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巧克力!只見他眥目瞠裂,紅眸血腥般妖艷,太陽穴鼓鼓地跳着,嘴緊緊地繃住,唇色有些泛白,表情無與倫比的沉痛,手中的赤情明亮刺眼,而我的心驟然緊縮。
巧克力緩緩逼近女子,每一步都似有千斤般沉重,眼中竟有淚光閃動,憤怒地嘶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逼我?"
巧克力在等待女子的解釋,女子張了張嘴,似乎又想起什麼,隨後頹敗地垂下了頭,眼神黯淡無望。
巧克力額頭青筋暴起,持刀的手抑制不住地痙攣,彷彿忍着人間至上的痛苦,神情滲透出的絕望似乎使他崩潰,悲慟地吼道:"你為什麼不解釋?"隨即聲音漸輕,萬念俱灰地無力重複着,"為什麼不解釋!"
巧克力痛苦地閉上雙眼,刀光一閃,女子緩緩倒地。我先是瞬間停住了呼吸,隨後呼吸驀然變得急促。兩滴清淚從巧克力閉闔的眼中沿着臉頰緩緩滑落。巧克力蹲下身,脫下外袍仔細地給女子披上,之後輕輕地將她抱起,彷彿生怕吵醒睡夢中的情人般小心,沉聲說:"歐緣,你等我!"
我突然覺得氣悶頭暈,腳底無力,眼看就要跌坐在地上。太子及時地架住了我,解開我的穴,將地道打開,拖着我從地道走進房間。
巧克力猛然回頭,見到我時,那本已死寂的雙眸瞬間燃起生氣。只聽太子冷酷地說道:"不想死個明白嗎?"
巧克力定定地望着我,根本不理會太子。我和巧克力的視線纏綿交錯,他眼中的款款深情重扣着我的心扉,我的心不可遏制地狂跳起來,我忽然有種想撲到他懷裏的衝動。
太子側頭看向我,隨即手一抬,山穆溱笑眯眯地從我身後的地道走出,蒼虎夫人和碧蟒夫人緊隨其後。
巧克力放下手中女子,對太子怒目而視,手緊握成拳,骨節咯咯作響,周身似有火焰隱隱流轉。火光電閃之間,赤情已直奔太子頸間。太子一個側身,伸出扇子格擋,同時向巧克力揚起一包粉末。蒼虎夫人的琵琶聲也驟然響起。
巧克力身形一頓,動作霎時減緩,但赤情還是砍斷了太子的玉扇。太子忙向後跳躍閃躲,山穆溱則持劍上前架擋。與此同時,碧蟒夫人的銀鞭也直奔巧克力的脖子。赤情與山穆溱的劍相碰,發出刺耳的嗡鳴聲。赤情將山穆溱的劍砍出一個缺口,但巧克力卻踉蹌地連退了兩大步。不過巧克力也總算勉強躲過碧蟒夫人的鞭子,那致命的一鞭從他面上掃過,留下一條深深的血痕。
這時忽聽門外傳來輕微的動靜,蒼虎夫人兩姐妹隨即追出。
而此時山穆溱也治住了巧克力。太子悠悠地走至巧克力面前,語帶諷刺地說:"皇弟,我們二十幾年後重逢,你除了弒父,竟還要弒兄?"
"他不是我的父親!"巧克力無情地說。
"我也希望他不是我的父親,更希望沒有你這個弟弟!"太子飽含仇恨地說道,"你的命還真是硬啊!蒼虎夫人不到火候的解語攝魂對你根本毫無作用!幸好還有你娘子為我準備的欲語還羞!"
神仙弟弟給我配的欲語還羞?本來放在包袱中的,是嫻珠拿給太子的?我愧疚地看向巧克力。太子冷冷地說:"皇弟,今日我們兄弟重逢,不管怎麼說,為兄我也應該讓你死得明白!二十五年前,我派人在父皇殿外模仿父皇的聲音,逼林貴妃帶你們出宮。四年後,得知赤情的下落,便設法安排你與閻羅教教主紅芍相見。為何在客棧只是林道一人吃壞肚子?難道你以為真的是碰巧嗎?現在你還會以為那些追兵是父皇派去的嗎?"太子語氣一頓,隨即殘酷地說,"本想讓你享受被男人羞辱的痛苦之後,紅芍再將你救去,誰知竟激發了你體內的潛能。說來你還要好好感謝我才是。"
當年太子竟安排手下強姦巧克力?還造成他被遺棄的心理陰影。怪不得當初巧克力對男女之事本能地抗拒,而且還有潔癖。孤單寂寞與被遺棄感是最可怕的貧窮。巧克力雖然守着金山卻是如此難以獲得幸福。你把金山全給我,我來給你幸福!(作者:金山獨霸!)
巧克力眼眸紅得彷彿要滴出血,面部不停地抽動,傷口汩汩地流着鮮血。山穆溱的劍在他的頸上已劃出一道血痕,但他竟絲毫不知疼痛。我心如刀割,撲倒在巧克力身上,環抱着他,依在他的懷中,眼淚浸濕了他的前襟。山穆溱見狀,收回了劍。
"上天弄人,未曾想林貴妃和林道之後竟與縈馨聖女相遇,而林道又被派往閻羅教潛伏。上天替我安排了你們兄弟相殘的好戲,我又怎會錯過?"太子語氣一轉,無奈地說,"可惜!林道的武功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如若我不下手使你中毒,恐怕以你的性格,定會殺死林道,隨後追上戴品。所以我也只得幫林道一把,重傷你在先。依林道心慈手軟的性格,他定不會殺你,而我還要在這裏等你弒父,你也尚不能死於他手上!"
原來太子早知道他們兄弟兩人的爭鬥誰也不會死,那日還讓我猜到底他們孰生孰死來折磨我的感情。自己痛苦就罷了,還要看着其他人同他一樣飽受煎熬他才滿意。我瞅了眼地上那代我而死的女人,她一定也是被太子用各種比死亡更痛苦的選擇威脅的吧!
巧克力壓低聲音,抑制着狂怒:"我母親也是你派人殺死的?就為了引我來山遙國弒父?"
林嫂死了?太子你到底要奪走多少條性命才肯罷休?仇恨毀掉了你的幸福,你就要讓所有人陪你一起痛苦,於別人的痛苦中找尋自己的快樂嗎?仇恨的力量大到可以讓你這般可怕嗎?
"雖然我恨林貴妃,但是我讓她活了二十多年,自然她的死活我早已不在意。要說逼我下手殺她的還是你們兄弟二人啊!"太子冰冷地說道,"林道生性淡泊,對人太過寬容,他定不會前來弒父。而你自小離開父皇,無父皇疼愛也就無徹骨仇恨,也不會來殺一個你根本不在意也不認可的父親!我只好冒父皇之名,借殺林貴妃請你到此一聚!"
巧克力的身體僵硬無比,抱着我的雙臂無意識地收緊,痛得我也狠狠地回掐着巧克力。(作者: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是死性不改!)太子輕而易舉地奪過巧克力手中的赤情,輕撫着刀鋒,彷彿藉此審視着一個靈魂,嘴角輕揚,滿意地對巧克力說:"這赤情幾百年後終於再次開了血刃。"
赤情傳說!太子精心安排的今日一幕,原來竟是一舉三得。一是借巧克力之手弒父,讓巧克力因錯殺父親而內疚,而如果皇上能從紅眸中認出巧克力,他便會在認出失散多年兒子的喜悅和被兒子親手殺死的痛苦中死去;二是為赤情開血刃;三是以他母親的情敵之子弒父來祭奠他母親。
我心下涼颼颼的,世上怎麼能有如此工於心計、心狠手辣、又以折磨其他人感情為樂趣的人呢?
太子冷漠地說:"皇弟,為兄我讓你做了個明白鬼,現在你可以去地下向父皇和你母親請安了!"
太子用眼神示意山穆溱動手,眼看着劍就向要巧克力砍去,我竟然毫不猶豫用身體擋住巧克力,大喊:"不要殺他!"他是我的命根子啊!你要是非得殺他,除非你……你先給我鎖瀟湘的解藥!
山穆溱的劍猛然停了下來,詢問地看向太子。這時太子的眼中竟閃過一份更大的恨意。
巧克力死了,我也活不成!為今之計,只有鋌而走險了。我抹了抹眼淚,站起身,冷厲地說道:"我和他吃了鎖瀟湘,他死我也會隨之死去。"見太子藍眸漸漸暗沉,我鼓足勇氣繼續說道,"我對你應該還有利用價值吧,你不想因為我的死而讓你的計劃功虧一簣吧。"
突然,太子緊緊地扣住我的下巴,陰鷙地說:"我說過我最恨別人威脅我!"邊說邊加重了手勁,我感到下巴裂開般的疼痛,卻聽太子恨恨地說,"你以為你又能活多久?咒魂教開壇之日,你便是那開壇活人祭!"
我是人祭?暈,這個男人徹底瘋了嗎?雖然此刻我極度恐懼,但是也絕不能在太子面前示弱。我眉毛一揚,挑釁地說:"既然我是人祭,你此時就更不能殺他!"話一頓,繼續盛氣凌人地說,"而且,我還沒機會告訴你吧,我最喜歡威脅別人!而且最喜歡看到別人因為我的威脅而不得不妥協的表情!"
太子怒瞪着我,眼中有幾分莫名的怨懟,斜睨了一眼巧克力,鬆開捏着我下巴的手,貌似輕鬆地說道:"他剛剛同時中了攝魂毒和嫵霸毒,最多也只有一個月的命可活,既然你們想做同命鴛鴦,我就好心成全了你們!穆溱,帶他去地牢。"
原來剛才女子進屋時那熟悉的香氣是攝魂香。太子果然行事周密,不僅讓蒼虎夫人用解語攝魂,還準備了欲語還羞,而且又用了兩種毒,看來定是要置巧克力於死地了!而此毒只有神仙弟弟會解,可神仙弟弟會給巧克力解毒嗎?
我低下身,在巧克力唇上深深一吻,大聲宣佈:"你是我的!"之後得意地看到太子面色有些泛青。巧克力愁苦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來回地撫着我的臉。我澀澀地說:"沒我在,不准你一個人去死!"巧克力點了點頭,便被山穆溱帶走了。
我站起身,和太子四目相對,瞥了眼床上皇上的屍首,冷哼一聲,諷刺地說道:"二十幾年的費心設計,今日一朝遂願,可有意想中的那般狂喜?如今皇位已為你所得,可有君臨天下的滿足?還是更多失落和空虛?"
太子危險地眯着眼,回道:"皇位根本不是我所求,不過既然你如此講,不讓你見我登上大寶,似乎對你這個幫我篡位的大功臣很不公平呢。"
太子猛地拉過我,生拖着我直奔御書房。到了御書房,太子一腳踢開門,拽我進去。在書櫃的暗格中找到玉璽和一封信。太子對信似乎有些意外,小心謹慎地打開。他越讀神色越痛苦,最後竟跌坐在椅子上,信也從他手中滑落。太子神情恍惚地站起身,踉踉蹌蹌地狂奔出屋。我彎腰將信拾起,看到上面的內容:
"我兒,當你得見此信之時,定已得償多年夙願。我知你於皇位並無興趣,故而當你動玉璽見此信之時,必是我去見你母后之日。
"你母后是位善良單純的女子,不善心計,卻錯嫁至帝王家。當年在你舅舅的精心安排下,我與你母后在後花園初遇,雖知是陷阱,我卻還是不可自拔地愛上你母后和她那美妙的歌聲。後宮乃是非之地,為她着想,遂立她為後。但你舅舅對皇位覬覦已久,借你母后不斷擴大權勢。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得借改立無背景的林貴妃削弱他的權勢。豈料你母后卻因此鬱結在心,最後含恨而終。此乃我平生之大恨。我幾度都有隨你母后而去的念頭,但是顧念你年紀尚小,如若我也同去,你舅舅必會殺你篡位。待剷除你舅舅之後,我本想讓位於你,可你又假冒我名去山莊再次逼走林貴妃,那時我方知你竟恨我至此。黃泉自古隔情愫,無盡相思始作悲。我兒,這些年我一直在等這一日,以期和你母后地下重聚。
"當年你逼走林貴妃母子三人,我佯裝不知,隨後你在二皇兒飯中下藥,使他身體越見孱弱,最後我只得用念聞替代二皇兒,將二皇兒送至宮外。我一直縱容你,只因你是桃鴝留給我的唯一思念和牽挂。這些年我知你一直在找尋你的二皇弟,我希望你放過他,讓他無欲無爭地過完此生吧。皇兒,因你生下便為藍眸,所以按例得到你曾祖母的遺物。雖然我不知你八歲那年得到什麼曠世武功和家族秘密,但是我只希望你能獲得幸福,如若那些給你帶來更大的負擔和仇恨,不如忘掉它吧,過分的執着會害了你的。找一個相愛的女人,一起生活,生個可愛的兒子,廝守到老,這世上最簡單的幸福其實也正是最大的幸福。
"此生我只愛你母后一人,無怨無悔。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你母后定是恨我的,每思至此,我便夜不成眠,迫切期盼和她泉下相會。來生我願意做那個獃子,翻山越嶺只為給她買一雙鞋子。白日她奏瑟唱歌,我彈琴相和,你膝下玩耍,晚上我為她脫鞋解發,恩愛相伴。愛得沒有因由,沒有目的,沒有算計,平平淡淡,真真切切,宛如山澗的溪水,綿延不斷,一生一世。
"為父只有一求,望我兒將我同你母后合葬於我們初識的園中,同你母后一樣立無字墓碑。記得你母後生前曾問我,有天她變了模樣,我是否還能找到她。其實,無論轉世多少輪迴,我都能憑她那雙蓮足和動人的歌聲於茫茫人海中找到她。人世間有百媚千紅,而我心中卻始終只有一人,一人而已。你的名字正滿載着我與你母后之情。"
人可以用愛得到全世界,也可以用恨失去全世界。對於因仇恨而活着的太子,這封信恐怕是最致命的打擊。真是悲哀的人,悲哀的人生!
我將信放回桌上,走出書房,輕輕地帶上了門。補充一句,其實我想順手捎走玉璽的,但是估計會被眾人削死,所以沒敢發揮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大無畏精神。
沒多久,山穆溱找到了在皇宮中迷路的我,塞給我一顆解攝魂毒的解藥。我提出要去探監,他猶豫了下,遂帶我去了地牢。山穆溱果然是個心軟的小鬼!
在陰暗潮濕的地牢中走了很久,終於看到了關押巧克力的牢房。還未走到那裏,就聞到從巧克力旁邊的那間牢房散發出刺鼻的腐臭。牢房裏一個披頭散髮的男人四肢無骨般躺在地上,皮肉殘缺不堪,身上有些蟲蟻在啃食他的肉。臉痛苦得極度扭曲,嘴裏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原來舌頭已被人殘忍地割下!我寒毛倒豎,漸漸走近,當看清楚他臉的時候,我驚呼出聲。
竟然是李霸!轉念一想,卻也並不意外,痛揍太子,太子怎肯善罷甘休,定會讓李霸生不如死。這麼說來,太子又會怎麼對待巧克力呢?雖然不會要他的命,但要是這般活生生地折磨他……不行,我要和巧克力逃出去。
巧克力跪在地上,四肢被鎖在鐵架上,傷口仍在流血。山穆溱打開牢房,我對山穆溱說:"你在地牢門口等我吧,我反正也跑不掉。"
他笑眯眯地回答:"不行!姐姐你詭計多端,我可不能有半點差池。"
暈!我和你家太子比,還能算詭計多端嘛?早被比到南極當QQ的形象代表——企鵝去了!我氣憤地說:"你沒聽過非禮勿視嗎?我和相公互訴衷情,你看了不怕長針眼嗎?"又一個看戲不買票的傢伙!沒道德~
"那好吧。我不看,我背過身去,只聽好了。"
姓山的沒一個好對付的!聽戲就不要錢了?!
進了牢房,我坐在巧克力身邊,用手帕給他擦着血跡,隨後又掏出從秦翌那裏搶來的葯,輕抹在他傷口處。巧克力垂着頭,一言不發。半晌后,他幽幽地開口:"四歲那年……"我用手指封住他的唇。想必是解釋被人侮辱的事,這大概是他最介意的。記得當初小牛子提及此事時,他幾乎崩潰,頭疼得在地上打滾。我淡淡地說:"忘了那些事吧。"
巧克力抬起頭,目光充滿柔情,問道:"你不介意嗎?"我介意什麼啊,你那時還小,再說了,你娶的也是假處女。哎,想開點吧!只希望等你知道你不是我第一個男人的那天,不要太過衝動就好,否則估計我也得和剛才那女人一樣,被你一刀了結了!
巧克力喏喏地說:"他們在扯掉我衣服后,還未及……就被我燒死了。"完了!本想以後假處女身份被戳穿時,用他小時候這件事頂頂的,現在看來還得另想他法!
"真正愛一個人,根本不會在乎他的過去,只會珍惜共同的將來。用愛和幸福使對方淡忘曾經的痛苦,治癒心靈的傷口。這才是真正的伴侶。"雀巢,你的伴侶沒這功能吧?
巧克力深情地凝視着我,表情前所未有的柔和。我低聲問他:"我是人祭,到時你也可能會死,你怕嗎?你後悔嗎?"巧克力搖了搖頭。哎,我好怕!我好後悔啊!我一把抱住巧克力,幸好死了還有你陪!(作者:幸好巧克力聽不到你的心聲!)
抱了一會兒兒,我問:"那日你和林道最後如何了?"
巧克力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隨後說道:"他沒有殺我,留下我一人,後來佑思找到我,我們一同前往羅所門。路上再遇林道,他那時正帶着母親的屍體,母親是替林道擋刀而死的。"說到這裏,巧克力眼神一黯,神情說不出的落寞,"我和林道都誤以為是山遙國皇上派人所為,而羅所門的戴品又通知林道說你被百壽怪童劫走,於是我來到山遙國,而林道和佑思先一步趕往緣濟山。我本想了結了這裏的事隨後便趕去的,誰想卻在此見到了你。"
山穆溱咳嗽了幾聲,催我快些結束。我依偎在巧克力胸前,用身體擋住山穆溱看得見的那個角度,用手指在巧克力的胸口輕輕地寫出"明日我們試着逃出去"。為了讓山穆溱不起疑心,我邊寫邊說著:"為了你,我是不怕死的!我們生死與共!"其實我也是被逼無奈啊~
巧克力眼中盈滿深情,默默地點了下頭。
出了牢房,山穆溱將我送回房間,換由碧蟒夫人監視我。碧蟒夫人對我的態度極其冷淡,毫不掩飾對我的厭惡。
"剛剛皇上寢宮外的人到底是誰?"說不定是來救我的人呢。
見碧蟒夫人不理會我,我開始用激將法:"想必是你武功太差,根本沒有追到。"果然見碧蟒夫人不服地說:"那人對皇宮地形很是了解,經過二皇子院落時便失去了蹤影。"
看來不像我的救兵,八成是他們皇宮內部恩怨。想到明日要逃走,今晚最好先打探下皇宮的地形。
"我想在皇宮轉轉。"
"有什麼好轉的,你還是早點歇着吧。"碧蟒夫人不耐煩地說。
"我最喜歡在無星的夜晚數星星,你不去我自己去。"我站起來就要向外走。(作者:無星的夜晚數星星!)見碧蟒夫人要動手攔我,我忙說,"等等!你用武功治住我,我會很生氣,我一生氣,就不想活了。反正已經是人祭了,早死一天兩天也無所謂,只是不知太子會不會怪罪你呢?"
碧蟒夫人氣得說不出話,最後只得咬牙切齒地跟在我身後。我東走西逛,路過廚房時吃了些點心,順手拿走了大廚的炒勺,別在腰后。心中默默記下廚房的位置,明天來偷把菜刀做武器。
又走了很久,碧蟒夫人的臉色越發難看。這時我們到了一處幽靜的園子,遠遠地看到有兩名侍衛在門口把守。碧蟒夫人突然飛身躍到前方。待我走近時,剛剛的那兩名侍衛和碧蟒夫人早已不知所蹤。
有古怪!本想調頭就走的,但想到反正自己可能也沒幾天蹦頭了,也就無所畏懼了,於是好奇地走進園子。
園子靜悄悄的,依稀聽到潺潺的水聲。我朝園子深處走去,不久,視線中出現一汪小湖。銀色的月光瀉在漣漪旖旎的湖面上,泛着柔美的靜謐。湖中的假山上有涓涓泉水流瀉而下,映着岸邊輕紗般的竹林,尤顯迷離朦朧,彷彿皎潔月光下沉睡於幽麗湖中的少女,讓人感到恬淡的靈美。
突然,一隻黑貓於我身前躥過,我驚叫出聲,黑貓隨即倒地,只見黑貓身上正插着一根樹枝。完了,真是好奇心殺死一隻貓了!
假山後緩緩走出一男子。眯眼一瞧,竟是太子!只見他黑色長發桀驁不馴地披散在肩頭,肌膚在清冷的月光下閃耀着誘人的色澤,肩膀陽剛寬厚,胸部結實性感,半露出水面的腰部精壯緊緻,下腹部浸在湖中,引人遐想。藍眸深邃暗沉,在迷濛月光和粼粼湖水的輝映下,尤顯神秘氣息,滲出勾魂的致命誘惑。(作者:好像只要是美男就對你有致命誘惑。)
我不自覺地向他走去。太子緩緩地將原本背在身後的雙臂自然垂下,當我看清他雙臂的那一刻,我腳下立時頓住。
他的雙臂滿是恐怖怵目的猙獰疤痕。每條疤痕約有十公分長,兩三公分寬,皮肉翻卷,醜陋駭人,而這七條紫褐色的疤痕中有一條尤其區別於其他六條。這條疤痕深可及骨,好似曾被生生割去整塊肉,只有一層薄皮蓋在骨頭上,我死死地盯着那條傷疤,倒抽了一口冷氣。
太子冷冷出聲:"這條傷疤正是拜你那小條子所賜。"
"小條子?"我不相信地搖了搖頭。
太子指着那條幾乎露骨的疤痕,恨恨地說:"這條困命咒就是蓮香的。"
"困命咒?"
"八歲那年我正式繼承曾祖母留下的咒魂教的武功——困命咒。此咒是用我的一魄控制他人的三魂。人有七魄,所以一生最多向七人使用此咒。蓮香是制毒高手,蒼虎夫人當年就是先服下她制的葯,在得到風迢的血引后,按戴品抄下的武功秘籍修鍊成的解語攝魂。雖然蒼虎夫人只能使出解語攝魂的二成威力,但已實屬不易。可蓮香竟然為了和風迢私奔,給我下了毒,使我一年中有近十日變為十幾歲的孩子,武功咒術盡失,毫無自保能力,而她則藉此威脅我!於是我用一魄毀了她的三魂,使她永世不可轉生。"
原來當初張公子派人刺傷我,是為了讓我中此毒。
"你變回孩子時,眼睛為什麼變成了黑色?"我還是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因為那時我失去了使用咒術的能力。"不知何時太子手上已多出一條鞭子似的藤條,藤條如蛇般卷上我的腰,一下將我拉至他身邊,他用手接住我。我站在湖中,水沒過我的腰,衣服即刻濕透,緊貼在身上。我和太子身體近乎相依。太子調戲地說:"離那麼遠,說話委實不便,現在好多了。"
我乾笑了一聲,不自在地說:"我覺得還好!因為說話的人是你。"
"你這個女人,看裸男這麼久竟然面不紅,心不跳,毫無一般女人的羞澀。"太子扶着我胳膊的手一緊。
"你也發現我這個優點了!"我嘿嘿乾笑兩聲,"別這麼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太子的藍眸漸漸幽暗,我立即警覺,連忙假笑地說道:"我該問的也問完了,就不打擾你月下洗澡了。"說著,試圖掙開太子跑掉。
太子語帶沙啞地說:"可是我還沒有問呢。"
"你非要如此’裸’呈相見才能體現你的坦誠嗎?不如明日光天化日,烈日炎炎之下我們再談如何?"雖然他也是個美男,但我可沒那麼大的胃口吃下他,會消化不良的,說不準還會胃穿孔!
"我只問兩個問題!"他幽幽地說。
"好!我只回答你一個問題!"兩個太危險了!
太子神色一黯,透着無邊的悲傷和寂寞,低聲問道:"今晚可以陪我嗎?"
好直接!一夜情?我因他的直白而怔住,隨即婉言拒絕:"你那麼多嬪妃,還是讓她們陪你吧。"
"我沒有嬪妃,母後過世前,我承諾她一輩子只娶一個女人,可是從那日起我便忘了愛的感覺!"太子苦澀地說道。
太子竟未婚配?不可思議!"我是已婚婦人,不方便啊!"(作者:你終於有已婚婦人的覺悟了!女豬第一次拒絕美男,請讀者記下這歷史性的一刻!)
太子冷嗤一聲,不屑地問:"那你相公是誰?鍾苧,風迢,雅竹公子,還是聖渺?"
我被太子的問題堵個正着,只聽他繼續謔地問:"我問的問題很難嗎?"
我搖了搖頭,貌似思考地回答:"問題不難,難的是答案。"
太子眼眸一亮,猛然低頭吻上我,雙手用力抵住我的後腦。起初他只是淺嘗輒止,隨後漸漸轉為狂亂,透着悲傷的無望,同時又帶着迫切渴望。當男人對生存感到彷徨和迷惘時,他所做的一切會突然失去了存在的意義,這時候性是男人唯一覺得可以證明自己存在的方式。
唇被他吻得火辣辣的疼,我使勁地推搡着他,隨後變成抓撓,但是他根本無動於衷。無計可施之下,我反手抄起別在後腰的炒勺,照着他的頭就是一記猛敲,果然成功地制止了這個侵略性的吻。
太子定定地看着高舉勺子的我,表情一怔,隨即朗笑出聲:"真會破壞氣氛!小野貓!"
"幸好我優點比較多!"我作勢又揮動了幾下勺子。
"是啊,優點是不少!"太子揉了下頭,"不過幹嗎用勺子打我?你要是覺得吃虧,再親回來,不就扯平了?"
"我沒覺得吃虧,只是不想讓你再佔便宜而已!"我轉頭朝岸上走去。到了岸邊,回頭看到太子也開始朝這邊走來。隨着湖水漸漸變淺,他身下的基地傲然地浮出水面,我本想禮貌性地轉過頭去,但是瞥到太子戲弄的神情,我不服輸的脾氣又犯了。
我從地上找了根長短差不多的樹枝,挑釁地對上太子戲謔的眼睛,然後咬着牙,用力將樹枝一撅兩斷。看着太子不可置信地微張着嘴,我得意地笑了笑。和我耍流氓,也不看看我是誰?!(太子:我錯了還不行嘛!~)
太子上岸穿好衣服后,不顧我的掙扎,硬拉着我朝他的房間走去。路上碰到碧蟒夫人,她佯裝驚訝地說:"太子,難道聖女誤闖了您的雨園?"隨即又裝作好人似的說道,"既然聖女是人祭不能照例處死,不如就小做懲戒!"
太子冷眼眄視碧蟒夫人,面無表情地說:"那你就替她領罪去吧。念你初犯,鞭刑一百,蒼虎夫人監刑。"碧蟒夫人周身一顫,太子冷酷地拉着我,從碧蟒夫人身邊走過。
害人終害己,哎~
你身上的疤痕有碧蟒夫人的嗎?"
太子不屑地說:"她還不夠資格!"
"那都是誰?戴品?嫻珠?"一般卧底應該是吧,見太子點了點頭,我繼續猜,"蒼虎夫人和畢虎?"小虎子也算是半個卧底,曾經在漁村客串過。為解語攝魂牽扯了那麼多人,蒼虎夫人也一定有份。果然見太子默認了。
還剩下兩人,到底是誰呢?
"山穆溱?"
太子搖了搖頭,說道:"穆溱出生之日正是他母親過世之時,是我一手將他帶大。"
"秦翌?"我不確定地問道。連廚師都下咒,是不是怕他做飯下毒啊?
卻聽太子說道:"不錯,你可不止一次見過他啊!"
哦?我怎麼不知道?我就在擂台見過他一次啊?難道他也曾經易容卧底過?在哪裏卧的呢?
太子見我皺着眉頭苦苦思索,打趣地說:"他曾和我說,你投宿的時候非讓他把你的黑狗閹了!"
"掌柜的?潛伏到護寶山庄的?"我恍然大悟。
"他是煞炙幫的幫主,和蒼虎夫人同是多年前我派出的人。我們一直等待你的出現。"太子摸了摸我的頭,語重心長地說,"人不傻,可怎麼卻長得這般傻頭傻腦呢?"
"我哪裏傻頭傻腦了?你看我長得猴精猴精的!"說著,眯起眼睛,露出一個自認為很精明的表情。
太子莞爾而笑。
還有一人我死活猜不出,太子也不肯向我透露。到底這最後一人是誰?
"如果這七人全部背叛你,會怎麼樣?"
太子臉色一沉,悶聲說道:"我將魂銷魄散。"
"如果我是你,就留一魄,世上唯有自己永遠不會背叛自己。你看,你沒我精明了吧。"我又露出那自認為猴精猴精的表情。
太子飽含深意地說:"以前這世上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不過,若是現在的話,也許我真會像你說的那樣去做。"
不經意間已到了太子房前。我連忙站住,一抱拳,鄭重地說:"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英雄,我們就此別過。"剛要扭頭跑掉,就被太子拎着后脖領倒拽進了屋。
門剛關上,未來及抱怨,衣服便瞬間被剝落在地上。我連忙捂住臉,戰戰兢兢地說:"你想幹什麼?"(作者:你露的是身體,捂臉幹嗎?女豬:女人脫了衣服都差不多啦,誰知道你是誰啊?捂住臉讓別人認不出最重要,裸體遊行我就這麼干!)
隨着我一聲驚呼,太子已將我抱上了床。我正不知所措,突然一床厚被子將我包了個嚴嚴實實。"再穿着濕衣服,你就要病了!"太子眼神一黯,繼續沉聲說道,"明日清晨我父皇下葬,今晚我想你留在這裏。"
"為什麼是我?是不是因為我沒幾天就要死了?"
"正是!"太子隨即應道。
暈,你不安慰我,我也不安慰你!
"那我陪你一晚,是不是就不用死了?"我為自己爭取生的機會。
"可能不行!"太子回答時猶豫了一下。
"橫豎都是死,我陪你幹嗎?談判破裂!我要回去了!"我剛要掀被子走人,太子猛然將我壓倒在床上,強勢地說:"今晚無論你願意與否,都得留下。否則我只能點你的穴了。"
我怒吼道:"我為什麼要……"突然,我語氣一轉,諂諛地說,"雖然我不願意,但是我決定留下了。"沒辦法,太子一抬手我就屈服了。貧賤不移難,威武不屈更是難上加難。會武功了不起啊,竟然用武功威脅良家少婦!(作者:你還沒有從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