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紅玫瑰—你就是我的心
因為他屬於我,所以我是幸福的,也希望因為我屬於他,他也是幸福的,這就是愛、幸福和希望。
“……怡靜來了?而且是一個人來的?”
星期六的下午,聽到大孫女突然來訪的消息,白髮老人的臉上不禁露出意外的神情。平時只有正月初和中秋節,或者類似這種必須前來拜訪的時候,她才會心不甘情不願地跟在丈夫屁股後面來一次,可是今天既不是春節也不是中秋,她來幹什麼呢?老人活到這一把歲數也覺得十分訝異。
“你來這裏做什麼?”
自從上次中秋節拜訪之後剛剛過去四個月,但不知為什麼,怡靜看到這個曾經是自己年幼時最害怕的老巫婆似乎蒼老了很多,而且直到自己出嫁之前每次聽到就會嚇得渾身發抖、汗毛倒豎的嚴厲聲音,今天聽起來似乎強度也減弱了許多。
‘聽說人的聲音也是會老的,難道果真如此嗎?’怡靜帶着一種略顯迷茫的神情望着眼前的祖母,而老人也再次擺出平日裏那種兇狠的表情,開口對怡靜問道。
“你聾了嗎?我問你到這裏來幹什麼?”
“……您蒼老了很多啊。”
“哈!”
‘如今的她年齡也大了,也嫁人了,看來連膽子也越來越大了。’老人邊想邊露出一絲別有用意的微笑,似乎是在嘲笑怡靜。
“怎麼了?你是來確認我是不是變老了嗎?是不是因為我比你外婆活得長,你心裏很不舒服啊?”
到剛才為止,氣氛還和往常一樣,但這句話之後便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聽到奶奶這麼說,怡靜不禁暗暗皺起了眉頭,同時心裏想道。
難道已經將近九十歲的老人心眼還是這麼壞嗎?都說隨着人年齡的增長,性子也會隨之變得溫和,會變得比較善於忍耐!
“……您為什麼會那麼討厭我?從我小時候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改變,再怎麼說我也是您的親孫女啊。”
怡靜不由自主地吐出了這句話,隨後自己心裏也暗暗一驚。這是從自己年幼時起就一直想問的問題,但卻始終沒有膽量問出口。這是第一個討厭我的人,正是由於那種極端強烈的厭惡,讓我絕望地認為自己永遠也不可能被愛,於是這種絕望便在我的人生中築起了一道無形的牆,可你畢竟是我父親的親生母親,是我的血肉至親,而我是你的親孫女,你為什麼會那麼討厭我呢?
如果換作是從前,怡靜一定不敢把這個問題說出口,而面對這個問題陷入沉默中的老人許久之後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回答道。
“我討厭一切會把我的心攪亂的人和東西,而你和你媽媽就恰恰是這樣的人。”
眼前這個老太婆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了八十多年,她是個守舊的人,所以她討厭那些太過出格的人或事,她討厭那個讓他的兒子不顧一切全心全意付出所有感情的出身低賤的兒媳婦,也討厭那個兒媳婦留下的小孫女,因為小孫女那張酷似母親的臉會給兒子心裏留下難以平復的傷口,正是由於這種厭惡,老人心中的平靜被打破了。
“因為你生下來你母親就去世了,所以你哭起來聲音很大,很煩人,而且不管怎麼哄你就是不肯睡覺,我最最討厭的就是這個。”
換作是從前,老人冷酷無情的話一定會深深地傷害到怡靜,而且怡靜也一定會因此很生氣,會質問她怎麼可以就憑這樣一個荒唐的理由就如此討厭自己,以至於讓自己的心靈受到嚴重的傷害,還要質問她,那種被人在名字前面加上‘小敗家子’之類的字眼兒度日的年幼的孩子,那種心情她又了解嗎?但是今天,怡靜卻一反常態地沒有發脾氣,甚至還能沖面前這個自始至終對自己沒有絲毫人情味兒的老人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奶奶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因為我現在正被別人愛着。’如今的我再也不是當初被帶到這個家,每天在您兇狠的目光下戰戰兢兢過活的那個七歲小女孩了,也不再是您嘴裏那個小敗家子了,如今有一個愛我,渴望得到我的人,他把我的名字像咒語般地寫滿了整個筆記本,從前那個只能站在院牆下苦苦等待解放那一天到來的我,已經徹底消失了。
老人用怪異的目光打量着眼前這個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這個問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然後又自己站在那裏傻笑的長孫女,她不禁再次開口問道。
“你到底來這裏有什麼事啊?還有,你的肚子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呢?不會是這一點也和你死去的娘一樣吧?你們結婚都多長時間了?怎麼還是老樣子?日子不好過吧,姜家,你的婆家難道沒有刁難你嗎?”
“您也會擔心我嗎?”
如今已是將近九十歲卻仍舊聲音洪亮的老人,面對自己孫女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臉上掠過一絲驚訝的神情,隨後從鼻子裏哼出一聲說道。
“擔心?是啊,我很擔心你,如果你一開始就不順利,那麼以後你生下來的孩子也一樣會倒霉的,不過你到底為什麼要來這裏?據我所知這裏可是你最最討厭的地方了。”
怡靜如今已經能夠正面面對奶奶那種兇狠的目光了,只聽她回答道。
“……因為這裏有個地方我必須回來看一看。”
“啊,有了!找到了!”
在這個怡靜結婚前勉強棲身的小房間的壁櫃裏,她找到了從前自己用過的日記本,那是她從前每年都會寫滿整整一本的咒語書,那一本本已經泛黃的日記本里,每一篇幾乎都被她寫滿了‘姜信宇’的名字,就像如今她的日記本上被信宇寫滿了‘韓怡靜’的名字一樣。
怡靜還記得自己最後一次寫下信宇名字那一天的日期,那一天,怡靜因為病痛的折磨,在日記本上寫滿了他的名字,同時還邊哭邊反覆呼喚着他的名字,而第二天清晨,當她從另外一個男人手裏接過兩盆鮮花之後,她便不再寫那個男人的名字了。
日記本上有當天的日期,還有自己因為發燒雙手無力,用歪歪扭扭的字體寫下的姜信宇的名字,還有因為想念他而流下的淚水打在日記本上留下的痕迹,這一切都清清楚礎地記錄在這裏,這些都是韓怡靜的心路歷程。
“在哪兒……”
怡靜找到筆之後,馬上開始在日記本的最後一頁寫下姜信宇的名字,就像他當初寫下自己的名字一樣。
韓怡靜再次寫下了對姜信宇的渴望。
怡靜帶着一絲滿足的、又略帶嬌羞的微笑環顧着自己曾經生活過的這個房間,視線停留在書桌上的一個像框上。在看到這張從未見過的照片的瞬間,怡靜不禁瞪大了雙眼,同時嘴裏發出了一聲輕聲的呼喚。
“媽媽!”
那是一張褪了色的黑白照片,鑲在一個像框裏,旁邊就是一張怡靜自己的彩色照片。彩色照片里是怡靜結婚時身穿婚紗的樣子,而旁邊的黑白照片里則是一個和怡靜十分神似的年輕女人,那是一張老照片了,但照片里的女人身上也穿着婚紗。
怡靜一眼就認出那是媽媽的照片,是奶奶一直吩咐說要下人全部處理掉的照片,是外婆生前的那個粥棚着火時一張也沒能搶救出來的照片,是奶奶說自己活了八十年也不會再見到的那張很漂亮的照片。
“真漂亮啊,我媽媽。”
是爸爸找到放在這裏的?又或者是那位將近九十歲的老人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好意?不,這些都不重要了,儘管在怡靜的記憶中,這裏曾經是她最想擺脫的牢籠,但這裏也保存着她太多太多珍貴的回憶。那個比現在的自己看起來還要年輕,但的的確確曾經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媽媽的照片,還有自己曾經深愛過信宇的那顆真摯的心,這所有的一切對怡靜來說都是最最寶貴的。
這些發現讓怡靜產生了一種富有充實的感覺,帶着這樣一種心情,怡靜轉身走向一個地方——那裏有自己當初在這個家裏留下來的全部理由。
—只有沒有勇氣堂堂正正從正門走出去的人才會不得已選擇翻牆,事先警告你:你一定會後悔的。
當年年幼的丈夫曾經對自己說過的這句話隱約回蕩在耳邊,而此刻眼前的那堵院牆仍然佇立在院子的一角,除了比當年更顯破舊之外,對於自從高中之後個頭就幾乎沒再長過的怡靜來說,這堵牆看起來仍舊有些高不可攀,儘管和四周那些絕對高高在上的院牆相比,這裏多少提供了一種能翻過去的可能性,但也絕不是可以輕易翻過去的高度。
“最後一次跨過這裏翻牆而出的時候正是那天嘛。”
那是被自己暗地裏稱作老巫婆的奶奶八十大壽的那一天,那天,她在向信宇表白心意之後,便義無返顧地翻過這堵牆逃了出去。
突然,回想着當時情景的怡靜產生了一股衝動,於是她便像從前一樣把腳放到了牆磚之間露出的縫隙里,然後開始小心翼翼地朝這堵牆的牆頭爬了上去。
如果住在裏間的奶奶看到她此刻的舉動,說不定會大聲喊出‘你,你,你這個小敗家子在幹什麼!’,但經過數十次的艱苦嘗試之後,怡靜終於成功地站上了那堵牆的頂端。站在高高的牆頭上,迎面而來的風吹起了怡靜的頭髮,隨後,風聲把多年前某人的聲音帶到了她的耳邊。
—那麼最終,你是說雖然曾經很喜歡我,但現在已經決定不再繼續喜歡我了是吧?所以你是希望被我當面拒絕才向我表白的吧?
當晚,自己的丈夫帶着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對自己問出這樣一句話,此時,這個聲音似乎也在耳邊響起。如果你不停地看着、寫着那個人的名字,然後,即使那個人不在場,他的聲音也會在耳邊響起。
“……我也很想你。”
怡靜終於講出了這句話,而且說完之後,她感覺到自己似乎真的越來越想念他,是不是因為這樣,怡靜覺得自己耳邊好像真的聽到了那個人活生生的聲音呢,那聲音就像從前自己說要翻牆而逃的時候一樣,滿是擔心和慌張的意味,就是那個聲音。
“你,站在那裏幹什麼呢?難道又打算翻牆逃跑嗎?”
怡靜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過頭去,頓時,出現在她眼前的那個人讓怡靜不禁瞪大了雙眼。
“對不起,你,這是在幹什麼?那是我的停車位。”
仁宇看到哥哥信宇開車往嫂子娘家方向走,由於好奇心的驅使,仁宇便也尾隨而來,把車停在門外觀察,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個清朗而熟悉的聲音,這個站在韓家大院院牆邊怒目瞪着自己車子的女人,她的聲音仁宇似乎在哪裏聽到過?
‘從來沒有任何女人會在我面前用這種冷冰冰的口吻對我說話。’
“你說這是你的停車位?”
仁宇邊說邊摘下太陽鏡,看到面前這個男人的臉,停車位的主人靜珍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她條理清晰的記憶庫也在那一刻發出了危險信號警報。就單憑這衝口而出的一句話,還有滿是狡猾神情的那張臉,額頭上似乎明顯地寫着‘我是個花花公子’這幾個大字,靜珍一眼就認出這的確是一張自己曾經在某個地方見過的臉。
只用了1分鐘的時間,靜珍便在自己最近的記憶庫里搜索出和這張臉十分神似的那個人,於是靜珍的眉頭比剛才皺得更緊了。
‘這不是那天莫名其妙非要我揍他一頓的那個變態嗎?天哪,這麼久沒回家,今天就為了拿泡菜才來的,結果居然碰到這傢伙把車停在我家院牆外?’靜珍帶着一臉莫名其妙的神情對仁宇問道。
“你到這裏來幹什麼?”
仁宇一聽這話,立即一臉意外地反問靜珍。
“我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裏見過面?像你這麼漂亮的小姐我不可能會忘記的啊。”
聽到仁宇的回答,靜珍不禁暗暗吃了一驚。
‘當時在宴會現場他也是這麼說的,現在居然還是那老一套,看起來這個一無是處的傢伙見過的女人太多了,已經多到根本記不清的程度,不,不對,就算是那樣也不對,又或許他還曾經強迫其他女人打斷他的肋骨?當初給對方留下了那麼難以忘記的變態形象,現在居然記不起我的模樣?’望着眼前這個滿臉疑惑表情的女人,仁宇也默默望了她很久。
半晌之後,他臉上露出一絲慣用的迷人甜美笑容,同時對靜珍說道。
“不過今天看起來,你的身材的確是很漂亮啊。”
院子裏突然飄起了雪花,沒辦法,怡靜為了躲避這突降的大雪,只好把信宇領到距離這裏幾步遠的溫室里,這裏是她從前種植花草,後來又和那個男人談情說愛的地方,是只屬於她自己的私密空間。
溫室里仍舊一如既往地溫暖,大概是在怡靜出嫁離開家之後,家裏仍舊雇傭了園丁來管理這裏。怡靜不知突然想起了什麼,只對信宇簡短地說了聲‘等一下’,便起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怡靜頂着頭上和肩上少許的雪花重新出現在溫室門口,手裏多出了一個保溫瓶和兩隻茶杯,很快,狹小的溫室里飄出一股溫暖的氣息,還伴着陣陣撲鼻的茶香。信宇似乎也聞出了這陣香氣,於是對怡靜說道。
“原來是茉莉花茶啊,你是不是很喜歡這種茶?”
“是啊,我真的很喜歡這種茶,每次覺得口渴的時候就會想起這種茶,香味也好,但是又有一絲苦澀的味道。”
怡靜把下面的那句話藏在了心裏。
‘就像你一樣。’從前第一次把自己交給這個男人的那天晚上,怡靜曾經獨自一人品嘗過這種茶,當時她就也曾經想過。
關於這種花所代表的含義——幸福,就是你屬於我。
—幸福?那是什麼?是你屬於我,那麼是說我屬於這個男人?還是說這個男人屬於我呢?又或是因為你屬於我,所以我就是幸福的?我也不知道。
此刻的怡靜似乎才真正了解了其中的含義,不,就算那是怡靜自己賦予它的含義,茉莉花所代表的花語也的確就是這樣的。因為他屬於我,所以我是幸福的,也希望因為我屬於他,他也是幸福的,這就是愛、幸福和希望。也許別人聽到這種話會認為我是在痴人說夢,但我的確是這樣想的,只要我感到幸福了,別人又能說什麼呢。怡靜正獨自邊想邊傻笑的時候,突然,身邊的信宇不好意思地紅着臉遞給她一樣東西。
“玫瑰花?”
沒錯,就像怡靜所說,那的確是一束玫瑰花,而且是一束鮮紅色的玫瑰花,也許是一直被某人捧在懷裏的緣故,花瓣已經掉了一些,而且有幾支花已經被折斷了,但是……
怡靜就這樣迷茫地望着這束玫瑰花,完全沒有接過去的意思,於是信宇紅着一張臉——那臉色幾乎和他手裏那束玫瑰花一樣通紅,催促似的說道。
“你不打算要嗎?”
“怎麼突然想起送我玫瑰花?”
這是表示和解的誠意,是求愛的信號,是道歉的心意,但信宇沒有把這些說出口,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出一句。
“沒什麼,只是順道去了趟你的花店。”
其實一開始他只是按照那張名片上印的地址找到了那家花店,但卻沒有看到怡靜,於是便突然生出想去自己和她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地方看一眼的衝動,而他又不想驚動岳父岳母家的任何人,只想靜靜地看一看當初和她第一次相識時的那段院牆,就是抱着這樣一個目的來了,結果居然發現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個女人又和當初一樣,正在往那個牆頭上爬。
“不管怎麼說,那個咒語書,還真是挺靈的嘛。”
一個人在咒語書上無數遍地寫下另一個人的名字,然後其中一個人去的地方,居然也是另外一個人所在的地方,這是一種讓人心情愉快的偶然,或者是一種讓人心情愉快的緣分。
怡靜從信宇手裏接過玫瑰花,放在鼻子前仔細聞了聞,然後十分納悶地問道。
“這是在我們店裏買的?”
怡靜十分清楚這種花所代表的含義,而且她自己今天也從花卉市場買了滿滿一捧同樣品種的花擺放在家裏,這是代表‘你就是我的心’的花,眼前這個男人買這種花的時候也知道它所代表的含義嗎?
只見信宇輕笑了一聲回答道。
“送給你的花為什麼要在你自己的花店裏買啊?我當然是在你那個花店附近的店裏買的了,啊,說不定是你們花店的競爭對手呢。”
聽到信宇的回答,怡靜不禁斜眼瞟了他一眼。
然而幾秒鐘之後,兩人竟然四目相對,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你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
“嗯,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有點兒累了。”
聽到信宇的這句話,怡靜似乎真的感覺自己很累,而且奇怪的是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輕飄飄的。在修剪玫瑰花的過程中怡靜感覺到越來越沉重的困意,甚至讓她不小心被玫瑰花刺扎破了手指。
於是怡靜乾脆把頭枕在信宇的膝蓋上,躺在那裏觀賞溫室窗外飄落的雪花,周圍只能聽到凜冽的狂風用力敲打溫室玻璃窗的聲音,溫馨靜謐的沉默如窗外的雪花般從他們的頭頂飄落下來。
“要是累了今天就休息一天嘛,這種天氣還跑出來,難道是想要掙什麼大錢嗎。”
丈夫邊用充滿關切和嗔怪的語氣說著,邊伸出手來溫柔地撫摸着她垂在自己膝蓋上的秀髮。怡靜聽到自己的丈夫如此奚落自己,本想發脾氣的,但他的撫摸卻讓怡靜徹底被困意征服了。
於是怡靜索性閉起了眼睛,然後用軟綿綿的聲音說道。
“可是就因為我出來了,才能在這裏見到你嘛,而且我昨晚還做了一個夢。”
“夢?”
在昨晚的夢中,自己懷裏也捧着一大束又大又鮮艷的玫瑰花,就和現在信宇送給自己的一樣,也許那是一個預示着她今天會收到玫瑰花的神奇的夢吧?
聽到這話,信宇故意用帶着一絲嘲諷意味的語氣反問她是不是就因為那個夢,此刻的他們才會被關在這樣的一個地方,但怡靜並沒有反駁他,只是帶着一臉滿足的微笑回答道。
“現在外面雖然是冬天,可這裏很溫暖啊,而且還開滿了各種各樣的鮮花,完全和春天一樣的,這樣不是更好嗎?”
窗外又傳來一陣呼嘯的聲響,是凜冽的寒風肆無忌憚地敲打着玻璃窗的聲音,就像從前曾經吹動她心弦的那陣風一樣,那陣風反覆從她的心底升起,再平息。此刻,曾經吹動她心弦的那陣風再次平息了,但即使在未來的某一天,它再次吹起,怡靜也相信那絕對不再會是因為痛苦而起了。
‘下次,如果再有陣陣清風從心底吹起的話。’怡靜也相信那絕對不會是因痛苦而起的猛烈的颱風,而是如同春天吹過的陣陣溫柔的風,像她的朋友一樣親切的風。而且,儘管此刻窗外刮著凜冽的寒風,但溫室里卻是春天般的溫暖,還有美味的香茶,四周盛開着各種美麗的鮮花,還有那些鮮花散發出的怡人香氣,而且,在這個冬日裏的春天中,我和你在一起,只要有了這些,生活不就是充實而幸福的了嗎?
聽到怡靜的問題,信宇沒有說話,但從他那陣溫柔的沉默中,怡靜已經讀出了答案。很快,枕在信宇的膝蓋上,在這個冬日裏的春天中,怡靜沉入了甜蜜的睡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