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還不承認!當時病房裏就你們兩個人,不是你還能有誰?”韓絮箏的臉色開始變得鐵青,“你知不知道一個心臟病人是不能受到任何情緒上的刺激,哪怕是微小的?”
“可是我真的沒有……”
“夠了,我不想聽。反正我之前也說過了,以後在Lilina的病房裏,不要讓我再看到你。”韓絮箏冷冷地說。
最開始的時候是他逼着她去的,而現在又突然吼叫着不讓她再出現了,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人呢,真是個空前霸道又不可理喻的傢伙。
“如果你還想在我這裏繼續工作,就干好它,不要讓我再趕你走,明白嗎?”韓絮箏繼續說。
“……韓絮箏,你是個笨蛋。”橙橙忽然停下來,咬咬牙冒出一句話。她承認這句話自己一路上忍了很久了。
四周一片寂靜。
“你說什麼?”韓絮箏似乎有點驚訝地扭過頭來,臉上可怕地多了一層霜。
“就算你辭退我,我也還是要說,你是個笨蛋!”橙橙豁出去了。“你如果喜歡Lilina,為什麼不對她說得更直白一點呢?她的病是有希望治好的,告訴她你是這麼相信着的,如果可以讓她明白,為什麼不去做呢?讓她哭的不是我,而是你!”
“……”韓絮箏繼續瞪着她,臉色在漸漸變白。
天啊,自己都說了些什麼!好像被一個霹靂打中,橙橙猛然醒悟過來自己做了什麼——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但如果他真的辭退自己,還有哪裏能找到像這樣高薪而且又合適自己的工作?
朴橙橙,你一定是瘋了!
“從來都沒有人敢叫我笨蛋,你是第一個。”韓絮箏寒氣逼人地緩緩湊近她的臉,“朴橙橙,有膽你再說一次看看。”
糟了,他生氣了!橙橙預感更加不妙,連連地後退着。
“告訴你,我不相信,也從來沒有相信過這樣的病有治好的可能。”他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了良久,忽然一字一頓地狠狠地對她說。“所以,為什麼要騙她,告訴她我相信呢?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一點我明白,相信她也同樣明白。現在需要的,只是好好珍惜還能在一起的時間,而不是任何的花言巧語!你才是個笨蛋,你以為這是小女孩在過家家嗎?這是生死的面對,你怎麼可能懂?”
“可是現在能給她希望的人,就只有你了啊!”橙橙終於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了,但是她還是覺得應該再堅持一下自己的想法。在她心裏,即使沒有了爸爸媽媽,陽光也應該是溫暖的,生活也應該是像水果一樣清新的。
“你不明白,我們都是一樣的……”星星般的眼睛裏流淌過一絲黯然。說完他重新轉過身去向前走,兩手習慣性地插在口袋裏。
橙橙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單薄的背影,有些迷惑。
他說他們是一樣的,是他和Lilina嗎?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問題橙橙想了整整一個晚上,於是,第二天上課的時候遲到了。
今天的課程是專業類的水粉畫。橙橙以前在初中學過,所以一坐下迅速做好了準備,對着面前的靜物開始畫了起來。
美術B班有兩個畫室,橙橙進來的時候先向全班掃了一眼,沒有看到韓絮箏的身影。
看來他應該被分到隔壁畫室了,橙橙想。奇怪,自己在乎這些幹什麼,還是快點畫畫吧。
水粉畫是橙橙最拿手的,在初中的時候總是美術班裏的前幾名,所以她每次畫畫的時候,身後總會圍過一大群人來看她的畫。
可是今天畫室里似乎格外冷清,橙橙低頭畫了一會兒,再抬起頭的時候卻發現整個畫室的同學都不見了。而隔壁畫室聲音大得能夠把人的耳朵震聾。
“畫的好棒!我頭一次看到水平超我這麼多的人,好佩服哦!”一個女生在尖叫。
“是啊!如果今年的藝術節你要參加我們大家都沒戲了!”這次換成一個男生的聲音。
橙橙放下畫筆來到隔壁的畫室門口,發現裏面不僅是自己班的同學,還擠滿了其他班的女生。韓絮箏的畫被圍在中間,被稱讚着,圍着他的幾個女生似乎在為了什麼爭執不休。而他鐵青着臉被擠在中間,表情讓橙橙聯想到一顆憤怒的葡萄。
“把這張畫送給我吧!”
“不行,我要,給我!”
“不對,是我先說的……”
女生們吵了起來。橙橙哭笑不得地看見她們竟然一邊吵一邊在那個憤怒的葡萄身上不停地亂摸,離韓絮箏最近的一個似乎還企圖拽走他身上的一粒紐扣。
門外很快擁進來更多的人,大部分都是女生——來看畫或看韓絮箏的都有,後者佔大多數。
學藝術的人都是瘋狂的……這句話說的果然不錯……
“你們很吵!”憤怒的葡萄終於忍無可忍地爆發了,他站起身來,以最高的分貝沖她們吼道。
所有的喧囂在一瞬間停止了。
“你們走吧,別那麼無聊,我的畫從來都只送給一個人。”他沖她們冷冷地說。
沒有搶到畫和紐扣的女生們紅着眼圈出了門,人群漸漸散去,這個時候橙橙才有機會湊到前面好好看看他的水粉畫。
乾淨。這是第一感覺。幾乎沒有多餘的筆墨,一點一抹都很到位,在顏色的處理上也把握得相當好。只是畫裏的那些靜物們,一個個看起來都非常孤獨,即使它們是靠攏的。
“非常孤獨呢……”橙橙仔細審視着畫,自言自語地說。
“你能看到孤獨?”韓絮箏的筆忽然停下來,帶着一種奇異的眼神看着她。
“是啊,不過孤單的時候,會很容易讓一個人堅強起來呢。”橙橙扭頭沖他一笑。
“……是嗎?”韓絮箏審視着面前的女孩,好像要把她重新看透似的。
“你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樣,朴橙橙。”最後他緩緩地說了一句,仍舊是淡淡地,卻讓橙橙的心跳開始加速。
那是什麼意思,是在稱讚自己嗎?
韓絮箏,你真是個讓人難以琢磨的傢伙。
橙橙發獃。
“喂,你怎麼了?”韓絮箏推她。
“不不,沒什麼……”橙橙連忙抬起頭。真是服了自己,無論何時何地都能迅速進入發獃狀態。
“那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有點事情要對你說。”韓絮箏壓低了聲音。
“啊?哦哦,好的……”
“對了,把你的包一起帶來。”
沒有搞錯吧,韓絮箏竟然特地找自己說話,而且還是不要讓別人知道的內容!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
橙橙暗暗發誓要去買彩票,就在今天!
韓絮箏放下畫板,徑直走出門,向畫室拐角的樓梯走去。莫非他要上樓?
橙橙一面猜測着他的意圖一面跟着他拚命地向樓上爬啊爬,終於爬到了教學樓的最頂層,上面是寬闊的天台,溫暖的陽光灑在上面,橙橙的眼前一片金黃。
周圍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真是個曬太陽的好地方……韓絮箏叫她來該不會就是為了曬太陽吧?
“就在這兒吧。”韓絮箏四面觀察了一下,然後坐在台階上開始脫上衣。
“喂!有沒有搞錯!你你你你要做什麼?!”橙橙大驚失色,不由後退一步,汗如雨下。
這裏可是學校啊!世界上竟然還有這種不良少年!>_<自己真看錯他了!韓絮箏居然是這種人。
5555我再也不買彩票了,媽媽,救救我!橙橙拎着包緊張地想向天台的出口逃走。
“你跑什麼跑,難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嗎?”韓絮箏在她後面大喊。橙橙顧不了這麼多了,趕緊逃才是真的。
“先不要出去,等下把事情辦完了再走。”韓絮箏一手拿着自己的襯衫一手拉住了她,皺着眉頭說。
“不要!!”橙橙欲哭無淚地掙扎着。
“不行,必須得先把我的扣子縫好,我中午就要去見Lilina,不能讓她看到我邋遢的樣子,我記得你包里總是帶着針線包的吧?”韓絮箏把她拉得更緊了,拿着襯衫的手不停地在她的眼前晃。
“什麼?只是……縫扣子……而已嗎?”橙橙的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這個傢伙要縫扣子不早說,搞得她現在只有愣愣地看着他的份了。
“該死,不然你以為我要做什麼?”韓絮箏兇巴巴地瞪了她一眼,把襯衫遞給她,上面還懸着那枚倖存的紐扣。
原來是這樣,橙橙看着那顆晃動的紐扣鬆了口氣。
“有人真是會自作多情啊,我怎麼會對你這種沒腦子的女生感興趣。”末了,韓絮箏冷冷地在旁邊補上一句。
說的也是。橙橙可憐巴巴地想着,接過襯衫坐下開始縫。
韓絮箏也在一旁坐下,仰起頭眯起眼睛看着天空,陽光溫暖地灑在他的臉上,在橙橙不經意間抬頭的時候,望見了那個被陽光所籠罩的側臉的輪廓,簡直就要驚呆了。
那張臉絕對是屬於一個王子的,一個完美到了極點的王子。
陽光遮住了他們的視線,兩個人都沒有看見,在對面樓上的空教室里,有個亮晶晶的東西已經把這一切記錄在鏡頭裏了。
美術專業的課程永遠是最輕鬆的,沒有晚自修,也沒有星期六和星期日繁重的補課,所有的文化課幾乎都是按平時表現來評分的。就連下午下課的時間也往往會比較早,例如今天。
韓絮箏到醫院去看Lilina,還不要自己跟着,橙橙自然也就輕鬆,正和鄭潔貞商量着到哪裏去喝下午茶,遠遠地就看到阿朔往這邊走來。
“橙橙,你們今天放學好早啊。”阿朔今天穿了一件紅色的運動T裇,走路的樣子看起來格外精神。
“阿朔?好幾天沒看到你了,你好嗎?”
“還好。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幫你聯繫了一份兼職工作,月薪是1000左右,你有興趣去嗎?”阿朔笑的時候一臉陽光。
“這個啊……謝謝你啊,不過我剛剛已經找到了新的工作了,薪水也差不多。”橙橙沖他微笑,她喜歡笑的時候一臉陽光的阿朔,感覺連內心都被溫暖了許多。
“是嗎……真是不錯呢……那麼,放學這麼早,你們兩個打算回家嗎?我請你們去喝東西怎麼樣?”阿朔看看太陽,笑眯眯地對她們說。
“好啊,我們也正打算去喝茶呢!”
……
三個人有說有笑地剛走到校門口,有一個男生好像是早就等在那裏似的,徑直衝着橙橙走來。
“你是朴橙橙嗎?”她問。
“是……是的,你是?”橙橙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生。不由奇怪地問。
“有人讓我把這個交給你,說希望你看完裏面的東西后能聯繫他,請你收下。”男生把一個紙包遞給她,然後轉身快步離開了。
“喂,等等!”橙橙喊了一聲,看見對方沒有停下的意思,又低頭去看手裏的紙包。這是一個很平常的紙包,只是在後面歪歪扭扭地寫着一串手機號碼。
“橙橙你認識他?”鄭潔貞和阿朔奇怪地問。
橙橙搖頭,動手打開了紙包,裏面掉落出幾張照片。
“這是什麼照片?”鄭潔貞把它們從地上撿起來,然後爆發出一聲尖叫。
照片上是在天台上的橙橙和韓絮箏,他正拉住了她的手阻止她下樓,照片上的他沒有穿上衣。
“這不是韓絮箏那小子嗎?他對你做了什麼?”鄭潔貞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盯着橙橙,彷彿在看一隻突然出現的瀕臨滅絕的動物。
橙橙獃獃地看着手中的照片,忽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但沒時間解釋了,小貞,抱歉,你和阿朔先去喝茶吧,我必須去辦點急事,不用等我了!”她說著,把相片收好,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向遠處跑去。
“喂,橙橙!”身後傳來阿朔的喊聲,可是她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她已經不能夠想像——如果韓絮箏看到了這些照片,他會是什麼反應。一種無法抑制的怒火此刻正在她的全身迅速蔓延,而現在的她只想快點找到最近的一個電話亭,然後質問那個可惡而且無聊的傢伙,他到底有什麼企圖。
“該死,怎麼一碰到關於那個不良少年的事情,她總是跑得比誰都快呢?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橙橙一定是被惡魔蠱惑了!”鄭潔貞無奈地看着橙橙跑遠,然後不滿地說。
“但願不要出什麼事才好……你先回家好了,明天看到她的時候再問究竟發生了什麼。”阿朔皺了皺眉頭,輕輕嘆了口氣。
“……不喝茶了嗎?”鄭潔貞抬起頭,失望地問。
原來她還在惦記茶的事情,連橙橙交的朋友也是這麼有趣呢。顏朔這麼想着,不由“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好的,那我們先去喝茶。”
“喂!我就是朴橙橙!你到底是誰?現在藏在哪裏?那些照片到底是什麼意思?快點給我滾出來解釋清楚!”橙橙拿起電話就是連珠炮般地一陣痛罵。
“……哦,沒什麼意思,只是開一個小小的玩笑而已。”對方沉默了一下,隨後慢悠悠地回答道,“本來呢,我是打算把它們統統在學校公開,讓大家看看公認的白馬王子都做了些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但是我現在突然改變主意了,如果你願意照我的話做,我就可以讓這些照片變成我們兩個之間的秘密,怎麼樣,這個交易划算嗎?”
橙橙總覺得這個聲音有一點點熟悉,但是因為對方故意作出的腔調,又讓她想不起究竟在那裏聽過。
“你究竟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就是讓你不要總是跟着韓絮箏。”
“什麼?”橙橙怔了怔,彷彿是在聽一個玩笑。“你大概搞錯了吧,我和韓絮箏只不過是普通的關係,根本沒有在交往……我離開他根本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何況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憑什麼答應你?”
“噢?是我搞錯了嗎……”對方輕聲嘀咕了一句,然後有一段時間陷入了沉默,“噢,這樣啊?你確定他沒有一點點在乎過你嗎?我觀察了你們很久了哦。”對方很快地說。
這個腔調,這個聲音,橙橙確定從前在哪裏聽到過,該死,怎麼死活就想不起來了呢!——不管怎麼說,他一定是個壞人!
“他自己都這麼說過的。我離不離開他是無所謂的,只不過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那可是2000元的薪水!橙橙心裏想。
“那麼,我給你幾天時間考慮,如果你回心轉意答應我的條件,就照我的話去做,否則的話,就等着看好戲在藝高上演吧,嘿嘿。”對方陰陰地笑了一聲,然後掛上了電話。
“砰!”
“喂,等等,喂!喂?”
可惡,上了高中發生的事情簡直都是一團糟,連這樣的麻煩事竟然也找到自己的頭上,橙橙想着,掛上電話走出電話亭,感到太陽格外地灼眼。大街上依舊是車水馬龍,卻讓橙橙有了一個真實的錯覺——這已經不是自己的世界了。
不管怎麼樣,自己是不會離開韓絮箏的,以2000元月薪的名義!為從前那個與世無爭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朴橙橙默哀三秒之後,橙橙把那些相片隨手揣進了口袋,然後堅定地向工作地——韓絮箏家走去。
“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晚?放學的時間不是兩節課後嗎?”客廳里,韓絮箏仍然用那個無比頹廢的姿勢坐在沙發上,似乎正在等她。
橙橙不由心裏一跳,該不會他也知道了吧?
“聽着,Lilina想見你,明天是周六,早上我們就去醫院,所以你今天做完晚飯就可以回去了。”
看來他還完全不知情,橙橙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終於有了着落。
“好啊,我也好想去看看Lilina啊。”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Lilina希望的,也不能那麼隨便就把人家呼喝來呼喝去的啊!真是的-_-這是橙橙在醫院度過的又一個周末。
她已經數不清楚到底自己在醫院度過了幾個周末了,從小時候開始,每個周末幾乎都是在醫院陪媽媽,雖然醫院換了一家又一家,可是媽媽的生命還是伴隨着橙橙周末的陪伴一節一節地在這個世界脫軌,最後完完全全地屬於了那個世界,再也不回來。
所以她看着Lilina的時候,總有一種特別的憐惜在裏面。
“喝葯的時候,開水如果很燙,就稍微放涼一點再喝,千萬不要把熱水和冷水攪在一起,那樣會對身體不利的。”她一邊忙着給Lilina倒水一邊說。
“哈哈,你屬於典型的媽媽型呢,比較合適小箏這樣的孩子。”Lilina很虛弱地躺在床上,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她的臉色比上次看起來更加蒼白了。
“怎,怎麼會啊。”橙橙的臉唰地紅了。
“哈哈,臉紅了呢,好可愛哦!”Lilina燦爛地笑着,又轉頭笑眯眯地拍拍韓絮箏的腦袋,“你可不要真的喜歡上她哦!”
“……媽媽桑。”韓絮箏坐在一旁,淡漠地吐出三個字。
橙橙哭笑不得地拿過拖布開始拖地,越拖越覺得不爽。
開學的第一天,自己拖地的時候也是被某個人用力地戳了腦袋,而且現在又叫她媽媽桑!
這種壞孩子我才不要呢!
橙橙想着,拿着拖把的手不由自主地在地上狠狠地搗了一下,結果卻沒留神前腳還踩在拖布條上,隨着她的手使勁向前一推,整個人便直接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
“痛!”橙橙從地上坐起來,忙不迭地揉着痛處,床邊的Lilina連忙把她拉了起來。
“沒事吧?”Lilina關切地問。
“沒關係,還好用手及時撐到了地面。”橙橙忍痛對她笑笑說。
該死,自己怎麼笨得像一隻豬?
“重心不穩的豬。”韓絮箏坐在旁邊冷冷地吐出幾個字。
哈哈,我是豬!橙橙可憐兮兮地想,如果之前沒有意外的話,這應該是頭一次她和韓絮箏的想法不謀而合。
不過剛才橙橙好像看見自己摔倒的時候他忽地一下站了起來,但隨後又坐下去了。
“你的東西掉了。”Lilina邊說邊彎腰拿起散落在床邊地板上的照片。
糟了,是那些照片!一直裝在口袋裏忘記拿出來,一定是剛才摔倒的時候掉出來了!橙橙一眼瞥見了那些照片,不由一陣心跳加速。
如果讓Lilina看到這些照片,那麼後果不堪設想!橙橙幾乎是帶着這個想法想要撲上前去搶回它們,可遺憾的是她還是晚了一秒。
橙橙預感到這可怕的一秒鐘將把自己推向一個萬劫不復的深淵。
“這……是……什麼?”Lilina的臉色由好奇轉為驚訝,最後變得像一張白紙,聲音也隨之顫抖。
“什麼東西,讓我看看?”韓絮箏把腦袋湊了上去。
完蛋了!橙橙欲哭無淚地看到他的臉色由白轉紅,最後變成可怕的青紫。
“朴,橙,橙!”他把手裏的照片攥成一團,一字一頓地沖她吼道,“這是怎麼回事?!”
“如果可能的話,我也想知道啊,T_T”橙橙後退了一步,感到自己的額頭上正有汗在慢慢蒸發。
“這些照片你是從哪裏弄到的?”韓絮箏可怕地走近她。
“一個男生……我也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被拍到……還威脅我……只是縫扣子而已……”橙橙一邊後退着一邊語無倫次地說。
Lilina無力地癱軟在床上。
“該死,你明明知道,為什麼還要把這種東西帶到這種地方來?”韓絮箏繼續沖橙橙發作。
“我……我不是故意的……”橙橙感覺自己快要哭出來了。
“箏……把它拿走吧,別再逼問她了,你們先都出去,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床上的Lilina捂着胸口輕輕地喘着氣,無力地向韓絮箏擺了擺手。
“該死,你跟我出來!”韓絮箏幾乎是把橙橙拎到了門外的走廊上,好像她是一個袋子,而不是一個滿眼驚慌的女孩。
“還有其他的照片嗎?統統給我!”他吼道。
“沒有了……那個人也許說不定是在開玩笑的……”橙橙囁嚅着。
“開什麼玩笑!Lilina的病是能夠受得了這種玩笑的嗎?”韓絮箏額角的青筋彷彿在跳動,一把搶過所有的照片,把它們統統撕成了碎片,寒氣逼人地對她說,“你已經沒有工作了,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出現在我家和這裏!”
這句話宛如晴天霹靂,讓橙橙目瞪口呆,她抿着嘴強忍住淚水站在那裏,臉漲得通紅。
最後果然……還是這個結局啊,儘管她那麼那麼地努力。
“怎麼,還要我把你扔出去嗎?”韓絮箏惱怒地瞪着她。
“我明白了。”沉默了半響,橙橙終於轉過頭,慢慢向門口走去,“我並不合適這份工作,強求……是不行的。”
轉身的一剎那她忽然好想哭。奇怪,好像自己想哭的原因還不僅僅是那2000元呢?怎麼心裏會這麼委屈呢?是因為Lilina的無助眼神,還是他的怒氣沖沖?
“慢着!”韓絮箏忽然叫住她。
橙橙滿臉希望地回過頭來。
“……這些天的工錢。”韓絮箏張了張嘴,最終吐出一句短短的話,從口袋裏摸出幾張鈔票遞給她。應該讓所有的人休息一下了,他想。自己尤其應該休息一下了,怎麼這個蠢女孩搞出這麼多麻煩呢。
“不行……我不能要,我並沒有完成工作,只是添了麻煩而已……”
橙橙看了看他手裏的錢,輕輕搖了搖頭。
“我得走了,謝謝你的關照。”她說著,輕輕地走下樓去。
外面的陽光火辣辣的。
橙橙帶着一絲失落走在依舊喧囂的街道上。
她現在能回去的地方就只有音茵的家了,但是她不想就這麼空手回去。
對不起,媽媽,橙橙又沒有工作了,得重新找新工作了……
她抱着雙膝在街邊的一個角落裏坐了下來,望着來往的人群,默默地想着。
一個人的時候,怎麼總是會覺得沒有力氣呢?
她輕輕地唱起小時候媽媽教自己唱的一首歌。
雨點灑又灑
花兒腰彎彎
風雨不低頭
為何隨風搖?
搖啊搖啊搖
只為你看我的笑
我看着你把歌兒唱
虹上的仙子花啊
笑着笑着就開了
……
那個時候媽媽唱歌很好聽,很輕,很柔。可是她病了之後,就再也沒法唱給橙橙聽了。
媽媽不在了,橙橙就自己唱給自己聽。
可是,在那麼清涼調子的陪伴下,陽光依然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她的臉。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還是先迴音茵家,再繼續找工作吧。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慢慢地向前走去。
高高的住院樓上,韓絮箏站在窗前,獃獃地凝視着那個單薄的身影漸漸從視野里消失。
Lilina知道了事情的真實經過後已經平靜下來,正慢慢地睡着……
他發現,自己竟然有些失落。
“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希望班長可以通知沒有來的同學補上講義,今天的內容可是很重要的。”數學老師扶了扶深紅色的小眼鏡,站在講台上皺着眉頭說,臨走前不滿地向橙橙後面的空位看了一眼。
韓絮箏的位置上空空的,和平常亂七八糟的桌面相比,此刻顯得異常乾淨。但是抽屜里卻是塞得滿滿的。
韓絮箏對數學的厭煩,在班裏是出了名的,他寧肯因為數學而曠掉一天的課,包括他擅長的美術專業課。
但是這次似乎不同,他已經連着一星期沒有來了。
會出了什麼事嗎?他只有一個人住,萬一出什麼事的話……沒有人可以照顧他……
橙橙望着身後的空位,不由自主地有一些擔心起來。
奇怪,自己這麼擔心他幹什麼?不是已經被解僱了嗎?
“啊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