心情的就是因某古裝劇出名的某某唱的口水歌:我已經長大了,別再叫我小朋友!當被問到年齡時,李文娜開始還解釋,說我都是大學生啦。後來被問多了,就對誰都表面一臉純真,心裏咬牙切齒:我今年13。
單純,善良,固執。最大的心愿是長高。李爸爸大概是把李文娜裝在真空盒子裏帶大的,因為她經常干讓我們“血壓升高,血糖降低”的事。
李文娜的偶像是張明敏、卓依婷(我都沒聽說過),最接近時代前沿的也就是孟庭葦了。
所以,當她說不認識潤發哥、華仔,我們都理解。
F4最愛乾的就是沒事跑到樓頂上去。李文娜在那跳繩增高減肥,我和高元莉、韓莉尚吃零食,靠着護欄仰望天空胡言亂語。
在韓莉尚和高元莉長期堅苦卓絕的訓練下,我終於開始伶牙俐齒了。我開始覺得口無遮攔地戳人痛處,真是一種大快淋漓的處世方式,又損人又利己的。
她們說,葉喬貞你這樣纖塵不染的怎麼辦呀?我們要好好教育,你,要不然你還不得到38歲才初戀,乾脆黃昏戀一起來好了。她們說葉喬貞你這麼粗心會不會哪天出去把自己弄丟了,就算以後有了孩子你還不得逛個街就弄丟了。
接着,我們說高元莉你喜歡男生還是女生?你穿過裙子嗎?你留長頭髮一定好看。你要不是牙壞了點肯定一笑傾城。現在其實也會一笑傾城的,不過,那城是被你嚇倒的。
說韓莉尚上街根本不用躲車,穿8厘米的高跟鞋還能從卡車下大搖大擺地走過。北京近年來空氣污染嚴重,原來是因為你有口臭啊。
我們搜腸刮肚講各種不着邊際的話,笑得滿地打滾。
每次吃完水果,高元莉總是退到很遠的地方,把殘骸往樓后的小路扔。我伸頭去看,高元莉一把抓住我,敲我腦袋:說你木得像豬一點不錯,你找死啊,自己送上門去。
果然,下面傳來倒霉蛋的罵聲:哎呀,誰那麼不講公德啊。我們就小人得志似的相視大笑,接着往下扔。其中有一次,那倒霉的聲音聽起來很耳熟,等罵聲遠了,我偷偷趴在護欄上看,哈哈,竟是安承浩!我怕他知道後會掐死我,就算後來蹭他房子住,我還是努力了很多回都沒敢告訴他,每次都忍得腸子抽筋。哈哈……
韓莉尚、高元莉、李文娜和葉喬貞,就這樣的四個人,像拴在一根繩上的蚱蜢,無論怎樣掙扎卻註定在一起度過四年的大學光陰。以損李文娜為主題的“卧談會”、做賊一樣不亦樂乎吃自製火鍋、偷大食堂的白菜調料煮麵、相互照應地逃課……就那樣永久地鑲入了彼此的青春的紀念冊。
以高元莉為首,我們全是自戀狂,“人不自戀,天誅地滅”幾乎成了501室訓!曾經F4風靡的時候,我們發了一張合影到校友錄上去,美其名曰:F4之D區501版。別人試探:FAMERFOUR?我們做掐死他狀:是FLOWERFOUR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