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星期一上午9點舉行了吉米·湯森的葬禮。雷切爾和卡里端坐在起居室里全神貫注地看着電視。儘管湯森是在被解除職務后死亡,局長仍然決定他應該有一個警察的葬禮。特德·哈里曼、尼克·米勒和卡羅爾·希契科克均出現在抬棺材的人群之中。雷切爾在人群中尋找着拉特索的臉。當她最終沒有找到他時,她想他是否已被逮捕。隨着腐敗醜事的追蹤,媒體報道的範圍擴大了。
電話鈴聲響起時已是下午1點。卡里正在廚房解開她的行李。她一接完電話,就把頭伸出門外,呼叫起居室里的雷切爾。“快穿衣服。”她說。“倫尼·施納德剛才來電話。他們要你立刻動身去警察局。”
“露西不在家沒人看護喬。”雷切爾說,她和兒子正躺在地板上嬉戲,“她要去醫生那兒檢查她六個月的身孕。”
“我留在家和喬在一起直到她回來。”卡里說。“我已經去電話給邁克·阿特沃特。他和比爾·林沃爾德、布萊克·雷諾茲在去警察局的路上。如果隔一小時露西不回來,我會帶着喬跳上出租車去。”
拉特索穿過後門走進了吉米·湯森的廚房,手裏提着一隻破舊的棕色皮箱。一名老姐正從灶上端起蒸鍋。“我是林賽的母親。”她看着那隻皮箱說道。她的女兒曾經告訴她吉米的一個大學同學會從芝加哥乘飛機來。“你必定就是薩米·科恩。”
“是的。”他說,聽到房間裏傳來嘈雜的人聲。“我想和林賽私下裏談一談。”
“她在休息,但是我肯定她不介意你佔用幾分鐘時間。”老婆婆告訴他。“她的房間在客廳的頂端。”
和倫尼·施納德通過話后,拉特索立刻離開了公寓,駕車掠過橡樹林駛進一片偏僻的丘陵。星期六晚上他把自己鎖在車內過了一夜。星期日上午,他要使自己確信內務部不會基於幾份可疑的文件而逮捕他。他掉頭去了公寓,想洗個熱水澡並且抓緊睡上幾個小時。但是他一拐進他住的街區就看見一排警車依次停在他住的公寓樓前面。於是星期日晚上他再次躲在車裏心神不定地熬了一夜,一直不能入睡。現在他所擔心的事已經成為現實,他明白他必須尋找一個安全的避難所。如果他沒法逃出城,當局就可能逮捕他。他把手伸進口袋內,觸到一枚金屬製品。格蘭特曾經交給他一把市內住宅的鑰匙以便為他刷車並且清理他收藏的槍支。
弔唁的人們聚集在起居室內。他知道其中可能有一些認識他的警察。拉特索溜出廚房,直接走進客廳。當林賽·湯森看見這個黑皮膚男人跨進她卧室的門時,急忙拉過一條床單遮住胸脯。
“我來表示哀悼。”拉特索說。他穿着一件禮服式的白襯衣和一套皺巴巴棕色西裝。“吉米是我的朋友。”
“謝謝你。”她說。“醫生要我卧床休息。廚房裏有食品,請你自便,弗雷德里克。”
“我不需要食品。”拉特索說。“我有一個禮物給你和你的女兒們。”
“什麼樣的禮物。”
“你必須不告訴任何人我給你們這個禮物。”他繼續說道。“如果你說了,人們會問你很多問題。”
她警覺地看着他的眼睛。在後兩個孩子出生之前,林賽在一家精神病院做護士工作。她奇怪這個男人是否患有精神病。他瞳孔擴大,動作舉止生硬而機械。精神病患者有時相信他們具有超人的本領,那就是他們不需要吃。喝、睡覺。她焦慮地看着他把皮箱放在她床邊的地板上,然後轉身走出了她的卧室。
警察局的會議室內坐滿了人。雷切爾在門外的金屬椅上等待着。現在她是個外人,在決定她的未來問題的會議中甚至不允許她出席露面。
邁克·阿特沃特和布萊克·雷諾茲走進會議室之前在雷切爾的椅子旁停頓了一下。當阿特沃特意識到有幾個人還未到場時,便走回門外和雷切爾說話。“桑德斯法官發出了就槍擊卡明斯一案逮捕拉蒙厄的命令。”他告訴她。“星期日上午林沃爾德與他會了面,並且使他最終在文件上籤了名。”
“拉特索坐牢了嗎?”
“還沒有。”阿特沃特焦慮地說。“倫尼·施納德星期六發現他的背景材料有些可疑之處即給他的公寓去了電話。星期天上午他試圖發出逮捕令時這個混蛋已經溜走了。他們找到了一些他的衣服,但是沒有發現那筆錢的線索。拉蒙尼可能用偷來的錢買了一張飛機票。”
雷切爾的胸脯一起一伏。“你是說施納德向他透露了信息?”
“這個人是白痴。”阿特沃特氣憤地說。“施納德被派遣在兇殺科時我和他一起處理了幾宗案子。話說回來,他的腦瓜還好使。自從他被調進內務部之後,人們對他的譴責真令人不安。”
“他告訴我那是林沃爾德想使拉特索心驚肉跳。”她說。“他說他們只有給他施加壓力,才能有希望使他坦白。”
“胡說八道。”阿特沃特說。他把頭探進會議室。“我們在等誰?”他問布萊克·雷諾茲。
“司法部長辦公室的律師們。”雷諾茲告訴他。
阿特沃特掉過頭來對着雷切爾。“貝茨局長是後台,而不是林沃爾德。”他告訴她。“自從你去電視台充當了揭發腐敗事件的角色之後,貝茨局長知道如果他逮捕了真正的兇手,公眾可能沒有選擇只有認真對待你的指控。”
兩位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走到阿特沃特的身後。他引導兩名司法部長辦公室的律師走進會議室,然後跟着他們在長桌旁就坐。
會議室內的氣氛猶如戰爭期間敵對雙方面談時一樣緊張而沉悶。警察局的高級官員坐在橡木長桌的一邊,緊挨着他們的是內務部的倫尼·施納德。地方檢察官和兩位來自於司法部長辦公室的律師坐在他們的對面。儘管貝茨局長平常習慣於穿着西裝領帶,今天卻由於出席了湯森的葬禮后直接來到會場,身上還穿着警服。他的胸前佩戴着勳章,使他恰似一名將軍。
邁克·阿特沃特緊挨着布萊克·雷諾茲坐着。他們倆一直通宵達旦地工作着,準備起訴書,索取證據,會見證人。格蘭特·卡明斯將會因兩樁強姦罪而受審,還有在桔樹林惡毒地毆打了雷切爾。他們還在湯森身上浪費了寶貴的時間。有關非法闖入民宅和非法竊聽的起訴書已經打印。尼克·米勒將被指控為參與企圖強姦。弗雷德里克·拉蒙尼一旦被拘捕,即會被指控為企圖謀殺格蘭特·卡明斯,還有偷盜毒品贓款。他們還考慮提出指控拉特索在皇家劇院事件中施暴的行為。
“這就是我們今天的立場。”比爾·林沃爾德聲嘶力竭地叫着,以便於坐在長桌頂端的男人們能夠聽清他的聲音。“我們有兩位女士願意作證,她們聲稱格蘭特·卡明斯強姦了她們。這是卡明斯對雷切爾·西蒙斯的襲擊之外的又一宗犯罪。不只是企圖強姦。”他繼續說道。“因此我們決定把那件案子放在一邊。考慮到卡明斯在桔樹林犯下的更加嚴重的罪行,看來沒有理由追查原先的罪過。”
“凡是與這案子有關的男人們全部被解僱了。”貝茨局長對林沃爾德直言不諱地說。這個傑出的男人五十齣頭,長着一頭銀灰色的頭髮和濃密的白眉毛。外科手術恢復期他掉了20磅,使他一度圓潤的瞼看上去很憔悴。“今天下午我曾經打電話給媒體讓公眾知道我們的立場。”
“你也解僱了卡羅爾·希契科克嗎?”阿特沃特邊說邊用手指甲叩擊着桌面。“實驗室在錄音帶上分析出了她的聲音。”
這位局長嘆了口氣,然後掏出手帕摁了一下鼻子。局裏所有女警官之中,他曾經考慮卡羅爾·希契科克是最能幹的人之一。“你打算指控她嗎?”
“是的。”阿特沃特說。“非法闖入民宅,還有偽造警務報告。她還會被指控為強姦雷切爾·西蒙斯的同謀。”
“你們指控米勒什麼罪行?”麥迪遜副巡官問道。
一名便衣警察推開門向倫尼·施納德示意。這位調查員立即站起身疾步走出會議室。
“司法部長辦公室可能把他放進他們的案子裏。”阿特沃特回答。“他要求偽造希爾蒙特事件的報告。”他瞥了一眼司法部長辦公室的官員們那木無表情的面孔。
“這個觀點有些不成熟。”斯坦·拉彌爾茲說。“我們不會迫不及待地介入其中,阿特沃特。我們需要慢慢着手,健全我們的案於,然後決定我們想要追查什麼行為。”
比爾·林沃爾德清了清喉嚨以便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要發出一份全國通輯令通緝弗雷德里克·拉蒙尼。邁克肯定已將它發佈全國。通知國家安全部,密切注意LAX及公共汽車站和火車站。”
“我們不是一群無知的鄉巴佬。”貝茨局長不悅地說,儘管地方檢察官必須告訴他怎樣進行工作,他還是覺得有失尊嚴。“逮捕令一發出我們就通知了全國所有的執法機構。”
“明天上午,”林沃爾德繼續說道,“我們打算撤消對雷切爾·西蒙斯的指控。如果你不想你的部門被投訴,貝茨,我建議你讓這個女人回來工作。”
“你不能用一次控告來威脅我。”貝茨局長怒氣沖沖地說著便起身站在自己的椅子後面。“這個女人使我的部門陷於混亂之中。為什麼我要考慮恢復她的工作?除非弗雷德里克·拉蒙尼被確認為是那個殺手,雷切爾·西蒙斯仍然是嫌疑人。”
貝茨局長一屁股坐回椅子裏。會議室內鴉雀無聲,充滿了火藥味兒,他能聽到手錶的嘀嗒聲。市政會已經通知因茨他們會根據情況投票決定警察局局長的位置。拉里·希爾蒙特是市議員。貝茨知道這個男人會逼他辭職。大多數知名人士和政府官員會在這個腐敗警察橫行的城市裏團結一致,共同維護自己的利益。
倫尼·施納德回到了會議室,俯下身和局長低語了幾句。“對不起。耽擱大家幾分鐘。”貝茨說著便走向會議室的後面。
“現在毫無疑問拉特索就是我們的目標。”施納德立即告訴他。“我剛才接了林賽·湯森的電話。作為一份悼唁禮物,他給了她裝着5萬塊錢的一隻皮箱。我推測我們找到了我們遺失的毒品贓款。”
“拉蒙尼現在在哪裏?”
“你和我想法一致。”施納德說著皺起了眉頭。“我和林賽通完電話立刻動身去了我們管轄的每一個區域。因為葬禮,我們今天缺少人手。儘管如此,我還是必須傳呼其他警察。等我們趕到那兒,拉蒙尼早已逃之夭夭。”
“即使拉蒙尼偷了那筆錢,”這個局長固執地說,“除了更衣櫃裏提取的指紋之外,我們也沒有根據說他槍殺了卡明斯。”
倫尼·施納德不滿地沉下了臉,比起讓一個潛在的危險人物從指縫裏逃走這個事實,他更關心控制損失。“審查這個男人檔案的傢伙不是喝醉了酒就是極端不認真。”他厭惡地說。“拉蒙尼的所有證件幾乎全是偽造的,有些甚至偽造得相當逼真。那份出生證看來像是電腦設計並且用激光打印機打印出來的。檢查出生證的那個白痴難道不明白20年前還沒有激光打印機?實話說,我認為我們可能雇傭了一個非法移民。我沒有考慮弗雷德里克·拉蒙尼的真實身份是什麼。用林賽·湯森剛才描述他的話說,就像我們把槍交給了一名精神病患者。這就是我們的槍手,局長先生。”
“你認為卡明斯曾經與偷竊毒品贓款有牽連嗎?”
“我沒有想過。”施納德說完搖了搖頭。
這位局長感到胸前一陣發緊。現在這個警察局將被控告為對申請人審查不嚴。如果他不從這種壓力下脫身,他將會死於心肌梗塞。他轉身走回到長桌前。
有些人在會議室的一角竊竊私語。當局長就座時,他們紛紛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我全面考慮了你最初的要求。”他對林沃爾德說。“看來我能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讓西蒙斯夫人恢復警官的工作。然後也許我們能團結一致,重新開始正常的工作。”
“什麼時候你會讓她回到崗位?”阿特沃特問道,興奮的火花在他的眼裏閃爍。
“儘快吧。”
邁克·阿特沃特呼的一下起身衝出會議室來到雷切爾身邊。“他們要和你談話。”他說完便拉着她的手把她帶進會議室。
雷切爾站在會議室的正前方。阿特沃特緊挨在她身邊站着,嘴角上掛着一絲得意的笑容。
“西蒙斯夫人。”貝茨局長抑揚頓挫地說。“我現在恢復你的工作。當你離開這間房子時,就去供應科。他們會發給你一些全新的裝束。如果你願意,明天就可以回來工作。如果不行,去和麥迪遜副巡官商量安排。”
雷切爾咬了咬嘴唇。在那一刻,她以為她在幻覺之中。“你開玩笑。”
“不是。”局長說。他不自然地拍拍大腿,然後站起身笑了。“歡迎你回來。”
麥迪遜副巡官走上前握住雷切爾的手。“因為你在楓樹大道的臨危不懼我要給你嘉獎。”他說。“查看了你過去兩年遞交的工作報告之後,我認為你有傑出的晉陞條件。你願意去內務部工作嗎?”
“好極了。”阿特沃特說。
麥迪遜副巡官皺起了眉頭。“我不是說現在就去。”他說。“我的意思是順着這個方向努力下去,阿特沃特。西蒙斯警官需要在我們提升她之前完備她的巡警技巧。”
雷切爾的身體覺得輕得足以飛上天去。比爾·林沃爾德走上前並且搖着她的手。“好好工作,西蒙斯。你給這座城裏帶來了些變化。現在是我們清理我們的警察局的時候了。”
雷切爾的腦海里翻騰着驚濤駭浪。這個世界突然恢復了它本來的面貌?她抬起頭看着阿特沃特。“這是真的?”
“絕對真實。”他說著又笑了。
“但是關於我的控告呢?”
“我們撤消了控告,雷切爾。”他說完立刻擁抱了她。“它結束了。”
大約有15分鐘之久,雷切爾像迎賓接待一樣站在會議室的前面,每一個男人以他特有的方式走近她說幾句話並且搖搖她的手。那位警察局局長匆匆走了出去,幾分鐘后和一名地方報社的攝影記者一同返回。“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他有些尷尬地說,“報社想登載我們倆的合影。”
“那好。”雷切爾說著了捋頭髮。
攝影師和局長悄聲說了些什麼。“如果你穿上制服可能更好。”貝茨對她說。“也許供應科有多餘的服裝你可以借用。”
她在獄中時,卡里收拾了她的換洗衣服。“有一套我的制服在車裏。”她告訴他們。“如果你們給我幾分鐘,我可以跑過去換上它。”
“我會派人去供應科取你的槍和警徽。”警察局長告訴她。
當雷切爾穿過幾扇門從會議室走進女子更衣室時,她深深地吁出一口氣。她撕開膠袋取出制服緊緊地抱在胸前。這件也許只是一件普通的黑色的紡織品,但是對於雷切爾,它象徵著她的榮譽,她的尊嚴。她脫下身上的衣服換上了制服,然後站在鏡子前端詳着自己,她完全恢復了名譽。熱淚湧出眼眶順着臉頰流下。“我成功了,喬。”她說著抬起頭看着天花板。“我終於依靠自己獲得了成功。”
她用自來水沖洗掉臉上的淚痕,挺起胸膛大踏步走出了浴室。
“往前站一點,西蒙斯警官。”攝影師一邊說一邊指點着一扇窗戶。“光線很完美。”
她往局長身邊靠近一步。陽光灑落在她的頭頂,使她那紅色的頭髮變成耀眼的金黃色。貝茨俯向她在她的胸襟上佩戴警徽。“你是個堅強的女士。”他低聲地說著把左輪手槍遞交給她。“將來,如果在媒體曝光之前你能預先向我報告任何問題,我都會為此感激不盡的。”
雷切爾閉上了眼睛,想把這一刻永遠銘記在心頭。當她睜開眼睛時,她看着照相機鏡頭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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