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不同尋常的紫袍閃着光輝,不同尋常的羽飾在迎風招展。馬蹄亮鋥鋥地跑過特爾哥的街道。窗口和陽台上都綴滿好奇的面孔。這是法國大使騎馬過市,去附近的森林打獵。
除開他自己的隨員,陪伴他的還有勃艮第公爵的幾個僕役,是被借來為他增添榮耀並滿足他的喜好的。公爵的筋斗專家面帶莊重而沉靜的威嚴騎在他的前面。他的威嚴使得比他更為高貴的同行者也顯得輕浮隨便。但有時,當敬畏的氣氛接近使人感到壓抑的程度時,他就會狼狽而有趣地從馬上滾翻下來,甚至使得大使也不由得放聲大笑。然後,他又以一種逗趣的方式從馬尾巴上爬上去。他就這樣扮演着他的角色。靠近這盛裝行列的尾部,隨行着一個引起人們更多注意的東西——公爵的豹子。一個獵人騎在一匹力大無比的弗蘭德高頭大馬上,腰部攜帶着一個用精工製作的皮帶拴着的長匣。這隻伶俐的豹子就蹲伏在匣子的頂部,通過一條鏈子系在獵人身上。人們讚美着它的毛皮和斑紋,並擠到跟前來。有一兩個還想摸摸它,拉拉它的尾巴。這時,獵人便以嚇人的聲音嚷道:“小心點!在安特衛普時,有人只是向它撒了一把灰,公爵就把那傢伙化成了灰。”
“老天爺!”
“我說的是實話。善良的公爵把他關在地下土牢裏,老鼠一夜之間就把他的肉啃光,只剩下了骨頭。誰叫他惹這可憐的東西呢!活該。”接着,人群中發出了一陣恐怖的低語聲。特爾哥人就再也不敢給他們君主的豹子搔癢了。
但隨後發生的一件事卻使他們的情緒又高昂起來。行列中殿後的是公爵的巨人,一個七英尺四英寸高的匈牙利人。這個龐然大物,就像某些別的巨人那樣,具有音量很小的高而尖細的嗓門。他是個自高自大的傢伙,但自己沒有意識到這點,也沒感覺到自己有何缺點。此刻,他碰巧看見賈爾斯坐在陽台頂上,便停下來取笑他。
“喂,小兄弟!”他尖聲喊道,“我差點走過去沒瞧見你。”
“您倒是顯而易見。”賈爾斯用低音吼道。
“坐到我肩上來吧,小兄弟。”巨人尖叫道,一邊伸出大拳頭幫他爬下來。
“如果我下來了,我要給你個耳光!”侏儒獅子般吼道。
巨人見這小人火氣很大,同時一陣陣的笑喊聲也在給他打氣,便開始打趣他。再說,他也沒有看出人們並不是笑他的機智和風趣,而是笑兩種聲音——巨人微弱的簧音和小人深沉而響亮的鼓音形成了可笑的對比:高山失聲尖氣,而鼴鼠堆卻轟然雷鳴。
這個奇妙的雙簧導致了同樣奇妙的結局。賈爾斯完全喪失了耐心和自制力。由於他是一個不知畏懼為何物的小東西,又加上正在發怒,他果然跳到巨人的脖子上,一手抓住他的頭髮,另一隻手捶他的腦袋。巨人的第一個反應是想發笑,但拳頭打擊的重量和速度很快便糾正了他想笑的傾向。
“嘻!嘻!啊!哈!喂!喂!嗬!嗬!聖徒呀!這!來人哪!不然我得把小鬼掐死。不行!我得你的腦袋瓜子給撞裂,往那——”跟着他便轉身向陽台發狂似的衝過去。賈爾斯看到自己的危險,及時用雙手抓住了陽台,當巨人的頭以震耳的響聲碰到陽台的時候,一骨碌翻上了陽台。人們盡情大笑,為他們的矮人冠軍的靈巧感到得意洋洋。憤怒的巨人抓住兩個哈哈大笑的人,像撞兩個啞鈴似的把他們撞在一起,搖撼着他們,又將他們橫着扔在地上——嘉芙蓮尖叫起來,用圍裙蓋住賈爾斯——然後才跟在行列後面氣沖沖地大步走去。對這事情的後果,當時還沒有誰能有先見之明。但眼下的效果是令人滿意的。特爾哥人為賈爾斯感到驕傲,更友好地傾聽他想獲得羊皮紙的請求,因為他常常跟他哥傑勒德進行這一商品的交易:他到處不花錢地要來一些羊皮紙,傑勒德便賞給他一些銅板。
這同一天的下午,嘉芙蓮和她女兒正在圍繞她們偏愛的主題——傑勒德——在閑聊。她們談到他的善良、他的聖俸,以及全家光明的遠景。
他們的好運正是以他們原來所希望的形式出現的。除了夏荷洛伊絲伯爵夫人將樂于贈與的聖俸所帶來的好處外,還給母女帶來了一種快慰,那就是她們將看到自己家裏有個神父,有個聖職人員。“他將為科內利斯和西布蘭特主持婚禮。只要他們願意,他們可以娶討(好主婦)了。我們去世以後,傑勒德將會照顧你和賈爾斯。”
“是的,媽。我們將向哥哥懺悔,而不必向一個陌生人懺悔。”凱特說道。
“對呀,姑娘,再說當你爹和我要去見上帝的時候,他還可以給我們塗聖油。”
“啊,媽,我禱告上蒼,至少這還要過許多許多年。求你別說這個了——一說這個就老使我愁。親愛的媽媽,我希望死在你們前頭。別說了,讓我們今天高興高興吧。我不感覺痛,媽,完全不感覺痛。這的確奇怪。而且,我感覺這樣快活、開朗,所以——媽,你能保守秘密嗎?”
“孩子,沒有誰比我更能保守秘密了。還問什麼呢!你知道我能嘛。”
“那麼我要給你看一件十分美麗的東西。我相信,你從來沒見過類似的東西。不過,你不能讓傑勒德知道,因為他想利用它讓我們吃一驚。他把它蓋得嚴嚴的,有時乾脆把它拿走。”
凱特拄着拐杖,慢慢走開,留下她母親一個人既興奮又好奇地等着看傑勒德的秘密。
很快,她就帶着一個用布包着的東西走回來,然後把布包打開。裏面包著的是一幅可愛的聖母像。聖母佩帶着她所有的紋飾。一頂三重冠罩着她那濃密而美麗的頭髮。頭髮鬆散地飄垂在她的肩上。嘉芙蓮起先簡直感到肅然起敬。
“就是她,”她叫道,“是天上的皇後娘娘。我從沒見過有誰像她那樣使我打心眼裏喜愛。”
“媽,瞧她的眼睛:望着天上,好像它們是屬於天上的,不是屬於凡人的,還有她那燦爛而美麗的金髮。”
“我竟然有個兒子能使聖人在一塊木板上復活!”
“媽,這是因為他自己就是一個年輕的聖徒。這個世界真是配不上他。他生到這兒來為的是畫那些得福升天的人,然後自己也升天,和他們永遠在一起。”
她們還沒欣賞夠,就聽見門口有個陌生人的聲音。出於女性的一種詭秘的本能,她們趕緊把畫藏在布里,雖然並不需要這樣。緊接着一個人走了進來,眼睛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這人就是蓋斯布雷克特。他已經有十年沒進過這間屋子了。
母女二人驚訝地愣住了,獃獃地望着他,又彼此望望對方,然後才說了聲:“市長大人!”聲調如此富於表達能力,以致蓋斯布雷克特感到不能不給她們一個回答。
“是的!我承認,我上次到這兒來辦的不是一件友好的差事。人都愛照管自己的利益——伊萊的利益和我的利益是矛盾的。好吧,就讓這次拜訪彌補一次吧。今天我來是為了你們的事,而不是為我的事。”嘉芙蓮和她女兒迅速地交換了一個輕蔑而不相信的眼色。她們比他本人所猜想的更了解他的為人。
“這是有關你兒子傑勒德的事。”
“是的!是的!你要他白白替市裡幹活。他告訴過我們。”
“我不是為這種差事來的。我是來告訴你們,他已經落進了壞人手裏。”
“上帝和聖徒們管管吧!請你不要折磨一個當母親的!說吧,快點說!不要拖時間編好謊話再說。我們了解你。”
蓋斯布雷克特碰到這一羞辱頓時臉色蒼白。他來此的動機便又摻上了惡毒的泄憤。“事情是這樣的,”他一邊咬牙切齒,一邊很快地說道,“你的兒子可能會當上一家之父,而不是神父。他成天和彼得·布蘭特的紅髮姑娘瑪格麗特混在一起,就像匹母牛愛牛犢似的愛着她。”
母女同時迸發出一陣大笑。蓋斯布雷克特用眼睛瞪着她們。
“怎麼!你們已經知道了?”
“把你的鬼話講給那些不了解我兒子傑勒德的人去聽吧。女人對他是算不了什麼的。”
“別的女人也許是這樣。但這個女人可真是他眼中的心肝寶貝。或者說,要是你們不把他們拆散,而且馬上拆散的話,她就會成為他的心肝寶貝。得了,太太,別讓我浪費時間和友好的忠告了。我的傭人看見他們在一起一二十次了:手拉着手,我望着你,你望着我出神,就像——你是知道的,太太——你也是從年輕過來的。”
“閨女,我感到不舒服。是的,我也是從年輕過來的。我知道年輕人有多痴多傻。我的心哪!他一下子就把我搞得六神無主了。凱特,要是真的怎麼辦?”
“不會!不會!”凱特急切地叫道,“傑勒德有可能愛上一個年輕女人。青年人全都這樣。我真不知道她們身上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們這麼愛。不過,假如他真愛上了,他會告訴我們的,也不會騙我們。你真是個壞蛋!別,親愛的媽媽,別這樣,傑勒德那麼善良,決不會愛一個粗俗的女人。他的愛是屬於聖母和聖徒的。唉!我把畫拿給你看。瞧,假如他的心靈是庸俗的,他能把天上的皇后畫成這樣嗎——瞧呀!瞧呀!”說著,她把畫驕傲地拿了出來。在熱情洋溢的這一瞬間,她顯得比過去和未來的沒有生命的畫像更為容光煥發,更為美麗,並以她的雄辯和她對傑勒德的純結所提供的具有女性特點的這一證據,使市長驚奇得無言以對。他目瞪口呆地站了好一會兒。處在這種狀態下的眼睛和嘴巴連同整個面部,就像是被轉動在同一個樞軸上,時而從肖像畫轉向兩個婦女,時而又從婦女身上轉向肖像畫。
“呀,這就是她!”他喘着氣說道。
“不是嗎?!”凱特叫道。這時,她的敵意已緩和下來。“你欣賞它嗎?我原諒你嚇唬我們。”
“我是在瘋人院嗎?”蓋斯布雷克特·范·斯威頓說道。他完全被搞糊塗了。“你給我看的就是那姑娘的像,而你說是他畫的,並說這是他不可能愛她的一個證據。要知道,畫家們都是畫他們情人的呀。”
“那姑娘的畫像?”凱特叫道,驚奇得非同小可,“呸!這不是一個姑娘。這是我們的聖母。”
“不,不。這是瑪格麗特·布蘭特。”
“哼,你這瞎了眼的,這是天上的皇后。”
“不。只不過是塞溫貝爾根的皇后。”
“你這褻瀆神明的!瞧她的三重冠!”
“傻孩子!你瞧她的紅頭髮!難道聖母願意長紅頭髮嗎?要曉得,早在世界誕生以前一萬年,她就有選擇各種顏色的權力。”
這時,在敞開的門邊隱約可以看見一張不安的面孔。這是他們的鄰居彼得·拜司根斯。
“出了什麼事?”他小心地低聲問道,“我們在街那邊都聽得見你們說話。到底出了什麼事?”
“啊,好街坊!出了什麼事嗎?你瞧市長竟在我們傑勒德臉上抹黑。”
“住嘴!”范·斯威頓叫道,“彼得·拜司根斯來得正是時候。他們父女倆他都認得。他們曾在他身上施展過魔力。”
“什麼!她也是個巫婆?”
“要不雞蛋就不會像雞了。為什麼她父親叫做巫術家呢?我告訴你,他們曾使這個彼得着過魔。他們在他身上施展邪術,給他治好了絞腸病。彼得,你來瞧,這是誰?你們娘們最好先別講話。彼得,這是誰?”
“啊呀,果真是!”彼得以此作為回答。他的目光似乎被畫迷住了。
“這是誰?”蓋斯布雷克特性急地又問了一遍。
彼得·拜司根斯微笑了起來。“嘿,你和我一樣清楚嘛!不過,幹嗎要把一頂冠冕戴在她頭上呢?我從來沒見她戴過一頂王冠。至少我沒見過。”
“我的天呀!你就不能張開你的大嘴,說出一個姑娘的名字,好叫三個人滿意滿意嗎?”
“市長,我願為您效更多的勞來使你們當中任何一個人感到滿意,豈止張張嘴巴而已。我說呀,如果不是畫得和真人一模一樣才怪哩!”
“這該死的!他不願,他不願——咒他吧!”
“怎麼啦,我幹了什麼了?”
“啊,先生!”凱特說道,“看在仁慈的老天分上,請你告訴我們,這是一個活着的婦女,是——是——瑪格麗特·布蘭特的面孔嗎?”
“小姑娘,比一面鏡子照出來的還逼真。”
“先生,你敢肯定是她嗎?”
“當然,除開她以外還能是誰?!”
“那麼,你為什麼不馬上就說出來呢?”蓋斯布雷克特厲聲叫道。
“我說了嘛,盡我所能說清楚了嘛!”彼得也嚷道。在這個小小的爭執上,他們叫嚷得如此起勁,竟沒看見嘉芙蓮和她女兒已把圍裙蒙在頭上,深感痛心地搖晃着。這時,伊萊亞斯正好從店鋪回到家,一看到這情況就嚇得呆若木雞。雖然嘉芙蓮的臉孔是矇著的,但她聽得出他的腳步聲。
“我可憐的男人回來了。”她哭哭啼啼地說,“好心的彼得·拜司根斯,你告訴他吧,我沒有這個勇氣。”
伊萊亞斯變得臉色蒼白。看到冷淡了這麼多年之後的市長突然來他家,再加上妻子和女兒這麼傷心,他擔心是發生了什麼巨大的不幸。
“理查特!雅各布!”他氣喘吁吁地說道。
“不是!不是!”市長說道,“這是你家門上的事,而且也不是誰死了或者垂危了,老朋友。”
“上帝保佑你,市長!我算是舒了口氣。這口氣差點沒把我憋死。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蓋斯布雷克特把講給母女兩人聽過的話又講給他聽,並把畫擺出來作為證據。
“就是這麼些?”伊萊說道,感到卸掉了一個大包袱,“你們在哭哭啼啼地嚎叫什麼呀?事情是惱火的——氣人的,但還不像死了人嘛,還不像有人病倒了嘛。孩子終歸是孩子嘛。他長大些,毛病自然就去掉了,這算不了什麼。”
可是,當蓋斯布雷克特告訴他瑪格麗特是一個名聲好的姑娘,不能設想,假如他們之間沒有談到結婚的問題,她會對他那麼親熱時,他皺起了眉頭。
“結婚!那永遠辦不到!”他嚴峻地說道,“我將制止。是的,如果必要的話,使用武力——我寧可讓他舉起手割自己的脖子。我將採取老約翰·凱斯坦前兩天的做法。”
“看在老天分上,那是怎麼回事?”當母親的忽然拉掉圍裙問道。
市長搶着回答:
“他叫我把小阿爾伯特·凱斯坦關在市政府的監獄裏,直到他投降為止。時間不長,四十八小時。孤孤單單一個人。只供給麵包和水,使他的熱心腸冷下來。‘請轉告我爸爸,我是他恭順的僕人,’他說道,‘讓我重見天日吧——這太陽抵得上世界上所有的姑娘。’”
“啊,你們男人真狠心!”嘉芙蓮嘆着氣說道。
“至於這個,市長別無選擇:這是法律。假如一個當父親的說:市長,你把我兒子關起來。他就得照辦。如果當父親的可以不必關他的兒子,那倒是一樁好事。”
“得了!得了!我和我兒子不會到那個地步。他一生中從來沒違抗過我。他永遠不會不服從我。他在哪兒?晚飯時間已經過了。他在哪兒,凱特?”
“唉呀!爸爸,我不知道。”
“我知道,”蓋斯布雷克特說道,“他在塞溫貝爾根。我的傭人在路上碰到了他。”
晚飯是在陰鬱的沉默中吃完的。黑夜降臨了——不見傑勒德!八點鐘了——不見傑勒德!於是,父親把大夥都叫去睡覺,只留下嘉芙蓮。
“你和我得出去走走,談談這個傷腦筋的新問題。”
“我的好人,這個時候還出去嗎?往哪兒去?”
“還用說。到通往塞溫貝爾根的路上去。”
“啊,別這樣。你是爹,可別說一時的氣話。可憐的傑勒德!他以前從沒叫你生過氣。”
“別擔心。但事情必須了結。再說,我也不是一個把今天的事拖到明天辦的人。”
這對年老的夫婦手牽手地走着。有些讀者可能會感到奇怪,因為,一對男女胳膊挽着胳膊走路的習俗,在這以後的若干世紀當中連在歐洲也還沒有發現。那天夜晚天氣晴朗溫和。這種寧靜的夜晚自然會使往事在記憶中復蘇過來。
“好多年我們都沒這麼晚散步了,我的好老伴。”嘉芙蓮輕聲說道。
“是的,親愛的,比我們還能活着的年頭還要多。”
“自從求愛的日子過去以後,我們就再沒像這樣了。”
“不錯。唉,那時你還是一個長得很豐滿的大姑娘哩。”
“而你是任何姑娘都想偷看一眼的漂亮小夥子。我可以想像得出傑勒德和她在一起的情景,就像你往常和我在一起時一樣,天性是難以克服的。世世代代都是這樣。”
“不過,我希望他現在已離開了她的家。見她的鬼,否則我們還得在這兒等他一夜。”
“伊萊!”
“嗯,凱特!”
“親愛的,儘管我們有那麼多的磨擦和煩惱,我和你相處還是幸福的,我相信,要比我——是——一個——修女要幸福得多。你對可憐的孩子談的時候不會粗暴吧?我們可以堅定而用不着粗暴。”
“當然啰。”
“可憐的伊萊,你和我相處感到幸福嗎?”
“這還用說嗎?你知道我很幸福。我結識許多朋友,但沒有一個像你。親我吧,我的妻!”
“能有一個同甘共苦的心靈,對男人和女人來說都是很大的安慰,不是嗎,伊萊?”
“是的,我的女伴。俗話說:
它使快樂倍增,
它使煩惱減半。親愛的,我的感覺也正是這樣。唉,那年輕的傻瓜總算來了。”
嘉芙蓮顫抖着,緊緊地握着她丈夫的手。月光雖很明亮,但他們是在幾棵樹的陰影下面,傑勒德沒看見他們。在月色中,他邊走邊唱,容光煥發,喜形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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