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
病房裏剩下三個人,民宰、智敏和小煥。
鎮煥的表情很茫然。
“你放芮媛走吧。”
民宰對小煥說。他的聲音很低,很輕。
“你算什麼東西?”
“你放芮媛走吧。你也知道,友彬現在比任何人都更需要芮媛。除了芮媛,別人誰都不能代替她,這一點你也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我也需要韓芮媛。”
鎮煥固執而堅持。
“你不要再固執了,你就不能為友彬想一想嗎?你不是也知道嗎!!現在友彬他……”
“什麼,我知道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就是因為韓友彬才放棄芮媛的。不,我現在正在努力忘記她。”
“你是因為能力不夠,我和你不一樣。”
鎮煥冷哼一聲。
“你讓芮媛和友彬在一起吧。你只能這樣,而且,友彬比你更愛芮媛。”
“你懂什麼??我知道我有多愛韓芮媛嗎?憑什麼在這裏信口開河?!”
“那你有信心嗎?!”
元民宰逼視鎮煥。
“閉·上·你·那·張·臭·嘴,滾·蛋!”
鎮煥惱怒地一字一頓地對民宰吼道。
“放手吧。這對你,對友彬,對芮媛都是好事。”
說完,民宰悠然自得地離開了病房。寬敞的病房裏只剩下金智敏和鎮煥兩個人。鎮煥看起來已經半瘋了。
“小煥啊,你打算怎麼辦?”
金智敏幽幽地說著,嘴角噙着得意的冷笑。
“什麼怎麼辦??”
“韓芮媛,你打算怎麼對她?!”
“什麼怎麼對她?!她說還會再回來的。”
“你覺得可能嗎??她肯定會投入韓友彬懷抱,你被拋棄了。韓芮媛!這個臭女人,她去找韓友彬了!!你放棄她吧。”
“不許你罵韓芮媛,否則我會殺死你。誰投入誰的懷抱?金智敏,你也給我滾蛋。徹底從我面前消失。”
鎮煥眼睛火紅地瞪着金智敏,就像是隨時會殺人的樣子。
“小煥啊,不要再固執了!!你不是也很了解友彬嗎?”
金智敏從容不迫地說著。
“滾蛋,金智敏,我真的會殺死你的,你信不信!”
“好吧。萬一,我是說萬一,韓芮媛真的和友彬在一起了,萬一她不再回到你身邊,你打算怎麼辦??”
“不回到我身邊??他媽的,這怎麼可能呢??我當然要奪回來了,她是我的。”
“什麼??”
“我要把她奪回來,我肯定會把她奪回來的。不管是地獄也好,陰間也好,不管她去哪兒,我都要追上去,把她奪回來。然後打她一頓,嘿嘿。”
鎮煥說到這裏,眼睛裏竟然有了淚光。
“你的嘴巴里竟會說出這種話,太滑稽了,是不是??你自己也覺得滑稽吧?”
金智敏不敢相信地看着鎮煥。
“回來,她一定會回來的,韓芮媛,她說她會回來,我相信她,我相信韓芮媛。”
鎮煥別過頭去不看金智敏了,話聲卻無比堅定。金智敏看着鎮煥,雙頰流下兩行淚水。
“你對韓芮媛這麼好,當初為什麼不這樣對我??你為什麼不去追我??如果你對我有對韓芮媛的一半,我也會回到你身邊的!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嗚嗚。”
“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鎮煥倒在床上,無力地說。
“好吧,我知道了,你去奪吧。混帳東西!”
金智敏憤憤地說著,轉身離開了。病房裏只剩下鎮煥一個人,他的淚水撲簌簌流下來。
“啊,他媽的,我的人生到底還剩下什麼??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韓芮媛,我相信你,我真的相信你,你不要讓我失望。拜託了,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我要去哪兒?我穿着病號服,下了出租車,瘋狂地奔跑。
仁川。一家旅館。
“呼呼!”
友彬就在這裏嗎?我在門前猶豫了很久,最後閉上眼睛走了進去。
就在這時——
“小姐,先訂房間吧!!”
老闆娘探出頭,對我說。
“我來找個人。”
“找誰??”
老闆娘翻着一張張紙,問道。
“韓友彬,住在306號房間的韓友彬。”
一個男人把眼鏡向上託了托,注視着我說。
“不行,你不能上去!!”
“大叔,我必須見到他。如果我不去的話,說不定他會出什麼事。大叔你希望在你們旅館裏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嗎??現在是火燒眉毛的危機關頭,每一分每一秒鐘都很重要。”
我很着急地看着大叔說道。民宰說的話還縈繞在我耳邊,我實在很擔心,友彬他,現在到底在做些什麼呀。
“有這麼危險??那你快去看看吧。”
大叔猶豫了很久,最後對我說道。
大叔的話音一落,我匆忙跑上樓梯。
“306號,306號。”
篤篤!
裏面沒有人回答,我很着急,就自己推開了門。
“嘔!”
我趕緊捂住了鼻子和嘴巴。房間根本不透氣,充滿了刺鼻的煙味和酒味。
“咳咳,友彬啊!!韓友彬!!”
房間裏很安靜。我先打開前面的一扇窗戶,把房間裏的燈打開。友彬一隻手拿着酒瓶,靠在牆壁上。他周圍橫七豎八地堆着很多打碎的酒瓶和煙頭。
“友彬啊!!友彬啊!!你振作起來,是我呀,是我,芮媛!!”
我忙跑上前去,扶住他。友彬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好象失去了焦點。
“你怎麼來了??你走吧,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友彬一把推開我。
“友彬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相信你,對不起。”
“韓芮媛,你,你!”
友彬哽咽着說道。
“友彬啊,是我不好,我錯了。”
我的眼淚也跟着流了下來。
“我為什麼要出生?我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世界上?我感覺不到一點兒幸福,感覺不到一點兒快樂,我的心中總是充滿了死亡。”
友彬又喝了一口酒,他的話語中充滿絕望的哀傷。
“你怎麼這麼說?!你還有很多好日子呢。”
我的心中一陣疼痛。這是友彬嗎?這怎麼可以是友彬,我認識的韓友彬?!
“不,我想死。可是,就連我想死的願望都無法得到滿足。我竟然都無法隨心所欲地選擇死亡。沒有一件事能夠由我決定。”
“友彬啊!!”
我一把抱住嚶嚶哭泣的友彬。他的身體冷冰冰的,衣服上散發出刺鼻的煙味和酒味。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友彬啊……”
我什麼話也不說,默默地和友彬呆了好久。很長時間之後,他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下來。我把他帶出門去。
“友彬啊!明天你一定要去上學!”
“你怎麼穿着病號服??”
“呃??啊,也不知怎麼搞的。”
“你的頭怎麼了??”
友彬看見我的頭,擔憂地問我。到底還是友彬關心我。
“哦??沒什麼,摔破了。”
“傻瓜,怎麼那麼粗心呢?!”
友彬輕輕拉過我的頭。
“啊呀。友彬啊。”
“怎麼了?”
“以後不許再說什麼想死之類的話了,聽見沒有?”
友彬別過頭去,沒有作聲。
“對了!!你學習成績真好啊!!我以為你肯定不如我學習好呢。你的腦袋裏到底裝着什麼?!你真是天才!天才!!你竟然考了全校第一!!下次考試的時候,你可要多多關照我哦,呵呵~”
“我幫你考試,嘿嘿。”
嗬,我不過是開玩笑罷了,這小子竟然當真了。
“路上小心!”
“好的。”
我把友彬送上出租車,自己又回到醫院。今天真是疲憊的一天,不過我又重新認識了友彬。
(病房門前)
我不敢進去。鎮煥這傢伙一定會暴跳如雷。一想到他沖我吹鬍子瞪眼的樣子,我真的不想進去了。
“鎮煥啊!我回來了,嘔!”
打開門,房間裏瀰漫著花的芳香。這是怎麼回事??鎮煥小子的床上堆滿了鮮花和水果,還有漫畫書,看來是他的朋友們來過了。幸好我出去了,哎喲。
“你的朋友來過了?”
我輕輕地問他。這個傢伙一句話也不說。看來他真是氣得不輕。
“你的朋友真好,還給你買花兒。”
我走到他床前,拿起一朵花聞了聞。真香啊!還有漫畫書,哎喲……
“他們怕你無聊……還給你……租了漫畫書。”
“那小子讓你陪在他身邊嗎??否則他就自殺??”
鎮煥理都不理我的問題,徑直問我。
“你怎麼這麼說話?!!”
“怎麼了??你不愛聽?”
“小煥啊!!”
這個傢伙,他嘻嘻笑了笑,轉身躺下了。
凌晨時分。
我睡不着,病房裏太靜了。
“喂!!睡著了嗎??”
我猶豫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和他說了句話。
“討厭!”
他果然也沒睡着。確定他還沒睡,我悄悄地跑到他身邊。
“喂,你生氣了!我不是回來了嗎?男子漢怎麼這麼小心眼?!”
“你看到我的心嗎??討厭,去睡你的覺吧。”
“喂!!不要生氣了。”
我用雙手揉搓他的臉。這小子突然怒氣沖沖地坐了起來。
“喂!!你找死是不是??”
臭小子,他一把抓過我的頭,敲了幾下。
“啊!喂,你往哪兒打呢??”
我吃痛地叫喚起來。
“是你先摸我臉的!”
臭小子,打人也還理直氣壯的。
“那你也可以摸我的臉!為什麼要打我的頭!”
我不服氣地噘起嘴。
“如果你不願意,就別碰我。”
聽了他這句冷漠無情的話,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好一陣難受。我甚至覺得我和鎮煥之間的感情一下子疏遠了,淡漠了。我再次看了他一眼,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了。頭被敲得真的好疼,我眼淚直在眼圈裏打轉。
第二天上午,十點三十分。我揉了揉眼睛,坐起來。鎮煥小子出去了。
“他去哪兒了呢?喂?你在哪兒?在衛生間嗎??”
我四處尋他。衛生間裏也沒有人,他去哪兒了??我找到護士姐姐。
“姐姐,你知道鎮煥去哪兒了嗎?”
“啊,那個可愛的男孩兒??他去拆繃帶了。”
可愛的男孩兒??他怎麼能算得上是可愛的男孩兒呢??
“拆繃帶?那我呢?”
我急急忙忙地問。
“芮媛你可能要到後天才能拆掉繃帶。”
“後天??我為什麼要等到後天?”
“這個我也不知道。你的病曆本上是這樣寫的。”
“姐姐,為什麼只有那個臭小子自己……”
正在這時——
“喂!韓芮媛!!你在那兒磨蹭什麼呢??”
鎮煥小子歪歪扭扭地站在那裏,叫着我的名字。他頭上的繃帶真的拆掉了。我也想把這沉重的東西拆下去。
“喂!!你的繃帶為什麼這麼早就拆下去了??”
“我怎麼知道??你去問問面前的護士大嬸吧。”
“什麼?”
護士姐姐惡狠狠地瞪了鎮煥一眼。這個傢伙真是水火不分。一點兒也不會察言觀色,說話不分場合,信口開河。最讓人受不了的是,這小子總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我在他旁邊,反倒替他難為情了。
“啊,不是的,這個傢伙本來就這樣。”
我打了個圓場,把他拉回病房。
“呼!”
“喂!!你為什麼要這樣說話??”
我拿眼瞪他。真是的。
“啊,對了!我差點兒忘了!那個大嬸是給我打針的大嬸,天啊,我完了。”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那樣說??”
篤篤!
“誰呀??”
“芮媛啊!!”
“友彬!”
是友彬!我開心地叫道。鎮煥小子突然皺起眉頭。我打開門,友彬站在門外,沖我燦爛地笑起來。他一隻手拿着花籃,另一隻手裏拿着水果籃。
“友彬啊,你怎麼來了?”
我笑眯眯地問他,心情一下子好多了。
“來探望你這個病人!”
“去學校了嗎?”
“我本來就不怎麼聽課。”
“那也得去上學呀,先進來吧。”
我往裏面退了幾步,讓他進來。這時,鎮煥陰腔陽調地說:
“你怎麼來了??”
“呃?鎮煥也在呀。哼,挺特別啊??你也穿着病號服。可是真奇怪,你和芮媛穿着一模一樣的病號服,芮媛看起來很漂亮,你怎麼像個神經病呢?哈哈。”
嗬,韓友彬!!你終於瘋了?!這兩個水火不容的傢伙,他們不會在這裏吵起來吧?我擔心地看着他倆。
“你這個狗娘養的!”
鎮煥惡狠狠地罵起來。
“等一等,小煥!”
我忙打斷他。真怕他們說著說著就會一言不合打起來。不,他們即使不說話也說不定會打起來。這兩個傢伙。唉!
正在我擔心的時候,走廊里突然傳來鬧哄哄的聲音。不一會兒,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着走進病房。是鎮煥他們學校的朋友。
“哇~小煥啊!我們又來看你了!”
領頭的一個笑着朝鎮煥道。
“小傻瓜,你們怎麼又來了??我不是不讓你們來嗎!”
“你這小子,怎麼說這種讓人傷心的話~哈哈哈!”
那幫傢伙七嘴八舌地和鎮煥打趣起來。病房裏吵死了,房蓋都要被掀翻了。不過還好,現在鎮煥和友彬應該就不會打起來了吧?呵呵。這時,鎮煥的一個朋友看到了友彬,他說:
“這傢伙是誰呀??不是韓友彬嗎?”
“呃??是啊,富人高中的韓友彬。他怎麼會在這裏??看來他不像是來看小煥的,可能是找小煥老婆有事吧??”
鎮煥的另一個朋友回答着,看了我一眼。
嗬,怎麼辦呢??剎那間,氣氛突然變得怪異起來。
“韓友彬,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吧??我好久沒見到你,以為你又蒸發了,想去自殺呢。”
鎮煥的朋友之一陰陽怪氣地對友彬說道。友彬的表情漸漸僵硬了。
“喂!!小煥老婆!!你不會是腳踩兩隻船吧??”
“你閉嘴!”
這時,友彬終於說話了。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我該怎麼辦呢?!!
“友彬啊,我們出去吧,我們出去說話,這樣可以吧?”
我走上去,拖住友彬,生怕他會一時衝動。病房裏充滿了殺氣,我迫切地想要離開這裏。鎮煥跨坐在床上,惡狠狠地瞪着我。我狠一狠心,拉着友彬離開了病房。不管怎麼說,這樣子比任由他們打起來要好。他們那個樣子,一定會打起來的!!
“喂,韓友彬!你瘋了嗎??他們那麼多人,你怎麼能用那種語氣和他們說話呢!!”
“那些兔崽子什麼都不是,我都能打敗他們。你不要擔心我!!鎮煥小子倒是有點兒不好對付,別的兔崽子們根本不在話下。”
友彬不屑地說。
“那也不行啊。”
“他們都是狐假虎威,拉虎皮做大旗,藉著鎮煥的威風才那麼猖狂。其實他們什麼都不是,我早晚要收拾他們。”
友彬還在憤憤不平。他這個樣子實在叫人擔心。
“算了,友彬啊。”
“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