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THE WISE – SELF
Wise與Self度過了聖誕節,然後,就是除夕和新年,新一年的一月,他們在床上抱着講故事。
Wise說:“小時侯聽過這樣一個故事:一對戀人,貧窮但相愛,在聖誕節時,他們都為對方準備禮物。女孩子有一把長長的秀髮,男孩子的財產只有一隻陀表。女孩子的心意是,把自己的秀髮剪下來賣掉,換來的錢用來買一條金鏈來給男朋友配襯陀表。男孩子的心意是,把陀表賣掉然後買一把漂亮的發梳給女朋友刷頭髮。最後,在交換禮物的一刻,兩人都感動得落淚,他們都看到了對方的犧牲。”
Self的神色凝重。Wise用手肘碰了碰他。“怎麼了?”
Self說:“這故事有問題。”
“什麼問題?”
“我替那男孩子不值。”Self說:“女人的頭髮可以長回來,但犧牲了陀表就買不回!”
Wise拍打他,“小人!計較的男人!”
Self捉着她的手,“是啊,我是小男人,你幹嘛喜歡我?”
Wise眯起眼睛,“我是盲的。”
Self端詳了一會,然後說:“很騷。”
Wise色迷迷:“對胃口吧!”
Self說:“可以再騷一點。”
Wise就嬌紐地扭動身體,繼而痴纏地亂吻一遍。
Wise忽然問Self:“你覺得我是個自私的女人嗎?”
Self想了想:“你除了我之外,好像不大關心別人。”
Wise也說:“是啊,你出現之前,我甚至只懂得關心我自己。”之後又說:“我霸道,常常以為自己是個女皇,人又勢利。”
Self非常同意:“一看你就知你目中無人,不可一世。”
Wise皺眉。“你又與我一起?”
Self望了望她,便說:“我知道你不好,但又不覺得太有問題。我了解你,那些缺點並不嚴重。”
Wise聳聳肩,“那麼當我是委屈了你吧。”
Self說:“可以的話便去改,但不改,我對你的感覺都是差不多呢!”
Wise說:“你這人沒太過要求。”
Self抱着她,“你也不介意我一事無成!”
Wise理所當然地說:“你一歲生日還未到來。”
Self就躺到Wise的胸脯上,“我是大嬰兒!”
Wise推開他,“沒出息!”
Self看着Wise,“我以為你喜歡。”
Wise忽然想問他:“你找到合適的廚師沒有?”
Self告訴她:“我想自己做總廚,另外找一個幫廚就可以。”
Wise說:“煙花有相熟的朋友可介紹。”
Self說:“很多瑣碎事要做,還要申請酒牌。”
Wise說:“應付不到便請個助手吧。”
Self說:“還可以。”然後又說:“我只擔心一件事。”
Wise問:“什麼?”
Self說:“有一天我名成利就,太過女人纏着我,到時候我不知揀哪一個才好。”
Wise再拍打他,“有本事,走了就不要回來。”
Self嬉皮笑臉,“你趕我也不走。”
Wise指着他,“你再與其他女人私奔我便宰了你!”
Self說:“我不會與其他女人私奔,我會帶她們回家。”
Wise扣住Self的脖子,“你休想!”
“謀殺……”
這就是戀人的生活。撒嬌、無聊、陶醉在戀人的悄悄傻話中。
沒有任何日子,比現在更愜意憂愁。
Self努力籌備他的餐廳,東奔西跑俗務纏身,由選鋪位、請廚子、侍應、裝修風格、食物選類。統統一手一腳包辦。Wise看見他這樣,便非常安心。Self已與天下間所有懷抱着生活理想的男人無異。
Wise的家私店也一如以往經營,她會間中坐鎮招呼客人。
有客人看中一張新運來的愛德華時代的絹面粉紅色沙發,只消十分鐘他便爽快得決定買它下來。Wise心情着實很好,但願每次交易也能如此順利。
客人離開后,Wise轉身一看,就發現一名白衫白褲的男子泰然自若地坐在那張沙發上。。
Wise走到男子跟前,打了個照面。然後,Wise就怔住了。
非常面熟……
她問:“先生,我們見過嗎?”
男子有漂亮的微笑,光亮、單純、正派。
Wise的心頭,立刻“叮叮叮”叫了幾聲。
男子說:“你的生意不錯。”
Wise望着他,居然膽怯,“是……是的……”
男子由沙發中站起身,隨意張望。Wise乘機說:“那張十六世紀法國皮沙發很珍貴,木框上的都是包金。”
男子說:“我對古董家私也有點研究。我從前居住的地方,都擺滿古董家私。”
“啊,是嗎?”Wise顯得不好意思,這白衣男子,出乎意料地,有着影響她言行的力量,他望着她,她的心就狂跳。“那你隨便看。”Wise覺得怪怪的,連忙轉身逃開。
Wise躲到屏風后的寫字桌上看文件,間中抬頭留意男子的動靜。然後,她發現,男子坐到那張法國皮沙發上,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泰然自若,端正地坐着,目光直直瞪向前。
Wise的職員說:“那個人……是不是有點失常?”
Wise皺了皺眉,“我看看吧。”
Wise細心留意那人的一舉一動,發現他除了沒理會“敬請勿坐”四字之外,並沒有其他過分的舉動,她甚至認為,這個白衣男子,英俊、怡人,有種解釋不到的親切感。Wise享受看着他。
敬重他,又喜歡他。好看好看。
正襟危坐約半小時后,白衣男子朝屏風后的Wise望去,他笑了笑,Wise看見后便走出來,站到他面前,對他說:“先生,一切可好?”
他反問她:“小姐,你的一切也可好?”
然後,她居然順從地回答:“一切都很好呢,我與我的另一半很相愛,工作方面又沒有問題,每一天也過得很好。”
她把他視作知己那樣,暢所欲言,沒有打算隱瞞他。
Wise看着這個男人,為自己輕易地交了心而訝異。
男子點了點頭,他看着她的眼睛,帶着安慰。
Wise問:“先生貴姓?”
男子告訴她:“叫我G.A.。”
“G.A.?”Wise反問,她覺得這名字有型有格。
G.A.打算離去,他推開大門。“我會再來。”
Wise由衷地說:“歡迎你隨時再來。”
目送G.A.離去的身影,立刻就依依不捨。
不要走啊不要走,回來啊。回愛啊。
太奇怪了。只不過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緣。
晚上,Wise與天使相聚,她告訴天使這個人的事:“他自稱G.A.,穿白衣白褲,樣子光亮英俊正氣,我見着他,非常有親切感……”
天使一聽,樣子就變色。
Wise望向她:“你的神色,如衣裳一樣雪白。”
天使苦笑。
Wise忽然心血來潮,“我知道我因何會覺得他親切!他像你!”
天使木然。
Wise興緻勃勃,“下次再與他見面時,我會請他來見你!”
天使沉默。
Wise自顧自說下去,“你與他,簡直是絕配!”
天使望着Wise,奇怪她為何察覺不到任何不妥。是被蒙蔽了,還是什麼?
隔日,G.A.又再出現在Wise的家私店裏,Wise一見着他,就表現得十分熱情,她是發自內心地喜歡他。
她對G.A.說:“既然你也是古董家私愛好者,不如到舍下吃餐便飯,你可以品評一下啊!”
G.A.笑,“醉翁之意真在此嗎?”
Wise愕然,“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G.A.仍然在笑。
Wise說:“我打算介紹一名女孩子給你認識,或許你會覺得唐突,但我認為,她與你非常合得來。”
“女孩子嘛,只要漂亮我就不介意。”G.A.這樣告訴Wise。
Wise眉開眼笑,“那麼今個周末到舍下一聚。”
G.A.答應,“你的另一半會不會在場?”
Wise笑着說:“我相信他不會介意結識多一個朋友。”
於是,Wise就興緻勃勃地籌劃這場媒人晚宴,她吩咐天使:“穿那條RalphLauren的通花裙子吧,男人會一見傾心。”
天使倒是心事重重。
Wise說:“你不是想告訴我,你與Jasper之後就決定不談戀愛。”
天使說:“整件事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Wise一意孤行,“你給了我另一半,我也要送你一名戀人!”
天使轉身離去,沒作聲。但身一轉,就嗟嘆起來。
天使為何嘆息?Wise聳聳肩,她不打算像天使一樣多愁善感。
隔了數天,就是周末。Wise一早已在家中準備迎賓。當G.A.到達家門時,Wise興奮莫名。“來了,來了!”這一晚的聚會,她的心情最高漲。
G.A.走進Wise家裏,當天使與G.A.一見面,她的神情立刻驟變。她垂下眼,沒有言語,收起了她最樂於展露的微笑。
Wise向他們介紹:“這是G.A.,這是我的好朋友天使。”
G.A.說:“我很少以這種方式認識一名天使。”
天使說:“你會不會覺得失望?我明白,我的級數低。”
這種對話太奇異,Wise與Self連忙打了個眼色。
G.A.望了望Self,對天使說:“我還未表達我對你的佩服。”
天使沒什麼表情。而Wise,把Self介紹給G.A.認識。“這是我的男朋友,Self。”
G.A.說:“天生一對。”
Wise就笑得十分開懷。她領着G.A.走到那張LoveSeat跟前,跟他說:“這是我最喜愛的家私。”
“變白。”G.A.呢喃。
Wise愕然起來,然後說:“是的,本來是紫色的。”
G.A.笑了笑:“我知。”
Wise疑惑:“你見過一模一樣的LoveSeat?”
G.A.說:“世上沒有另一張LoveSeat,有更多的愛情。”
Wise聽了,便望進G.A.的眼睛,不由自主,內心一陣震動。這個男人,因何竟然如此知心?
至於天使,則把G.A.避得遠遠的,她躲進廚房幫忙,最後飯菜張羅好了,才迫不得已走到飯桌,坐到G.A.的對面。
Wise笑意盈盈,意圖控制氣氛。她說著她的家私,Self的餐廳大計,然後開始步入正題,她問:“G.A.,是哪一行的人士?”
G.A.告訴她:“我是監護人,不過,正休假。”
Wise問:“監護人也是職業嗎?”
G.A.正想向她講解之際,天使開腔說:“夠了,無謂再裝下去,你有話就說。”
Wise與Self面面相覷,而G.A.面向天使,掛着笑容,對她說:“你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容許的。”
Wise的心頭一震,不詳感頓生。
“我會受到一個怎樣的懲罰?”天使問。
G.A.說:“我無權過問。我只知,一切要回復原狀。”
Wise的眉頭已經鎖在一起。
天使說:“但你也看到,他們是多麼的愜意。”
G.A.望了望Wise與Self,然後說:“但這狀態根本不應存在。”
Wise與Self都實時明白了。
最不想發生的事,將要發生。
G.A.說下去:“你趁我放假不在Wise身邊時,私下作了這個決定,你該知道當我回來之後,就要還原一切。”
Wise訝然:“你……”
G.A.望進她的眼睛,“我是你的守護天使,GuardianAngel。”
Wise深深地望着他,怪不得他那麼親切,她對她有那麼大的好感,原來,朝夕相對已有多年……
天使對G.A.說:“Self已是獨立的一個人。”
G.A.這樣說:“三日後Self會返回Wise的身體裏。”
Wise與Self異口同聲:“什麼?”
G.A.說:“Self會消失,而Wise會還原至以前一樣。”
“不!”Wise叫出來。
Self說:“我已完完全全是個活生生的人!”
G.A.表情抱歉。“對不起,你不該存在。”
天使求情:“請給他們一條生路。”
G.A.這樣說:“就算Self不是獨立存在,他也是屬於Wise靈魂的一半。根本,Self就是活的。”
“不!”Wise懇求G.A.:“請賜我們一個例外。如果你真是我的守護天使,你該明白我從前有多孤獨自私。是因為Self,我比以前更懂得愛一個人,我的性格變得更好!”
G.A.告訴她:“但這並不是你們當初選擇的靈魂模式。”
“當初?”Wise皺眉,在她的記憶中,她並沒有選擇戀愛的權力。從來,都是戀愛選擇人的心房來敲門。
G.A.說:“你們走過了前生,然後就決定了今世不分離。”
Wise與Self屏息靜氣。
G.A.說下去:“於是你們決定了,今世,你們要二合為一,成為同一個人。”
說罷,再沒有人辯駁他。餘下的三個人,都沉默。
天使明白了,Self也知道了。而Wise,她記起那禾稻田的夢,那一世的他與她,因為每一生的死別而哀慟,他們決定了,再有下一世的話,怎樣也不會再分離……
成為同一個人,便無法分離。
她的體內有他,根本就是生生世世的願望。
Wise與Self對望,戀人的眼睛,悲哀無言。
G.A.說:“上一世的決定,今生不能更改。你們二人,今生是同一個人。”
天使長長地嗟嘆,苦惱地雙手掩臉。
G.A.對她說:“你明白了吧,有些旨意,不是你想改變便改變。”
天使懊惱極了,“是我破壞了他們前一生的願望?”
G.A.沉默。
天使望向Wise與Self,Wise正趨前伏向Self的懷內,而這胸懷,原是無形。
“三日。”G.A.站起來,語調堅定地說出這個限期。
他離去,頭也不回,亦沒留下任何額外的恩惠,守護天使盡忠職守,沒有多餘的仁慈。
仁愛的,是這名諸事無聊了三百年的天使,“對不起。”除了抱歉,她不知該說些什麼。
戀人仍然在擁抱。Wise在Self的懷內木無表情,他與她,變成一尊哀愁的雕像,傷感哀慟,凝結在流動的光陰中。
Wise的腦袋真空,心也被挖空。她只知道,最重要的東西,很快便失去。
原來世界,只剩下三日。
Wise抓住Self的手臂,Self抱住Wise削薄的背,坐在床上,望向窗外天空。世界,只餘下三日。
Self放置了一個錄像機,他說要把這三天的生活記錄起來。起初Wise不願意,她怕以後每看一次便哭一次。但Self說:“你在看時,我也在你身邊與你一起看。”
Wise一聽,就淚如泉湧。
Self說:“我根本不是離去,我是更體貼地與你一起。”
Wise緊緊地抱着他,“我捨不得你。”
Self把她的臉埋在他的胸膛中,“我也一樣。”
Wise嗚咽,“我不可以一次又一次失去你。”
“不,你不可能失去我。”Self的眼眶也凝着淚。他說:“這是我們前生的願望。”
Wise抬起眼來凝視他,“但願你是獨立的一個人。”
Self微笑。“我現在就是了,你看,我們又再一次面對死別一樣的分離。”
“唉。”Wise咬着唇,嘆了口氣。
是否,無論是哪種形體,最終都孤獨悲傷?另一半就是自己,於是一生人都獨來獨往;另一半是另一個人,到分離時就被撕走了一半,心撕開一半,靈魂撕開另一半,他走了,自己便無法完整。
Self說:“我有想像過我們手牽手老去的摸樣。”
Self意圖說些輕鬆的事情。
Wise拭去了眼淚。“會是怎樣?”
Self說:“我看你會塗得一臉都是粉,而且依然畫眉。”
Wise破涕為笑,“我化妝畫眉很難看的嗎?”
Self也笑,“老了就似妖怪。”
Wise點了點頭,“我知了,你是那種一直取笑老婆到老的阿伯,一臉嚴肅地嫌三嫌四,但老婆走開一分鐘便又六神無主。”
Self的語氣倒肯定,“但我會很有型,戴一頂格仔帽。”
“吸煙斗吧。”Wise說:“我喜歡那種男人,似英國紳士。”
“但你真的別把臉塗得太白。”Self再三強調。
“生老人斑就要蓋一蓋。”Wise說。
“老了哪有人留意你?”
“我怕你到時去找女人。”
“到時候,”Wise說:“我日日夜夜都只想見你,就像現在。”
四目交投,Wise發出一陣笑,然後眼淚又在眼眶打轉。
Self說下去:“其實,太遠的事我沒有想得太多,我常常想,你到三十歲、三十五歲、四十歲時,我與你會做什麼。”
Wise搖了搖Self的手,“說給我聽。”
Self輕撫Wise的臉,告訴她,“三十歲,是一年後,你會埋怨我的餐館生意太忙,因為我抽不到時間與你去旅行,但我賺了錢,於是買給你大大的禮物,我會覺得自己終於懂得做人家的男朋友……”
Wise說:“我想要條鑽石鏈。”
Self這樣反應,“女人的願望來來去去都是衫褲鞋襪珠寶首飾。”
Wise說:“其實有更大的願望,只怕你負擔不起。”
“譬如呢?”
“生孩子!”
Self說:“這是你會在三十二歲與我一起做的事,生一個孩子。”
“仔仔還是女女?”
“兩樣都不是。”
“什麼?”
Self說:“我會告訴你還是不要生孩子,我想與你永遠過二人世界。”
Wise問:“我們之間容不下多一個人?”
Self吻她的臉,“我是你的孩子,你也是我的孩子。”
Wise陶醉地眯起眼睛。接着問:“三十五歲呢?”
Self說:“我已不會再親自打理餐館,我們去旅行,去非洲。”
Wise皺眉,“天啊,去完北極又去非洲!”
Self拍了拍她的手臂,“你會喜歡的,我們會住有紗帳的營地,招待我們的人都穿着傳統非洲服飾,而你會學會狩獵,繼而認為自己很有型格。”
“哈哈哈哈哈!”Wise笑不攏嘴,“那個一定是我。”Wise的情緒高漲起來。
“只畫眉不用塗粉底,知不知道?”Self要求。
Wise拍打他,“幹嘛挑剔我的化妝?”
Self認真地說:“知不知每次接吻時,吃掉女人粉底有多討厭?”
Wise想了想,“那麼塗防晒日霜。”
“然後……”Self說下去。
“然後怎樣?”Wise問。
“我掉下你在非洲!”Self得意洋洋。
Wise叫起來:“你這個壞蛋!”
Self笑,這樣說:“接着四十歲了,我們去內地做義工,啟動了心靈,再往西藏與尼泊爾。”
“不如去印度。”Wise說。
“於是我會看見你在印度瘋狂購物,買披肩、檯布、布匹、家私……”Self一臉凝重。
Wise揚起眉,“沒辦法,那是印度。你會替我做苦力。”
“因此我會發誓,十年內也不會再與你去旅行。”Self說。
“但是你在四十一歲那年又改變了主意,和我去了意大利。”Wise說。
“或許吧。”Self聳聳肩。“但有一件事我會禁止你在四十五歲做:整容。”
“我何需整容?”Wise抗議。
Self在Wise的臉上指指畫畫。“割眼袋、拉皮面、修下巴……”
“算了算了……”Wise撥走他的手指:“換膚可以吧!”
“然後你發現,換來換去,我也會間中望望那些年輕美女。”Self色迷迷。
“信不信我宰了你。”Wise瞪着他。
Self說:“但看來看去,哈!不知怎地,我最愛的依然是你。”
是因為這一句,戀人之間,又感性起來,他望進她的眼眸,她輕輕一笑,什麼都願意相信。他會一直愛她,他會與她形影不離……如果,他與她,有此機會的話。
哀傷掠過心頭,鼻子發酸,禁不住就躲進他的懷裏。他抱着她,肌膚的體溫流動,從沉默中交流了心事。
Wise說:“我們半生的生活就這樣過去了,他們看着對方變老,膚色黯啞。牙齒疏落,笑起來時有深深的皺紋。”
情緒又再墮進傷心處。分離,怎可能真正輕鬆。
她爬起來,面對面凝視Self,手指放到他的臉上遊走。不會了,不會看見他長出任何皺紋,不會看見他變老,不會看到他戴格仔帽,吸煙斗。
不會不會。
看着愛人老去的快樂,她不會得到。
他亦不會看見自己老去。口裏說著的,一切都是幻想。
看着深愛的人老去,原來是一件難得的事。
Wise垂下眼,淌下淚。她知道,她沒有這一種幸福。
“別哭,乖。”Self捧住她早已哭得紅腫的臉。
她啞然,“我老了之時,誰來送我到安樂院?”
Self仰臉嘆了口氣,緊緊抱着她。“我送你我送你。別忘記,我們永遠在一起。”
Wise凄苦地搖着頭,“我不能當你從沒出現過!你來過,我擁抱過你,撫摸過你……你有血肉有樣子有氣息……”
Self望着Wise,他的眼眶亦已濕潤。
“你甚至有你獨有的氣味……”Wise嗚咽,苦痛地伏在愛人的懷中。
她的臉在他的懷內猛地摩擦,鑽進去鑽進去吧,我不要與你分離,與其留下我一個人來懷念你,不如留下來的是你……
鑽進去鑽進去,但願消失的是我自己。
“二合為一,是我走,你不要走……”她哭得眼淚鼻涕都混在一起。
Self無言以對。還可以說什麼?
“我不要堅強,我不想堅強……為什麼,丟下來的是我……”
Wise抱着Self的身體,凄凄地說:“不要丟下我……”
“為什麼……”
Self的嘴唇顫動,他嘗試告訴她:“不是這樣的……”
Wise悲苦地問:“以後,我是否只會看見你的影子在家中出現?你會如鬼魅那樣坐坐床頭、坐坐沙發、茫茫然的站到我面前?”
Self搖頭,他什麼也不知道。
Wise再問:“是否,從此之後,我能擁抱的只有我自己?”
Wise哭得面容扭曲,無法平復。
Self說:“這是我們的選擇!”
“不!”Wise低叫:“我想擁抱你,我要天天擁抱你……我們要一起老去,我們要……”
她掩住自己的臉,悲凄地蜷縮到他的懷內,“我不要只得我自己……”
“上帝仁慈,請把你留下來……”
她一直搖頭,哭得聲音沙啞,“把你留下來……”
“我不要餘下半生只得我自己……”
悲傷把她推到崩潰邊緣。心連心,她痛,他亦痛。他不要看着她跌墜下去,悲傷,請停止。
Self握緊Wise的手臂,實在,無法忍心。很痛很痛。
“你聽我說。”Self捧起她的臉,要她面向他,“我不要你這樣!我不要你如此軟弱!”
Wise痛苦地嗚咽,聲音如同受傷的小動物。
Self告訴她:“如果你愛我,你就要堅強。”
Wise合上眼睛,悲痛地搖頭。
Self說:“我一直都喜歡你的堅強,你明白嗎?”
Wise望向Self,她聽得見他的話,情緒稍微平復下來。
Self說:“我喜歡的是一個堅強、勇敢、驕傲、自信的你。我不喜歡你軟弱、哀傷、自暴自棄。”
Self的目光多麼堅定,男人的目光,令女人馴服下來。
“如果你愛我,你要活得比誰都好。”
Wise仰面嘆息,“我不知我能否得到。”
Self望進她的眼眸,“有我幫你。”
戀人的目光,心心相印。他的她的另一半,合一,就是完整。他給了她力量。
“你一定會做得到的。那一天,我將活在你的身體內。”Self輕輕說:“我根本就沒離開。”
Wise苦笑。“我已經忘記了沒有你之前的日子怎麼過。”
“霸道、兇惡、天下無敵。”Self一一數出來。
“對,我是一個厲害的女人。”Wise再一次苦笑。
“沒辦法,你的身體內有我,於是非常強,獨行獨斷,永遠心想事成。”Self告訴她。
Wise嘆了口氣,“從沒挫敗,也未試過失戀。”
“那不是很好嗎?我們合而為一,因此你沒有做不到的事。”Self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但是,”Wise對他說,“我一直都茫茫然,我一直都在尋找一名絕配。”
Self輕撫她的臉龐,“現在你知道,你的絕配是誰。”
Wise雙眉一瑣,眼淚又再凝滿框。“是我自己。”
Self把她擁入懷,“有得,就有失。”
Wise長長的嘆息。
Self說:“有些人懦弱、做事虎頭蛇尾,一事無成。找了另一半,大家遊玩嬉戲,然後又是一事無成。我一點也不喜歡那樣子的人生。”
“但與你一起的日子多麼快樂。”說到底,還是捨不得。
Self便說:“那麼來生我們再做對方的另一半,再次一分為二。”
“肯定?”Wise伸出指頭。
Self的指頭與她勾上了,笑着回答她:“一言為定。”
Wise說:“我們的所有前生也是快樂的。”
Self接著說:“而我們合二為一的今生,生活最豐足,成就最大。”
Wise扁扁嘴,朝Self微笑。
“我的Wise是一名強而有魅力的女人,無人可以把她打敗。”Self撫摸她的臉,然後深深地吻下去。
這是一個深吻,他祝福她。
Wise合上眼,她不會忘記他賜給她的每一個吻的感受。
每一次,都那麼至高無上。
世上有太多事情,都不能輕易放手。因為,實在太美好。
捨不得,我捨不得。
Wise張開眼,目光如夢。
“你真是太好。”她對他說。
而他這樣說:“因為,我是由你而來。”
Wise咧嘴而笑,原本,她不會相信她有如此優秀的一面,現在,她信了。
Self牽着她的手,“還餘下多少個小時?來,在我離別之前,大吃大喝!”
他把她帶進廚房。
Self檢視大冰箱內的材料。“還好,之前我買了各種各樣的食物,有豆腐、哈密瓜、蝦仁、雞件……”
他把材料拿出來,敏捷利落地清洗、切件、調味,然後對Wise說:“如果餐廳開得成,就會有這幾味小菜:白雲豆腐湯、沙律哈密瓜盅、香橙蜜糖雞……”
興緻勃勃地,Self像在演出烹飪節目那樣,向他的觀眾講解:“白雲豆腐湯的製作相當簡單,把菇類、肉碎、白蘿蔔與三湯匙香片茶葉一同放下鍋中,煲滾之後再加入豆腐,大火轉為小火,你會看見茶葉片片飄浮豆腐之上,宛如飛鳥掠過一片天……”
Wise靠在牆邊,凝視Self的每一個動作,她知道,縱使沒有錄像機,她也能記下每一格畫面。曾經相愛,會有什麼記不起?他的一言一行,每一個動作、表情,每一秒都不會在記憶中遺失。
以後,廚房內都會是他的影子,無影無相,但她還是看到他在切肉、燒水,為她準備愛吃的食物,永遠體貼窩心……不由自主,眼眶又熱紅了。將來,如何才能重新一個人過日子?
Self遞給她一罐啤酒。“來,開心點。”
她一抬起眼睛,眼淚就重重地掉下。眼淺,盛不住眼淚。
勉強笑了笑,喝一口啤酒。然後又是嘆氣。
Self做出了一桌食物,Wise忽然覺得,這就如一個豐盛的婚宴。她衝口而出:“不如我們結婚吧!”
Self苦笑。“然後我不在了,你就當死了丈夫?”
Wise對着面前的美食發獃。
“別傻。”Self說,“沒有人自己與自己結婚。”
眼淚又再滑下,一串一串。“我不會找到更兩情相悅的人。”
Self放下碗筷。他黯然。
“我不嫁給你還可以嫁給誰?”Wise凄凄地低語。
Self強忍眼淚,說:“不吃飯、不健健康康、不膚色紅潤,我就不娶!”
聽罷,Wise醒覺,立刻低頭喝了口湯。
Self說:“瘦骨嶙峋的話,就連自己也會討厭自己,到時候,別妄想我會娶你。”
Wise聽了命令,勉強地吃完這一餐。
飯後,他與她走回床上,Wise抱着Self去睡。睡了,又醒,睡睡醒醒,她恐怕花上光陰睡去了,就少見他幾眼。Self是熟睡了吧,她看着他漂亮的側面,記下了所有最細緻的線條,他的鼻子是怎樣,顴骨又是怎樣,哪一處汗毛最多……於是,她又微笑了,她已成為研究他的專家。就算合上眼,她也會記得他有多少條眼睫毛,長多少公分。
她擁有最熟悉他的權利。
翌日醒來,Self便開始發冷,Wise讓他卷着厚棉窩在床上。給他穿上厚襪,給他熱茶熱湯,他依然渾身顫抖。再過一天,Self就會消失。他太冷了,嘴唇發紫,Wise停止了啼哭,也不再多愁善感,她要照顧他,希望他會舒舒服服。這一刻,她就發現,原來要去照顧一個人,人就自然會堅強,然後忘記傷感。
下午,陽光暖和,Self的狀態也好轉起來,他能夠坐起來與Wise說說話。
“我一直都令你擔心。”他說:“由我出現的一刻你就要為我擔心。”
Wise微笑,“擔心一個人,生活才有焦點。”
Self說:“從前你只擔心你的家私。”
Wise笑了笑,“也是一個大大的焦點。”
Self對她說:“以後你要多擔心你自己。”
Wise依然是笑,“你知我會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Self說:“遇上愛情,就不要錯過。”
Wise說:“以往我一次也沒遇過,以後,大概也會一樣。”
Self卻說:“說不準的。或許有些人,前生與你有短短的緣分,今世想與你加深。”
Wise就疑惑了。“那麼下世我與你成為另一半之後,這個多餘的人怎麼了?”
“或許,他會變成哥哥、父親、老師、好老闆、好同事、貴人……又或是一個與你相愛數年,然後把你歸還給我的人。”
“很神奇。”Wise把手按到額頭上,“就如你與我一樣神奇。”
Self問她:“你在我之前有多少段戀情?”
Wise愕然:“你要翻我的情史?”
Self點點頭:“是的,我是小男人。”
Wise認真地數:“沒有十段也有八段……恩,該還有些如霧似花奇奇怪怪的……”然後她又說:“惟獨對你才可以如此坦白。”之後就做了個鬼臉。
Self說:“你有沒有想過,那些出現了又很快消失的愛人,前生與你有什麼緣分?”
Wise溜溜眼睛:“閑人?”
“哈!聰明!”Self說:“或許,有一個人,前生只是一名茶店店員,與你很投契,今生遇上了,但覺非常熟悉,於是互相吸引,就戀愛起來,卻又因為他與你前生只是平凡的關係,亦即是一名不相干的人,於是你們今生的情緣也不會深刻到哪裏。”
Wise如夢初醒:“怪不得,有些人,我與他只有一陣子的緣分!”
“啊!放蕩不羈!”Self指住她。
Wise吐吐舌:“前生緣今世續。”然後她問:“你哪裏學會這些道理的?”
Self聳聳肩:“想出來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Wise抱着他,說:“你說什麼,我也當真來聽。”
一整天,他們都窩在床上,錄像機對準他們,繼續為分離前的時刻做記錄。
Self很容易就疲累,天黑之後,困了眼又醒來,迷迷糊糊間,他把握了一個清醒的機會,說了這一句:“曾經與你一起,真好。”
說罷,又合上眼。
他看不到,他所愛的人頃刻就掩着臉,坐在他身旁飲泣。
★★★★
當Self再爭開眼,已經是第三日,他是冷醒的。
Wise開了暖爐,Self身上穿着那套parka,愛斯基摩人在零下四十度的氣溫下,也是穿着同一種服飾。這一天室外的氣溫,足足有十六度。
Wise不知道Self何時會消失,就因為不知道,所以完全不敢提起。或許,會是下一秒。
Wise把熱茶送到床上,又走來走去張羅棉被毛氈食物。Self捉着她的手,告訴她:“不要走,陪陪我。”
Self已經極度虛弱。他要握着Wise的手,儘可能的,握至最後一秒。
他的胸膛緩慢地起伏,他的眼睛已無力完整地睜開,溜向Wise的目光,全是無奈,和捨不得。
將會消失、消失、消失……
存在過、感受過、擁有過、真正喜歡過……然後,就被帶走。
與一名臨死的人無異,快將向世界說再見。
捨不得。
他望向Wise,輕輕說:“我捨不得你……”
Wise扁了扁嘴,強忍淚水說:“我也一樣。”
Self望進Wise的眼睛,除了她這雙眼什麼也看不到了,世界那麼大,在最後的時刻,只能看到深愛的人的眼睛。
當初,他來臨世上的目的,也不外是因為她。
終結,也是只有她。
他伸出手來,按到她的臉龐上,說:“很久以前,我已不覺得我是你。”
她牽動嘴角,等待他說下去。
他說:“就算我不是你,我也愛你。”
頃刻,情緒四方八面急涌而至,眼淚汩汩而下。Wise鎖着眉咬着唇,怎樣忍着眼淚還是流下來,在她愛的人跟前,悲傷、惋惜、錯落、心痛,統統傾瀉而出。
知道世上有一個人,獨立的一個人,肯去愛自己,多好。
但為什麼,這個人,就這樣消失。
Self說:“就算我和你無任何連繫,你也能令我一直愛你。”
Wise凄然地點下頭,泣不成聲。
Self還在說:“因為你可愛,因為你性感,因為你直率真誠,因為你堅強,因為你需要我,因為你愛我……”
Wise帶淚望着這個男人,她早已肝腸寸斷。
Self說:“所以你很棒,你知不知道?”
Wise哭着苦笑。
“所以你不要再哭,你應該放聲笑。沒有多少個女人,能有這種本事。”Self溫柔地告訴她。
Wise輕輕笑了兩聲。
“你已經再沒遺憾。”Self吻向她的額角。
繼而,她又再默默流淚。
Self斜眼望向天際,怎麼,連天也捨不得他,灰暗如一張失去愛人的臉。那時侯初來臨,他常坐着看天,怎會知道這麼快便要別離。那時侯,他甚至不明白,什麼叫捨不得。
愛過,放下過感情,體會過明白過,就不再單純。再看天,天也變得不一樣。
那初來臨的一刻,只像是上一秒的事。一眨眼,就到了尾聲。Self彷彿仍能看到,自己坐在窗前的背影。他有一個使命,來愛一個女人,而當他剛知道什麼是愛時已是要走的時候了。
一切都太短。
被愛的人傷感,給予愛情的人也一樣。活生生的,仍然愛着,卻生硬硬地被分離。
Self對Wise說:“讓我更愛你,好不好?”
Wise點點頭。
Self的神情安慰,“我以後會更愛你。”
他再說:“於是你以後會無往而不利,天天也開心快樂。我會一直與你一起,沒有一刻離你而去,只要你在,我也在。”
Wise輕撫Self的輪廓,他的肌膚冰寒,如一塊玉。她知道,他快不在了。
她的手來回在他臉上輕撫,然後又抱緊他的身體。Self時不時渾身抖顫,他的嘴唇已呈紫色。想再多說半句話,亦已不能。
還想再說點什麼。愛意也好,逗她開心的話也好,都說不出了。
想讓她記得最好的一切,卻已無能為力。他的顫寒中心痛,恨透自己的無用。
這狀態持續了多久?有沒有半天?在冰冷中,Self的氣息續漸虛弱,就連蜷曲身體抖震的力量也失去,迫不得已,就放棄了。
“不……你不要走……”Wise呢喃。
Self望着她,眼珠內的光芒輕輕躍動。
“不啊,不能拋下我……”Wise拚命熱暖着他的身體。
Self宛如一尊大理石像。
“太冷了,太冷就不舒服……”Wise邊說邊想辦法。電氈、暖爐……不如,生火吧。
對,有火,Self就會熱暖,他就不會消失。
Wise跑出大廳中,有什麼可供生火?木材是最好的選擇。木材……那個MarriageChest,妝嫁用的長木箱,全木材製造。於是Wise就把這木箱推到睡房床前,拿出打火機,又拿來報紙,也沒什麼要考慮,她就燃起火焰,這件一四七二年的古董家私,很快就被燃燒起來。
她撫摸Self的臉孔,好像暖和了點,於是,她又跑出大廳,把餐枱推進睡房,這張英國十八世紀的古董,也葬身火焰中。
火燒得正紅,Wise看見Self的頭動了一下,她走前去,告訴他:“別怕,我燒盡所有來留下你。”
急急忙的,她跑到梳妝枱前,把化妝品一掃而下,然後把梳妝枱推到火焰旁,利落地把它埋到火焰中。
什麼也不要了,只要Self能多留一刻鐘。
Wise走到床上去,她說:“看啊,你不用走!”
她伏到他的身上,然後她發現,Parka褲子內的雙腿,已無形無相。
“Self!”她大叫。“Self!”
Self已逐時消失。
“不要走!不要走!”她聲嘶力竭,“我不准你走!”
Self的眼睛凝視着她,內里的光華閃爍如同星光。它在說著什麼?還有什麼動聽的話未說?有什麼想再叮囑?他的眼睛望着她,堅持地,支撐到最後一秒。
要分離了,讓我看你,看你至最後一秒。
Wise捧着他的臉,哭着說:“不……你不要這樣就走……不要走……”
一秒兩秒三秒,他仍然望着她。他心裏想着什麼?他想再哼出來的一個字,會是什麼?
連微笑也做不了,原本,他是想留給她一個微笑。
還能表達愛情的,只餘下不肯合上的眼睛。
Wise嗚咽:“你留下來……”
她的哀傷已到達頂點,再繼續下去,就會崩潰。她抓住那剛隱沒的腰間,驚異着當中的空空如也,她再叫一聲,再哀求多一遍:“求求你……留下來……”
趕緊與他面對面,四目交投,Wise卻看見,Self的眼睛內,根本,沒有悲哀。
她就在心中疑惑,她默默地問了一句:你這樣就走?
Self的眼睛,就如往昔那樣溫柔。
Wise的神志集中起來,他抑制着悲傷。Self的眼睛,是有話要說嗎?
他一定是在說:“我愛你,我永永遠遠都那麼愛你……”
除了愛她之外,實在無話可說。
她噤聲了。火焰熊熊,蔓延到床邊,公主床垂下的帳幔,觸動了更大的火焰。房間內,有那燃燒的聲音,以及,他的眼睛在說話的聲音。
“我愛你,我永生永世也一樣愛着你。”
“無論我化身作什麼,無論我們經歷了多少生生世世,我也依然最愛你。”
他的眼睛內,躍動了閃亮的歡欣。她捕捉到,心頭還未來得及愉快之際,他就消失在她跟前。
沒有臉孔,也不再看見那雙眼睛。床上,只餘一套他穿過的parka。
“我愛你。”
熊熊烈火中,Wise仰起臉,合上雙眼。她感受到只有他才能帶來的溫柔,如最纏綿的保護罩,包圍着她。
濃烈的,軟綿綿的,無邊無際的,深厚的。
最後,他走了,留下了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