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死亡的詛咒
一對勞斯萊斯-達特發動機的轟鳴聲組成了一曲催眠曲。邦德看着窗外,飛機正在飛越瑞士的阿爾卑斯山脈,遠處顯現出的是壯麗無比的日出。在這一高度中,山脈的層巒疊嶂映襯在粉紅色柔和的天光之中。漸漸,一輪火紅的太陽躍出天際,天邊一片血紅。紅色漸漸褪去,今天會是個湛藍無雲的大晴天。
在他的身邊,普莉克希在打盹。過去的12個小時中她幾乎沒睡什麼覺,她的身體帶着極度悲傷與恐懼的烙印,使她的不管是情緒還是思想都還滯留在昨晚路邊的那場悲劇里。
就像他所害怕見到的一樣,古斯趴在草叢中,距離布魯因死的地方大約十英尺。他不像布魯因那樣完全走了形。最初的一刻,邦德以為他沒有死,但當他把古斯翻過來后,透過麵包車微弱的燈光,看見他胸前的一大片鮮血是以那種噴射出來的狀態凝固成的,他死了。
“實際上,古斯,你是陣亡的。”他喃喃地說。然後開始尋找一些東西,樹葉,折斷了的灌木,好把兩具屍體掩蓋上。他希望在他與普莉克希遠離這個地方之前不會被人發現。意大利的情報安全部門和法國的一樣,對於外國的情報機關在他們的地盤上活動是非常敏感的。如果被他們抓到了把柄,雖說只不過是在茶杯里掀起的風浪,但是時間卻是他浪費不起的。就算在當今的歐洲共同體中,各個成員都在為達到一種相互的理解而不懈努力,各國政府也都在口頭上保證要開放邊界與自由貿易,但一接觸到實質性的問題,每個國家都抓住他們的主權不放。
他回到麵包車裏,把車門都關好,然後從司機一側爬上了車。普莉克希坐在前面的乘客坐位上,不停地搖着頭,聽任眼淚順着沾滿了泥土灰塵的臉頰向下流。他輕聲對她說,一切都過去了。“他們救走了威森,可古斯死於非命。”傳達這類的消息從來都是很難的。她又開始抽泣。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我的感覺與你相同,普莉克希,但我們要把事情辦完。”
“為什麼?”在黯淡的燈光中,她望着他。從她的目光中邦德看到心靈受到強烈震撼后留下的一片空白,驚愕而沮喪,痛失同伴卻又無法接受。“為什麼,詹姆斯?”她重複着,好像要和他辯論一番。
“因為毒矮子有個計劃在進行,因為到目前為止是他贏了,如果我們不盯住他,他真的會贏到最後的。”
“那又怎麼樣?”她在抽泣的間隙發出了一點輕微的聲音。
“我不知道他的計劃是什麼。”他伸出了手,把她的手握在手裏,感覺到布魯因的血沾在她的指尖上。“我實在不知道威森打算幹什麼。但看看他的過去就知道決不會在策劃什麼好事。”
“他說過,那件事無論他在與不在都是要發生的。不管那件事是什麼,我們又能作什麼呢?我們什麼都不知道,而那個人在全歐洲都有他的手下,確實,他有一支軍隊。”憤怒取代了哭泣。“他們真的是成百上千。”她的手被他緊緊地握着,“威森在柏林有眾多的追隨者,他的觸角遍佈整個歐洲。不管他的計劃是什麼,我們都無能為力。”
“我們可以試試。”
“怎麼試,詹姆斯?”
“我們知道他是去加來,我們也去那兒,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線索,如果我們真的發現了什麼,離英國也不遠了,我們可以馬上回倫敦。現在倫敦很可能得到了一些情報,但在沒有得到任何事實之前,我會非常謹慎地與他們聯繫的。”
他們的車開到了斯考拉茲的郊外,邦德找到了一個電話亭。普莉克希只好等在車裏,她渾身血跡斑斑,情緒又極度地不穩定,如果露面肯定會作為嫌疑犯被逮捕。
他給在特雷維佐機場的塔希航空公司打了個電話,自報是個醫生,他的助手曾走過一架去加來的飛機。他說十分不幸,病人死了,他們今晚已經不再需要“墨西哥灣流”飛機了,但他願意預定同一種飛機,同樣是在加來降落,凌晨出發。他過一會還要打電話,詢問飛行計劃是如何制定的,並確定起飛時間。
這時,已經是晚上7點45分了,斯考拉茲的商店仍然營業。他問清了普莉克希衣服和鞋子的號碼。普莉克希雖然回答了他,卻沒有一點熱情,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他用了整整半個小時去採買,小姐們哼啊哈的,讓他窘態畢露。他買了一身海軍藍的西服,白色沒有花邊的內褲,連褲襪,鞋,一個持在肩膀上的小包和化妝品,還有他自己的刮臉用具。他用班楊的證件和信用卡付了款。小心地回到他停車的地方。
普莉克希好像根本沒有動一動,對於他的話不作任何評論,也沒有絲毫表示。得知為她買了衣服她甚至沒有謝一聲。
他們開車直接駛向特雷維住機場,在距離機場大約五英里的地方找到了一座汽車旅館。旅館還算乾淨,而且附設了一個小餐廳。瘦瘦的經理站在前台,作出一副悲哀的、倍受痛苦折磨的樣子。看見能有一對額外的客人來過夜很是高興。“在我們這一帶,冬天只有一點生意可作,”他說。“幾個卡車司機,都不值得開門。所有主要的交通流量都走A4高速,或者是A27,我想關門,但是我的太太從特雷維住來了,我們得想辦法挨過這個冬天。”
邦德表示同情地點點頭。他知道這個人在誇大其詞,顯然他們是有些正常的生意,停車場上有三輛集裝箱卡車,還不用說其他五輛私人小車。他拿了鑰匙,問清了餐廳一直開到什麼時候,然後把車開到一層的房間外面的停車位上。這是一間舒適的大睡房,帶有浴室,但沒有電視。經理為此向他道歉。“我們準備重新佈置所有的房間,以前與我們作生意的租借公司關門了。如果你們一個星期之後來,我們就什麼都有了,包括衛星天線和BBC的世界報導。”
反正他們也不打算看電視,他做了個粗俗的表情,向經理眨了眨眼,經理理解了,點了點頭。
他馬上把普莉克希帶進了房間,一隻手抓住大包小包買來的東西,轉身關好門,叫她必須去沖個澡,換一身衣服,把自己收拾得像個樣。但是她剛一張嘴就要辯論,又開始折磨邦德的神經。他抓住了她的雙肩。
“普莉克希,”他的手指緊緊地摳進了她的肌膚。“我同你一樣難過,但我們必須再努一把力。多少年來,你一直是卡鮑爾的中堅,倫敦和華盛頓都在依靠你……”
“那麼看看我現在成了什麼樣子……”她又開始了。
“這又有什麼關係……”
“現在弄得我無家可歸,弄得我們聲名狼藉,在過去的幾天裏真是再清楚不過了……”
“住嘴!”他幾乎忍不住要扇她個嘴巴,好把她從那要命的絕望的泥潭裏拉出來。“你,普莉克希-西蒙在為我們工作,你表現得很有進取心,服從、獻身,以及一切必備的品德。我知道,普莉克希,我也曾在那裏工作過,別讓咱們前功盡棄,去沖個澡,換了衣服,然後咱們去吃飯,抓緊時間睡一會兒。至少這是咱們需要的,是應得的。”
她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就像他們之間進行了長久的意志力的決鬥。突然,自從布魯因死後一直支撐着她的那股瘋狂就像一下子瓦解了,她的頭低下來,轉過身,疲憊不堪地從大包小包里找出她的衣物和化妝品,一步步慢慢地向浴室走去。在她走到浴室門口時,轉身對邦德說:
“現在我是唯一活下來的,詹姆斯,你發現了嗎?我是卡鮑爾成員中唯一活下來的。你認為我還有多少時間?”
“世界上所有的時間。”他回答,這句不假思索的回答突然觸動了他的記憶,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悔恨像把利劍直刺他的心,極度的痛苦幾乎壓倒了他。在另一個時間另一個場所,他曾對另一個女人說過同樣的話,那記憶死死地抓住他不放。有時,如果他在夜間工作,則對她的記憶會如此清晰,以至於可以感覺到在黑暗中她就躺在自己身邊。由於某種不可思議的原因,在某一特定時間,伊絲會從他的腦子裏消失,但是那痛苦與悔恨卻始終藏在他的感覺中,現在這種感覺又回來了,一種使他戰慄的恐怖,有如出自神靈之手,他只是脫口而出,用這句話去回答普莉克希對於命運的猜測,就像是一種可怕的死亡的詛咒。他猛然搖了搖頭,想擺脫這些愚蠢的念頭。
ASP的彈夾里還有5顆子彈,另外一個備份的彈夾是他從威森的房子裏找出來的,只有這些了,14發9毫米口徑子彈。姑娘手裏還有一把“貝蕾塔寶貝”手槍,自從他在布魯因身邊找到她時她就一直握着它,只是在他握着她的手的時候她放下了槍。她甚至拿着它去浴室,就像那是一件隨身帶的護身符,能夠使她避開那個可惡的沒毛的矮子的邪氣,那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大,大得沒有疆界。
邦德感到心裏的傷痛被普莉克希抹平了,又開始充實起來,他把自己重重地扔在了床上,手裏握着槍,任憑一陣身心的疲憊把他帶入了一種完全無知覺的境地。
好像只過了幾秒鐘,普莉克希在不停地搖着他的肩膀,“詹姆斯?詹姆斯?醒醒,噢,你可千萬要醒來啊!”
他含糊不清地答應着,似乎又回到了人世間。用力擠了擠眼睛,用一隻胳膊支起了身子,“普莉克希……”他好不容易才張開了嘴。
“上帝,你嚇着了我,剛才我以為你死了,就像其他的人一樣。”
“對不起,”他的嘴裏發苦。“‘我肯定是太累了……”
“當然,你不覺得我們得吃點什麼嗎?是你說的,那是咱們需要的,是應得的。”
他抬起雙腿一下子坐了起來。她穿着海軍藍的西服,重新化了妝並做了頭髮,不過,她手裏還抓着“貝蕾塔寶貝”。
她肯定是看清了他的眼神,於是對他說,“你的品味不錯,詹姆斯,這身衣服正合適,鞋也一樣,我感覺好多了,謝謝你,非常感謝,現在你可以依靠我了。”
是的,他想,你感覺好多了,但這只是表面上的,你又換了一副新面貌,幹得好。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上去好極了,”他向她微笑。“讓我也好好振作起來。”
她探身吻了他,吻在面頰上,但他清楚地知道她是要親吻他的嘴唇。他站了起來,走向浴室。用了不到20分鐘,他沖了澡,颳了臉。穿好了衣服。他沒有什麼新衣服,但那又有什麼關係,他把外衣上的塵上刷掉,梳了梳頭髮就回到了卧室。
在他們去吃飯之前,他又給塔希航空公司打了電話,他們已經安排好了飛行計劃,是在日出前起飛,但是會在10點半到達加來。“明天那一帶交通會非常繁忙。”出於無法解釋的原因,與冷酷的克羅帝和大胖子米西爾在車裏的畫面又在他的腦子裏出現,那句無法抓住的句子仍然在他夠不到的深處。
他說他們將在早晨五點鐘到達,飛機可以按時起飛,塔希航空公司的值班員又檢查了一遍普莉克希在威森的房子裏給過他們的信用卡號碼,最後說,他們的公司很榮幸能為他們服務。
“好了,吃飯去吧。”邦德放下電話站了起來,“我們要起個大早,你需要睡一會。”
“看啊,是誰在不停地說?”她沒有笑出來,但是臉上已經有了笑模樣。
飯菜做得平平常常,菜單上可選擇的不多,他們要的全是傳統的菜式,一盆油晃晃的濃湯,意大利麵條上澆上開胃的番茄醬燒肉丸子,隨後還有巧克力奶油凍作食尾子,佐餐的是一瓶喝起來還可以的西昂蒂紅葡萄酒,咖啡也是地道的,雖說不上美味,但比路邊小鋪的要強上不少。
“等咱們到了倫敦,我會帶你去一家世界上最好的意大利餐館。”他向她微笑着,隔着桌子上插在一個小碗裏的蠟燭,還有紅白相間的桌布和餐巾,他的思緒飛到了另一個地方,在瑪麗萊伯恩大馬路,他好像又走到那條骯髒、古老、擁擠而又濁氣逼人的馬路上,他甚至聞到了熟悉的氣味,聽到了他多少年來一直熱愛着的聲音。
“你又走神了,詹姆斯。”她問,“這次上什麼地方去了?”
“噢,只不過是帶你逛逛我的城市,就像當今所有的地方一樣,昂貴、擁擠、危險。”
“你沒有在琢磨威森?”
“我差一點把他給忘了。”
“你怎麼能把他給忘了呢?”她開始笑了,帶着挖苦。
“今天晚上我不去想他,明天就是另外一天了。”
他們回到房間,通知前台他們需要在四點一刻叫早。“你睡在床上,普莉克希,我在門口打地鋪。”
她走近他,幾乎把身體全貼在他身上,“你不必這樣,詹姆斯。”
“不,不,我……”
“別這樣。如果不是為別的什麼,我很願意躺在另一個人的懷抱中。只是一會兒。不會對你有任何傷害。”
他有些不好意思了,然後開始吻她,感到她對他的急切的需要,知道她不僅想得到性方面的滿足,還希望得到一個伴兒,可以有一個藏身之地,使他們倆在幾個小時中忘卻外界的一切。
“我還穿着莫尼卡的東西,”在他開始為她脫衣服的時候,她咯咯地笑着。在他們並排躺在床上后,她把一個小包放在他的手心,悄聲說,“如今這樣的時候你怎麼小心也不為過。”從那之後,整個夜晚就融入了耳語。嘆息和呻吟聲中,世界變小了,像是一首詩上寫的,火熱的軀體使床鋪經受着考驗。
“墨西哥灣流”的機翼在朝陽中閃着光,機身像一面鏡子,反射出初升的巨大的火球。“世界上所有的時間。”現在,這句話仍然使他心驚。他閉上眼睛,昨晚那一夜,那溫柔、美麗、銷魂的一夜也許就是屬於他們的所有的時間了。真是這樣的話,以後的一切都會是另一個樣子了。
他漸漸迷迷糊糊地睡去,一首古老的悲傷的歌在他心頭盤旋。
寶貝,嗅寶貝,你難道不願意回答我?
寶貝,嗅寶貝,你難道不願意回答我?
我久久地站在你的棺木前,盼望着我
可憐的心能夠得到解脫。
他知道這是“棺木藍調”。但是它不期而至,在夢中,他回到倫敦,和一個女人坐在一間餐館,他無法隔着閃爍的燭光看清對方的臉,在黯淡的背景里,有個男人在談着關於立足之地。於是他醒來聽見飛行員說他們在十分鐘之內要降落了。
普莉克希也醒了,他問她感覺如何,然後看看窗外。地面似乎很冷,一個晴朗的秋天。在陽光下,英吉利海峽波光粼粼。
加來就在飛機他們的一側,可以看見那個偉大的懸崖,就是新建的巨大的在科克萊斯的過海隧道口,通向西方。隧道口似乎很繁忙,但英吉利海峽隧道要在明年才能啟用。看上去像是做工精巧的模型,公路和鐵路從站台上蜿蜒曲折伸向海灣,然後鑽進了寬闊的長方形的隧道入口。他看見數不清的汽車和人聚集在新的站台附近。這時,如同一顆無形的、奇異的子彈打中了他,使他心裏一驚。“明天那裏交通會很繁忙,”塔希航空公司的值班員昨晚在電話里對他說過的。
他的胃突然翻騰起來,有一段時間對他幾乎停止了呼吸。
最後,他從記憶中抓住了那句丟失了的句子。他又回到了市郊的榮譽大街,在日本車裏,挨着冷酷的克羅帝-加斯巴德。
他聽見大胖子米西爾在說:“我們寧願你在這個國家一刻也不停留。我寧願你今晚就離開,但不幸的是我的心腸太軟。”
然後那個叫做克羅帝-加斯巴德的開始說:“尤其是因為‘遁世者’將要來臨……”他似乎吞掉了半截話,就像他的話過了線。
“遁世者”。噢,我的上帝。他不自覺地喊出了聲。
“詹姆斯,怎麼回事?”普莉克希拉拉他的胳膊,她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關切神情。“有什麼不對?”
“今天是幾號?”他甚至記不起來日子了。
“10月14號。星期三。詹姆斯……?”
“上帝幫助我們。”他看起來像是真的在禱告。然後看了看錶。10點30。他們可能剛巧按時到了。他的腦子裏出現了一個粉紅色的文件夾,是在攝政公園的總部里他的辦公桌上。上面標着絕密的字樣,封面上也只有六個清晰的簽名。但同時也標着“遁世者”字樣。難怪在加斯巴德吞掉了半截話時,他感到有什麼東西撥動了他腦子裏的某根弦。怪不得從在車裏的那一刻起,邦德就不斷地在他的記憶里搜索着那個法國人說了些什麼。
英吉利隧道,從英吉利海峽的海底穿過。將在明年,1993年之後開放,但是今天將會有一列列車通過。今天早晨。11點。“遁世者”是這次活動的代碼,而且一直保密到前一天的晚上,10月13日。傍晚會發表一項新聞公報,只給媒體和電視台足夠的時間趕到那裏。這也就是飛行員們已經知道的原因,他們在電話里講到,在加來將會交通擁擠。
作為嚴密的安全措施,當時決定只在幾個小時之前才宣佈會有一列滿載歐洲共同體的首腦們的列車從隧道穿過。媒體會有時間趕到,而恐怖組織就不可能有時間安排那些比較複雜的行動了。當然,除了沃爾夫根-威森。他已經知道了,很可能是從他的某一個情報來源得到的消息。
這一列車將載着大約一百個人,從克科萊斯總站駛向英國在福克斯通附近的終點站。車上的人是組成歐洲共同體的十二個國家的首腦,加上他們大多數的部長和內閣成員,顧問及親密的心腹。總統、首相、大臣。部長、內閣部長。甚至M都可能包括在英國的要員里,以及安全局的首腦們。
一個節日。列車將第一次穿過這一劃時代的偉大工程——實際上是三個隧道——從海下穿過英吉利海峽。在海的下面,長50公里,列車將載着歐洲的政府首腦們從法國到英國,然後返回。
現在邦德明白了,他的腦海里掀起了狂風暴雨,在隧道的某一處,沃爾夫根-威森的人等在那兒。也許威森自己也在那兒,要看着歐洲的各國首腦們在一個可怕的時刻,葬身於深深的海底。
他解開安全帶,立刻向兩個正在聚精會神準備降落在加來的簡易機場的駕駛員大聲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