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兵裙裾擺
現在人們一提到女兵,總是把她們比喻為鋼鐵方陣中的一道別樣風景,總是懷着淡淡的失落與感傷,去談論她們原本飄逸的長發和戀戀不捨壓在箱底的紅裙子之類。坦率地說,這種遺撼每一個女兵肯定都有。但是,中國的女兵絕不僅僅是萬綠叢中一點紅的點綴,裹着她們窈窕身材的綠軍裝也絕不只是某種美學意義的裝飾,而應是凝聚了綠色莊嚴的一種精神,一種只有女兵自己才能體會到的價值和追求。軍裝不應該只增添女性別樣的神韻,而應是一種意識的滌盪與精神的洗禮。話說回來,人們在關注她們對於光榮與夢想、堅貞與頑強的追求的同時,不能忘記她們的內心時時飄拂着的纏綿細雨與和煦春風;欣賞她們伴隨鏗鏘雄壯的《解放軍進行曲》邁出的堅強步伐,也不能忽視她們依偎在愛人懷裏時的千般嫵媚與萬般柔情!
這是一名上世紀70年代入伍的女兵在博客中寫下的肺腑之言。這段話告訴世人,她們是女兵,不過她們首先是女人。
沒錯,上世紀中葉有一句響遏行雲的口號:“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全國學人民解放軍”,而且湧現出一系列英雄和模範——雷鋒、王傑、歐陽海、劉英俊等。到上世紀70年代,身着草綠色軍裝、帽子上一枚紅五星、領子上一邊一塊紅領章的軍人成為年輕人的偶像,而颯爽英姿的女兵更是招女孩崇仰和男孩愛慕,其中,宣傳隊小女兵尤其成為一道無與倫比的亮麗風景線。
1974年夏季,部隊給女兵發了裙裝,讓習慣於素麵朝天的女兵露出了渾圓的小腿。在加重了女性色彩的同時,就引來無數男人向她們行注目禮。
在師部潔白的石砌門廊下,站着心情焦灼的女孩霍萍,她上身穿着像信筒子一樣沒有腰身的藍褂子,下身是不太合身的肥大軍褲。看得出來,這是個軍人家庭的孩子,因為普通家庭的孩子穿不起而且也沒處淘換綠軍褲。師部座落在城鄉結合部,離市區八里地。正張望間,兩個騎自行車與她一樣裝束的女孩子逶迤而來,嘻嘻哈哈地笑着到近前下車,霍萍急火火地問她們:“去軍部了嗎?”
軍部在市裡,從師部奔軍部並不遙遠。一個叫方芳的胖女孩說:“去了,該問的問題都問了。”
另一個面容清秀的高個女孩說:“我爸說了,想當兵不是不行,但部隊生活緊張艱苦,管束嚴格,咱們這些孩子自由散漫慣了,讓咱們慎重考慮。”
說這話的女孩叫王琛,父親剛從這個師的師長位置提起來做了副軍長,而她和母親沒來得及隨着進市,還住在師部家屬院裏。霍萍的父親是現任師長,而胖方芳的父親是師政委,單從她們張口閉口就“軍部”、“老爸”那麼叫着,就透出這個級別幹部子女的那份倨傲和優越感。那確實不是一般人說話的口氣。
她們說著話,走進了石砌門廊,閃過迎門的影壁。影壁約兩丈高,凸起的周邊是嵌着白色細碎石子的水泥邊框,凹下的版面平整光滑,在刷了紅漆的底子上龍飛鳳舞地刷着11個大字:“提高警惕,保衛祖國。毛澤東”。
轉過影壁,再往前走幾十米就是師部辦公樓,辦公樓後面是寬大的操場,那裏是通信連、警衛連和機關幹部的訓練場所,也是周末晚上放露天電影的地方。辦公樓右邊走不了多遠就是大禮堂以及通信連的宿舍,這兩個地方故事最多,因為裏面有女兵。通信連有一個無線排和一個有線排是女兵,足有五六十人,整天進進出出熙熙攘攘的。而在大禮堂後面的一圈平房裏住着的是師部宣傳隊,每日裏咿咿呀呀地唱着,手風琴、二胡不厭其煩地響着,路過的人沒有不探頭探腦往裏看的。
再往前走,就是師首長家屬院了。霍萍、方芳和王琛三家緊挨着,雖是平房,卻是套間,裏面套着4間屋,按後來的話叫“4室1廳”。門前是一塊狹長的菜地,家家都種了西紅柿、黃瓜、冬瓜、南瓜,只因為這幾種蔬菜便於管理。
她們走到院子裏的時候,眼前如同出現一道弧光或閃電,她們的眼睛被強烈地刺痛了,她們愣愣地站住,目瞪口呆地讓這道弧光或閃電從身邊滑過去。
那不是真的弧光或閃電,而是實實在在的一個小女兵。女孩看女孩眼睛是很刁的,這個小女兵就是閃電,就是弧光,因為,她太漂亮了!簡直漂亮得讓霍萍、方芳、王琛三個倨傲的女孩無地自容!平心而論,她們三個都不醜,身材也算窈窕,怎奈在這個小女兵面前,她們真真感覺自己矮了半頭!這個小女兵有着勻稱的身材、白皙的皮膚、彎彎的蠶眉,以及顧盼生輝的丹鳳眼、筆直的鼻樑和緊抿着的櫻桃小口,看見她們的時候,她的嘴角有些不屑地牽動了一下。她們顧不上觀察這個小女兵的表情,因為這個小女兵新發的女兵裙下面那一雙白皙渾圓的小腿已經足以讓她們耳熱心跳、萬分羨慕!
問題的關鍵還不在這裏,而在於這個小女兵是從丁副師長家裏走出來的,這一點至關重要,她們看得清清楚楚。丁副師長50歲,半年前愛人去世了,很多熱心人給他介紹新人,他都拒絕了,說要為糟糠老婆守孝三年。信誓旦旦、情深意重的樣子。他的兩個兒子都當兵,一個遠在新疆的天山,一個遠在內蒙的大草原。冷不丁從他家裏走出一個如此靚麗的小女兵就是問題了——以她們三個女孩的心思,如果她們是男人,也絕對會對這個小女兵動心!雖然她們生在那樣一個標語口號滿天飛的年代,不過,她們在批林批孔批宋江風潮的裹挾下,不僅讀了《水滸》《紅樓夢》,還傳抄了純情小說《歸來》(張揚的《第二次握手》),裏面涉及男男女女的描寫讓她們對那些事懵懵懂懂滿心好奇,時時莫名其妙地輾轉反側深夜難寐。
丁副師長是解放戰爭中入伍的老兵,在“三大戰役”中,他頂着一腦袋高粱花子身背小米手持步槍跟隨部隊參加過其中的兩大戰役,後來又去抗美援朝,大大小小立過不少戰功,身上的傷疤不下十來個。都是文化問題局限了他,因為只讀過兩年鄉間私塾,否則職位要高得多。不過,在家屬院裏,沒人不承認他是響噹噹的戰鬥英雄。眼下,英雄與美女湊在一起了,會發生什麼?霍萍她們不能不胡亂猜疑。
小女兵娉娉婷婷地走遠了,霍萍和方芳、王琛不約而同地一直目送着她。回過頭來,她們三個面面相覷,不覺都紅了臉。
“霍萍,你的臉很紅!”大大咧咧的方芳揭發道。
“你的臉不是也很紅嗎?”王琛揶揄了方芳一句。
霍萍為掩飾自己急忙轉了一下眼珠,換了話題,而且是個嚴肅的話題:“咱們是不是和丁叔叔談談?”
但霍萍的話剛一出口,就遭到了方芳和王琛的激烈反對:“咱別找不待見,丁叔叔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而且脾氣大得很,他會把咱們罵出來的。”
“他可是主管師里的徵兵工作!”霍萍提醒大家。
三個人都沉默起來。
顯而易見,霍萍的意思是要挾一下丁副師長,讓他破例招她們入伍。今年夏天,她們中學畢業以後已經在家裏閑散三年了——去工廠當工人,不是沒可能,可是她們不想去;上山下鄉,師部軍人子女還真有去的,為此還上了當地報紙。不過,她們對上山下鄉連想都沒想過,她們一直認為自己的理想歸宿還是在部隊裏,此外,別無選擇。但她們不想那麼早就被“管制”起來,還想再玩兩年,都是今年夏季的女兵裙誘使她們突然下了決心,委派王琛往軍部跑一趟求求副軍長父親,只要他給師里打聲招呼,她們的問題就算解決了。那麼,等到年底的正常招兵不行嗎?不行!女兵裙的誘惑力太大了,她們實在忍不住了,而且在這一點上她們出奇地一致。
剛才小女兵的忽閃的裙裾和裸露的小腿,更讓她們感到不能再等了,真的不能再等了!要促成一件事情,可能有主要原因和次要原因,誰都想像不到,促使她們立馬下定決心要當兵,而且刻不容緩,那原因有些可笑——就是因為漂亮的女兵裙。
她們咬着嘴唇想了片刻,就由霍萍打頭往裏走。當然了,她們想要挾一下丁副師長,是不是還包含着對小女兵的嫉妒,只有她們自己心裏最清楚。
她們在丁副師長家門前支好自行車,還沒敲門,丁副師長手裏拿個計算盤(炮兵計算兵的計算工具)驀然走了出來。
“你們找我?”
“對,丁叔叔,你家菜地的西紅柿生蟲子了。”霍萍心裏“怦怦”亂跳着說。
丁副師長笑了起來,邊返身鎖門,邊說:“誰家菜地里沒蟲子?還值得這麼興師動眾來專程告知嗎?”
小胖方芳對霍萍的拐彎抹角有些不耐煩,就直截了當地說:“我們看見一個漂亮的小女兵從你家出來,這可是個大蟲子!”
丁副師長轉過身來看着她們,臉上“刷”一下子就脹紅了,本來就是黑紅的臉膛變成了醬紫色。
若干年後,當她們回憶這一段事情的時候,還倍感唐突,她們怎麼能這樣對一個師首長說話呢?只因為自己的父親官高一級就肆無忌憚嗎?怎麼著也該給丁副師長留點面子不是?但當時她們就是這樣說的。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是沒法收的。
當時,丁副師長諾諾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們肯定看錯了,我回家來是取計算盤的。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步兵團里的炮手怎麼計算距離的問題,否則,也不會在操課時間回家。”
操課時間回家,確實是不應該的,可是作為師一級的首長,誰又能奈他何?尤其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但丁副師長在三個女孩面前還是竭力掩飾着。
這時,輪到王琛開口了,她清了下嗓子說:“你答應我們一個條件,我們就假裝什麼都沒看見,而且對誰都不說。”
丁副師長馬上笑盈盈地壓低聲音問:“什麼條件?我倒想聽聽呢。”
“我們想當兵。”霍萍搶着說。
“急什麼?再等半年,年底招兵的時候我幫你們辦。”
“不行,我們等不及了,就要現在辦!”
“你們難為我啊!除非王副軍長跟我打個招呼。”
霍萍感覺事不宜遲,就把話接了過來,說:“她倆剛從王副軍長那裏回來,已經談過了,王副軍長是同意我們當兵的,不信你就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丁副師長一聽這話,就回身再次把門鎖打開了,走回屋裏,霍萍她們急忙跟了進去。一進屋,她們就聞到他的家裏洋溢着一股生蔥生蒜的嗆鼻氣味。丁副師長果真撥通了王副軍長的電話,如此這般地詢問了三個女孩想當兵的事,好像是那邊同意,所以丁副師長連連點頭,而具體時間是現在就入伍還是半年後,他根本就沒提。後來想起來的時候,她們都感覺他很鬼,很善於模糊概念。接着,丁副師長就挨個給霍萍的父親和方芳的父親打電話,訴說她們想當兵的迫切心情,當然,也不提具體時間問題,待他們都首肯了,他就撂下電話,對她們說:“一個星期以後辦。”
三個女孩一疊聲答應。
事情就這麼定了。一個星期以後,她們都穿上了新軍裝,正兒八經地入伍了,從此走上了各自的崗位,繼此,一幅五光十色的新的生活畫卷在她們面前徐徐展開。回首往事的時候,估計她們也會捫心自問:如果是普通老百姓的孩子,能這麼簡單順利地說當兵入伍就當兵入伍嗎?但當時她們就是這麼入伍的。在非正常時間,半截腰插入部隊,自然會在她們周圍產生各式各樣的議論,她們也許聽得到,也許聽不到,反正她們既然這麼做了,就一點也不後悔。
入伍以後,霍萍按照父親的意願被安排進了師部通信連的有線排;方芳進了師醫院做衛生員;王琛進了師部文藝宣傳隊,因為個子高挑又沒有其他特長,就被安排在話劇隊,兼學習報幕。
方芳和王琛都迫不及待地穿起了女兵裙,而霍萍只能幹看着望洋興嘆,因為她整天訓練累得很苦,身上總是汗臭味,她沒有機會也沒有心情穿起女兵裙,只是在周末休息時穿一會兒,由此對女兵裙產生的種種喜悅心情也大打折扣。
有一天,霍萍突然惡作劇地想去會會在丁副師長家門前遇到的那個小女兵,尤其想查一下小女兵的底細,想知道她是什麼背景!不過猶豫着以什麼姿態去見呢?
周末的晚上,她以看望王琛的名義來到師部宣傳隊,她想和王琛結伴去找小女兵。周末晚上的宣傳隊一反平時笙管齊鳴嗚哇喊叫的情景,驀然間變得非常安靜。此時,王琛正在排練室背誦一段詩歌,準備近期的一次下連隊演出。見霍萍來了,就笑盈盈走過來攀住她的肩膀問:“怎麼沒回家?”
“我想讓你跟我去找找那個小女兵,然後再回家。你知道她是哪個單位的嗎?”霍萍問。
“就是我們宣傳隊的,是個雜技演員,從濟南挑來的。”
王琛現在說話就“我們”“我們”的,顯然已經把自己融入了宣傳隊。她立即領着霍萍去了小女兵的宿舍。
宿舍在大院一排房子的盡頭,門口的燈光最幽暗。
王琛走過去敲了兩下門,沒人應聲,她便把門推開了,霍萍跟着她一起走進去。誰知一進宿舍,一幅畫面闖入她們眼帘,讓她們振聾發聵,至少讓霍萍終生難忘:小女兵把屋裏的課桌——部隊戰士宿舍都是上下床,屋裏可以睡十來個人,有三個靠窗的課桌供戰士們寫東西用。此時,小女兵把課桌挪到了屋子當中,她光着腳,只穿了背心和褲衩在課桌上練一個下腰叼花的動作,就像大名鼎鼎的武漢雜技演員夏菊花那樣,身子反向彎下去,把頭從自己的兩腿間伸出去,張開嘴叼前面碗裏的一枝花,而腰部軟得幾乎要對摺了!霍萍和王琛一句話都不敢說,只是靜靜地看着,小女兵細腰上圓潤的肚臍完全裸露着,大腿皮膚白皙細嫩,光潔的腳後跟和腳趾因為用力而變得煞白,再看面容,早已大汗淋漓!
霍萍拉了一下王琛,沒有驚擾小女兵,而是悄然從屋裏退了出去。如果說自己做個通信連的電話兵很不容易,做雜技演員就容易嗎?單從小女兵的靚麗驕傲的外貌看,她不該是吃這碗飯的,太辛苦,太勞累,如今,霍萍沒了嫉妒,只剩對小女兵的讚佩和同情。
兩個人來到王琛宿舍,王琛睡下床,兩人各坐一頭倚靠着立柱說話。她們雖然都是幹部子女,但非常喜歡議論和探究別人的背景,對沒背景的一般是不屑,對有背景的尤其背景高於自己的就佩服,當然也夾雜着嫉妒。
“她叫什麼?”霍萍問。
“林琳,剛滿18歲。”
“不像是有背景的,否則不會選這麼辛苦的職業!”霍萍首先下了這樣的結論,似乎心裏有幾分滿足,腳底下親昵地踢着王琛的腳。
“也不好說,你爸是師長,你不是也干辛苦的電話兵嗎?也許人家家裏也在磨練她呢!”王琛說著,從挎包里掏出一把瓜子,遞在霍萍的手心。
這時,霍萍發現門外不斷有幹部模樣的男兵往裏走,也就是往小女兵宿舍的方向走,時間不長又走回來。接着,又有人走過去再走回來。就如走馬燈一般循環往複。她感覺納悶,就從床上下來走出去看了一眼,果然,走過去和走回來的男兵都是穿四個兜軍裝的幹部。霍萍當然知道,部隊有嚴格規定,對穿兩個兜的戰士絕對禁止搞對象談戀愛,對穿四個兜的幹部卻是開綠燈的。據霍萍她們事後所知——有的男幹部是打過賭的,能不能和林琳搞對象是另一回事,先交上朋友就算成功。不過,他們來了以後發現小女兵在苦練,也就不好打擾。
“這些無聊的男人!”王琛說。
正說著話,突然方芳來了。師醫院距離師部和家屬院只有一刻鐘的路,所以,方芳在周末晚上回師部和家屬院都屬正常。她的軍裝外面套着白大褂,因為下身穿了女兵裙,在白大褂下面就露出了赤裸的小腿。方芳是個圓臉盤,臉上肉不少,身上卻不胖。所以,穿起軍裝也是娉娉婷婷的。她一來就大大咧咧嘰嘰喳喳地說:“嗬!你們聚會也不說給我打個電話!我告訴過你們,我那屋裏是有電話的!”
霍萍把腿往一邊閃了一下,給方芳讓出地方讓她坐,邊說:“我整天累得臭死,根本想不起來什麼聚會不聚會,剛才我是從宣傳隊門口路過,就進來和王琛見一面,順便看了一眼小林琳。”
方芳坐到床上,後背倚在牆上,順手抓了幾個瓜子,邊磕邊問:“小林琳?誰是小林琳?”
霍萍壓低聲音說:“就是去丁叔叔家裏的那個小美人,是宣傳隊的雜技演員。”
方芳聽這話一下子來神了:“是她?就在宣傳隊?那我得會會她!”
王琛老練一些,急忙攔過話頭:“幹嘛幹嘛?你想依仗人多勢眾欺負人家怎麼的?小林琳現在正苦練呢!”方芳搶過話頭說:“欺負她幹嘛,我跟她講講道理——丁叔叔有可能一時糊塗看上她,但她必須主動撤出來,不能毀了丁叔叔;在這種事情上,女人是應該負主要責任的!潔身自好的女人,男人會打你的主意嗎?”
話音未落,小林琳突然出現在面前,她已經穿上了軍裝,不再是赤裸着腰腿了,但兩鬢髮絲貼在臉上,依舊汗水淋漓的樣子,她的出現,就如一個高瓦數電燈泡,一下子把屋裏照亮了。她的光潔如玉的面龐,嫵媚好看的鳳眼,天然紅潤的小嘴,讓霍萍她們看了就心裏“怦怦”亂跳。霍萍當時產生一個怪異的想法:我為什麼不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