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這算什麼?私奔嗎?”沈忱看了眼窗外,轉過頭來滿臉調侃的挑眉問道。
“我喜歡你的暗示。”歐陽隨墨色的星眸一彎,手指刮上她白皙的臉頰,刻意壓低的聲音里平添了許多挑逗的意味。
沈忱撥開他的手,扁扁嘴:“這點矜持我還有。”
他朗朗的笑了出來,沒有再糾纏,拔下了鑰匙,先一步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沈忱依舊坐在車裏,微歪着頭,看這個男人從車子的左邊走到右邊,爾後腳跟一轉,背靠着江堤的橫欄,慢慢的,慢慢的,朝她伸出邀請的手。
過來……
江風拂亂了他層次分明的短髮,略有些長的劉海時不時遮了他熠熠輝爍的眼,卻遮不了他唇邊的誘惑笑意。
忱……
他沒有說話,甚至沒有替她打開車門,僅僅是向她伸出的手,只是伸出手。
來,過來,到我這來……
偏偏她耳邊隨着他平攤五指的手掌動作,盈滿了他那令人的迷醉的獨特嗓音。
忱……忱……忱……
“吵死了。”她拉了拉自己的耳朵,皺了皺眉,有些不滿他對自己的影響力,腳卻毫不遲疑的邁了出去。
因為怕在弄堂里說話吵着別人的美夢,所以她讓他載她離開,可是並沒有想過這個男人居然會興緻好到開到濱江來。
她扯了扯被江風吹的起了層層波浪的絲綢睡衣:“感冒一夜遊嗎?”
“你知道我捨不得的。”他扯開自己外套的拉練,將她包了進去,在她耳邊薄笑輕語,象撒旦一樣邪惡的誘惑,“聽說——”他暗示的將她的臀重重按在自己最堅硬的地方,如魔如幻的輕吐,“出汗可以預防感冒。”大有一試傳言的架勢。
她向來懂得隨遇而安,所以他敞開衣服的時候,她就毫不客氣的依偎了過去。江南的男人,即便高挑,也總是過於瘦削,他卻不同,精壯厚實,又不會過度肌肉發達,175的她很輕易的就可以被環在他的臂彎里,鼻尖里都是他好聞的味道。
“沒常識。”她的手穿過他的腰側,扣在他身後,頭靠在他胸前,懶懶開口,“帶汗吹風遲早中風。”完全不理會他的蓄意逗弄。
他毫無挫敗感的低笑了起來,胸腔隆隆震動,傳到了她的臉上。
她靠在他身上,欣賞着不遠處的仿若神話里出來的復興大橋。
濱江是新興轄區,雖然已經高樓聳聳,但是居住人口不多,特別是晚上,簡直可以用人跡罕至來形容。
杭州人愛在西湖邊轉,她也一樣,所以看見如斯美景很是意外了一下。
與市區裏的擁擠樓群不同,濱江處處看見別具匠心的建築與廣場,就連路燈,也被做成鑲嵌在地上的星星,規律性的閃着。
復興大橋也與白天變了一個模樣,遍綴的燈光讓它象是是用藍色的星星串成的,大放異彩。
錢塘江是看不清了,只依稀的能見到一些渡輪的黑影。
也許有一天,這一帶也會成為上海外灘一樣的景點,相擁的情人在這江堤邊築成一道牆,演繹着各有各滋味的故事。
“什麼事開心成這個樣子?半夏不用你三陪了?”她抬起頭,猜測他喜悅的原因,但是他遽變的眼色讓她馬上就知道自己猜錯了。
幾片雲漫過去遮了月的清輝,他眼裏的光也暗了一些。
半夏……嗎?
輕鬆的心情因了一個名字而沉重了起來。
貪玩好勝的追逐校花,大概是所有自視甚高的男生都參與過的遊戲吧。但是因為這樣而毀掉一個女孩子的生活,應該是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結果。
想起那些爬滿半夏皮膚的傷痕,想起半夏眼裏的怨,想起她哭喊着甩開他的支票:“我不要你的錢!我要錢有什麼用!我只是要一個能關心我的人啊……”
有一件精美的瓷器,路人經過的時候被它的美麗吸引,駐足時不小心打碎了它,是不是就只有買下它回家一條路?
看着歐陽隨沉思時眼裏閃過的種種情緒,沈忱瞭然的輕笑了起來:“擺不平呀?”
“只是想用溫和點的方式解決罷了。”他從思緒中跳脫了出來,低下頭,額頭碰着她的,搖了搖,眼中無任何一點遲疑。
不會的,不會只有買回家一條路。
路人可以幫忙瓷器找到好的歸宿,甚至願意傾盡所有來修補,但是絕不會把它帶回家。
狹小的家中已經有了寫意山水,任何其他擺設都只會是對它的侮辱。
“哦。”沈忱垂下眼瞼,沒再說話,心中對歐陽隨的回答不以為然。
從小到大,她和隨雖然都是以惡魔小孩著稱的,隨卻名不副實多了。從小從乾爹那接受的就是對女士禮遇的教育,又加上對乾媽體貼的習性,他對女人總是溫柔的很,再加上對半夏的罪惡感,還有半夏不經意外露的脆弱悲傷,隨能快刀斬亂麻才怪呢。
就算是被逼緊了,為了對得起她,對半夏用了什麼過激的方法,之後的日子,怕是這傢伙也經常會在半夜噩夢驚醒吧。
這傢伙其實責任心過盛,所以才會在被想責任放了兩次鴿子后,自暴自棄的開始交往冶艷性感、浪蕩開放的大胸部哺乳動物,個個會玩,個個玩的起,在結交之前就先否決了責任的存在。
所以,這個結,還是她來解吧……
“你不信我?”敏銳的在她的沉默里發現了她的懷疑,歐陽隨抬高她的臉,看進她的眼裏。
“我說過我很小氣的。”她又是那半真半假的笑容,“你確定還要繼續提她嗎?”
他看了她半晌,還是決定不去試探她的底限,將話題轉到見她前發生的事上。
“真的?”她驚喜的睜大眼,激動的快跳起來,欣喜在她臉上顯而易見。
就知道是這樣了。
他寵溺的將她擁的更緊,將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就知道會這樣,如果這個世界還有一個人會為了他打開心結這事比他自己還開心的話,那個人就一定是她。
她越過他的肩膀看他身後的練江明月。
那個夜晚似乎也是這樣,也是亮的出奇,也是這樣相擁的姿勢,只是心情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終於,都過去了呢。
也許,其他的也會慢慢的,都轉為過去吧。
驀然發覺身前的男人放開了自己,然後緊接着,歐陽隨的外套就披到了她的身上,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行了一個瀟洒標準的西方禮節,她挑了挑眉:“幹嗎?”
“賞臉跳個舞咯。”他的眸光閃亮,笑容慵懶。
“有病哦。”有音樂的時候比拳腳,沒音樂的時候倒是有了跳舞的興緻,擺明了有病嘛。
遞過去的手和從她嘴裏溜出來的罵聲一樣自然和迅速。
月光就象音樂一樣鋪瀉在他們的身上,背景是星光燦爛的復興大橋。
他帶她跳的是華爾茲,一個又一個的旋轉間,外套的袖子和着笑聲也飛揚了起來。
一個小節結束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來拉着她的一隻手,單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她想,無論以後會發生,無論多少年後,她大概都忘不了這一個月夜,有一個自己最心愛的人,跪在她面前,頂着汗水浸濕的頭髮,仰頭看她,眼神里寫滿了無聲的——
嫁給我。
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了。
睜開眼的時候,可以看見從厚實窗帘里探進的光線,帶些樹木的清香。
是在自己的房間呢。
歐陽隨有個出國的長期case,所以才會早早送她回來,不然真不知道他們會瘋成怎樣,或許……等他回國可以換她誘惑看看。
沈忱一手撫在額頭,閉上眼輕輕淺笑。
離上個夜晚還不到12小時,回想起來總覺得象做了一個圓滿的夢一樣。
有些口渴,她坐起來,套上拖鞋,準備下樓倒杯水喝,可才走出門就聽到了樓下客廳傳來的對話,腳步遲疑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站到了欄旁,就沒再動了。
“……說是下回回家帶媳婦來呢。”歐陽媽媽的語氣里是掩不住的喜悅。
“真的?說過是哪家的孩子嗎?什麼時候找的呀?不會是我們都認識的吧?”沈母也是笑盈盈,有幾分刻意裝不知道的味道。
“這孩子還想跟我們玩神秘呀。”歐陽媽媽頓了頓,秀氣的掩嘴笑了笑,“我去問了問他那些兄弟,才知道早幾日他在他堂哥手上買了房子,說是才剛買下那天就花大本錢在院子裏種滿了仙人掌。”
“啊……這樣啊……”沈母有些意外有些茫然,事情發展與她的想像似乎不大一樣。
“是當年那個孩子呢。”歐陽媽媽想着不覺嘆了口氣,“素玫,你說,當年我們執意讓小隨和她分了會不會大獨斷了?”
“是嗎?”沈母不知道在想什麼,已經聽不進去,只是隨口應着。
“反正現在我們也管不了他們那麼多了,就隨便他了,只要他喜歡就好。聽說那孩子也挺可憐的,雖然當年……”話句驀然斷了,“就覺得對不起小忱。”
“都那麼久的事了,還提這個幹嗎。”沈母扯了個笑容,語氣誇張的說,“愛玩的又不是只有小隨,我們家小三在這方面也是巾幗不讓鬚眉的。”
歐陽媽媽被她語調逗的笑了起來。
沈母陪着她笑,目光不小心瞟過二樓欄杆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家女兒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雙手握着欄杆,面無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什麼,看見她看她的時候才露出薄薄的笑,揮了揮手轉身走進了房去。
沈母心情一下沉了起來。
琉桑。
沈忱看了看掛牌龍飛鳳舞的字樣,再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玄色請貼。
一致。
沒走錯地方。
她邁進的腳步在門口那停頓了一秒,還是將手中的請貼交給了門旁站立的工作人員,大步的走了進去。
很容易就看見自己要找的那個男人,不過她沒走過去,就站在原地,等在忙碌的某人發現她。
男人雙手背在身後,正在聽身旁的工作人員講着什麼,臉上一片沉思神色,抬頭的時候看見沈忱,清俊的臉上露出驚喜,交代了幾句之後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
“等了很久嗎?”
“剛到而已。”
“還以為你不賞我這個臉。”他領她往裏走。
“怎麼會。”她客套的回著,“琉桑哎,這麼出名的畫展,有的白看我怎麼會錯過。”
嚴卿腳步一頓,啼笑皆非的看她:“我對於你來說,只有一張門票的價值嗎?”
“還有看免費異裝癖的價值。”她瞟了一眼他身上藍色系深淺不一的長跑馬褂,很不怕死的直言,隨後興趣轉到牆面上掛出的畫來。
初初聽說嚴卿,就是從“琉桑畫展”開始的。
雖然普普都是畫展,都是以畫為主,琉桑的特別之處是,通道做成長廊景觀的樣子,畫中有景,景中有畫,既景又畫,可是畫與畫之間又有獨立的空間,每幅畫前也有足夠多的舒適椅子讓鍾愛某幅畫的人可以欣賞上一天再決定是否購買。
據說“琉桑”的名字起自18世紀瑞士的首都,所以瀏覽“琉桑”就會象遊玩琉桑一樣愜意。
也正是“琉桑畫展”讓年紀尚輕的他在知名畫商里占上一席之地。
“有何感覺?”他看她看的認真的樣子,問道。
“五個字。”她伸出手掌,比了個五,“隔行如隔山。”
他大笑了起來,帶她走到了最偏的一個館,那裏只掛了一幅畫。
“坐。”他一擺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然後示意員工上茶。
那幅畫上有一個巨大的繭,繭一端的口上,露出大半個翅膀,可奇異的,你怎麼也分不明,這究竟是破繭而出,還是作繭自縛。
“看了信了嗎?”他修長的手指敲了敲茶几,引回她的注意。
“什麼?”她的目光從畫上離開,看了他一眼,明白過來他是指與請貼一起送到的信,“哦——看了,可是,”她喝了口茶,“我說過,我不懂畫,也不懂茶,隔行如隔山,你不會覺得你對於我來說太深奧了些嗎?”
“你是指,”他了悟的點頭,“我知你太多?”
“多和少是相對的。”她皮皮一笑,點點頭,“如果用我對你的了解來對比,確實是。”
“小三——”他搖頭微笑,“你着實小心。憑你的條件,一見鍾情不是最好的解釋?”
“因為上次我對你的目的性有懷疑的時候,你沒有否認。”她毫不拐彎抹角,直指核心。
嚴卿一楞,默笑了起來。
沈忱端起茶盞,吹了吹茶葉,不是太有興趣追根刨底似的。
“不如說個故事給你聽吧。”嚴卿擺在膝上的手握了握,又慢慢鬆開,眼神越過沈忱看向遠方,輕輕開了口:“有一個男人……年幼時就雙親不全。”
沈忱端茶的手滯了滯,舉到唇邊喝了一口后,放回了茶几。
“十歲的時候,母親的幼時好友從海外回來,收養了他。”他的目光愈發迷離了起來。
十歲,多年在親戚間輾轉的男孩早已懂了什麼叫寄人籬下,知道什麼叫客套疏離,忽然被一家人真的當至親看的時候,真的會手足無措。
哥哥哥哥,爸爸說你來了以後大毛他們就不敢欺負我了是真的嗎?
哥哥,今天大毛說他喜歡我,好討厭哦。
哥哥哥哥,談戀愛太奇怪了,我們都不要好不好?
……
“他有了一個妹妹。”他閉了閉眼,重新睜開的時候看向了沈忱,帶些審視意味,“很老套的,被收養的人喜歡上了那家的女兒。青梅竹馬朝夕相處很容易產生感情,這你很了解對不對,小三?”
沈忱泛起個浮浮的淺笑:“現在是聽你的故事還是評論我的生活?”
“父親,他的養父,是個很成功的商人。”他調開目光,語調又遙了起來,“男人那點心事自然瞞不過心思深沉的他。有一日他把男人叫到書房——”
卿兒,做爸爸的總都有些私心。囡囡雖然不是頂好的,可我還是想她有個頂好的歸宿。以你現在……
我知道了,爸爸。
噯,你那表情做什麼。爸爸不是要反對,哈哈哈,只是想你有些成就。呶,這些是投資,等你把它們翻到了這個數目,就來跟我提親吧……
“呵。”他自嘲的笑了笑,“非常愚蠢的,急着達到要求的人和提出要求的人都忘了一件事。忘了去確定故事的女主角的心意。”
他看了看依然一臉清淡表情的沈忱:“你不好奇後來么?”還以為女人都會愛聽這類的故事。
“後來不就在眼前嗎?”她指了指孤身坐在她面前的他,結局已經很明顯了。
“後來……”他執意要將故事說完了,只是不再用代稱,“我還沒有達到父親的要求時候,她已經先有了孩子。”
眨了眨眼,將自己從故事中抽離了出來,他的語氣恢復平靜與理智。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有心的時候不要忘了讓目標知道他的目的性。”他抬起眼,意有所指的看着她。
“我不覺得,”她攤攤手,“我覺得這個故事是告訴我們,不要忘了女人也有自主權。”
他失笑:“這句話的意思是拒絕嗎?”
拒絕嗎?
騙誰呢?佯作平靜的心室里,早就被滿園的仙人掌扎出千百個細小孔隙,呼一口就會覺得痛。
“不試試看嗎?或許我會是你那條路。”他雙手搭在膝上,春水般的眼清澈誠懇的等着她的答覆。
她也看着他,一臉舉棋不定進退兩難。
試試嗎?
“不要束縛,不要纏綿,不要佔有。只是兩個人肩並肩的,看這個落寞的人間。”他探過身子,字字咬的精準,讓她聽的仔細。
真是很有說服力的說辭呀。
動心的時候,那輪大而明亮的月就晃動在了眼前。
沈忱閉了閉眼,讓自己不要去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來之前不是都想好了,跨進這個展廳的時候,決定就已經下了呀,還想什麼?
這是她人生最大的豪賭,拿她的未來作為賭注,要麼不玩,要玩就一定要玩大一些。
她往後一靠,讓自己坐的更舒適一些,斜睨着他,笑着說:“交往太浪費時間,如果有誠意,直接把婚結一結吧。”
“忱少!”
“嗯?”
“阿隨不知道你要結婚嗎剛剛聽說他回國了給他打問候聽話的時候提到你的事他好象一點都不知道而且還發了好大一頓火你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尹舜的時候焦急不解,連語句之間都忘了停頓。
“我們沒事。我現在和他在一起。我先掛了。”沈忱很耐心的聽他說完一大堆話,簡潔明了的給他答案,然後合上了手機,看着眼前風塵僕僕的歐陽隨,友善的微笑,“剛剛回來累不累?”
第一次,歐陽隨第一次發現這個與自己生命糾纏了三十年的幾乎令他以為是世上另一個自己的青梅竹馬讓他完全看不透。
剛剛踏上這片自己成長的土地就發現不過一個月間,他的天就變了,氣急敗壞的從她家中拉出了她到他的住所,一路上她都看清了他陰霾的臉色,而方才尹舜的電話也該讓她知道了他怒憤的原因,而這一切,她居然只是雲淡風輕的帶過不提。
“……解釋。”他雙手環在胸前站在她面前,用力吐吶讓自己平靜,從喉嚨里逼出了兩個字。
“解釋什麼?”她坐到了他的沙發上,無辜的眨眨眼,似聽不懂他的話。
他不發一言的看她,墨色的眼裏聚集着風暴。
知道自己的裝傻混不過去,沈忱舉起雙手:“我不知道要解釋什麼,但是如果你要問我是不是要結婚,要嫁的那個是不是叫嚴卿,那我可以告訴你——”她停了一停,重重的點了一下頭,“是。”
心裏殘存的那一點點僥倖在那剎那間被撕的粉碎,連帶的把他一顆備受折磨的心也扯了出來,任人踐踏的丟在了地上。
“為什麼……”他的手指掐進了自己的臂里,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掐住她纖細的脖子,發現自己所有的悲痛居然只能化成這三個字。他不明白,日日的國際電話里,依然是親密無間的,為何回來收到的卻是她要嫁人的消息。
“哎呀,”她卻是一臉哥倆好的死相,“你自己也說過,我都三十了,也該嫁人了啊,有什麼為什麼的。”
“就算要嫁也該是嫁我!”他的臉上呈現惱怒悲憤的神色,譴責的看着她的一臉輕鬆。
“為什麼?”她淡淡笑了,象是聽到個笑話,將他的問話拋回給他。
為什麼?她居然問他為什麼?如果這是齣戲,他真的想問是哪個編劇寫的爛劇本。
“因為我愛你!因為沒有人會比我愛你!因為我十幾年前就愛你!”他的心被她臉上的不以為意刺傷了,繃著嗓音吼了出來。
“很了不起嗎?”她收起了虛偽的友善,撇了撇嘴,輕描淡寫的開口,“十幾年前我也愛你,甚至愛到懷着你的孩子的時候還能強笑着祝福你情路順暢——那又怎麼樣?我現在還是不要嫁你。”
他被聽見的消息驚得微張開唇。
他不知道!
他一直以為她對他的感情該是難以定義的第四類情感,比友情多,但是又比愛情少,只是最近的連日相處和他的蓄意進階才會往前邁到了愛的範圍,因為她從來沒表現出來過!
“既然……”他被困擾了,他不懂她的意思,他們不是明明彼此相愛的嗎?為什麼會到今天的地步?問話都開始語不及意起來,“既然……我們明明……為什麼不要和我在一起?”
“你也說了,你十幾年前就喜歡我,那為什麼當時不和我在一起?”她反唇相譏。
“當時你有小顧!”不想提及那讓他傷心的往事,他別開頭,幾不可聞的說出一句。
“現在我也有嚴卿啊。”她回的輕巧。
“……那不一樣!”他低吼的象個困獸。當時是不想破壞她的寧靜,可現在明明已經兩情相悅,都坦白了心跡,為什麼還要把別人牽扯進來?
“沒什麼不一樣。”她平平靜靜的睇着他,一次說個明明白白,“十幾年不是十幾天。愛我?呵,愛我不是照樣環肥燕瘦?十幾年了,也並不是沒有我身邊沒人的時候,不是照樣不見你有什麼表示?什麼為對方着想?呵,借口。說到底不過是三個字,”她豎起三根手指,“不——夠——愛。”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他焦急的想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搖醒,卻被她眼中的寒意給震醒了,意識到他從未發現過另一個事實。
“你……怨我?”
她扯了個不否認的微笑,轉身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夜幕。
“不可以嗎?站在青梅竹馬的死黨立場,我當然諒解你當年的所作所為,也不會怪你,一來年紀小,二來情感上你沒有任何責任。可是是你在和我提‘喜歡’,你以為,挺着肚子看孩子的爹為其他女人獻盡殷勤是很好玩的事嗎?我也是有情緒的呀。”
“忱……”
“嫁你,嫁了你然後又看你因為誰誰誰一個電話半夜要出去,因為誰誰誰的喜好又要滿市的找新奇種類仙人掌,因為誰誰誰哭了就提供肩膀嗎?”
“不會的!我不會的!我喜歡的不是她啊!”痛恨自己的不良記錄,讓自己此刻掏心挖肺的話語顯得那麼蒼白不可信,可是他真的不可能讓自己做出傷害忱的事情啊!她為什麼就不信呢?
“當年你考上海的大學不就是為了去找她嗎?”她的手在窗玻璃上戳着,“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很好啊,現在她自己來了,也不用你去找了。”
她說的是事實,他辯駁不了,明白自己心情太遲,又一條罪。
“記得住在上海的時候,洋樓的外面有一株會開白花的樹,你每天回來都會看幾眼,可是到走的那天你還是不知道那棵樹的名稱,反而是將仙人掌的科目都倒背如流了。是不是太便利了就不想了解?是不是太便利了就不想珍惜?憑什麼你以為那棵樹會一直在那等你,只要你想,就會為你滿樹繁花?”
她的背影孤單清苦,他想上前擁住她,卻發現自己動不了,沉重的罪惡和被鄙棄的痛苦讓他手腳僵硬。
“……每個人都是一段弧,能剛好湊成一個圓圈的兩個人是一對。”她突然背起曾經兩個人都聽過的一句話,“我一直都很信這個說法。”
“歐陽隨。”她驟然轉身看他,清清冷冷的揚起嘲諷的微笑,“是我們自己把那麼多的圓弧扯到彼此中間,即便你是我遺失的那一半,我們也永遠組不成完整的圓了。”不完美的部分,就應該被捨棄。
“你說過……你愛我……”他能抓住的,居然是這根怎麼看都覺得不牢靠的救命稻草。
她又笑了,倔強的揚起下顎:“歐陽隨,你知道嗎?我早就想過了,我可以放下你一次,就可以放下你第二次。”
體內多了一個黑洞,他的心一直往下落,深不見底的,渾身冰涼。
她素來是平和隨遇而安的,當只要她認真出口了,就言出必行。
“原本你要是不問,過了這一陣我們還可以是好朋友。”她垂了垂眸,“現在都說破了。朋友也不必當了。”
“所以……”他澀澀開口,面色慘白,明白了她話下的意思,“就連這段時間的心意相通,也只不過是你的遊戲。”
“還是很了解我呀。”她一扯嘴角,但是很快就收起了笑,“曾經傷我幾分,我還你幾分。”說完這句的時候,她不再逗留,轉身往門邊走去。
她的背影太決絕,要走出他生命一樣。
“忱!”他叫着她的名字,驚慌的踏過茶几去追她,踉蹌的腳步讓他抓住她的嗣後兩個人亂成了一團。
掙扎抗拒扭打,她好不容易將他推出一臂距離的時候,居然發現自己的頭髮糾纏在了他衣服的紐扣上。
沒有思考過的,手就繞了上去解結。
方才的強作鎮定已經花去了她所有耐性,煩躁的解着頭髮卻發現只是越解越亂,動作越來越大越來越狠,頭髮都發痛了起來。
“先別……”他不想看她傷了自己,握住她的手想叫她讓他來。
他的觸碰卻讓她怒氣更添,索性拿出了袋中掛鑰匙的瑞士軍刀,左手抓起腦後的所有長發,右手就毫不留情的壓了下去。
當唯一的牽扯被切斷的時候,她快速的往後推了一步,左手舉高,然後,鬆開。
絲絲縷縷掉落的頭髮象糾纏了許多年的紛亂。
割斷的另一邊,是他不敢置信的眼眸。
空氣都變灰了。
隨便呼吸一口,都會感覺到許多的粉塵順着氣體鑽到心室沙沙的磨着。
房間裏到處都她的殘象,或坐或立的,都背着身子。
他走到窗前,站在她方才站過的地方,額頭抵在她手指戳刺過的地方,輕輕撞着,想着她站在這說那番話時的心情,原以為已經痛到麻木的心居然又是一裂,痛到他抱着胸口蹲了下去。
無法再呆在這個空間裏,他拉開門跑了出去。
沒有拿車鑰匙,甚至沒帶錢包,就這樣在這個城市裏漫無目的的跑着。
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裏,不在意路旁行人偶爾投來的驚艷或詫異,甚至根本不曉得自己跑過的路——只因為一停下,心就要暴裂開一樣。
他就這樣跑,跑過大街小巷,然後又從小巷跑上大街,直到自己再也跑不動,彎下身子,雙手撐在腿上,大口的呼吸着。
他站立的側前,原本緊閉的木門被人從里踢開,透出光來。
卷着袖子扛着一箱酒瓶走出來的男人看見門口的他時,大大楞了一下,嘴角斜斜叼着的煙也掉到了地上。
他已經喘到連驚訝的表情都做不出來了,只是睨着男人,用力喘自己的。
男人將酒瓶放到門旁的地上——那裏原本就疊放着許多——走到他旁邊,雙手撐在臀后,研究的看了他一會兒,驀的的一把撈起他的肩膀:“進來,請你喝酒。”
被拖進去的時候,他看見原本漆黑一片的牆上,霓虹燈突然閃了下,映出“當歸”的字樣。
如果這刻之前有人告訴歐陽隨,他有一天會和小顧坐在一起面對面喝酒,他一定會哈哈大笑當那個人瘋了。
可這一刻,他就坐在小顧面前,坐在小顧的當歸里,覺得是自己瘋了。
小顧不知何時又叼了根沒有點着的煙在嘴角,甩着兩個調酒器在空中玩着花樣,遠遠位置的女客見了都拍掌叫起好來。
小顧的眼角微微下耷着,有股邪邪壞壞的勁。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近這麼認真的看小顧。
他並不是揪着戀人的過往不放的人,只是明知道見了會不開心,又何必難為自己?
腦里有什麼一亮,隱隱的,他抓住了點什麼。
小顧耍了一陣,停了下來,將調酒器中的酒分別注到兩個short杯子裏,一杯清冽,一杯墨黑,然後往歐陽隨面前一推,比了一比:“這杯是列特,這杯是聶摩沁,你選哪杯?”
歐陽隨抬眼看他,氣息已經恢復,一臉的漠漠,沒有選擇。
小顧本來也是與他大眼瞪小眼,忽然眉開眼笑,不懷好意的趴到吧枱上湊近他:“聽說阿忱要結婚了,新郎不是你,被拋棄感覺很差吧?”
歐陽隨淡然一挑眉:“就我所知的,這方面,你是我的前輩。”
“%$%^%&”小顧眼倏然睜大,差點沒吐出血了,好半天才把咒罵的話都吞了回去,撥了撥頭髮,咕噥了幾句,“好吧,我知道了,你和她果然是同一類人。”
無須解釋的,他和他都明白那個“她”代表着的含義。
歐陽隨垂眸,不發一言。
“雖然知道你們都喜歡自己整理情緒,可是她都說了我八婆了,我就認命些吧。”小顧給自己開了瓶啤酒,從吧枱里繞出來坐到歐陽隨身邊,很自動自發的將自己的手繞到他的肩膀上,好象好兄弟一樣,“知不知道忱忱換過幾個男朋友?”
歐陽隨沒有回話。
小顧抬起頭看着牆面上的瓶瓶罐罐,也不等他回的自顧自說了下去:“知道你不知道。不要說你了,就連我這個一直在旁邊看的,也數不清楚。她交男朋友的速度,好象卯起來和誰比賽一樣。”
“不過忱忱在圈子裏名聲也特別好,被大家贊是好聚好散分手不提惡言好上手易擺脫……”
“那是因為她從不把他們放在眼裏。”終於聽不下去那些難聽的評論。
“你也知道噢?”小顧給他一個假假的崇拜的笑,“除了劈腿分手又想來劈她的爛人會被她打的很慘,其他從來沒有人被她罵過一句,或因為分手說過一句重話做過一件傷人的事。”
他當然知道。他也明白小顧說這些意思。
“你有沒看過星座書?”他轉着小顧遞給他的酒杯,“她那天出生的人被稱為粉碎者。是天生什麼都無所謂的人,但是一旦有了在乎的東西,受傷的時候,毀滅欲就會蔓延起來。”
小顧靜靜看他,看得很深,終於一拍大腿站了起來,走回了吧枱里,不再看他:“既然你什麼都明白,怎麼會還坐在這裏?”
正因為太明白了。
他還沒告訴小顧的是,星座書上還說,那天出生的人,傷害別人的時候是無法自控的,但是卻有意識,於是同時傷害更深的就是自身。
今天晚上讓他崩潰的,與其說是她的憤怒,不如說是她的悲哀。
幾乎讓他懷疑自己是否有讓她幸福的能力。
但是,也只是幾乎。
難以承受的,想靠近安慰,又明白在她不冷靜的時候接近只是讓自己的機會死的更快而已。
等待是最折磨的罪。
他怔怔的把玩着眼前的兩杯酒,在下一刻,猛然同時舉杯,將兩杯酒一起倒入了口中。
“喂,你——”小顧嚷了起來,這客人真是不守規矩。
他深幽一笑:“我幹嗎要接受別人給的選項?”
列特和聶摩沁,一杯是記憶之水,一杯是遺忘之泉。
奧爾弗斯教徒認為靈魂要在另一個世界找到出路就必須喝下列特而不能碰聶摩沁。
這都是別人給的公式。
他的世界裏,只有他自己的公式,該記的他不會忘,但是該忘的,也絕不會惋惜。
她說不要就能不要嗎?
那他就不是歐陽隨了。
夜半。
杭州梅家塢某幢種滿仙人掌的洋樓,電話鈴聲驟然響起,在三聲之後無人應答,錄音系統運轉了起來。
“喂,是我。”
“不論你現在是被吵醒了還是依然在睡覺,都不要說話,因為你開口的時候我會掛斷電話,但是我要做的事不會停止。”
“非常抱歉對你的生活造成的傷害。但是我的歉疚……也是有底限的。”
“生活是要往前走的——我不是說你,是說我自己。”
“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不然我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這不是警告,是知會。”
“希望我和你的明天都是好的——這句話的意思是,我會確保我的明天很好,即便那會讓你不好。好夢。”
電話旁,長發的女子擁着被子看着放出聲音的座機,月華灑在她的臉上顯現出彷徨的顏色,目光隱隱的,看不出任何想拿起話筒的意向。
幾十秒鐘后,杭城另一個房間裏。
“你最好保證你有急事,不然你的演藝生涯就毀定了。”被吵醒的女人,意識還沒清醒,習慣的威脅就出口了。
“呵。”那邊的男人低低笑了出來,“KK,我只是讓你幫我告訴圈子裏的人,以後我不接女性case了。”
“什麼?”女人終於有點清醒了,“你瘋了?現在連男人也不放過了?”
“KK……”男人撫額無奈的嘆氣,爾後目光一轉,苦澀甜蜜擔心之外又透着堅定,“只是要確保自己能有擁有一個人的資格罷了。”
佈置華麗的銀樓。
“老闆說了,請沈小姐自己慢慢挑選。”櫃枱小姐拿出幾盒不同款式的戒指放在嚴卿和沈忱面前,然後便鞠了一躬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謝謝。”沈忱禮貌點了點頭笑了一下,低下頭一隻一隻細細端詳了起來。
嚴卿彎起手指扣了扣櫃面。
“唔?”沈忱朝他的方向偏了偏頭,眼睛卻沒有離開盒子裏的戒指,並伸手過去拿了一眼看去比較中意的款式。
嚴卿抿唇,舉手過去輕輕握住了她剛剛拿起戒指的手。
“怎麼?”她這才正眼看他,感覺奇怪的揚了揚眉,問得自然,一點都沒因為他抓她的手而驚慌。
嚴卿清淺一笑,從她的指間摘出戒指,晃了晃:“就算是試戴,也應該是丈夫的權利。”
她大方的側身遞過左手,因為這樣也就看見了嚴卿身後不遠處站着的歐陽隨。
他穿着黑色的襯衫與長褲,嘴角緊緊抿着,眉心也打了個結,雙手環在胸前,在看見她看見他時,展開眉眼,不慌不亂的遞過來一個淺笑。
她淡淡別開了眼,彷彿沒看見一樣。
嚴卿替她戴上戒指后,也轉過身去看了一眼,回過身的時候低聲問她:“你的青梅竹馬怎麼也在這?”
“不知道。”她抬起手看戒指感覺如何,不甚在意的回答着他的問題,“大概順路吧。”
嚴卿啞然失笑:“小三,他這幾天已經至少跟我們順路十幾回了。”
“你去問他啊,問我幹嗎?又不是我順路哦。”覺得戒指不甚滿意,沈忱摘了下來,又看起別的,口上痞痞的答着,彎起眼對嚴卿笑了笑。
“我怕啊。”嚴卿淡淡笑着,看不出一絲怕意,“小三,我年紀大了,經不起第二場沒有新娘的婚約了。”
“不會的啦。”她做着自己的事,嘴上很順的說著,可是怎麼聽怎麼沒誠意。
“小三,”他半斂眼瞼,語調放輕,然卻認真的低語道,“不管你怎麼想,這場婚禮我從頭到尾都是認真的。”
沈忱安撫的一笑,主動的抓起他的手,異常誠懇的看進他的眼裏,很有說服力的說道:“我也是認真想嫁你啊,我們已經在挑戒指了,不是嗎?”
突兀的電話鈴聲插入了他們的對話,沈忱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歉然的笑道:“抱歉,接個電話。”
嚴卿看着她的背影在轉彎處消失,又轉身看了看身後那個神色冷淡的男子,徐徐起身,走了過去。
“姐妹————————”
接起電話時那廂傳來的超級聲響,讓沈忱不禁皺眉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了一些。
“姐妹~在不在啊~姐妹~活的死的啊~活的吱一聲死的托個夢啊~姐妹~為什麼不理我啊~我會傷自尊的呀~姐妹~”
“平展眉小姐,如果你希望你的電話有人理就應該給別人留個說話的空隙。”
“啊~姐妹~你還是那樣的酷啊。”
“不要拍馬屁了。什麼時候回的杭州?”沈忱淺笑着關心。
“沒多久哇,剛剛到家沒多久哇。”展眉嘰嘰喳喳的嚷着,“姐妹,有件事我要和你說哦……”
“如果是那件事就不用說了。”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了她想談的是什麼,沈忱搶先開口。
沒想到這句話之後,那邊居然傳來了黃梅戲對花的調:“姐妹,姐妹,為什麼不嫁他,嫁他有米吃,嫁別人就吃屎……捂我嘴巴幹嗎?不就是不文明了一點嘛。”
算她狠,讓她不用說居然就用唱的。
沈忱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猜測開顏在她身邊,才阻止了她一連串的黃梅個人秀。
“哈羅~怎麼又不在了~姐妹?”
“不想談這件事。”她靠在洗手間的牆上,低下頭就能看見地板上瓷磚的光亮。
“可是歐陽大帥哥不是很棒嗎?簡直是人間尤物哎~又帥又可愛又高又身材好而且還愛你呀~我都要動心的——啊啊啊死開顏不要搶我電話,我是假設說法不對不對我是在說服~說服啊……”
電話還是莫名其妙的斷了。
沈忱看了一眼不再傳來聲響的手機,明白是那邊某位佔有欲強的雄性動物聽不慣他的小妻子對其他男人唱讚歌的結果,不由側頭一笑。
這些天接了很多的電話,七大姑八大姨,阿舜小銀老拐琴寧,幾乎認識他們兩的朋友都來過電話給歐陽隨說好話,其中有一些完全搞不明白為什麼要說好話,只說是歐陽隨找他們幫忙說好話就說的,而所謂的好話也是天南地北無奇不有,甚至連什麼書法四級都拿出來現了。
這些人當中甚至有那隻在世界地圖上亂爬的小爬蟲!
那隻胖小蟲子用他特有的口齒不清含糊的告訴她說他認為帥媽咪和帥爹地必須要在一起。
問他為什麼。
蟲子就說,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可以生出小小蟲,和他組成蟲蟲特工隊。
真是讓人聽了滿臉黑線的理由呀。
她實行的照舊是不鬆口不答應不理會的三不政策,死都不願意回頭,那麼——她抬眼看向洗衣間鏡子中照出的人影——那個嘴角浮現笑容的女人又是誰呢?
“歐陽先生。”
對於主動靠過來的男人,歐陽隨一點興趣都沒有,目光望着沈忱消失的方向,很有想追過去的意思,對於來人主動的招呼,也只是冷淡的瞄了一眼了事。
畢竟不是初出茅廬的少年,嚴卿也頗沉得住氣,對他的冷淡只是一笑置之:“這麼巧,又碰上了。”
歐陽隨是連眼珠都不轉一下,仿若沒聽見。
依稀記得第一次在沈家看見歐陽隨時候歐陽隨是怎樣的意氣風發豪爽大方,與眼下這個漠然的人迥然不同,而此時與彼時,唯一變得就是他的身份吧……
嚴卿看了眼歐陽隨注意的方向,輕咳了一聲,拐彎抹角的述着自己的目的:“歐陽先生,嚴某不是愛猜忌的人,但是也不會任由別人覬覦自己的女人。”
歐陽隨似這時候才發現了嚴卿還在身旁,墨色的璀璨眼眸流轉過來,扯了個不帶笑意的燦笑,語調平穩:“我對別人的女人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的。”
他一字一句咬得清晰,“別人的女人”四個字上特別加了重音,嚴卿一聽便明了他的意思。
嚴卿怒極反笑,眸光冷冷的,語帶嘲諷:“婚約在歐陽先生眼裏真是毫無意義。”
“不。”他卻弔兒郎當的笑了起來,“如果是我和忱的就有意義,別人的和我有個球關係。”
“你……”
才出口一個字,就被歐陽隨曖昧的動作和神色打斷了。
“噓——”他豎起一根食指在貼近嚴卿唇上,懶懶的半眯着眼,示意嚴卿噤聲,在肉麻的動作達到目的后,他放下了手,慢慢張開眼瞼,“有一句話,要麻煩你聽清楚。”
他將雙手插入自己的褲袋,微微傾身,在靠近嚴卿的時候眼神一厲:“我和沈忱的事,是‘我們’之間的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看來不需要喝到我和小三喜酒,你就已經醉得不清了。”嚴卿冷笑了聲,拂袖而去。
歐陽隨不知從他話中聽出了什麼,先是一楞,然後墨色的眼眸里充滿了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