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油幹了的燈迴光返照
有一天冉阿讓下樓,在街上走了兩三步后,在一塊界石上坐了下來。六月五日至六日的那天晚上,伽弗洛什就是看到他坐在這塊石塊上沉思的;他在這兒待了幾分鐘,又上樓去了。這是鐘擺最後的搖晃。第二天他沒出房門。第三天,他沒下床。
他的門房,替他做簡單的飯菜,一點蔬菜或幾個土豆加點豬油,她看看棕色的陶土盤叫道:
“怎麼您昨天沒有吃東西,可憐的好人!”
“吃了。”冉阿讓回答。
“碟子是滿的。”
“您看那水罐,它空了。”
“這說明您只喝了水,這並不等於吃了飯。”
冉阿讓說:“我要是只想喝水呢?”
“這叫做口渴,如果不同時進餐,這就叫發燒。”
“我明天吃。”
“或者在聖三節吃。為什麼今天不吃呢?難道有這種說法:‘我明天吃!’把我做的菜整盤都剩下!我燒的白菜味道好着呢!”
冉阿讓握着老婦人的手:
“我答應您吃掉它。”他用和善的語氣對她說。
“我對您很不滿意。”看門的回答。
冉阿讓除了這個婦人之外,很少見到其他人。巴黎有些無人走過的街道和無人進去的房屋。他住的就是這樣的街道和這樣的房屋。
當他還能上街時,他從鍋匠那兒用幾個蘇買到一個小的銅十字架,掛在床前釘子上。望着這個絞刑架總是有益的。
一個星期過去了,冉阿讓沒有在房裏走動一步。他老是躺着。看門的對她丈夫說:“上面的老人不起床了,也不吃東西,他活不多久了。他很難過。我非常相信他的女兒一定嫁得不好。”
看門的男人用丈夫的權威口氣回答說:
“要是他有錢,就該請醫生來看看。如果沒錢,他就沒有醫生。如果沒有醫生,他就得死去。”
“如果他有一個呢?”
“他也會死的。”看門的男人說。
看門的女人用一把舊刀,把門前被她稱作是她的鋪路石石縫裏長出的青草除去,一邊除一邊嘟囔着:
“可憐,一個這樣正直的老人!他清白得象子雞一樣。”
她看見街末一個本區的醫生走過,就自作主張請他上樓。
“在三樓,”她向他說,“您進去好了。那老人睡在床上不能動了,鑰匙一直插在門上鎖眼裏。”
醫生看了冉阿讓,並和他說了話。
當他下樓后,看門的女人問他:
“怎麼樣,醫生?”
“您的病人病得厲害。”
“是什麼病?”
“什麼病都有,但又沒有病。看來這人失去了一個親人,這會送命的。”
“他對您說些什麼?”
“他說他身體很好。”
“您還來嗎,醫生?”
“來,”醫生回答,“但需要另一個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