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我,在這裏 迷路時所能說的一句話
讓她在我的懷中哭泣,還要抱緊她,一瞬間,他這樣想:“這個女人,她說討厭我的手碰到她。她對我說的全是假話。”
徐胤伍的罪惡行徑不多久便傳遍了整個攝製組。一開始,他還狡辯說是尚夏的誤解,但在鄭時宇更加兇猛的拳頭面前,他終於承認了全部罪行。時宇當即決定驅車去徐胤伍交代的地方營救尚永,他擔心那些歹徒會在警察到來之前做出對尚永不利的事情。惠燦一下子擋在了車前,說道:
“我也去!”
時宇斷然拒絕了她的要求。
“有沒有搞錯?你是說你要去有歹徒的地方嗎?你就在這裏等着,哪兒也不許去。”
但是,不管時宇怎麼說,惠燦只是重複着一句話。
“我也去。我也去!我必須去尚永那兒!”
時宇似乎突然忘記了惠燦是個極其固執的人。因為還要帶領拍攝現場剩下的製作組成員趕快出發,所以時宇對倔強的惠燦發起了火。他大聲喊道。
“別耍小孩子脾氣!你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他,不是也吃得香,睡得好嗎?現在你怎麼啦?”
剛一說完后,時宇就後悔起來。他意識到,即使關係再近,也不能這樣說話。轉眼間,惠燦的眼裏流出了眼淚,淚水順着她的臉頰流下去。惠燦一邊流着淚,一邊低聲說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嗚嗚嗚嗚……”
惠燦真的不知道。他不在的時候,她吃得香,過得也很不錯,一點也不想見到他。可是,當他出了這種事的時候,為什麼會如此想念他呢?或許,以後只能通過電影畫面再見到他了。不知道還能不能讓他看到孩子,或是讓孩子看到他。她開始害怕起來。看着她哭泣的樣子,時宇嘆了口氣說道: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必須待在車裏別出來,明白了嗎?”
惠燦點了點頭。幾秒鐘后,江尚永救助隊乘着吉普車迅速奔赴徐胤伍交代的楊坪別墅區某處。
惠燦在突如其來的事情面前很脆弱。突如其來的雷聲,突如其來的黑暗,突如其來的事故,都讓她感到恐懼。據目擊者稱,她在遭遇交通事故的時候,就是為了躲避突然出現的小孩和小狗才撞到樹上去的,結果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那次的事故已經過去十個月了,現在,她又不得不束手無策地面對一場突如其來的“事故”。這一回,她仍然幫不上忙,她只能在車裏等待援助尚永的人回來。但不管怎麼說,這樣做也比在拍攝現場空等着強。
“找到尚永后,我會用手機跟你聯繫,在我把他帶到車裏之前,你一定待在車裏別動!一步也不能邁出車外!明白嗎?”
說完后,時宇帶着幾個人跑向徐胤伍所說的地方。現在只剩下惠燦一個人了,她害怕黑暗,於是打開了車內的燈,然後用手摩挲着口袋裏的手機。
她心裏在不停地祈禱着。快響吧,快響吧,手機!
突然,她發現自己的手機里有一條語音短訊。於是,她趕快按下按鈕接聽,尚永那熟悉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了出來。
“剛才你沒有接電話,估計這次你也不會接電話。你這個女人!手機就是用來接聽電話的,要及時充電。我給你留了一條語音短訊—這種話當面對你說有些難為情!”
惠燦不明白尚永到底想對她說什麼。她想,是讓我及時充電嗎?正在她思考着尚永到底想說什麼話的時候,一個聲音從電話里迸了出來:
“我愛你!”
電話里的尚永毫不掩飾地說。
“你問過我吧?我們為什麼結婚?當時我回答的是‘我瘋了’、‘我想和女人睡覺’,或者是‘因為孩子’之類的話,其實這些都不是……”
說到這兒,他出了一口氣。然後他一口氣說出來。
“因為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才和你結婚的!”
在惠燦質問尚永為什麼不對她表白的時候,他只是回答說:“說那種難為情的話是要收費的!”但現在,電話中的尚永“免費”對她說出了平時的他絕不會說的那種難為情的話。剎那間,惠燦的眼淚從眼睛裏順着臉頰流了下來。她一邊哭泣,一邊聽着電話。電話中,尚永精神十足地說了最後一句話。
“所以,你這個傻瓜,你也要親口對我說你愛我!絕不能對別人說!”
惠燦一連聽了三遍語音短訊后,更加不願意一個人獨自待在漆黑的夜晚中。如果此刻尚永出現在她面前,她也許會立即撲進他的懷抱,哭着對他說:“對不起,我也想和你生活在一起!我,我懷孕了!”
惠燦坐在吉普車副駕駛的位置上,望着眼前無邊無盡的黑暗。她想,我的男人到底在哪兒呢?百般寂寞之中,她打開了汽車的前燈。她想起了以前家裏這樣黑暗的時候尚永說過的話。在這般令人討厭的黑暗中,尚永會找來手提燈,用那耀眼的燈光照亮她,並且對她說:
“我教你用吧!對……就這樣!以後停電的時候,這個手提燈就有用了。這是我為你做的信號,閃一下就是‘你在哪兒’的意思,閃兩下就是‘我在這裏’的意思。”
惠燦開了一下燈后又關掉了。儘管她知道他不會看到‘我在這裏’的信號,但還是心存一絲僥倖。片刻之後,惠燦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她看見眼前的黑暗中有了一絲燈光。那燈光閃爍了兩下,好像是在回應剛才的信號。
———我在這裏。
燈光所表明的正是這個意思。惠燦迅速打開車門,從車中走了出來。雖然她也知道時宇要求她務必待在車裏,但在眼下這種情況,她怎麼能待得下去呢?
“那是‘你在哪兒’的意思嗎?”
看到眼前的燈光的一瞬間,尚永感到有些迷惘。他知道楊坪村原來是個咖啡館村,每到夜晚都會燈火輝煌。可是,他從被關的地方跑出來之後,看到是卻是黑漆漆的一片。突然,眼前出現的耀眼的燈光讓他激動起來。看起來像汽車前燈一樣的燈光,以一定的間隔一閃一閃地發著光,好像在說“你在哪兒”。
尚永向那個劫匪寫了一份保證書,內容是提供錢包里的全部現金卡並支付比原來僱主提供的傭金多兩倍的現金。在寫完保證書之後,他得到了一個用於走夜路的小提燈。不過,這還不能令人放心,因為另一個劫匪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從他與僱主之間通話的內容來看,他似乎不會被保證書和現金卡一類得不到保證的東西迷惑。
就在他匆忙脫身的時候,他的眼前出現了燈光。那是非常耀眼的燈光,以一定的間隔一閃一閃地發送着光芒,似乎在不斷地詢問“你在哪兒?”。於是,他用它手中提着的小提燈,對着那個燈光發出了信號。
———閃爍兩次,表示“我在這裏”。
燈光與燈光交織着,互相發送着信號。尚永快步跑到燈光前,終於看到了車前站着的女子。真的是惠燦!今天本來說好要同她一起吃飯的,因為意想不到的事情,沒能信守承諾,讓她在寒風中一直等到現在。惠燦把頭朝向尚永這邊,眼睛瞪得又圓又大,然後似哭似笑地對尚永說:
“你遲到啦!”
尚永輕輕地說了一句:
“你不知道我下午被綁架了嗎?”
說完,尚永張開了雙臂。惠燦飛快地跑向尚永,投入了他的懷抱。她用她的胳膊緊緊地摟住尚永的脖子,哭着說:
“嗚嗚嗚嗚嗚嗚嗚,嚇死我了!”
事實上,尚永也是如此。因為他也是嚇得要死。尚永想,如果自己先於性格古怪,年老體弱,動輒因血壓升高而暈倒的爺爺而死,那麼,尚夏和智媛怎麼辦,誰來幫助他們。所以他真的十分害怕死。不過,因為男人的自尊心,他沒有這麼說。他這樣對因為自己而哭泣的妻子說道。
“不要哭,哭也沒有用。”
如果是平時,惠燦可能會對尚永的這句玩笑話而發火,可是現在她沒有作聲。只是搖着頭繼續在尚永的懷中哭泣。尚永抱緊了惠燦,心裏想道。
“你這個女人,對我說了假話!”
去年春天,她說過這樣的話:我討厭你,甚至於連你的手碰到我,我都會起雞皮疙瘩。她還說:我討厭你,甚至連你的名字我也要忘掉。尚永想,不管她有沒有忘記自己的名字,總之,她肯定不討厭自己,她是因為自己而哭的。本來她可以在家中靜靜地等待,但卻沒有那樣做,而是不顧寒冷,用燈光不斷地尋找自己。不管她有沒有失去記憶,她都是柳惠燦。她沒有理由為自己討厭的人這樣做。因此,她說了假話。然而,尚永決定現在不去問她為什麼這樣做。
因為現在問了她也無法回答。她緊緊摟住尚永的脖子,淚水不斷地順着臉頰流下來,滴落在尚永的胸前,眼睛都哭紅了。此刻,尚永感到現在問那些事是毫無意義的。於是,他說。
“你怎麼來了?為什麼你一個人在這兒?這兒太冷了。”
“尚,尚夏在衛生間裏抓住了那個壞蛋。時宇哥說危險,讓我等着,可是,我不能等……。嗚嗚嗚嗚嗚。時,時宇哥讓我在這裏待着別動。他自己帶人去找你……。嗚嗚嗚嗚嗚。”
雖然聽起來相當費解,但尚永還是大概明白了惠燦所說的話。眼下最要緊的是趕快離開這裏,要不然,歹徒可能會追上來。
“用手機告訴時宇找到我了,我們趕緊離開這兒,以免被另外一個歹徒追上。車鑰匙在車上嗎?”
這是尚永對妻子所說的話。然而,回答卻從另外一個方向傳來,顯然不是惠燦的聲音。
“要去哪兒?有那麼隨便嗎?”
尚永順着聲音發來的方向看去,霎時臉色變得蒼白。惠燦看到了這一幕。只見一個酷似電影或電視劇中歹徒的傢伙手裏操着一根方木棒。她想,大概這傢伙就是尚永所說的“另外一個歹徒”。這是柳惠燦平生第一次見到真的劫匪。
“惠燦,趕快上車。”
尚永一邊命令惠燦上車,一邊用眼睛死死盯着手持木棒走上前來的綁匪。尚永想,絕不能疏忽,否則就會遭到歹徒的攻擊。可是惠燦卻一動也不動。
“你一定要聽我一回!你這個混賬女人!”
尚永大聲喊着,惠燦藏到了自己的身後,然後對着越來越靠近他們的歹徒冷靜地說。
“我已經向你的同夥出了兩倍的價錢,你不知道嗎?”
只見歹徒齜牙咧嘴地笑着回答說。
“我可不是那個容易上當受騙的傢伙,我不會中途更換僱主!干我們這一行的也得講信用,否則就沒得混!”
尚永吐了一口氣,心想這個歹徒竟然說起電影裏的台詞了。隨即,他也向拿着木棒的歹徒迎了上去。
“放這個女人走,你的僱主要綁架的只是我一個人!”
“可以,不過她已經看到了我的長相,我必須除掉證據!這是我們在道兒上混的規矩!”
聽了歹徒的回答,尚永泄氣似的低下了頭,小聲嘀咕了一句:
“沒辦法了。”
“好好想一想!乖乖地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尚永突然飛起一腳向對方的小腿踢去。這時的尚永就像是喜歡打架的壞高中生,像是守衛祖國的海軍陸戰隊員,還像是為了拍電影而在武術學校學過格鬥的男人。在採取突然攻擊后,尚永接著說道:
“本想再給你點錢把問題給解決了,你卻不答應,那我就沒辦法了!”
綁匪不像一個善於打鬥的人,因此尚永的第一擊成功了,對方的木棒從手中掉下來。於是,兩個男人開始赤手空拳地打鬥起來。與靠打鬥為生的人打架,對常人來說無疑是非常艱難的。尚永艱難地抵擋着綁匪拳腳,同時對站在他身後的惠燦大聲喊道。
“快跑!惠燦!快點跑!”
如果是在以前,惠燦肯定會跑到尚永的身邊,用手中提着的手提包砸向歹徒。可是現在,她的身體狀況不允許她這麼做。但她也不能就這麼按照丈夫的話逃跑掉。原因有兩個,其中一個是她不能扔下丈夫一個人自己跑,另一個是她一看到這種過激的暴力場面,緊張得連腿都邁不動。在這種情況之下,惠燦試圖做自己唯一能做的一件事—用口袋裏的手機給時宇打電話。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正向尚永腹部掄着拳頭的歹徒看見了她。於是,歹徒放下被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尚永,將身體轉向了惠燦。
“把電話交出來!”
歹徒邊說邊一步一步逼上來,惠燦則跟着一步一步往後退。儘管如此,惠燦還是毫不畏懼地看着歹徒,用略帶顫抖但卻十分嚴厲的語氣警告歹徒說:
“指使你們幹壞事的傢伙已經被我們抓起來了。所以,你再怎麼賣力,也不可能拿到那個人答應給你們的錢了!”
“不要騙我!”
聽到惠燦這麼一說,歹徒深感意外,目光里產生了一絲動搖。惠燦又趁熱打鐵地接著說:
“沒有騙你!你想一想,如果是騙你,我怎麼會在這裏呢?警察馬上就要來啦!所以……”
就在惠燦纏住歹徒說話的時候,尚永拾起歹徒手中掉下的木棒,悄悄地靠近歹徒,然後朝他的頭上猛力一擊。頭上挨了一棒的歹徒霎時紅了眼,迅速從懷中掏出一把彈簧刀,猛地插進了尚永的肋下。
那一瞬間,時間好像停止了。
“啊,啊,啊!”
看到這一幕,惠燦失聲尖叫起來。肋下插着一把尖刀的尚永一屁股坐在了積雪的泥地上。歹徒一看不妙,慌慌張張地跑掉了。惠燦看到,鮮血正從尚永身體裏汩汩地流出來。那不是拍電影時用白糖和色素做成的假血,而是溫暖的、鮮紅的、帶着腥味的真血。
“尚,尚永!尚永!睜開眼睛!尚永!嗚嗚嗚嗚嗚!”
惠燦哭喊着尚永的名字,同時使勁拍打着他的臉頰。本想閉上眼睛的尚永經她這麼一打,勉強睜開了沉重的雙眼,自言自語地說:
“真他媽的討厭,疼死我了!”
誰也想不到今天竟然會發生這種事。尚永本想在今天完成拍攝任務后,帶着妻子到一家不錯的飯店去吃飯,和妻子好好地聊一聊。不知道妻子會聊些什麼話題,反正他已經做好了傾聽妻子講話的準備。尚永想,不知道妻子是否聽到了自己發送的語音短訊,即使她聽到了,他現在也要直接對她再說一遍。要是能夠死而復生該多好啊,也許真的會死。尚永想到死是因為傷口疼得叫他直掉眼淚。
尚永在神志恍惚之際,勉強從嘴縫裏擠出了一句話來:
“好好吃……好好活,柳惠燦!咳,咳……”
他媽的。尚永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再次對惠燦說出分手那天早晨曾經說過的話。不過,這次沒有譏諷的意思,而是他所能給予她的真正的、最好的祝福。即使這樣,他還是後悔。他後悔地想,當初,她說“我不想和你再過下去”的時候,還有說“你一碰到我,我就會起雞皮疙瘩”的時候,也不應該讓她走。
尚永心裏說:“真不知道那時怎麼那麼迷戀你,不知道為什麼會抱住說要離開我的你,不讓你走。不,我必須那樣做。現在想想,讓你離開,我後悔死了。可是當時看到連你也要棄我而去的時候,我死也不想挽留你。你也像我的媽媽一樣拋棄了我!我不會挽留說討厭我的人。我不能那樣做啊!不過,現在我後悔了,我不應該讓你走。我後悔死了,真不該讓你走。我死也不想和你分開。我知道,你說我一碰到你就會起雞皮疙瘩,你說討厭我的名字,都是假話。
我真的不應該讓你走。”
“所以,即使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吃,好好睡……。”
這時候,惠燦想抓住尚永的脖子扭動一下,不過沒能成功。於是,惠燦趕忙從手提包中翻出手絹,使勁按在尚永的傷口上。
“討厭!你現在不能死!你不能沒有良心地留下我一個人獨自去死!你死了,我肚裏的孩子怎麼辦?”
如果是在正常的狀態下,他肯定會立即睜開雙眼,“呼”地一下站起來問:“是真的嗎?”。或者說:“果然不出我所料,哈哈哈!”或許還會追問:“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呢?嗯?”。但是現在,他雖然聽到了妻子所說的話,卻因為渾身無力而閉上了眼睛,再也不睜開。因為突如其來的恐怖,惠燦渾身顫抖起來。
“不!不能這樣!”
她一邊哭喊着,一邊將丈夫的雙腋夾在自己的胳膊下,向停車的方向一點一點地拖去。尚永的肋部流了很多的血。惠燦想,即使給時宇打電話,也不能肯定他們什麼時候會趕到這裏。以前明明知道間諜舉報電話(113)和危急報告電話(119),但現在卻一個也想不起來。惠燦全然顧不上自己身上穿的米色皮大衣上沾染了血,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拖着七十多公斤重的丈夫,步履艱難地一點一點向前走着。
“……”
上車之後,惠燦看到了眼前的方向盤和一旁插着的車鑰匙。她像所有遭遇過交通事故的人一樣,一時間沒有向後坐在駕駛席上。雖然記憶中沒有印象,但是駕車的時候差一點被撞死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因此,惠燦非常不願意重新做到司機的位置上。直到上個月,在惠媛的糾纏下,惠燦才練習了插鑰匙啟動、踩油門和剎車、左右打燈和倒車等駕車動作,僅此而已。不過,不管怎麼說,她也是國家發放的2類汽車駕照持有者。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低聲喊道。
“嗨!我能行!”
然後,她擰開鑰匙,發動了汽車。不能熄火,必須一次啟動,這樣才能進入下一步。掛擋,要想前進,如何掛擋呢?好,掛擋成功了。可是,油門在左側呢?還是在右側呢?惠燦鼓起勇氣,把腳放在自己認為是油門的踏板上,然後略一用力。車沒有動。好像是踩到剎車了。惠燦重新把腳向相反的方向踏上去,然後用力一踩。對了!這回車向前開動了。
不過,那天的路因為不久前剛剛下過雪而變得非常滑。輪胎向前滾動時比她同惠媛一起練習時要滑得多。剎那間,惠燦看到握着方向盤的手背上刷地一下起了許多雞皮疙瘩。不過,她還是咬咬牙踩下了油門。然而就在此時,不知是誰突然跑到了車前。彷彿是發生事故的三月里的那一天,
一瞬間,惠燦閉上了眼睛,同時用力踩下了剎車。
吱。
傳來輪胎與地面摩擦的刺耳的聲音。車子停了下來。在慣性的作用下,惠燦的上身劇烈地搖晃起來。一瞬間,惠燦感到自己的頭很痛。接着,眼前好像出現了一幅幅陌生的畫面,就像斷了的膠片一樣。腦袋裏出現了“嗡嗡”的響聲,與此同時,好像與那些陌生畫面一起出現的各種聲音像波濤一樣向她湧來。
———你說讓我看看你那出色的演技,如果看到后真的有用,那我一定會看的。
———去那個傢伙那裏,還不如來我這。
———聽到了,聽到了,你的哀求我都聽到了。我為什麼必須去你那兒呢?
———這都是因為你的固執!這下你好受了吧?
———我想當寡婦。
———究竟是為什麼?你給我一個能夠讓人信服的理由!
一幅幅畫面和各種聲音不停地衝擊着她的大腦和耳朵。在她的腦袋裏嗡嗡作響的各種聲音中,突然傳來某種在現實中將她喚醒的聲音,這種聲音是隨着敲擊車窗的“碰碰”聲同時傳來的。
“喂!惠燦!你沒事吧?”
突然跑到車前的人是時宇,他發現尚永已經不在徐胤伍所說的地方之後,迅速返回了惠燦待着的地方。時宇的聲音傳到了惠燦的耳邊。
“怎麼回事?你衣服上有血……後面的尚永怎麼了?惠燦!柳惠燦!”
“啊?”
尚永正躺在後座上流血,時宇將他的衣服剝開后,發現了一個相當大的傷口,讓他感到非常吃驚。時宇輕輕搖了搖還在愣愣地握着方向盤的惠燦的肩膀。惠燦好像休克了。
“柳惠燦!你怎麼了?”
“啊?啊?!”
在惠燦夢話一般的回答之後,終於傳來了警車的笛聲。這是漫漫長夜即將過去的信號,同時也是下一件事將要來臨的信號,它暗示着寒冷和黑暗即將成為過去,新的曙光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