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詛咒的愛(7-11)
7.
“社長,您吩咐的事情都調查清楚了,全在這裏。”CBS社長辦公室里,李室長正將一個牛皮紙袋放到CBS集團董事長明昌赫的辦公桌上。
“詳細說一下情況吧。”明昌赫背對着門口站着,從這裏不僅能望見漢江,而且絕對是整個首爾視線最好的地方。
“最近兩個月來,明浚,也就是社長您的兒子,他與一個叫馮音琪的中國女孩走得很近,關係非同尋常,可以斷定他們是在戀愛階段。”
“等一下,有查到這個中國女孩的背景嗎?”明昌赫一邊問,已經轉過身在椅子上坐下。
“有,社長。從學校檔案里查出這個叫馮音琪的女孩出生於中國雲南省,父親母親都是教授,她是因為考入上海音樂學院,在留學生交換計劃中來到漢城大學。另外,社長,這個叫馮音琪的女孩現在和一個叫韓成敏的韓國女孩住一起,好象也是漢大的學生。您要不要看一下這個,”李室長說著,將牛皮紙袋中的一疊照片拿了出來,然後一張一張拿着向明昌赫說明。
“這是那個中國女孩工讀的地方,據說是負責那裏的鋼琴演奏。這段時間您兒子也將常出現在這裏。”明昌赫拿過來一下,照片上是ILLMORE酒吧。
“這是她和另一個韓國女孩住的地方,是在江南區。”照片上被拍到的是成敏家的黑色雕花大鐵門,明昌赫還在照片旁邊的位置看到了明浚的車子。他一氣之下從李室長手中奪過所有的照片,一張張看——
兩個人拱着明浚的衣服在廣場上逃雨;兩個人一起看流浪藝人的街頭表演;兩個人各自舉一隻雪糕笑着散步;兩個人在餐廳用餐……
明昌赫用力捏着那一疊照片從座位上站起來,強壓着心裏的怒火說:“先出去吧,李室長。”
“好的,社長。”
李室長出去后,明昌赫在桌子前坐了很久,快到午飯時間的時候,他撥通了外線,叫李室長將車開到樓下。
在車裏,明昌赫撥通了妍智的電話:“妍智啊。是的。你趙伯伯想約你見面,可以出來嗎?嗯,那我派車去接你。嗯,那也好。”
約定的地方是只屬於某一類人才經常光顧的豪華餐廳,餐桌之間散得很開,舒適的背景音樂讓獨自坐着等人的人覺得等待並不壞。妍智出現在明昌赫視線里的時候,這位長輩示意性的輕輕朝妍智揚了揚手。妍智總是那麼得體,無論衣着、舉止,尤其在長輩面前,她總知道怎樣做會讓他們覺得開心。
“實在對不起,明伯伯,居然還讓身為長輩的您等我。”
“你從學校過來,又是臨時打的電話,沒關係。何況,我們也算是自己家人了。”看到妍智討人喜歡的樣子,明昌赫覺得自己的心情一下變好起來,便望着這乖巧的孩子溫和的笑了。
菜式上來后,兩輩人邊吃邊說著話。明昌赫一想到自己剛才在辦公室看到的照片,重重得嘆了口氣,表情也嚴肅起來。
“趙伯伯,您怎麼了?有什麼不舒服嗎?”妍智不知道明昌赫為什麼單獨叫她出來,但覺得應該與明浚有關。
是明浚,他又闖禍了嗎?
從明浚14歲開始,這父子兩人就是逆着走的。能輕而易舉就管理起萬餘人集團企業的人,卻拿自己的兒子毫無辦法。原本懂事聽話的孩子突然變了,什麼是父親所不喜歡的,他就喜歡上什麼,打架與喝酒鬧事成為明浚性格中的一部分。於是,許多事情都是用父親的錢先鋪設好了路,他只管橫躺着過去就行。即使是這樣的明浚,妍智還是喜歡,她甚至認定自己是為了喜歡他而來到這個世界的。
“妍智啊,你和我們明浚從小一塊長大,我現在想聽你親口說,你喜歡他嗎?”在明昌赫心裏早已認定眼前這個兒媳婦,決不能允許有其他任何事情發生。
被長輩這樣直接問到問題的妍智,還是覺得有些突然,她望着自己面前餐碟里還沒有動的食物,沉默了好一會才說:“不,”
明昌赫以為自己聽錯了,可他聽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不,我愛他。等他覺得累了,他會回頭看見我的,我站在他後面那麼久,幾乎是從出生開始就在等他了,他沒有理由會走向別的地方。”妍智心裏再明白不過了,視一切如遊戲的明浚現在哪裏都不會去,他只是不懂得拒絕那些對自己投懷送抱的獻媚女人的好意,到今天為止,也沒有任何人能真正抓住他的心,因為那顆心屬於她韓妍智。
8.
和妍智一起吃完午餐后,明昌赫讓李室長將自己直接送回家了。平時工作到忘記時間的人今天是第一次提早時間回來,這讓仲哲媽媽很意外。
“難得咱們的趙社長上班早退回家,有什麼重大的事情吧。”明昌赫沒有理會妻子的話,只是逕自走到沙發那邊坐了下來。仲哲媽媽很納悶,問他:“孩子爸,出了什麼事了?”
“等明浚回來。”明昌赫冷冷的說。
“哦,孩子回來還早,要不先去休息一會,等孩子回來叫他上去找你吧。”仲哲媽媽看着丈夫今天臉色不好,覺得是勞累了,應該去休息以下比較好。可一臉嚴肅的明昌赫坐在那一動不動,仲哲媽媽不敢去惹他,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明浚回家時,已將近晚飯時間,明昌赫依然坐在那裏。見兒子進門,表情嚴肅的趙敞赫才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衝著還在脫鞋的明浚說了一句“到書房來一下”后,自己先進了書房。
明浚將外套隨手放在沙發上,進了父親的書房。
不一會,書房裏兩個人說話的聲音漸漸大起來。
“難道你覺得還會有人比妍智更適合做我們明家的兒媳婦嗎?”明昌赫盡量在平息自己的心情。
“我的人生是我的,我有自己的選擇。”
“那你就試試看!”
“本想選個時間帶她來家裏拜訪,看來你並沒有要接受人家的拜訪的意思。”
“你最好自己先整理好,不管是三天也好,一個禮拜也好,還是一個月也好,總之像以前每一個女人那樣趁早給我整理好。妍智爸爸和妍智媽媽都已經說起過訂婚的事了,我們怎麼能讓人家女家先提出這樣的事?”
“誰想和她訂婚誰去……”明浚的話還沒說完,“啪”的一聲,明昌赫的一個手掌已經打到他臉上。他瞪着自己的兒子,氣得硬着脖子站在那一直沒有動,嘴裏說著“你給我滾,滾”之類的話,可已經失去了力氣。
明浚轉身衝出書房,很快出了家門。仲哲媽媽從廚房裏出來的時候,聽見汽車啟動的聲音,她跑到門口叫明浚先吃飯再出去,可車子很快就開走了。
ILLMORE。
ILLMORE已經成了明浚心情不好時的避難所。明浚每次都坐在樓上的座位,因為這裏沒有那麼多人走來走去,也因為這裏是欣賞音琪演奏的最好角度。他要了一杯馬丁尼,就着戴女士滄桑的爵士歌喉一點點吞進自己的身體。演奏時間過了,音琪她一定回去了吧。明浚想起爸爸剛才的話,他已經失去心存的最後期待,期待爸爸能讓他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期待能夠讓幸福能夠再完美一些,期待他能帶着身邊的人的祝福去牽音琪的手,期待……
“再給我一杯……”
“先生你不能再喝了,回去吧,要不要幫您叫輛車?”
明浚沒有理會服務生,自己下了樓,將車門打開,坐進去,發動車子。他已經失去避讓與遵循的意識,所以在人來車往的街上,他只是在受心裏某種意念的驅使,按照某條可能的路線,去往自己的命運。
從外面回來的音琪和成敏看到家門口停放的車,音琪快走幾步跑到跟前,車裏並沒有人。
“天哪,這是誰啊?怎麼睡在這裏?”音琪聽到成敏驚慌的聲音,轉身看到鐵門口蜷縮着一個人。
是明浚。音琪什麼也沒說,將手裏的東西全塞到成敏身上,說:“是我認識的人,你先上去吧。”
成敏看着地上這個不省人事的傢伙,生氣地說:“這傢伙怎麼回事,為什麼睡在別人家門口啊?”見音琪難過的樣子,一臉疑惑的成敏問:“是那個朋友嗎?”見音琪沒有回答,才小心的說:“你一個人可以嗎?要不我先上去,你……再叫我。”
望着地上的人,音琪去扶他的時候,想起在島上他蹲下來將自己背到背上的情形,“明浚,醒醒,明浚……”
地上的明浚沒有一點反應,一股很濃的酒味刺激着音琪的鼻子,“你為什麼喝這麼多酒啊,現在怎麼辦?要不要回家啊?”音琪邊念叨着邊試着將他扶到站起來,因為醉得太厲害,他已經完全沒有什麼意識了,任音琪將他怎麼樣也無動於衷。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實在太沉了。
音琪只好按了門鈴,不一會,成敏就出來了。兩個人幾乎是將他抬進房子裏的。
“對不起,成敏,迫不得已將他帶進來,他實在……醉得太厲害了。”音琪很抱歉的對成敏說著,才想起原來自己連他住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沒關係,明天上午我還有課,就累你一個人了。”成敏說著朝音琪眨着眼,然後上樓去了。
音琪看着躺在客廳沙發上的明浚,輕輕嘆了嘆氣后,去取褥子替他蓋。拿着褥子過來時,看見客廳地上已被他吐了一地,人卻早已睡著了。
9.
伴隨輕微的頭痛而醒來的明浚,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間,不,是陌生的客廳里。他拿開身上的被子,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發現自己身上的穿着別人的衣服。也不對,這衣服……他抬起衣袖聞了聞,是很舒服的青瓜香味。怎麼回事?他記得昨天很爸爸又吵了幾句,然後去了ILLMORE,再後來就是問服務生要酒好象被拒絕……
明浚環顧四周,安靜的大客廳里有樓梯通往二層,好象是別人家裏?明浚想到以前每次自己喝醉所發生的事情,有時是在酒店,有的是在對方家裏,甚至是在車裏。那些女孩和女人,之後都能順利成章成為他明浚的女朋友,但是有條件的,比如時間絕不超過三個月,不能糾纏。不過,每次好象都不會超過一個月,他就膩了,或者是有新的填補者出現。
也會遇見有些糾纏的人,不過,無非是在正常的約定前提下再增加一筆費用罷了。有時候想想,錢真的有那麼神奇的作用嗎?每當那樣的時候,明浚都會再補送一個手機,將那個人的手機要來說:“千萬不要再聯絡,也不要再遇到了。”
那昨晚……不知道為什麼,不管是一個月還是別的任何填補者,明浚都覺得不想要了。因為想抽根煙,發現找不到自己的外套,好象錢包在外套里。他冷冷的笑一聲,曾經不止一次從酒店醒來,發現除了衣服之外身上的所有東西都不見了,然後一個人走路回去。想到這些,他開始疼恨自己。因為心底里那種想要重新開始的強烈願望,他多麼希望那樣的明浚成為永遠的過去式。可為什麼昨晚還那麼做?
將衣服之外的東西留下,自己應該可以離開吧。因為此時就想去見她,馬上告訴她:“馮音琪,你願意和這樣一個人開始嗎?”想着,明浚便往門的方向走。
“你要去哪裏?”音琪拿着熨好的外套,抱着一個用布裝飾的竹簍從樓上下來。
聽到是音琪的聲音,明浚轉身愣在那裏,覺得自己腦子裏都空蕩蕩的了。這麼說,自己昨天晚上是和音琪……
他都不敢想,只是說:“昨天晚上,我……”
“上次和人打架,這次是喝醉了睡在別人家門口,看來我太小瞧你了,明浚!”音琪故意將後面的“明浚”幾個字拖得很長。“還有啊,睡在別人家裏,將客廳弄得一塌糊塗,這也是做學長的專長嗎?”音琪一股腦全說了出來。明浚望着身上的衣服,才想起身上的衣服是上次在島上自己拿給音琪的。
天哪,自己剛剛都想了些什麼?明浚站在那裏,因為覺得很窘而不知如何是好。
“現在要不要吃早餐,我都準備了一點哦。”音琪走到明浚跟前,望着明浚,發現他臉色不對,便問他:“你怎麼了?還是不舒服嗎?”
“音琪,昨晚真對不起,我昨天……沒有那個……什麼吧?”
“哪個?什麼?”
“就是……哦,沒什麼。”明浚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只好低頭望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音琪看着他,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拿起沙發靠背上那條牛仔褲說:“喏,這個,換上吧,你身上的褲子看起來好奇怪。”
明浚在音琪跟前小聲問她:“昨天,是你幫我換的衣服?”
音琪的臉一下子紅了,馬上辯駁道:“吐得到處都是,誰敢靠近你啊,說不定還會耍酒瘋,所以就拜託隔壁家的大叔了。因為這,還答應教他孫子彈琴呢。”
“大叔?哪個隔壁家啊?”聽到音琪這樣說的明浚氣呼呼的抓起音琪手上的牛仔褲去換了。
音琪將早就準備好的早餐端到了桌上,一抬頭看見換好褲子的明浚站在自己面前。有時候還真的服氣啊,身高身型的區別,效果就是不一樣。音琪這樣呆了一會,說:“快點吃吧,要不然又得去熱,那樣就不好吃了。”
“現在都快中午了,我們出去吃吧。”明浚望着音琪說著,用眼神想徵求她的同意。
“為什麼出去吃?你不喜歡吃這些?”音琪神情有些失落的問面前這個有些任性的大男生。
明浚突然問音琪家裏有沒有紙袋子,說“去拿個袋子來吧,音琪。”
“要袋子幹什麼?”音琪還是站在那裏不動,卻叫明浚趕快坐下來吃東西。
“你不用問這個,只管找個乾淨的袋子來就好了,去吧,找個袋子來。”明浚說著將音琪推進廚房去找袋子,自己用手抓起盤子裏的蛋糕,仰着脖子將一整塊都送進嘴裏。
從廚房出來的音琪手裏拿着一環保型紙袋,見明浚正大口將蛋糕吞進去,於是將袋子放在桌上轉身去倒水。回到桌邊的音琪發現所有盤子裏的東西都沒了,明浚正將手中的紙袋舉起來沖她開心的笑着,說:“現在可以走了吧,我全都打包了。”
音琪將裝着水的杯子放到明浚面前的桌上,說了一句不去后,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怎麼了?音琪。”明浚用頑皮的表情盯着她的臉,害她將頭轉到一邊。
“我不去,我不餓。”音琪的語氣淡淡的。
見音琪生氣的樣子,明浚走過去伸手抓住她的手便往門口走,不管她是否願意。音琪被他拽着站起來,穿過客廳。這時門開了,成敏推門看見兩個人牽着手準備出去。眼前這個高大的男生擁有很完美的五官,與昨晚醉到睡在人家門口的人簡直就是兩個人。此刻他臉上的笑容明朗而燦爛,倒是音琪,好象有些緊張而羞怯的樣子。
“你們出去啊?哦,漫畫社的一些資料忘記拿了,下午還要用,回來拿一下。”成敏邊說邊給了音琪一個鼓勵的眼神。
音琪覺得自己臉上灼熱灼熱的,被成敏的眼神注視,可能有的地方還有白了紅了的跡象吧。總之,糟透了啊。這樣想着,才記起自己的手還被身邊這個傢伙抓着,便使勁掙脫出來,說:“成敏,一起吧,我們三個一起去外面吃飯吧。”
“好了,音琪,下次少不了要他請吃飯。待會還要整理社團上星期的資料,你們兩個去吧。嗯?!我去找東西了。”說著朝身後的音琪和明浚揮了揮手,成敏就跑着上樓了。
10.
隔着一條街,還有一大片草地,許正勛遠遠看見正從黑色鐵門裏出來的音琪,他高興的加快腳步。可當他見到跟在音琪身後一起出來的明浚時,許正勛原本加快的步子比原來更慢了。如果可以修改時間的話,他情願一切都倒回去,自己改天再來叫成敏去漫畫社。或者回到更遠以前,最好能回到電子閱覽室里的那個晚上。
可是,自己站在現在的時間裏,看見音琪正坐進車裏,也看見車子從自己眼前開走。眼前的明浚早已不是自己在曼多爾海邊見過的那個人,他臉上的笑容正勛是多麼熟悉啊,那是沉浸在愛情里的人用什麼也藏不住的幸福感,很多次回憶起自己和音琪的遇見,正勛也是這樣笑着的。
音琪她……也喜歡他嗎?
正勛站在那裏,突然覺得初秋的天氣竟然這麼寒意逼人,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心裏的灰心讓他有些沮喪。從海里將她抱起的時候,望着她濕漉漉的臉頰的時候,整個晚上守着她的時候,讓她靠在自己肩上睡去的時候,或許是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更早的時候,許正勛就決定要守護她了,所以現在也不能結束。即使她沒有在身邊,自己還是可以守護她的吧。即使她不知道,自己還是可以喜歡她吧。這樣想着的正勛,站在那裏,傻傻的望着剛剛汽車開走的方向。
“許正勛,都已經到了,幹嘛不打電話?站在這裏發什麼呆啊。”已經走到正勛身後的成敏突然開口說話,讓正勛突然一怔。
看到正勛好象被嚇到的樣子,成敏連忙問:“怎麼了?正勛。”擔心的語氣里透露出平時少有的溫和。
許正勛回過神來,連忙將目光轉向街角的草地,笑着掩飾說:“哦……沒什麼,我在想……這麼好的地方為什麼不利用起來呢?下次可以召集大家來場足球賽嘛。”
“許正勛,有時候還真佩服你,總有新的想法。看來,我還是趁早放棄社長的念頭,好好做你的左膀右臂吧。”
“那太浪費了。”
“哦?真的嗎?可是忠貞不二哦,還得請組織充分信任。”成敏說著捏緊了拳頭。正勛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了,該出發啦,左膀右臂同志,今天下午的任務可不輕鬆。”說著走在成敏前面,朝公交站的方向走去。成敏看着正勛的背影,笑了笑,追着跑上去跟在他旁邊。
下午漫畫社的事情着實讓他們忙得夠嗆,正勛下個學期面臨見習階段,社長的位置暫時得放下,身為副社長的成敏得協助他做好許多交接階段的工作。關於新社長的甄選,以及這個學期餘下12周的工作安排,都得有個計劃了,所以,兩個人幾乎沒有說什麼話,都在埋頭各自的事情。
“正勛,餓了嗎?不如我們一起去吃東西吧。”快到7點的時候,成敏收拾完最後一摞資料后建議。
“好啊,確實有點餓了。”正勛抬頭朝成敏笑笑,答應着。
“去吃鰻魚飯吧,很久沒去了,不知道那家店現在送的素菜是什麼?”成敏想到以前正勛帶自己去他最喜歡的有鰻魚飯吃的地方,心裏變得很懷念。
“你在外面等我吧,我檢查一下,順便鎖門。”正勛淡淡的說著,心裏卻突然冒出個念頭:音琪會喜歡那裏的鰻魚飯嗎?
許正勛,你今天怎麼了?
正勛一邊將鎖套進門上,一邊下意識地整理着自己的心情,走到成敏跟前。
在兩份完全一樣的鰻魚飯端上來時,兩個早已餓了的傢伙便不顧對方的存在大口吃了起來。後來,兩個人還要了一份泡菜,一人分一半倒進去拌着吃,直到只剩下兩個空空的缽子。
“好撐啊,晚飯吃這麼多,真是不可救藥了。”和正勛沿街走着的成敏,這樣的感慨着。
“你從小就這樣,之前不想後果,做完后就使勁自我檢討。別檢討了,你怎麼吃也不會胖的。”正勛望着街上的路燈,自言自語似的說。
聽到最後一句,成敏心裏不知道為什麼開心起來,她和正勛並排走着,忍不住斜過目光望着身邊的許正勛,“哥,你今天是不是……有些難過?”
“不是說以後都不叫我哥哥的嗎?韓成敏。”
“叫哥哥的話,不會那麼累。”
“那以後一直都叫哥哥吧,我會很高興的。”
“哥今天為什麼會難過,不想和我說嗎?”
“哪有?是有些累。哎呀,馬上就可以卸下這樣的擔子,以後就由韓成敏社長繼續扛着吧。”正勛望了望身邊的成敏,故作輕鬆地舒了口氣。可一想到中午在樓下看到的情景,心裏卻無法輕鬆起來,恨不能馬上跑到音琪的面前說:“音琪你不能喜歡別的人,因為我是喜歡你的呀!”
成敏小聲嘀咕了一句:“誰會在乎那些?”便在街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正勛在成敏旁邊坐下,心裏卻想着這樣的夜晚要是在海島上星星得掛滿了天,可是首爾的夜空卻見不到一顆。
成敏突然問正勛:“正勛哥哥知道韓成敏小朋友為什麼一定要來吃鰻魚飯嗎?”
正勛沉默着,透過街上來來往往的車輛,望着馬路對面的一幅電影海報,上面寫着:“遙遠的愛情與37封信。”
“因為鰻魚飯而喜歡上帶自己去吃鰻魚飯的人,好象是有些離譜了。可是,那個人不是別人,是自己那樣熱烈的愛着的人,這樣的熱烈可能是換了別人就再也無法擁有了的吧,所以自己才決定一直不放棄的喜歡下去。可別人又怎麼能知道,一直孤獨地堅持着這樣的喜歡是多麼幸福同時也是多麼辛苦的一件事情?當初之所以沒有答應媽媽和哥哥去美國念書,是因為覺得至少要給這樣的堅持一個結局,不管是什麼樣的結局,知道了結果才能沒有牽挂的離開首爾……”
“你這個傻瓜。”成敏的告白讓正勛覺得愧疚,他知道再多的愧疚感也代替不了愛情。除了愛情本身,正勛都會毫不猶豫地拿給這個從小就開始相處的妹妹。
“哥為什麼說我是傻瓜,難道不是說你自己嗎?如果當初因為喜歡帶自己去吃鰻魚的哥哥,更早的說出來的話,也許現在早就沒有坐在這裏了,而是在美國或者更加遙遠的地方旅行也不一定啊。”成敏說話的語氣像是不小心犯了錯的孩子般,正在企求得到大人的原諒。她抬頭望着首爾的夜空,眼淚已經在眼睛裏打轉了好久,這樣仰起頭,眼淚應該不會順着眼角流出來吧。那樣的話,身邊的正勛就不會看到了。
“韓成敏,你這個傻瓜。”正勛說著伸手緊緊的抓住成敏的肩,過了一會才說:“韓成敏,別站在別人的十字路口了像傻瓜一樣去等了,知道嗎?好好把握自己的方向,去想去的還有應該去的地方。”
“那哥自己……為什麼站在別人的路口?”
“我沒有。”正勛心虛的回答成敏的話,將手從她肩上收了回來。
成敏想到中午下樓時看到的情景,想到從島上回來后聽社團里的學弟學妹們議論的事情,儘管他們一見成敏就走開,裝做什麼事也沒有。成敏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她先站起來,走到正勛面前說:“哥,即使我去了美國,也不管你將來去了哪裏,我們也還要像以前一樣。你是哥哥,只要你願意,我就一直是妹妹。嗯?!”然後送了口氣,又沖正勛頑皮的笑起來:“哎呀,不再暗戀一個人的感覺真輕鬆啊!哥,我們各自回家吧。”
見成敏燦爛的笑臉,正勛也覺得一下子輕鬆許多,站起來和成敏一起從行人路橫過街道。走到一半,紅色的小人亮起來,兩個人並肩站在街中間等綠燈再亮起來。成敏抬手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抬頭瞥見對面公交站電影海報上即將上映的電影:《一個遠距離的男人》。成敏的心裏咯噔一下,她回頭望了望剛剛和正勛一起坐過的地方,彷彿自己一下子被掏空了。
11.
成敏回到家,因為覺得難過而疲憊,逕自上樓了,根本沒有注意到音琪今天還沒有到演奏結束的時間,就已經在家裏了。
音琪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辭退,意外的是,吝嗇的老闆居然多給了她3個月的薪水,走的時候,老闆說“馮音琪你也別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唉,算了吧,什麼借口不好找啊!除了ILLMORE,自己還是可以找到工讀的地方,不到那亂鬨哄的地方去湊熱鬧也好。這樣想着,音琪的心情才漸漸好起來。可是,明浚喜歡去那裏,以後就不能每天都見到了。有些失落的音琪走到成敏的房間裏,見成敏用被子夢住腦袋,說:“成敏,我失業了,你就不安慰一下我啊。”
因為你,自己堅持了十二年的愛情今天就這樣結束了,馮音琪,你這個傢伙,失業又能算什麼呀?虧自己剛才還說得那麼輕鬆,什麼不再暗戀一個人的感覺真輕鬆啊,什麼啊?這麼難受,怎麼說是輕鬆?許正勛,你難道看不見嗎?看不見人家這麼難受。心都要碎掉啦!
成敏越想頭越痛,乾脆將被子掀到一邊,爬起從床上跳下來,對音琪大聲說:“馮音琪,不是說失業嗎?難過吧!那我們就喝酒去。走啊,喝酒去啦!”
音琪看着有些異常的成敏,不知道她今天怎麼了,反而忘記自己失業的事情,一聲不響地跟在她身後到了附近的烤肉店。兩個傢伙一人要了一瓶燒酒,要了烤肉,對坐着開始喝。五花肉在小烤爐上烤了好多,兩個人都沒怎麼吃,卻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不一會,音琪便趴在了桌上。
“馮音琪,還沒開始呢,烤肉剛剛好,快起來!”對成敏帶着醉意的聲音,音琪一點反應也沒有。“馮音琪,不是說來喝酒嗎?為什麼趴着裝睡覺?馮音琪!不是答應來喝酒嗎?現在連你也和他一起不管我了嗎,音琪……”
桌子上的音琪的手機響了起來,手機屏幕上隨着音樂的聲音跳動的字幕顯示着“音琪不能忘記的人”。音琪依然趴在那,根本就聽不到,成敏將響個不停的手機拿過來,按下接聽鍵“喂”了一聲,對方好象已經掛了。剛合上手機蓋,手機又響了起來,還是“音琪不能忘記的人”。成敏剛接,只聽到裏面的人超大的聲音:“今天怎麼沒去酒吧?現在在家裏嗎?音琪。”
“她好象喝醉了。”成敏只說了這一句,將電話蓋合上又扔回了桌上。
已經到了成敏家樓下的明浚在電話里似乎就聞到了燒酒的味道,他開始在附近有人吃東西的地方一處處找。出現在這家烤肉店的時候,成敏還在自言自語:“哥知道我為什麼不去美國嗎?因為想知道結局啊。”
明浚找老闆將錢付了,將已經睡着的音琪背到自己背上,抓起桌上的兩個人的電話,扶着成敏出了烤肉店。將成敏塞進車的後座,關好門,再打開前面的車門,將音琪扶在駕駛座旁邊的座位躺好,自己這才坐進車裏。
“她喝了多少酒?怎麼睡得這樣沉?”邊開車的明浚時不時看着身邊的音琪,擔心地問後面的成敏。
“一瓶而已。”
“一瓶?沒有喝過韓國燒酒的人,怎麼能讓她喝那麼多!”
“一瓶而已,對於失業的人,不……多……”
“誰失業了?”
“是被酒吧老闆辭退了,所以失戀……哦,是失業了。”
難怪今天去ILLMORE,演奏的人換成了別人,昨天音琪去酒吧都是好好的,怎麼第二天就突然換人了?明浚覺得奇怪。
將兩個人送回家,一直守着音琪直到確定她沒事後才離開的明浚,回到家時已經凌晨兩點了。明浚一直睡到中午,起床後去了一趟學校,到音樂系那邊轉了一圈,便直接去了ILLMORE酒吧。因為還沒有到營業時間,只有幾個員工在打掃衛生,昨天演奏時間出現過的男生正在練習。
明浚逕自往裏面走,被一個服務生攔到:“對不起先生,我們還沒有到營業時間。”
“哦,好象是在這裏負責演奏的先生打的電話,說是鋼琴出了點小問題,擔心會因到今天晚上的演奏,所以來調試鋼琴的。”明浚一邊解釋一邊掏出手機翻找最近通話的記錄。
“是這樣啊,對不起,那請進去吧,一樓往裏面走的舞台上,好象正在等您呢。”服務生馬上改變態度,為明浚引路。
“哦,謝謝,不用了,我自己進去就好。”明浚向服務生友好示意,熟悉的往裏面走。
走到鋼琴面前那個練習的男生的旁邊,明浚就那樣站住,眼睛直直地瞪着他。
正在彈琴的傢伙本來很陶醉的樣子,感覺到情況不妙,離開座位拔腿就從後門跑出去。明浚緊接着追上去,在酒吧後面的草圃邊將要逃跑的傢伙摁在了地上。什麼也不說,氣得咬牙的明浚,早已捏緊的拳頭對他的左臉,先狠狠地來了一下。
“為什麼打我?”那傢伙坐在地上,帶着哭腔不服氣的嚷道。
“臭小子,居然還敢問為什麼打你?我今天不想打架。那你說剛才為什麼跑?”
“我……是你瞪我的。”
“我瞪你,你就要跑啊?啊?!”明浚說話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還將拳頭舉了起來,對地上的小子吼道:“你倒是說還是不說?”明浚的拳頭正準備落下去時,酒吧老闆從後門出來,一把抓住了明浚的手:“你是祖宗,你是爺,還不行嗎?不要再在我這裏折騰了好不好?等下我還得做生意,你把他的臉打了,怎麼彈琴啊。”
見到酒吧老闆,明浚像見到目的物,將那小子推一旁后,一把抓住了酒吧老闆的衣服,“為什麼辭退音琪?她哪裏得罪你了?”
酒吧老闆哀求着用討好的語氣說:“我也不想辭退她啊,她在這裏這麼久,我們也都不想讓她走。可不知道Y頭在外面到底得罪了誰,昨天來了一個穿西裝的什麼室長,很兇的樣子。他帶了這小子來,說是一定要辭退馮音琪,用他代替馮音琪的位置。走得時候連馮音琪的辭退補償金都給了。不過,那個什麼李室長,出手還真大方啊。”
李室長?明浚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將酒吧老闆也扔在地上,從後門跑進酒吧,又從前門出來,瘋了似的開車衝到街上,往漢江畔的繁華商業區開去。
將車停在CBS集團大樓前,明浚一口氣衝進明昌赫的辦公室,不管辦公室里是否還有其他的人在,當場質問自己的父親:“你憑什麼這麼做?她哪裏招惹你了?”
“憑什麼?憑我是明昌赫,是你的父親。”
一旁的李室長過來勸明浚:“少爺,你先去休息室那邊等一會吧,董事長馬上要去會議室了。”明昌赫從座位上站起來,告訴李室長會議延後30分鐘之後,示意他們出去,辦公室里只剩下父子兩人。
“這就是你做人的水準?用那樣的手段奪去一個背井離鄉依靠工讀維生的女學生的飯碗?”明浚想說的是,明浚的父親原來就是這樣一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這樣的人不配做人的父親。
“我事先警告過你,什麼事情都要有分寸。如果你自己不能整理好,只好替你整理了。”明昌赫的語氣堅決而冷漠。
“整理?我不需要!我永遠也不會整理,永遠也不會像你那樣。”明浚想起媽媽,她也是爸爸整理了的嗎?為了自己的前途而結婚的男人,在事業上得到滿足后重新開始曾經的愛情,媽媽,就是他這樣整理后才離開的嗎?
明浚覺得腳下好象灌了鉛似的,一步一步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口,他才轉過身望着站在那裏的明昌赫,異常平靜地說:“不管你還會做些什麼,我都愛她,會讓她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