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隨後的那個夜晚,薩迪斯特套上一套全新的皮褲,身體一僵,感到身下難以名狀地堅硬。他知道,那是貝拉的血液在滋養,讓他擁有了全部的力量,讓他變得完整。
他清了清喉嚨,扣上前面的扣子,試着不讓自己像個軟弱的傢伙那樣哭喊出聲:“謝謝你送來這些,‘條子’。”
布奇點點頭:“沒事。你要試着‘噗’的一下消失回家嗎?我開了凱雷德來,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可以坐我的車過去”
薩迪斯特把黑色長領毛衣套過頭上,套上馬靴,朝外走出去。
“阿薩?阿薩?夥計?”
他回頭看着布奇,無聲地眨了幾下眼睛:“你說什麼?怎麼了?”
“要坐我的車回家嗎?”
走進房間的十分鐘以來,這是薩迪斯特第一次注視布奇。他本準備回答這個人類的問題,但是本能突然觸動,他略一點頭,又聞了一下,再次端詳起這個男人。這他媽的……他的心中暗罵。
“‘條子’,我上次見過你之後,你去過哪裏了?”
“沒去哪裏。”
“你的味道不一樣了。”
布奇臉上一紅:“新的須后水。”
“不,不是,不是那個……”
“那麼,你要我送你嗎?”布奇那棕褐色的眼神變得嚴厲。似乎不願意再讓他靠近哪怕一厘米的距離。
薩迪斯特一聳肩:“好吧,行。我們去找費瑞。我們跟你一起走。”
十五分鐘之後,他們發動車子,離開了診所。前往兄弟會宅邸的路上,薩迪斯特坐在凱雷德的後座,望着路過的雪景。外面又開始下雪,片片雪花平平地飄來,SUV在22號公路上疾馳。他可以聽見費瑞和布奇在車前座低聲交談,但聲音聽上去遙遠得很。實際上,所有一切都像是……遠在他的視野之外,無法觸及……
“回家有多棒啊,先生們。”布奇說著把車停在了莊園的庭院裏。
上帝啊,他們已經回到家了?
三人一同走下車,走向宅邸,新鋪上的積雪在他們的靴子下“吱嘎”作響。剛走進前廳,房子裏的女人都朝他們迎了上來,或者確切一點地說,是迎向費瑞。瑪麗和貝絲的手繞着這位兄弟,口中說著歡迎的話。
費瑞也用手攙起兩位女士的手,薩迪斯特則後退至陰影里。他偷偷觀察着,想像着如果自己被她們挽着,會是怎樣的感覺,心中同樣期望着有人能像這樣歡迎他回來。
在費瑞的擁抱中,瑪麗和貝絲回頭來看他,產生了一段尷尬的停頓。兩位女士迅速移開眼睛,避免和他的目光相遇。
“那個,瑞斯在樓上,”貝絲說,“和其他兄弟一起等着你們。”
“有托爾的消息嗎?”費瑞問道。
“沒有,這讓所有人都很心痛。還有約翰。”
“我晚些會去看那個孩子。”
瑪麗和貝絲最後擁抱了一下費瑞,接着,他和布奇一同向樓上走去,薩迪斯特跟了上去。
“薩迪斯特?”
貝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回過頭。她雙手合抱在胸前,瑪麗也站在她身邊,看上去同樣很緊張。
“我們很高興你能活着回來。”女王說道。
薩迪斯特皺起了眉,知道這並不是真心的話。他無法想像,她們會喜歡有他在身邊的感覺。
瑪麗卻開口說道:“我為你點了一道蠟燭,祈禱你可以平安回家。”
蠟燭……為他而點?只是為了他的?血氣湧上了他的臉,他第一次覺得善意會如此沉重,也覺得自己有點可悲。
“謝謝。”他向兩人鞠躬,跑上樓梯,確信自己的臉已經脹成了紅寶石的顏色。上帝啊……也許某一天,他能在這些關係處理的事上更擅長些。
只不過當他走進瑞斯的書房,感受到所有兄弟的目光注視,他心想,也許還沒有準備好。他沒法坦然接受他人注視的目光。對他來說,這太難以承受,也太莽撞和赤裸裸了。他的手開始顫抖,只能塞進口袋裏,然後走到經常逗留的那個角落,離其他人遠一些。
“我不希望任何人在今晚外出戰鬥。”瑞斯宣佈說,“我們現在的腦子裏有太多的雜念,不可能高效。我希望你們在早上四點之前都回到房子裏。等到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們一整天都要為薇爾絲的葬禮追悼。我希望在此之前,你們能吃飽喝足。至於她進入虛空的儀式,我們沒法在托爾不到的情況下進行,所以只能延後了。”
“我真不敢相信,竟然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費瑞說道。
維肖斯點起一支手捲煙:“我每天晚上都會去他家,還是沒有回來的跡象。他的犬仆也沒有見過他,或是得到他的消息。他留下了匕首,武器、衣服和他的車。他可能在任何地方。”
“訓練怎麼辦?”費瑞問道,“我們要繼續嗎?”
瑞斯搖搖頭:“我也很想繼續,但是我們現在人手短缺得厲害。我也不想讓你們過度操勞。特別是你們還需要時間恢復……”
“我可以幫忙。”薩迪斯特打斷道。
所有人的頭齊刷刷地朝他轉過來。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或許會繼續演變成一場哄堂大笑。
他清了清喉嚨:“我是說,費瑞可以來管事,但他要先管好辦公室的那些破事,因為我不認字。但是我會用刀,你們清楚,用拳頭,還有槍和炸彈。我可以幫忙教訓練身體的課,還有使用武器的一部分。”沒有人作答,他只好低下頭,“嗯,也許不行。隨便吧,沒什麼。”
隨之而來的沉默讓他心癢難忍。他的腳挪來挪去,眼睛望着門口。
該死的,他想,我應該管好嘴巴的。
“我覺得那樣挺不錯,”瑞斯慢慢地說,“不過你確定你會有興趣嗎?”
薩迪斯特聳聳肩:“我可以試試。”
更多的沉默。“好吧……那就這樣吧。謝謝你幫手。”
“當然,呃,沒問題的。”
半小時后,當大家分開時,薩迪斯特依舊是第一個離開書房的。他不想和其他兄弟解釋志願參加或是有什麼別的想法之類的廢話。他知道所有人都對他的決定很好奇,也可能在等着看他搞砸整件事情的洋相。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武裝好自己。他的面前正擺着一個艱苦的任務,一個漫長而艱苦的任務。他希望能將之丟棄不顧。
他走進衣櫥,來到最深處的武器櫃前,目光凝固在那條貝拉經常穿着的紫色絲質睡袍上。幾天之前,他把衣服丟進了卧室的垃圾桶,顯然弗里茨又把衣服撿了回來,重新掛了回去。薩迪斯特上前幾步,撫摸衣服,接着從衣架上取下,搭在手臂上,摸着柔順的絲質面料。他把睡袍湊到鼻子前,深深吸氣,將她的味道和對她的牽挂一同吸進去。
他正要把衣服掛回去,突然瞥見地上的一處閃亮,就落在腳邊。他彎下腰,貝拉把項鏈也留下了。
他的手指在脆弱易碎的項鏈上撫摸了許久,痴痴地看着鑽石的閃爍;他放下項鏈,抓起武器,走回卧室。他本準備立即離開的,但接着就瞥見擺在地鋪旁的那顆女主人的頭骨。
他穿過房間,跪在骷髏頭之前,盯着那兩個眼窩處的空洞。過了一會,他走進浴室,抓起一塊毛巾,走回頭骨前,用絨毛毛巾將它包裹起來。一手抓着,走得飛快。像是競走一般,跑着穿過擺放雕像的走廊,沿着巨大的樓梯下到了一樓,穿過餐廳和管家的休息室,然後又穿過廚房。通往地下室的樓梯漆黑一片,他沒有點燈,而是直接走下樓梯。越是靠近,那台燃煤的古董熔爐的咆哮聲音也變得更響。
靠近那頭龐大的鋼鐵巨獸之後,他感到了溫暖,似乎那頭傢伙活生生地站在眼前,散發出無盡的熱度。他彎下腰,透過小小的玻璃窗望進熔爐內。橙色的火焰舔舐、吞食着獲得的煤塊,而且總是饑渴萬分地想爭取更多食物。他拉開門閂,打開了爐門,一陣熱度撲面而來。他毫不猶豫地將毛巾包裹的頭骨丟了進去。
他沒有等着看頭骨燒盡,就轉身走向樓梯。
來到門廊的時候,他突然停住了,接着走上二樓。在樓梯的盡頭,他轉向右邊,走過廊道,敲開了其中的一扇門。
瑞基開了門,腰間圍着一條浴巾。見到出現在門口的人,他看上去有些吃驚:“嘿,我的兄弟。”
“我能和瑪麗談幾分鐘嗎?”
瑞基一皺眉,但還是回頭喊道:“瑪麗,阿薩想要見你。”
瑪麗一邊拉着絲質睡袍,繫上腰帶,一邊走到門邊:“嗨。”
“介不介意單獨說一會?”薩迪斯特口中說著,眼光瞟向瑞基。
這位兄弟的眉骨壓得愈發低了。薩迪斯特心想,果然沒錯,有了羈絆的男性,不會希望他的女人和其他男人單獨相處。尤其,那個男人是他。
他摸了摸頭上的短髮:“就在走廊上說,不用太久。”
瑪麗走到兩人中間,將她的赫倫輕輕推回房間:“沒事的,瑞基。回去把浴缸里的水放好。”
瑞基的目光發白,那頭野獸出現了。一陣沉重的停頓后,他吻在瑪麗的喉嚨上,然後才關上門。
“什麼事?”她問道。薩迪斯特可以聞到她身上散發的恐懼,但還是勇敢地直視他的眼睛。
他一直對她的感覺不壞,他心想。“我聽說你教過自閉症的小孩。”
“啊……是啊,我教過。”
“他們學東西是不是很慢?”
她皺緊眉頭:“好吧,是的,有時候是的。”
“會不會……”他咳嗽了幾下,“有沒有讓你抓狂的感覺。我是說,你會不會惱火他們?”
“不會,如果我會很失望,那也是因為我們找不到合適的方法讓他們學會。”
他點點頭,然後目光從她那雙灰色的眼睛上移開,專註地看着她腦袋旁邊的門框。
“為什麼這麼問,薩迪斯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把自己的苦惱都拋了出來。說完之後,他又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
她把手捂在嘴上,眼睛中的和善卻像日光一樣灼灼逼人:“哦,薩迪斯特,好的……好的,我會的。”
費瑞搖着頭,鑽進凱雷德:“一定要去‘零度總和’。”
今天晚上,他有必要過去那裏一趟。
“大概了解了。”維肖斯說著坐到駕駛座后,布奇也貓腰跳進後座。
三個人一同前往城裏,個個沉默寡言。車裏甚至沒有了音樂的轟響。
太多人死去,太多的失去,費瑞心中在計算,薇爾絲,還有那個年輕的女孩沙蕾爾。維肖斯將她的遺體交還給了她的父母。托蒙特的失蹤也和死去無異,再加上貝拉的離去。
種種悲傷,讓他重又想起薩迪斯特。他很願意相信,薩迪斯特正走向某種康復,或是在尋找解脫的道路。但指望他能夠改變自己的想法,就完全沒有根據了。這位兄弟遲早仍需要再一次痛苦的刺激,或許只是時間問題。
費瑞擦了擦臉,想起了幾百年來的每個夜晚,可他同樣顯得無比古怪和焦躁……儘管外表的傷口已經治癒,心中未能撫平的創傷仍在隱隱作痛。他沒有辦法集中精神。他需要幫助。
二十分鐘過後,維肖斯將車違規停在“零度總和”的後門。保鏢二話不說就放他們進去了。三人直接來到VIP區。費瑞點了一杯馬丁尼。酒水送來之後,他一口氣把酒都喝完了。
他需要幫助,雙倍的幫助。不然的話……他就要爆炸了。
“抱歉,夥計們。”他低聲說了一句,直接走向後面瑞文德的辦公室。兩個身材魁梧的巨漢朝他點頭示意,其中一個對着對講器說了兩句。沒過一秒,就為他放行了。
費瑞走進洞穴樣的辦公室,直直盯着瑞文德。後者穿着一套純手工條紋西裝,端坐在書桌後面,看上去更像個商人,而不是個毒販。
瑞文德嘴角微翹:“那頭漂亮的長發怎麼不見蹤影了?”
費瑞回頭看了一眼,確認外面的門已經關好了,掏出三張百元大鈔:“我要點‘海’。”
瑞文德淺紫的眼睛眯了起來:“你說什麼?”
“海洛英。”
“你確定?”
我不知道,費瑞心中回答,口中卻用肯定的語氣說道:“嗯。”
瑞文德不停拿手捋着摩西幹頭,接着俯身按下對講器上的一顆按鈕。
“拉力,我這裏要三百塊的‘皇后’。保證給我拿最精細的貨來。”說完,瑞文德又舒舒服服地靠回椅子,“直截了當點說,我不認為你應該帶那種玩意兒回去。你不需要那玩意兒。”
“我也不用聽你的指示。不過你告訴過我,要強勢一點。”
“我收回。”
“我還以為通感者都沒有良心呢。”
“我只有一半的血脈,所以我還是有一小點良心的。”
“你挺幸運的。”
瑞文德的臉色沉了下來,目光在霎時間轉為邪惡的純正紫色,接着又笑着掩飾:“不……你們都是我的財神。”
沒過多久,拉利就過來了,交易並沒有持續太久。封好的小包裝恰好能裝進費瑞的內袋裏。
他正要離開,瑞文德卻說道:“這東西很純,純得足以致命。你可以摻到煙里去,或者化開之後再注射。不過我會建議你用抽的保險點,可以控制好劑量。”
“你對自己的貨都很熟嘛。”
“哦,我從來不碰這些有毒的東西,那會害死你的。不過我聽過其他人這麼說,所以也給你建議一下。”
實際上,他的舉止讓費瑞從皮膚里感到一陣厭惡的刺痛。
回到兄弟會的那張檯子,他等不及想回家裏去。他想讓自己徹底得到麻醉,想要沉浸到深深的迷幻里。他聽說這就是海洛英的效果。而且他知道,他買的劑量足夠帶他上天堂好幾次了。
“你怎麼了?”布奇問他,“一晚上都坐立不安的。”
“沒有什麼。”他的手不自覺地伸進衣服內袋,摸到剛買的貨,桌下的腳開始亂打拍子。
我就是個癮君子,他給自己下定義。
他沒有太多可以留戀和照顧的。死亡隨時隨地都伴隨在身邊,悲傷和失敗的惡臭在污染他呼吸的每寸空氣。他需要從這列瘋狂列車下來一會兒,就算這意味着將會踏上另一段古怪的旅程。
幸運的是,或者說不幸的是,布奇和維肖斯也沒在俱樂部逗留太久,到了午夜時分,他們就一道回家。三人走進前廳,費瑞捏緊了指節,衣服之下有股衝動想要破體而出。他等不及要一個人待在房間裏。
“你們要吃東西嗎?”維肖斯打着哈欠問。
“當然要。”布奇回答說。維肖斯向廚房走去,一邊回頭問:“費瑞,你要跟我們一起來點嗎?”
“不了,遲點再見。”他走向樓梯,感覺到布奇的目光跟隨着自己。
“喲,費瑞。”布奇喊道。
費瑞低罵了一句,回過頭。他的那點狂躁在布奇有所察覺的目光下點燃。
布奇知道了,費瑞心想。布奇已經隱約猜到他要做什麼了。
“你確定不要和我們吃點什麼嗎?”人類提高了音量。
費瑞甚至懶得去想,或者說是因為他拒絕思考:“嗯,確定。”
“保重,我的兄弟,有些東西是很難重新來過的。”
費瑞想到了薩迪斯特,想到了自己,還有那個糟糕透頂的未來。可是現在,他沒有興趣去鬥爭。
“我還會不清楚嗎?”他說著轉身離開。
費瑞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把皮大衣丟在椅子上。他掏出小包,拿出一些煙葉和捲煙紙,卷好一隻捲煙。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用注射的方式,那基本上就和癮君子沒什麼分別了。
至少第一次的時候不行。
他舔了舔捲煙紙的邊緣,把粘口捏實,接着走到床邊,坐靠在枕頭上。他撿起打火機一撥,火焰躍起,然後將捲煙塞在嘴唇之間,湊近明黃色的火焰。
突然的敲門聲讓他一陣惱怒,該死的布奇。
他按掉打火機,沒好氣地問:“什麼事?”
門外沒有回應。他叼着煙捲,大步穿過房間,猛地拉開房門。
約翰跌跌撞撞地向後退。
費瑞深深吸氣,接着又一次。冷靜,他必須冷靜下來。
“怎麼了,孩子?”他問道,食指捏着煙捲。
約翰掏出記事本,寫了幾行字,翻過來給他:“很抱歉打擾到了你。我需要有人幫我指導柔術的姿勢。你的柔術很厲害。”
“哦……可以。呃,今晚不行,約翰,抱歉。我……有點忙。”
孩子點點頭,磨蹭了幾下,向他揮手告別,轉身走了。
費瑞關上了門,還鎖上了鎖,走回到床邊,再次點燃打火機,把煙捲塞到嘴邊……
火焰觸到煙捲之前,他呆住了。
他無法呼吸,他無法……他開始大口喘氣,手掌被汗水浸濕,從上唇到腋窩,再到胸口,汗水無止境地冒出來。
我他媽的在幹什麼?我到底想幹什麼?
上癮……該死的毒癮,像個劣等的癮君子那樣,該死。把海洛英帶進國王的住所?在兄弟會的庄園裏抽這種玩意兒?只因為他弱小到承受不了發生的這些事,就這樣玷污自己?
不行,他不能這麼做。他不能讓他的兄弟、讓他的君主像這樣受到羞辱。他沉迷於“紅煙”里,這已經夠糟糕了,更何況海洛英。
費瑞受到從頭到腳的震撼,衝到柜子前,抓過小包海洛英,箭一般地撞進浴室里。將煙捲和海洛英一起丟到馬桶里衝掉,連續沖了兩次。
隨後他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間,在走廊上飛奔。
當費瑞衝出拐角的時候,約翰正走到寬闊樓梯的中途,他腳下一滑,直接摔下了樓梯。費瑞連忙用身體包裹起那個孩子,用力摟進懷裏,那些脆弱的骨頭可能都要被他勒斷了。
費瑞的頭緊壓在孩子肩上,還有些驚魂不定:“哦,上帝啊……謝謝。謝謝你,謝謝……”
那雙弱小的手臂抱着他,小小的手掌拍着他的背。
費瑞分開兩人,擦了擦眼睛:“我覺得今天晚上的時機不錯,能幫你練習下姿勢。嗯,對我來說也合適。來吧。”
孩子望着他……眼中似乎意識到什麼。約翰的嘴巴張開,無聲地述說著。就算沒有了聲音,依然帶來了無比的震撼。
“你好像被關進了一座沒有欄杆的監獄裏,我很擔心你。”
費瑞眨着眼睛,彷彿陷入了時間的回溯。似乎有另一個人對他說過類似的話……就在之前的那個夏天。
前廳的門被打開,破壞了這一刻。費瑞和約翰都被聲音嚇了一跳,薩迪斯特走進了大廳。
他一臉挫敗,抬頭望着樓梯上的兩個人:“哦,嘿,費瑞,約翰。”
費瑞摸着後頸,想要從約翰剛才帶來的既視感里恢復。
“阿薩,呃,你去了哪裏啊?”
“一次小旅行,去了個很遠的地方。什麼事?”
“我們要去健身房,幫約翰訓練他的姿勢。”
薩迪斯特關上門:“要不要我加入?也許應該這麼問:我能加入你們嗎?”
費瑞瞪大了眼睛。約翰似乎也吃了一驚,不過至少他保持着很好的禮儀,還點了點頭。
費瑞晃晃頭,集中起精神:“當然。跟我們來吧。永遠歡迎你。”
薩迪斯特走過斑斕華麗的馬賽克地板:“謝謝,很感謝。”
三人一同走向地下甬道。
走進訓練中心,費瑞又回頭看了約翰一眼,心想着,有時候只差了那千鈞一髮,就能避免一場慘絕人寰的車禍發生;而有些時候,你的整個人生都會因為關鍵的分毫之差,或者一次敲門聲,而徹底改變。
這能讓一個男人去相信神跡,是真正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