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從天而降的騎士
俊浩目送着英美離開，心裏湧起幸福的感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冒失女孩的身影就不時地浮現在自己的心裏……
從電台出來后，他坐上了公交車，無意中向車後排看了一眼，發現英美居然正抓着把手站在那裏，嬌好的身材如此醒目。
啊！又碰見她了。
俊浩心裏一咯噔，馬上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作賊一樣。俊浩明白自己其實一直在期待能與英美時刻相遇。從第一次在電梯裏遇見這個冒冒失失的女孩開始，她的身影就經常不由自主地在自己心裏出現。似乎，每次她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總是在出醜，但是自己卻怎麼也沒法對她產生厭惡。想到她開朗而又倔強的笑臉，俊浩就覺得自己心中充滿陽光，不由得會在嘴角露出微笑了。
自從幾天前在家門口的巷子裏看見她下班，就知道了自己和她原來是鄰居，從那刻開始，俊浩的心裏一直期盼着能再次發生這種偶遇。
回家的路上，俊浩感覺自己越是假裝冷漠，越是有意逃避，英美的形象似乎就越是揮之不去。
俊浩看着車窗外積攢的灰塵，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看了英美一眼，又小心翼翼地把目光移開，擔心萬一兩人的目光碰上了，自己會無處遁形的。俊浩一面嘲笑自己的膽小，一面斜着眼睛看她。英美正抓着把手一愣一愣地打着盹兒，身體搖搖欲墜，根本就沒功夫到處看。
俊浩發現自己的擔心和緊張完全是多餘的。然後，俊浩便安心盡情地“欣賞”起英美來。
英美打盹的樣子居然還挺可愛……哎呀，差點就摔倒了。看來她不是一般的累。
看着打着盹搖搖晃晃的英美，俊浩的心裏很不是滋味。想起白天英美哭紅的雙眼，俊浩的心裏更是難受，感覺她的生活過得特別辛苦。可此時的英美正兀自打着盹，根本就不知道俊浩正在用憐惜的眼神看着自己。突然，車子一個急停……
“哎呀！”
俊浩的手一下沒抓緊扶桿，被甩到離英美不遠的地方。英美也沒有站穩，猛地栽到前面座位的男子身上。
“啊！”
只聽見坐在英美前面的一位男子慘叫了一聲。包括俊浩在內，車上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他。只見他神情尷尬，急匆匆地撿起了被英美撞掉的東西。仔細一看，俊浩忍不住笑出聲來，原來英美把戴在那男子頭上的假髮撞掉了。男子趕緊一邊把假髮戴在自己油光發亮的禿頭上，一邊憤怒地瞪着英美。而這時，迷迷糊糊的英美才打起了精神。
“天哪，怎麼……”
男子的表情很上火，但又哭笑不得。此時，車上不知什麼地方發出了一陣咕咕的竊笑，慢慢地笑聲蔓延到了車上的各個角落。英美站在旁邊不知所措，想伸手幫男子將戴歪的假髮弄正，將功補過，卻被男子用胳膊賭氣地甩開。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幸好到了目的地，英美匆忙地邊道歉邊逃跑似的下了車。俊浩也跟着下了車。
車站漆黑一片，不知道路燈什麼時候給壞了。英美似乎有點害怕，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長長地喘了一口氣，然後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躲在樹后的俊浩怕英美有什麼事，眼睛一刻不離地盯着英美。仔細看去英美的胳膊似乎正在發抖。
怎麼了？難道她又在哭？是因為害怕嗎？
俊浩的心頓時被揪緊了。
由於擔心，俊浩上前走了兩步，忽然聽見英美咯咯的笑聲，原來她正在捧腹大笑呢！
“頭，頭……哈哈……哈哈！”
原來她是在為剛才做的“壞事”而得意啊！真是個頑皮的丫頭。
這時，英美突然停住了腳步，嚇了俊浩一跳。原來一個男生突然出現在英美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隨後從又蹦出來兩個男生。英美神情緊張地看着他們。這幾個男生的下面穿着校褲，上身套着白襯衫，塊頭都很大，看樣子就像街頭的小混混。
“幹什麼，你們想幹什麼？”
“我們啊，現在需要一筆事業資金，所以……”
英美見狀，立刻將包藏在身後，一步一步地往後退。此時，旁邊站着的兩個男生圍了過來。英美的背脊開始嘩嘩地冒冷汗。他們雖說是高中生，可從塊頭上看，說是大叔都會有人信。現在十來歲的小孩可真是恐怖！
“大姐如果能真心誠意地資助給我們一點錢的話那該多好啊。”
“我，為什麼？我又不認識你們。”
男生大步走上前去。英美嚇得打了一個寒噤，忍不住大叫起來。
“走開！救命啊！”
邊叫邊撒開腿往後跑。
“別跑啊，你還沒有賠償損失呢。”
“呀！放開！”
正在這時，英美的身後突然閃出一個人，一把拽住英美的胳膊，把她拉到了身後。英美被嚇得魂不附體，穩住身子后，想知道這位挺身而出的人到底是誰。抬頭往上一看，頓時大吃一驚，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啊，金俊浩……”
“趁我還沒動手，趕快滾！”
男孩兇狠地喊着。
英美又嚇了一跳，現在的學生真是了不得，說話這麼猖狂，英美喘着粗氣，鼓足勇氣，緊緊地靠在俊浩的身旁，用訓誡的口氣對幾個男生說：
“學生要什麼事業資金。你們是強盜啊？還不如求我給你們發一點零花錢，這樣的借口會比現在可愛得多。”
“喂，廢話都說完了沒有！”
說著男生抬起手來，英美覺得自己要挨拳頭了，嚇得緊閉雙眼，全身瑟縮成一團。可是疼痛卻遲遲沒有到來，當英美再次睜開眼睛時，卻發現男生已被反扭雙手，正哼哼呀呀地呻吟着。而制服他的那個人正是金俊浩。
英美驚奇地看着俊浩，真沒想到平時對人一副冷冰冰樣子的他，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英美看着他正義凜然的表情，差點連呼吸都忘了。
哇！這個傢伙，還有這一手！居然武功超群！以前只知道他很孤僻冷漠，沒想到還有這麼男人的一面。
被俊浩扭住雙手的男生覺得很沒面子，嗷嗷地喊着。
“呀！站着幹嘛，上啊！”
“都給我站着別動！”
俊浩厲聲喝道，眼神之中閃爍着銳利的光芒。兩個小混混交換了一下眼神，猶豫地收起了拳頭。
“好好想想，你們是想在這裏和我同歸於盡呢，還是想平平安安離開。你們三個一起撲過來就能把我干倒嗎？我們這邊也有兩個人。而且我這個人屬於那種打架往死里打的類型，懂嗎？而且你們是為了搶劫而打人，我還是勸你們不要犯傻。如果你們要硬來地話，你們之中肯定會有人要進警察局的，自己決定吧。”
俊浩只是用了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輕易地就把這群男生給鎮住了，英美迅速地躲在了俊浩的身後，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角。有一個自己認識的男人擋在前面，英美覺得不是那麼害怕了。不知道為什麼，此時英美有一種特別想依靠他的感覺。
隨後，幾個男生嘴裏咕噥了幾句“今天算你們走運……”，便罵罵咧咧地消失在了黑暗中。看着他們逃之夭夭的身影，英美的膽怯頓時消失無蹤，嗤的一聲笑了。
“現在的小孩真是沒膽量。塊頭白長那麼大了，嘖嘖……”
英美說完之後，才紅着臉看着俊浩。沒錯，一張清秀的臉！這就是在資料室里孤獨看書的俊浩。剛才的他和原來的他真是判若兩人啊！
英美以為事情結束后，他又會恢復他冷冰冰的表情，忍不住又有點擔心。可沒想到，他主動說話了。
“剛才有沒有傷着你啊？”
“啊，我沒事。”
英美一驚，僵硬地笑着向俊浩道謝。
“謝謝你幫忙。”
“哪有像你這麼膽小的女孩呀？還大喊大叫的，是在演戲嗎？”
他這是在和自己開玩笑嗎？英美覺得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隻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好看的臉。
說著，俊浩抬起頭，嚴肅地四處觀察了一下。
“這裏怎麼連個路燈都沒有。”
俊浩仔細觀察四周環境的眼神充滿了關切，他是在關心自己嗎？英美忘了自己現在和俊浩貼得很近，抬頭一看，俊浩的臉龐便一清二楚地展現在眼前。英美的雙頰頓時之間一片緋紅，她鼓起勇氣試探着說：
“我，我是車英美。你認識我嗎？”
這時，俊浩不再四處張望，低頭看着英美。四目相對的瞬間，面前的臉簡直如一個大大的特寫，英美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了，忙慌裏慌張地往後退了兩步。想到自己剛剛還理直氣壯地喊他“哥哥”，英美覺得尷尬極了。自己怎麼老在他面前做出這種丟人的事情呢？
“電梯、蛋糕、CD。”
“啊，你都記得呀。”
“我還記得今天在走廊里和你相撞的事呢。”
“啊！對……對不起。”
“不用向我道歉，以後自己小心點就行了。別再冒冒失失的了。”
沒想到他也有溫柔的一面。英美想起俊浩全神貫注擦拭光盤的神情，制服男生時的英姿，請求送自己回家時的懇切，不由得對一個全新的他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原來他並不是自己認為的那麼冷漠無情，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半推半就之間，英美已經不知不覺地和俊浩並肩走在了一起。今晚的衚衕顯得和平常大不一樣，氣氛有點怪怪的。英美羞澀不語地看着地面走路，不經意間發現兩個人的步調居然完全一致。我邁左腳，他也邁左腳，我抬右腳，他也抬右腳。英美覺得很有趣，又努力地使自己的步幅也與他保持一致。
“嗯，那個你從哪裏學來？”
“什麼？”
“扭手的招式。男人好像都會。在學校的時候集體學的嗎？”
俊浩突然倏地停住了步子，奇怪地看着英美。
“這個嘛，我也不清楚，好象下意識就做出來了吧。”
接着，俊浩又邁開了步子，臉上的某個角落藏着凝重的疑問。他似乎對英美提出的問題感到難以回答。
重新和俊浩並肩走路的英美還沒來得及觀察他的臉色，就語如連珠般地說起來。
“那些小孩一點都不好玩，塊頭雖大卻一點都不可愛。如果想對他們溫柔點，那隻能是自討苦吃。如果俊浩君不來，我就嘩嘩地撓他們的臉。”
“用指甲？”
“嗯。”
“亂來的話可是要吃虧的，頭腦不冷靜可不行，以後可要小心。”
“嗯。”
英美很淑女地應了一聲就不說話了。俊浩本來就是一個話不多的人，只是偶爾冒出一兩句話來，也沒過多地說些什麼。雖然交談不多，但英美覺得他似乎不是印象中那種冷漠的人，這真是一個全新的發現。
兩個人默默地走着，互相留意着自己的步幅。這時迎面吹來了一陣清風，將英美的長發撩起。
“那個……”
“工作……”
兩個同時張口說話，頓時都難為情地笑了笑。
“你先說。”
“工作有意思嗎？”
“啊，我正努力地去工作，可是現在好像還沒有在欄目組裏站住腳。事實上，最近沒有寫出得到一致好評文章。我覺得身邊有趣的事情太少了。我看了不少書，也看了不少電影，可還是無濟於事。所以只好找一些別人寫的東西拿來用。金主播因此批評我寫的東西沒有創意。”
“能找到一些好的文章讓大家一起分享也不錯啊。”
“我以前也是這麼認為的，可後來一想，這樣的話我不就成了一名資料搜集員了嗎，還算什麼編輯啊。”
“所以，你白天……”
“啊，你都看見了？”
“嗯。”俊浩老老實實地回答。
英美若有所思地走着，不知不覺就到了家門口。一樓卧室的窗戶透着明亮的燈光。燈光里隱含着難以表達的溫馨和安詳。英美望着屋裏的燈光，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心也跟着安靜下來，接着轉過身去向俊浩告別。
“就送到這吧。我到了。”
“哦，好的，您好好休息。”
告完別後，英美正想轉身進屋，卻又被俊浩叫住了。
“車英美小姐。”
“嗯？”
“別太擔心工作，你會幹好的。”
俊浩眼中閃爍着誠懇的光芒。
瞬間，英美的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沒想到這個生硬冷漠的男子竟然會對自己說出這麼體貼的話，英美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只知道一個勁地點頭。
“嗯，我會的，路上小心。”
望着俊浩漸行漸遠的背影，英美獃獃地站在原地，用手輕輕地貼在胸口。英美髮現自己的心臟正怦怦亂跳。俊浩走得越遠便跳得越厲害，天，為什麼會這樣。
快別跳了，叫人發現了，又要丟人……
英美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發現琮琮已經趴在書上睡著了。英美在琮琮的頭下墊上了枕頭，接着就坐在了電腦前。
電腦剛啟動完畢就收到了郵件。
“嗯？又來了？”
英美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牆上畫框中的少女，小心翼翼地點開了郵件。
那天，看見你坐在灑滿陽光的窗邊。我頓時感覺有種比陽光更亮的光芒灑進了我的心間。這就是一見鍾情嗎？看到你燦爛笑容的一剎那，我的身體就像第一次看見太陽一般。從此，周圍的一切事物，都不能進入我的視線，周圍的一切聲音，我都無心聆聽。彷彿在這個空間裏，在這個世界上，在這個宇宙中，只有我和你。從此，我對你是那麼的痴心，我的整個世界都在以你為中心進行旋轉。
那天在朋友的勸說下，跑到一個的輔導班裏去聽課，但我並沒有報名。也就是常說的“盜課”。本來我很少干這種膽大妄為的事情，那天也不知道為什麼便願意去了。可能這就是我和你的緣分吧。
“沒事吧？”
我惶惶不安地問朋友。
“哎呀，聽課證每個月只檢查一次，相信我吧。”
朋友胸有成竹地說。
進了講堂，我和朋友四處張望着找空位。我一眼就看見你正坐在窗子旁，臉上洋溢着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我知道自己今天來對了。當朋友選了一個你旁邊的位子坐下來時，我緊張得真想逃跑了，不過我的內心卻無比欣喜。我終於可以這樣近距離地和你呆在一起了。由於心裏發慌，我都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麼，只是在旁邊一個勁地偷偷看你。此時，偏偏碰上講師和檢查聽課證的人員進來。
檢查員一臉嚴肅地說：
“現在檢查聽課證，盜課的學生請趕緊離開。”
當時我的心裏直發毛。見好幾個學生都提着包出去了，心裏更是驚恐不安。
“運氣真差，今天怎麼就碰上檢查的了？給，這是我的聽課證。既然是我叫你來的，那你就在這裏好好聽吧。我出去了，別忘了給我做好筆記。”
說著，朋友便要把證給我，可我怎麼能收呢。
“不用，沒關係。”
當時我想，反正坐在你旁邊也沒有心思聽課，還不如到外面去欣賞你聽課時的模樣。然後就提起包來準備起身。沒想到這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張聽課證。
“這個，你拿着吧”
“啊……”
還記得嗎？是你。你聽到了我和同學的談話，走到我面前，把你的聽課證給了我。當時我的臉熱得就像火燒一樣。
“反正以後我也不會來這裏了，你拿着吧。”
我一時頭腦發熱，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就收下了。過了半天才反應，而你已經離開了，這一切就如同夢境一般。
“哈，你的運氣真不錯哦，太棒了。”
朋友的話，我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心裏裝的全是你遠去的背影。
就這樣，自從見了你的第一眼開始，我要做的事情忽然變得多了起來。因為我想為你做任何的事情。
因為想看到你幸福的樣子，我日復一日地等待。因為有你的存在，我感到幸福萬分。不管你朝我身邊的哪一個方向微笑，我都感到心潮澎湃。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管是什麼我都願意去做。我的初戀就這麼突然而激情地開始了。
整天想着你的我就像一個傻瓜，對突如其來的愛情不知所措，只知道獃獃地思念着你。看着我整天精神恍惚的樣子，朋友想幫我解解悶。
“嗨，我們到旁邊的學校去逛逛吧？去看看你的心上人吧！”
“哦。”
“剛才已經去過了？”
“嗯。”
“哎唷，真沒出息。還沒表白嗎？寫封信不就行了。我給你送去。”
“行了。我不想弄得驚天動地的，自然而然地接近就好了。”
“到時人都跑了。”
“我要和那個人考同一個學校。”
“什麼？你沒聽說嗎？那傢伙的學習成績可不一般啊。”
“我知道，所以我現在正在努力。我們一定會並肩走入同一所大學的。”
“你？”
朋友的吃驚也不是沒有道理。事實上，我的學習從來就不是很優秀。從小我只對美術情有獨鍾，所以其它科目的成績並不是很好。不過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只能咬牙拚命。打出生以來我就從來沒有那麼用功過。
“那你就努力吧，或許能發生愛的奇迹。”
應了這句話，奇迹真的發生了。這是在我身上發生的第二次奇迹。
英美看着屋子主人的愛情故事，深深地沉浸在這種動人的氛圍之中，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微青的晨光漸漸地從英美的臉上消褪，金黃的陽光慢慢地爬上了她的臉。先起床的琮琮沖了一個澡，然後開始準備早餐。這時，熟睡着的英美還徘徊在深深的夢境中。夢裏有像框裏的女孩，還有一個俊秀的男孩，充滿了像黃順元的小說《驟雨》裏所流露的青澀和凄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