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女士在等候
“詹姆斯,我對不得已所做的這一切向你道歉。你名不虛傳,我想每個姑娘也都想出名,都想干出一點大事。”
楠尼灰色的眼睛冰冷得就像十二月北海的海水,她的話邦德還是不太明白。
“請不要向我道歉。”邦德想緩和一個氣氛,強擠出微笑說。但楠尼的態度依舊冷冰冰的,手中槍也沒有放下。“這麼說,蘇基與你一夥了?你們真把我給蒙了。這是一個私人組織嗎?還是你們只是為它工作?”
“這不關蘇基的事。她與這件事沒有關係。”楠尼直率地說。她有這種本事,講話時能將真實的感情藏而不露,“蘇基現在還睡在皮埃爾飯店的床上呢。與你在飯店分手后,我們進房間要了咖啡。我偷偷給她下了點‘米老鼠’,就是米奇-芬,勁頭很大。現在只有我來替你服務,等到她醒來時,你已經魂歸西天了,如果她能夠醒過來的話。”
邦德掃了一眼大床。那個萎縮了的塔米爾-雷哈尼一動不動。邦德需要抓緊時間,談話必須迅速,現在是一個機會。他盡量口氣輕鬆地說:
“米奇-芬可是給馬匹排便的藥物,你難道不知道?”
楠尼沒有搭他的話頭:“你這身行頭看上去就像電影裏的黑水怪,詹姆斯。你穿這些不好看,我想請你慢慢地把它脫下來。”
邦德聳聳肩:“如果你這麼想的話。”
“是的,但你別裝傻充愣。你只要稍有不軌,我會毫不遲疑用它打斷你的腿。”她槍口稍稍移開了一些。
邦德慢慢地,有些吃力地將上衣脫下。邦德想讓楠尼多說話,好從她的話中尋找機會。
“你真把我給耍了,楠尼。但畢竟你救過我幾次。”
“次數比你知道得要多。”她語調平靜,不帶一絲感情,“那是我的工作,僅是工作而已,我儘力了。”
“你們把那個德國人——叫什麼來着?康拉德-坦佩爾——扔在去施特拉斯堡的路上了?”
“哦,是的。還有兩個,他們對你下手之前被我幹掉了,在那艘去奧斯坦德的船上。”
邦德點點頭,表示他知道船上的那兩個人,“科杜瓦——即老鼠,毒矮子呢?”
“罪有應得。”
“那輛雷諾呢?”
“我奇怪你還會想到它。你幫了很大忙。詹姆斯。奎因嘛,不過是一個小人物,你也配合得不錯。我才是你的保護天使,這才是我的工作。”
邦德終於脫下潛水服,站在那裏,上身只剩那件黑色套頭衫。
“鉤子,那個混帳警察呢?”
楠尼冷冰冰地笑着說:“我在那兒有一些幫手,我自己私人的緊急按鈕——鉤子已經介紹了。他認為我既為他工作,也為‘幽靈’幹事。後來雷哈尼上校看他不中用了,就派一幫打手結果了他。本來這幫人也要幹掉你,但是雷哈尼決定由我來。這裏面我和雷哈尼有約定,如果沒有抓到你,我將被砍頭。差一點我就完成任務了,那隻吸血蝙蝠是我佈置的。你真幸運。蘇基來了,是她救了你。但我無法回去向雷哈尼交帳。他們在這裏正在用一些動物作實驗,試驗讓人染上狂犬病。你就是一隻被用來試驗的豚鼠。這個計劃是先將你帶到鯊魚島來做試驗,雷哈尼要的是你的頭,但砍下你的頭之前,他還想看看狂犬病在你身上的反應。他們是這麼說的。”
楠尼又將槍口對準邦德:“請你面對牆蹲下,詹姆斯。這是一個標準的姿勢,兩腳分開,手臂平伸手掌抵住牆。我們可不願意你身上帶着那些小東西,你說是不是?”
她很在行地把邦德全身摸個遍,接着開始解他的皮帶,楠尼動作利索,看得出受過專業訓練,而這正是邦德感到擔心的。“皮帶可是危險的東西。”她解開帶扣,將皮帶從褲子上抽了下來。“不壞嘛,這東西挺特別,做得很精緻。”她顯然看見了皮帶里的小工具盒。
“楠尼,難道‘幽靈’的人都像你這樣喜歡這種血腥的比賽——拿人頭做賭注嗎?”
“我可不是他們的人,”楠尼態度轉而嚴肅,“我沒有拿他們的薪水,參加這次競爭是自願的。以前我很少為他們做事,這次我同意與他們合作。我們只是雇傭關係,事情辦成了,我可以得到部分獎金,辦不成,那……,現在我已經成功了。上校對我特別信任。他認為這樣做能減少開支。”
雷哈尼在床上動了一下,似乎聽見有人在談論他。
“誰呀?什麼……是誰呀?”
邦德最後一次見雷哈尼時,雷哈尼講話總是帶着命令式的堅定語氣,而現在有氣無力,就像他的身體一樣衰弱。
“是我,雷哈尼上校。”楠尼畢恭畢敬地答道。
“是諾里什小姐?”
“楠尼,我是諾里什。我給你帶來一件禮物。”
“幫……坐起……來。”雷哈尼吃力地向上挺着身。
“現在我不能幫你,我按鈴叫人進來。”
邦德向後挺了一下身子,手臂仍貼在牆上。他聽見楠尼在走動,但他認為這不是機會,不能採取行動。楠尼動作迅速,她很會計算時間。如果現在讓她察覺,她肯定會開槍。
“現在你可以站起來,詹姆斯,慢一些。”她停頓一下又重複一遍。
邦德站起身貼在牆上。
“轉過身,慢點兒,兩臂張開,叉開腿背靠着牆站好。”
邦德順從地照她吩咐的辦。他現在可以看見全屋各個角落,這時他右邊的門開了,進來兩個人,手裏都拿着槍。
“呂萊克斯,”楠尼態度溫和地,“我把他帶來了。”
兩個人的裝扮一看就是“幽靈”僱用的那種惡棍。一個金髮,另一個禿頭。兩人體格強壯,目光警惕小心,動作敏捷。
金頭髮的那位笑了:“好啊,幹得漂亮,諾里什小姐。”他的英語夾雜着斯堪的納維亞的口音。禿頭只點了點頭示意。
隨後又進來一個矮個子,裝束隨便,穿白色襯衫長褲。他面部看着彆扭,嘴角歪向右邊,好像與右邊的耳朵長到了一起。
“麥克康奈爾醫生。”楠尼歡迎他進來。
“是你呀,諾里什小姐。你帶來的這位……就是上校整天大罵的那個人嗎?”
這個人的面孔就像個滑稽的口技師,邦德心裏想,尤其當他說話時。他語句中帶有很重的蘇格蘭口音。緊隨他進來的是一個女人,高大健壯像個男的,一頭亞麻色長發。
“嗯?這位病人怎麼樣?”麥克康奈爾走到床邊問。
“我想,他要着一看我給他帶來的禮物,醫生。”楠尼講話時不看別人,只盯着邦德一個人。雖然邦德已落到這個地步,完全在她掌握之中,她仍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醫生給護士一個手勢。護士走到床邊的白色桌子前拿起一個黑色的方盒子,大小和男用錢包差不多。她把床下露出的電線插頭與黑盒子相連,按下一個按鈕,隨着床頭部分緩緩地升起,塔米爾-雷哈尼坐起來了。床下的電動機動靜不大,就像刮來一陣輕風似的。
“雷哈尼上校,我說過我能成功,在那兒。現在詹姆斯-邦德先生隨時聽從您的吩咐。”楠尼的聲調里透着一種成功的得意。
雷哈尼的眼睛疲憊無力。他喘了好一會兒,終於從嗓子眼裏擠出他想了好久的話:“一眼還一眼,邦德先生。先不提‘幽靈’這些年一直要你的命,你我心裏都明白。我個人有筆帳要和你算算清楚。”
“能夠在這種氣氛下見到你,實在榮幸。”邦德的態度不卑不亢。
“哼,是啊,邦德。”雷哈尼聲音嘶啞,“我們上次見面以後,是因為你而使我為了活命跳下飛艇。當時我不知道我這一跳是朝着死亡去的。那次倒霉的着陸弄傷了我的脊椎骨,以後病痛不斷,現在成了垂死之人。你破壞了‘幽靈’組織的領導機構,打得布洛菲爾德家族七零八落。我放不下這件事,我要看着你從這個世界完蛋來結束這場爭鬥。這既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榮幸。”他突然變得很吃力,每講一句都累得他夠嗆,“這場爭鬥就是一次賭博,到底還是我們佔了上風,因為我們有諾里什小姐。她頑強而且善戰。”
“但是你們隨意擺佈我們的人。”邦德嚴厲地,“我說的是那起綁架,我希望……”
“哦,你是說那位令人愉快的蘇格蘭女士,還有那位有名的莫尼彭尼小姐吧,你希望什麼?”
“您講話夠多了,上校。”麥克康奈爾醫生走到床邊。
“不……不……”雷哈尼恐怖地低吼着,“讓他死在我之前。”
“那好,你先得休息一會兒。”醫生俯身對雷哈尼小聲說。
雷哈尼還要和邦德說話:“你說希望什麼?”
“我要你們保證她們平安無事,對此‘幽靈’應該表現出誠意,用我的頭作為交換,保證她們不受傷害。”
“她們倆就在這兒,很安全。只要你腦袋分了家,她們就能獲得自由。”
雷哈尼的頭仰靠在鬆軟的大枕頭裏,似乎整個人縮得更小了。邦德不由地回憶起上次見到他的情景。當時飛機正在瑞士湖上空,他身體結實、態度強硬,就像高人一等的超人。他從一艘飛艇上跳出,逃出了邦德的手掌。
醫生望望四周的打手。“都準備好了嗎?一會……的……行刑?”他講話時不看邦德。
“我們已經準備好多時了,”金頭髮齜牙笑着說,“都準備好了。”
醫生點了點頭:“上校活不了幾天,恐怕就是一兩天的事。現在必須給他注射一針,然後要睡上三小時,等他醒來再動手吧?”
“什麼時候都行。”喬頭同意了,他回過頭瞪了邦德一眼,那雙眼睛的顏色就像花崗石一樣。
醫生招呼護士過來做注射前的準備。
“讓上校安靜一個小時,這段時間不要打擾,也不要移動床。一小時之後,把床推到……怎麼叫那個地方?行刑場?”
“這個名字比其他的好。”金頭髮轉向楠尼,“你允許我們把邦德帶走嗎?”
“你們對付不了他,不是他的對手,讓我來,請把鑰匙給我。”
“我有個請求。”邦德心裏感到有些恐懼,但馬上控制好他講話的語調,依然堅定、甚至像對他們命令似地說:
“是嗎,你要幹什麼?”楠尼似乎有些疑惑,她問邦德。
“我想這有一點兒特別,我要求親眼見一見阿梅和莫尼彭尼女士。”
楠尼看着那兩位,他們都提着槍。金頭髮同意了,他說:“她們分別關在兩間囚室,緊挨着死囚室。你一個人能行嗎?對付得了嗎?”
“難道不是我把他帶到這裏來的嗎?如果他要找不自在,我就把他的腿跺下來,再由醫生用截除術把他的頭砍掉。”
醫生在床邊正給雷哈尼注射。他聲音有些嘶啞:“我喜歡這稱呼,諾里什小姐。這叫頭部截除術,我非常喜歡這麼稱呼。”
“關於如何處置我,難道還有更多要說的嗎?”邦德的語氣冷冰冰地,同時他腦子裏已經做好逃跑的準備,他在周密地盤算,尋找着機會。
醫生嘻皮笑臉地:“如果你想干,你就把他的頭……弄下來,好嗎?楠尼。”
“我們走。”楠尼緊挨着邦德,她用槍抵着他,“雙手交叉在頭頂上方,胳膊伸直,朝門那邊,走。”
邦德走在前面,出了大門,進入一條彎曲的走廊。地上鋪的是長絨地毯,牆壁塗的淺藍色。他知道沿着這條走廊可以繞樓層一圈,而且能夠通往上層。鯊魚島的這幢建築形狀像金字塔,看來這裏正是金字塔的中心部分。
通道隔不遠就有一個諾曼第式的裝飾,或是一座雕像,或是一幅油畫。邦德認出至少有兩幅是皮卡比阿的,一幅杜尚的。還有達利和布洛克的畫。他認為這些藝術品放在這裏很般配,“幽靈”有的是錢,應該對這些超現實主義的藝術品進行投資。
他們走到電鍍的電梯門口,電梯門與走廊相應也是弧型的。楠尼命令他身子貼牆,手放在牆上,就和剛才一樣。她叫了電梯,梯門無聲地滑開,這座金字塔里的一切設施都設計得聲音極小,這是為了保持安靜。楠尼先一步進了電梯艙,電梯艙里也是圓的,關上門后,邦德注意到楠尼接了第二層的按鈕。但是邦德幾乎感覺不出電梯是向上還是向下運行。幾秒鐘後門再次打開,這是一個風格完全不同的走廊。空空的牆壁上什麼裝飾都沒有,地上鋪的是石板,具有吸音功能,邦德走在上面,幾乎聽不到腳步聲。與剛才那條走廊不同的是,這條弧型走廊個長,看得見兩頭都是封死的,要想出去只能靠電梯。
“這就是囚室。”楠尼解釋,“你不是要看看人質嗎?好吧,往左邊。”
她讓邦德停在一扇門前。這扇門看上去就像電影中常見的那種,門是金屬的。上面掛着一把大鎖,還有一個狹窄的窺視窗。楠尼晃了下槍招呼邦德近前。
從窗口望進去,邦德覺得屋子還算舒適,像一間設施簡單的卧室。阿梅正躺在床上睡覺,她胸部隨着呼吸起伏,面部表情安詳。
“我知道,她們這是服了鎮靜葯的作用。”楠尼小聲說,口氣中似乎有點同情,“馬上就要叫醒她們吃飯了。”
楠尼示意邦德繼續向前走。他們來到一座相同的房門前,邦德看見莫尼彭尼也睡在床上。神態放鬆,和阿梅一樣。
邦德轉過身,點了點頭。
“我要把你帶到你生命最後安息的地方去,來吧,邦德。”
楠尼講話時剛才那種同情蕩然無存。他們從原路返回。這次不是停在一扇門前,而是一段牆壁前。壁上安裝了一個數字顯示板。楠尼重複了以前的要求,命邦德靠對面牆站好。她撳了一串密碼。隨着她動作完成,這段牆壁便向後滑動,楠尼讓邦德進去。
邦德突然覺得肚子有些不適,他們一前一後進入了一個大廳,屋內空曠曠的,靠牆有一排舒適的高背椅,很像豪華劇場的那種席位。屋裏還有一張手術器械台和一輛醫院用的四輪手術推車。在頂部聚光燈的照耀下,正中央豎立着一架真正的斷頭台。這個刑具遠比邦德想像的要小。從下往上看,它是模擬電影中法國大革命時期的刑具製成的,邦德在荷里活就見過類似的道具。
毫無疑問,他們就是要用這個刑具來處死邦德。斷頭台部件齊全,下面是固定犯人頭部的夾板,夾板的下面留了個洞,那是固定雙手用的。還有一個塑料盒放在洞口下,用來盛切下的頭顱和雙手。兩道立柱的頂端,高懸着加工成料面的、沉重的切刀。
夾犯人頭部的洞口上,卡着一棵蔬菜,邦德猜可能是顆圓白菜。楠尼走上前碰了一下立柱,邦德還沒來得及看,切刀已經落到底槽,速度極快。那顆圓白菜被齊刷刷地切為兩半,大廳里發出沉重的巨響,令人毛骨悚然。
“兩小時以後……”楠尼輕快地說。
楠尼讓邦德在那兒站了有一分鐘,想讓他品味一下這裏的氣氛。然後她示意邦德走到一扇門跟前,這是一間囚室,位於大廳的一角。房門的形狀與走廊里的一樣。房門正對斷頭台。
“他們於得真不錯,真的。”楠尼讚許道,“過一會兒,當你被帶出來時,抬頭就能看見這位‘吉約坦女士’。這也是你臨終前最後見到的女士了。”楠尼微笑着,“處死你他們會感到驕傲,詹姆斯。我想芬可能是行刑手。他已經按照要求在換晚禮服呢,這確實是隆重而高雅的場合。”
“能有多少人到場呢?”
“哦,我算算,島上大概有35人。除去通信和保安巡邏人員,他們會來10位或13位,包括我。上校原想讓人質也出席,但似乎不太可能……”
楠尼突然打住不往下說了,她意識到已經泄露了不少秘密讓邦德知道。她立刻沉默下來。
她想有多少人到場對邦德並不重要,反正時候一到,隨着一聲巨響,邦德就身首異處了。
“進去。”楠尼平靜地說,“這已經足夠了。罷了,我想還是應該問你一下:你還有什麼要求嗎?”捕尼帶上囚室門問道。
邦德轉過身微笑着:“哦,當然有,楠尼。但是你不能滿足我的要求。”
她搖了搖頭:“恐怕我不能,親愛的詹姆斯,你已經得到了,而且非常愉快。想到蘇基在那兒找不到你而發狂,你可能會感到高興的。她絕對迷上你了,我真應該把她也帶到這裏來,此時此刻,如果是蘇基,她會按你的要求去做。”
“我正想問你關於蘇基的情況。”
“關於她的哪方面?”
“你怎麼沒有殺死她,你是職業殺手,是知道規矩的。就是換了我也不會讓蘇基漂在外邊,僅僅一點麻醉藥不管事。應該讓她永遠保持沉默。”
“可能她已經死了,因為我下的劑量很大,足以致命。”楠尼的聲音低了下來,似乎那種同情又飄然而至,“沒錯兒,詹姆斯,你說得對。我應該把事兒幹得更漂亮利索些。干我們這行兒的,絕不能心軟。但是……好啦,言歸正傳,我們一直相處得很好,我一直瞞着她,不讓她了解我不為人知的那一面。即使你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你也需要人們的愛和關懷。你也需要被人愛,難道你不懂這些嗎?你肯定明白。在我接觸男人之前,在學校時我就和蘇基相愛。她對我也很好。但還是你說得對,等我們把你解決了,我必須回去把她也幹掉。”
“你是如何策劃讓蘇基和我會面的呢?”
楠尼輕輕地笑出聲來:“那倒真是一個偶然。我主要是靠耳朵來行事的。我在你的‘本特利’車上安放了一個自導通信裝置,同樣也在船上安放了,所以,我知道你的行蹤。蘇基的確非要由她一人獨自開車走那段路不可,而你還真救了她。我是有所安排的,這要看你們在哪兒停留,我知道你的目的地是羅馬,和蘇基一樣。說來有趣,你們竟然不偏不差雙雙落到了我的手裏,你還有什麼事嗎?”
“最後的要求嗎?”
“是的。”
邦德聳聳肩:“只是個小小的要求,楠尼。我知道我現在處在下風,被你們打敗了。我想要一盤煎雞蛋,再要一瓶1973年的泰坦瑞香檳酒,不過分吧?”
“就我的經驗看,‘幽靈’能辦到任何事情。讓我來試試吧。”
她走後,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這是一間單人囚室。屋裏只有一張鐵床和一條毯子,別無它物。邦德等待了一會兒,走到門邊想看看外面,窺視簾安裝在外面,是關着的打不開。人在屋子裏要干點什麼,動作要輕外面才不會察覺。四下里寂靜無聲,邦德無法判斷是否有人站在門口聽他的動靜。
邦德開始慢慢地解下褲子的背帶。這些日子他一直不順,所以從不聽天由命,指望僥倖取勝。剛才楠尼翻了他的皮帶,發現了那個工具盒。但是還有一些體積不大的工具,他在皮埃爾飯店客房裏把它們藏在吊褲帶里展了,現在他正用得着。這條黑色的便褲也是Q製作的,褲帶里有夾層,針腳縫在裏面,不易看出破綻。邦德將東西取出只用了一分鐘。他認為現在是一個逃跑的絕好機會:只要出了這個房門,儘可能遠離這個死亡之地,至於以後,誰知道呢?
他估摸如果找到他要的食物並給他端來,需要半小時左右。他要利用這半小時,首先要看他能否弄開這扇門。幾天來,他是第二次於撬鎖的勾當了。
出乎邦德的預料,牢房門鎖結構很簡單,鎖的榫頭又直又平,只需用工具一撬就開了。
邦德很快就解決了問題,門可以開關自如了。他走出室外,帶上房門未到大廳。斷頭台陰森恐怖地矗立在那兒。邦德恢復了往常的自信,馬上他就找到了進來時的暗門——這是從這裏出去的唯一出口。他記得進來時的位置,這座電控門修飾得與牆壁渾然一體,只要找到關鍵部位安放好炸藥,就能把它炸開,但是找到電子門鎖的位置並炸掉門鎖更多地是靠運氣而不是靠判斷。
他又輕輕回到囚室,沒有忘了把門鎖好。他把工具攤放在毛毯上。他明白炸掉大門的門鎖不太容易,有沒有別的辦法呢?
邦德絞盡腦汁盤算着,想過好幾種方案。他甚至想把這個斷頭台炸掉,但他馬上明白這是毫無意義的愚蠢之舉,只會浪費寶貴的炸藥。這幫傢伙還會將他抓獲,他們要處決一個抓到手的獵物,絕不會只有斷頭台這一種方式。
楠尼來了,拿來了他要的食物,那個禿頭保鏢緊隨其後。禿頭手裏端着一支自動槍。
“我說過的,‘幽靈’沒有辦不到的事。”楠尼指的是那瓶泰坦瑞香檳酒,表情平淡地對邦德說,不帶一絲微笑。
邦德微微點頭,他們放下東西走了出去,門又鎖上了。邦德注意聽着他們小聲嘀咕:“老傢伙正在睡覺,我們現在就把他推過來吧。”邦德覺得機會來了。
這個時候把雷哈尼推過來最好不過,因為到他從藥物作用中醒來時,就已經到了現場。只要護士不在床邊或離開一會兒,邦德就可以下手,他吃着煎雞蛋,飲着香擯,同時下了決心。他慶幸自己要了1973年的香檳,這是一個吉利的年份。
他又想起能夠聽得見外面的動靜,所以他不時地將耳朵緊貼門上,儘可能捕捉外面的聲音,不一會兒他聽見有腳步聲近了,有人正向這邊走過來。
邦德動作迅速地躺在床上繼續聽着,他閉着眼睛聽見有人掀窺視簾,然後放下,他默數了近5分鐘,外面安靜下來了,他悄悄打開工具包,沒有拿出那些炸藥和雷管,他認為還不是時候。邦德又開始擺弄門鎖。房門開了,他發現大廳里漆黑一片,但在大廳的一角,有盞床頭燈亮着,藉著光亮邦德看見了那張電控大床,雷哈尼睡在上面。
他步履輕輕地踱過大廳,雷哈尼仍在沉睡。邦德找到了控制床頭升降的接線板,發現電線壓在床墊下,由床架下伸展出去。馬上他就有了主意,他又回囚室取來工具包、炸藥和針型手電。
邦德俯下身迅速將床下掃視了一遍,黑暗中他找到了那個電子元件盒,盒子位於大床底部正中央,用一根電線與操縱盒相連。旁邊安有一個保險開關,開關另一頭的電線通向牆壁的電源插座。操縱盒有好幾根電線連着各種原件。邦德感興趣的是那根控制床頭升降原件的電線,他小心地將它神直,拉開了保險,開始改裝這條電線。
他先把電線的保護膠皮剝開,留有一厘米的裸線,將所有四小塊炸藥用導線連在電線上。這些塑性炸藥可隨意捏成各種形狀,就和橡皮泥一樣。邦德把它們捏在原件的四周固定,裝上一個雷管。連接雷管的導線要有一定的活動範圍,不能太緊。
接下來要做的是把一切恢復原狀,現在唯一不同的是多了幾根通向雷管的電線,邦德的工具包里還備有一小卷透明膠帶,他用膠帶把各種電線固定得整齊有序,拉開了距離,不至因移動大床電線搭碰引起短路。擺弄這些頗費時間,但他麻利地弄好了一切。邦德收拾好工具包,最後將保險開關合上,回到他的囚室。他沒有忘記把門鎖好,藏妥了工具包。
邦德明白,只要雷哈尼要求升起床頭,隨着按鈕被撤下,雷管立刻會引爆炸藥。將會在什麼時候發生呢,他必須設想爆炸后他怎麼辦,他必須快如閃電地跑出去。現在只能在這裏等,希望那一刻快些到來。
他也不知道這樣期待了多久,這時他聽到有人已經到了囚室門外,在用鑰匙開門。門被打開,那個叫芬的金髮保鏢身着黑色夜禮服出現在門口,還戴着白手套。他右側稍後是那個禿頭,也穿着燕尾服,手托一個笨重的銀托盤。邦德想他們這是按照傳統方式行事。過一會兒,邦德的頭就會放在這個銀托盤上,仿照古老的傳說和神話中的樣子,作為禮物捧到瀕臨死亡的雷哈尼面前。
楠尼從禿頭身後擠到前面,邦德第一次看見她這副裝扮。在大廳強光的照耀下,顯出她的原型。她身穿一件黑色拖地長裙,長發披肩,臉上化的濃妝,濃得讓人討厭,就像在她臉上加了一副妓女的面具。遠遠不是邦德曾見過的那個迷人少女的臉蛋。她的媚笑讓人感到醜惡和墮落。
“吉約坦女士正等你哪,詹姆斯,邦德。”她喊道。
他端了端肩膀,走到囚室門邊。他迅速將大廳掃視一遍。發現滑動門開着,旁邊牆上還有一扇小窗也開着,露出與外面走廊牆上相同的號碼顯示板,剛才是他疏忽了,沒有想到先去找到它。
現場還有兩三個人站在大門裏面,個子高大表情呆板,一個拿着手槍,另一個提着自動槍。還有一對兒,手裏也有槍,他們是麥克康奈爾醫生和那個女護士,他們站在雷哈尼的床邊。“她正等着你。”楠尼的情緒激動起來,邦德心裏想,現在還不到時候,就向前邁了一步。這時他聽到大床上傳來雷哈尼的聲音,又細又弱:
“要看……”他咕噥着,“一定要看,把我升起來。”這次語氣強硬,“把我升起來!”
邦德再一次掃視着這幫人,護士走向前開始操縱大床。
他似乎看見了護士的指頭接觸到了操縱床頭升起的按鈕,這時大廳里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