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永遠……在一起!永遠在一起!"武赫拿着那兩根一模一樣的項鏈,死命地盯着看,邊看邊反覆的念叨着刻在上面的字。對於這幾個字的意思,武赫已經明白過來了——
"哈,簡直就是個最大的諷刺啊。既然讓我和姐姐在一起,為什麼偏偏要分開呢?為什麼要讓我們分開這麼多年呢?而這麼多年後,又會以這種方式重逢呢?……"武赫制止自己不許這樣去想,"不對,不是這樣的。事情的真相應該是,媽媽肯定是因為窮,連牛奶也買不起,所以才把我和姐姐送到孤兒院的……送到孤兒院,總比呆在媽媽身邊餓死強……媽媽當時肯定是這樣想的……"
武赫走過天橋,看到他的雙胞胎姐姐和外甥正賣力地叫賣着紫菜盒飯。姐姐一邊叫,一邊坐在地上打瞌睡。
車武赫看到這情景,眼睛又熱乎乎的難受起來。
"阿姨,你違反規則了,這位叔叔是我的客人,您怎麼違反規則呢……"
"我,違反了規則了嗎?啊,你這個小傢伙,敢這樣跟大人說話嗎?……他是你的客人嗎……"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一邊說著,突然一巴掌打在小男孩的頭上。
武赫心裏一陣絞痛,他本來就是個火藥脾氣,此時更是怒不可遏。他怒氣沖沖地跑過去。
"喂,你這個老女人!到底是誰違反了規矩?如果你現在承認違反了規矩,欺負了這個小孩的話,我就把你這裏的紫菜盒飯全部買下!"武赫拿出一疊錢,狠狠地砸在那個女人的面前。那疊錢足夠買五十個盒飯了。
那個女人開始還想耍賴,但看了看武赫這疊錢,才不情願地承認自己欺負了小孩子。
武赫突然站起身,發瘋似的,狠狠地將面前女人的紫菜飯攤掀個底兒朝天。抓住女人的手腕,威脅說:"以後,如果以後你再欺負這個小孩的話,我不會饒了你的,決不會饒了你。知道嗎?"
看着這個女人狼狽逃走,武赫這才轉過身來。他一邊幫着這對母子收拾東西回家,一邊問小男孩:"你媽媽,她總這樣嗎?"
"嗯,媽媽做紫菜飯,很晚才睡,每天都起得很早。"小男孩輕輕說。
"叔叔,你不能這樣對一個長輩,阿姨她也很可憐的,明天你去道歉好嗎?"小男孩轉過臉對武赫說。
武赫板著臉看着小男孩,臉上寫着"憑什麼道歉".
"叔叔是流氓嗎?"
"嗯!"武赫不假思索地回答。男孩嘟着嘴,不再說話了。
"喂,你叫什麼?"走了好一會兒,武赫問。
車武赫已在心裏正式默認了這個聰明的小男孩就是自己的親外甥,那個傻裏傻氣的女人就是他的親姐姐。
"刀魚,金刀魚。秋刀魚的魚。"
"你讀幾年級了?"
"我沒有上過學。但我會點韓語,也會說點英語,我很聰明的。"刀魚說。
"你爸爸呢?"
"我沒有爸爸!"刀魚說完,突然喊道,"爺爺!"
武赫抬頭看到一個老先生正坐在姐姐家隔壁的門前喝酒吃飯。老先生看上去六十多歲了。
"爺爺,這就是跟媽媽有一樣項鏈的叔叔,電視上的那個叔叔。"刀魚指着武赫介紹說。
老先生抬起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武赫看,好半天才說,"唔,簡直,你簡直跟你姐姐長得一模一樣,眼睛,嘴唇,還有,鼻子……"
武赫突然有了一種預感,他肯定這個人知道他媽媽是誰。老先生說的話,分明就說明了武赫和她雙胞胎姐姐的身世。武赫期待地看着老先生。
"放下你姐姐過來吧。我來教你怎麼喝燒酒和吃五花肉。"老先生朝武赫招招手,臉上露出慈祥的微笑。
武赫聽話的按着老先生的意思,坐在他的對面。
老先生夾了一塊五花肉,遞給武赫,那神情,就像是餵給小孩子吃一樣,一陣溫暖襲上武赫的心頭。
車武赫最迷戀的就是溫暖,他沉迷其中,而不能自拔。但並不過分貪心。一丁點的溫暖,就可以了,就足夠了,足夠讓他生出感動。也許,二十七年來,他一直渴求着這溫暖,但是,卻一直處於飢餓狀態下的緣故吧。
在澳洲,車武赫二十幾年的人生歲月差不多都是在生活"邊緣"中度過來的。他是個十足的流浪漢,每天吹着口哨,無所事事的遊盪在墨爾本的街道上。眼睛機警地四處張望,就像一條覓食的、無家可歸的野狗那樣在街上竄來竄去。街上每一個人都是他關注的對象,不如乾脆赤裸一點的說,街上每一個人的口袋或者虛榮心或者大意都能成為他的希望和目標——多年來,他就是靠着這個才過過來的。他的頭髮蓬亂,好像頂着一隻發霉的、野地里生長的黑蘑菇,一身又臟又破舊的牛仔衣,但他根本不在意。他嚼着口香糖,冷漠地看着這個世界,眼神裏帶着天然的對世界的詛咒與懷疑。是啊,他什麼都不放在眼裏,對於他來說,自己哪裏是人?就跟那些從沒有被溫暖和愛光顧過的野狗一樣。
事實上,武赫的境況一直跟野狗沒什麼區別。武赫就像一袋垃圾一樣,被扔來扔去。剛一出生,就被親生父母扔到了孤兒院,兩歲時被人領養到澳大利亞墨爾本,十歲時,因為無法容忍養父那些奇怪的"愛好"而出走。那個老傢伙有許多可惡的怪毛病,比如,常常把看着自己領養的兒子跟狗爭奪麵包或火腿當作生活的趣味來對待……武赫真是受不了那老傢伙!……後來,運氣不錯,他認識了心眼兒不壞的街邊藝人貝羅大叔。和貝羅大叔過了五年的安心日子,他第一次體驗到了什麼叫"溫暖".
啊,是啊,如果貝羅大叔沒有遇到那個又肥又胖的女人,武赫想,他現在也許還能夠和貝羅大叔生活在一起。武赫有點恨那個肥胖的女人,當然了,也有些不明白貝羅大叔為什麼為了一個女人而寧肯拋棄他?那醜女人有什麼好?!肯定是,是的,貝羅大叔肯定是老糊塗了。
直到二十歲那年遇到女友智英,武赫才算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了。對,貝羅大叔是因為愛上了那個女人!他諒解了貝羅大叔,包括那個肥胖的醜女人。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溫暖這東西總是不能夠長久的停留。無論車武赫用多大的力氣,費多大的心思,溫暖還是沒法留住。
怎麼說呢?也許,也許溫暖也是需要門票的!至少車武赫是這麼認為了。親生父母遺棄他,貝羅大叔離開他,還有,智英離開他而投入到一個她並不愛的男人的懷裏……這都是因為武赫太窮的緣故。
二十多年的冷漠,已經將武赫打造得不會被任何困難擊倒了。但是,溫暖卻不一樣。
當老先生親自給他倒酒,親自夾五花肉餵給他吃,車武赫一下子就被擊垮了。他感動得眼圈都紅了,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用孩子一樣的眼神看着老先生,聽話地吃着喝着。
"怎麼樣?好吃嗎?"
"嗯,很好吃。"武赫說。
"嘿嘿嘿……這說明,說明你還是我們韓國人的口味。"老人斷定說。
武赫聽了老人這句話,再也忍不住了。
"您,您一定知道我媽媽,對嗎?"武赫急切地問,眼裏寫滿了希望。
"當然。"老人邊喝酒邊說。
"我媽媽也住這兒?"
"什麼?!誰說你媽媽住這兒?像你媽媽那種人,怎麼會住在這樣偏僻的地方呢。"
老人說這話,實在叫武赫聽不懂。所以,當老人將他媽媽的真實身份告訴車武赫時,他仍然一百個不相信。
"你媽媽是韓國著名影星,你還有一個弟弟叫崔允,現在是韓國頭號歌星……"老人從屋裏拿出一張海報,指着上面的一個看起來像四十來歲的漂亮女人和一個漂亮的年輕男孩對車武赫說。
"幫我見見我的媽媽吧!"武赫用小孩一樣的眼神和語氣懇求道。
"那是,那是當然。該是你們家團聚的時候了……"
這位老先生不是別人,他就是閔賢石。韓國著名娛樂報《新羅報》的主編。現在也許沒有多少年輕藝人知道他,但老牌藝人可忘不了他。比如,像吳德希那個年代的明星藝人可忘不了他。閔賢石年輕的時候,可是很有名的娛樂記者。不過,現在差不多是過氣的人了,兩三個月後就要正式退休了。
他怎麼會知道尹淑慶和車武赫這對孿生姐弟的事情?原來,這是因為閔賢石從年輕時就決定執意要追訪當紅女星吳德希的緋聞。
吳德希年輕時和無數知名人士傳過緋聞,這些緋聞百分之九十八都是敏感過人,嗅覺過人的閔記者發現並報道的。
早在二十七年前,閔賢石記者就知道吳德希有秘密。那段時間吳德希一直隱居不出,別的記者對她興趣缺缺的時候,閔賢石卻憑着超能的狗仔隊職業精神和職業素養,一直潛伏在吳家門前。果然,那一天,他發現吳德希的司機宋大川把一對雙胞胎孩子扔到了孤兒院門前。
發現這樣大的新聞事件,這對於娛樂記者來說,簡直就是一條能夠轟動全國的新聞。不過,閔賢石卻沒有寫。
他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老練的閔賢石明白,娛樂記者也是吃的青春飯,在老了以後,被新人們擠兌的時候,如果還可以做出"過氣女星,以及她拋棄的兩個孩子"的頭版新聞,那才具有爆炸性呢。所以這麼多年來,閔記者一直關注並追蹤那兩個孩子的行蹤。但他一直追尋的武赫,在武赫15歲時就中斷了。
沒想到,正當閔記者考慮着是否將被吳德希拋棄的雙胞胎女兒淑慶的故事寫出來時,車武赫卻在這個時候回到了韓國。
"即便再過幾個月就要退休,即便被年輕人認為自己已經過氣了,我閔賢石也要退得風風光光。真是老天有眼啊。"閔賢石在心裏感嘆。
"我說的這些,全部都是真實的,明白了嗎?"閔賢石先生用強調的語氣對武赫說。他是個記者,有着與常人不一般的觀察力,所以,他認定,雖然面前這個小夥子現在不會相信自己所說的,但是,這只是暫時的反應。也許,事情的真相離他的想像距離太遠了。要相信它,也需要很長時間。
武赫來到吳德希家的門口,這個地址是閔賢石記者給他的。一路上,車武赫看到街頭張貼着很多電影明星媽媽和歌星弟弟的巨幅廣告。無論哪一張廣告上,都會同時出現母子二人,他們親密地靠在一起,臉上的幸福就像裝在杯子裏的水一樣,多得都快漫出來了。
那是富足的人因為過着富足的生活才擁有的幸福。從一出生就為著吃穿而忙於奔波的人,怎麼會有那樣幸福的笑容呢?
武赫從懷裏摸出一張紙來,小心翼翼地將它展開。那上面有着和武赫在公車上看到的一模一樣的一對母子的照片。
"既然生活過得這麼富足,為什麼要拋棄我和姐姐呢?為什麼?"
"你媽媽,她就是這種人。為了自己的前程,為了成名,她什麼事情都願意去做。你們是她的絆腳石……"
車武赫回想起閔賢石記者的話,一陣惱怒頓時由心底生起,就像武赫腦部的頭疼病一樣,什麼時候發作,總是沒有個準的。武赫的壞脾氣,也跟他的疼痛一樣發作了。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根口香糖,塞進嘴裏,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那壞脾氣,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沒娘養的人,天生都有副脾氣。
武赫一連嚼了三片口香糖。他害怕控制不了自己,當著街上的陌生人就要發瘋,發火,就要砸東西、罵人了。怒火燒遍了武赫的全身。他突然加快速度,像瘋了一樣飛奔起來。
宋恩彩家幾乎每天早上都吵吵鬧鬧的。正如俗話所說的那樣,"三個女人一台戲".宋恩彩家,包括媽媽在內,可是有四個女人的。
"你這小傢伙……"宋淑彩揮起拳頭準備朝妹妹敏彩打去。
"媽呀,淑彩要打我……"敏彩雙手護住腦袋,大聲告起狀來。
"你這傢伙,誰打你了?"淑彩聽到妹妹這麼一喊,心裏有點害怕。要是讓媽媽知道了,准跟她沒完。
"哎呀,快舉起你的手,舉起手。"媽媽還是出現在姐妹們的中間,氣沖沖地對着淑彩喊。
"沒人會做這種事情的,媽媽,您也不是沒看到,我都一大把年紀了……"淑彩乖乖地把手舉在頭上,不打自招。她在網上拍賣崔允的東西被妹妹敏彩發現了。
敏彩是崔允歌迷俱樂部的會長。姐姐淑彩常偷允的東西在網上拍賣,這次終於被她抓住了。
"你多大了,丫頭,偷男人的東西!如果被崔允媽發現了,我們會被趕出去的。"媽媽給了大女兒一巴掌,然後雙手叉腰地警告大女兒。
"允不是一般男人,是大明星,明星啊,這些東西不是崔允的,是fa送的。"淑彩指着那些從崔允房間裏偷來的毛巾和衣服。
"這些,這些到底值多少錢?"恩彩生氣地問姐姐淑彩。
"如果你買的話,3萬元一件,可以優惠一點。"姐姐的臉皮可真厚,竟然說得出口這樣的話來。
"就這些可以賣3萬元嗎?"媽媽聽了,眼睛瞪得圓圓的,簡直都有些不相信,允這些穿過、用過的東西竟值這麼多錢!媽媽對錢向來都有着偏好的。
"哎呀,你知道允在演唱會上擦汗的毛巾多少錢一條嗎?5萬元!就像貓王從前用過的,都要上億呢。"淑彩看出媽媽對此也感興趣了,所以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害怕。
"哎喲,我的天!以前可是有很多崔允用過的毛巾的。那該值多少啊。"媽媽在心裏盤算着這筆可觀的收入。
"如果崔允死了的話,至少值100萬……"
淑彩和媽媽一唱一和的,越來越不像話了。
"敏彩,快報警!說這裏有對母女不僅偷東西,還要預謀殺人。"恩彩聽了很不舒服,突然對敏彩喊道。敏彩和恩彩可從來就是一個鼻孔里出氣兒的。
夾在那對愛錢如命又整天打允的算盤的母女當中,可真是一秒鐘也呆不下去了,還是趁早離開吧。
恩彩氣呼呼地從屋子裏走出來,剛走出門,就看見敏珠站在外面。此時,允也正好從屋裏走出來。
恩彩進退兩難,只好就地蹲下,躲在一個假山後面。
"我把他解決了。"敏珠走過去,從後面抱住允,有些低聲下氣地說。
崔允似乎對敏珠的擁抱無動於衷,好像一點都不買江敏珠的賬,敏珠有點尷尬。
"堅持住,允!過了這一關,這一關就好了。"恩彩為允暗暗打氣。
可是不管怎麼說,在眾人眼中高傲的江敏珠小姐從來沒有在男人面前低過頭,但,恩彩仍然不相信敏珠這樣動情的舉動。
允這回是真的拒絕了敏珠了。恩彩看在眼裏,心裏想着,可從來沒有看到過崔允這樣冷漠的對待過江敏珠的。
可是,就在江敏珠鬆開雙手準備離開的時候,允卻突然從後面拉住敏珠的手,一直將她拉到自己的懷裏……
恩彩心灰意冷地回到自己家裏,等待着崔允和敏珠兩個人出門后,她再出去,免得讓敏珠給撞上了。恩彩可不想見到敏珠。說起來,江敏珠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可也是,最強大的情敵啊。
"傻丫頭,宋恩彩你這個傻丫頭……為什麼不在江敏珠後悔之前,跟允表白呢?為什麼這麼傻呢?"恩彩一個人對着鏡子罵自己,她哭了。
崔允和江敏珠的和好,就像上演的文藝片,在不真實中感受着真實,又在不真實中受着真實的感動。可是,恩彩知道,對自己來說,那完全是不真實的感覺。她已經失去了感覺。
清晨,武赫又一次站在媽媽的家門前。他好好打量了一下這座房子,即使從外面看上去,那房子,那花園,可真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
"住這樣的大房子,有這麼多錢,為什麼要拋棄自己的親生孩子呢?"這想法就是憤怒的根源。
"啪啪啪……開門,有人嗎?開門!"武赫拚命地敲門,這哪裏是敲門啊,簡直是要債的上門。
"一大早是誰啊,這麼吵。誰啊,門外是誰啊?"恩彩隔着門問。必須得問清楚,崔允家可不是隨便就讓陌生人進來的。
"借一下洗手間,再不開門,我就尿在你家門口了。我可說的是真的。"武赫毫無禮貌地叫着,不過對恩彩來說,門外的傢伙實在是太霸道了,竟然這樣不講理。
"這裏不是公共廁所。"恩彩可不會因為他的危言而妥協,"我才不開門呢,真是個怪人。"
恩彩躲在門後面,一會兒,外面沒有了動靜,恩彩以為外面的那個人走了。可是當她打開門時,一眼就看見那個人正背對着自己,面朝牆的拉起尿來。恩彩以為這個人只不過說說氣話而已,沒想到竟然來真的。
"啊……"恩彩趕緊用雙手捂住眼睛。那個怪人還真是說到做到,就真的在門口撒起尿來。又不是三歲的小孩,真是沒見過這樣厚顏無恥的傢伙:"你是動物嗎?你是三歲的小孩子嗎?你怎麼能在這裏隨便拉尿呢?"
恩彩惱怒地不停指責,可無論她怎麼指責,對方卻始終不說一句話,連哼一聲都沒有,這實在叫恩彩有些好奇。恩彩拿開擋住眼睛的雙手,朝對方看過去,對方也正用着滿不在乎的眼神看着自己,可惡的是,對方的臉上還掛着無恥之徒才有的笑容。
"不對,這個人,這個人怎麼這麼眼熟啊,好像在哪兒見過?"恩彩拚命的在腦袋裏搜索,突然想起來了,"對,是他!就是幾個月前在澳洲救過我的那位叔叔!嗯,不行,我先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那位叔叔。這世上長得像的人可不少呢。"
恩彩走過去,把腦袋伸到那個男人的面前,想讓對方看清自己。
"你?你是從澳洲來的?你還認識我嗎?"
武赫嚼着口香糖,滿不在乎地瞥了一眼恩彩,想也不想地說:"不認識。不認識。"
恩彩皺着眉頭,"也許,自己真的是認錯人了。可是,又明明就是在澳洲見過的那個蓬頭大叔嘛。"恩彩獃獃地,一會兒在記憶里搜索,一會兒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不斷地比較來着……
"這裏,是你的家嗎?"
"不是,不過,我們住在這兒,我們租的是這家的地下室。"恩彩老實地回答。
"這家很有錢,是嗎?"武赫跳起身子,向院子裏看了一眼,又問。
"嗯。"恩彩點頭回答。
這傢伙問這個幹嗎?有沒有錢是什麼意思?是準備搶劫還是準備晚上來盜竊來的……恩彩忍不住又從上到下打量着這個男人,記憶中的那個澳洲男人的影子又浮現在她的腦海里:"唔,穿衣服的風格也是一樣的……"
這時,恩彩看到這個男人,像街上的流氓混混一樣,走過去朝那扇大鐵門上吐了一口唾沫,又將口裏的口香糖吐出來,笑嘻嘻地把它粘在門把手上,還用那隻臟手爪子來來回回的擦着牙齒……這舉動,跟隨地撒尿沒什麼區別。真是太噁心了,太噁心了。恩彩都想吐了。
"喂,喂!你,你怎麼能這樣……"恩彩忍無可忍地大聲呵斥道。
"是啊,我就是這樣的,一直都是這樣的。狗也是這樣的,狗走到陌生的地方,就是這樣撒泡尿記住來過的地方的……"武赫笑嘻嘻地轉身離開。
"這算什麼?你說自己是條狗……"
"是啊,我不是人,我就是條狗,天生就是條狗,哈哈……告訴你家主人,我這條狗明天還會來這裏撒尿的,一直堅持來的……"遠遠的,傳來武赫的笑聲,只是這笑聲中,充滿了無限的凄涼。
"真是可惡,噁心的傢伙,太噁心了。"恩彩提着一桶水沖洗着牆上的痕迹,"今天可真是倒霉,遇上這樣噁心的傢伙,還說自己是條狗……"
恩彩邊罵邊朝那個人看過去。
"真像啊。可是,明明看到的是同一個人嘛。他的背影,他的蘑菇蓬頭,他嚼口香糖的習慣,他剛才用臟手爪子擦牙齒的樣子,髒兮兮的牛仔衣……就是那位大叔啊?"
"大叔,大叔……"恩彩扔下桶,追出去,可人已經不見蹤影了。
"大叔從澳洲來幹什麼?他怎麼就知道我住在這裏呢……啊,哎呀!難道他是專門從澳洲來找我的嗎?他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裏?他是瘋子嗎?"恩彩腦子裏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這可不是胡思亂想,是有證據的。恩彩可是在澳洲同這個人一起過了夜的……哎呀,真不敢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