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當芮秋依凱兒之命停下時,那截粗枝差不多離她的腳約十八吋遠。凱兒還是一直笑着,只不過現在笑得更猙獰了。這是芮秋見過最可怖的一張笑瞼。凱兒驅着她走往的圓拱形墓穴是古老的石塊築成的,它半埋在土中,圓拱上爬滿了藤蔓青苔,生鏽的鐵門上刻着“佚名”兩字。

佚名。芮秋突然驚恐地想起這就是傳聞中風琴手理屍的墓穴。而凱兒卻失心瘋地要在這墓穴中殺死她。

“不要動。”凱兒走到她前面,伸手從斗篷的口袋中掏出一把鐵制的鑰匙去開鎖。鎖已非常古舊,凱兒又必須分神盯着芮秋,因此開銷很費一番工夫。芮秋強忍住滿心的驚惶,她知道門一開,她為生命的奮戰即展開了。

“其它兩人你並沒有帶她們來這兒。”芮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她希望多拖延一點時間,好更挪近那根粗枝一點。

“現在風聲太緊了,如果你再像前兩個那樣,我自己都可能有被識破的危險,更會讓我的多瑪陷入險境中。我並不想要他再回牢裏面。”

“大家會想我的,凱兒。我的家人會到處找我的。”

“可是他們不會找到你。”鎖匡唧出聲,凱兒滿意地笑着。“警察會出動尋找,到後來會說你失蹤了,就像以前我殺你那樣,就像他們現在也這麼說那孩子一樣。”

“那孩子——”芮秋驚得僵住。“你是說華吉米?你難道也對他怎樣了嗎?”

“他看到了我。”凱兒將鑰匙從銷孔抽出,放回口袋。“他在裏面。現在應該死了,要不然也差不多了。”

“你殺死他了?”想到可憐的小吉米竟和他媽媽一樣受此殘酷刺殺,芮秋又搖搖欲墜。那恐怖的暴行很快就會落在她身上了。

“倒不像其它那兩個一樣。”霎時間,凱兒彷佛有點困惑。“我並不恨他。只是他阻撓了我的途徑,所以我將他打昏,帶來這兒。我要讓上帝以她自己的時間取走他的性命——如果主現在還沒這麼做。”

“你怎麼還能這麼平靜地講到主?”她從心底哭叫了起來,但話一說出口,芮秋就恨不得將它收回。凱兒眼中的困惑已消,取而代之的是從她們上車起,便一直留在她眼底的那抹冰冷陰驁。

“這是神的旨意,神聖的計劃。”凱兒幾乎一本正經地說著,握住環狀的門把。鐵門的門樞一定是不久前才剛上過油,因為門毫無一絲聲響,很輕易便被打開了。

“沖啊!”

吉米從夢魘的墓穴中尖叫着,雙手伸出,準備在必要時,使盡全身力氣推那東西。她就站在眼前,身影高大恐怖,臉藏在陰影中,黑色的斗篷迎風招搖,但吉米的尖叫大大嚇了她一跳,她不覺往後退一步。媽媽彷佛一直在他耳邊給他打氣,他一把衝出,衝進一片他似乎已久違好幾世紀亮晃晃的世界中。那光、那泥土新鮮的氣味、風的活力、雨的扑打全像在刺激他所有的官能。他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但他不用看,他只需跑,跑,沒命地跑向前去。

吉米從洞穴中衝出來時,芮秋也尖叫起來,她好慶幸他還活着,還能逃跑,但她已沒有多想的餘裕了。凱兒被吉米沖得往後踉蹌,手上的槍幾乎握不穩,此時芮秋全憑本能,衝去拾起那截木頭,使盡全身最大的氣力,對着凱兒用力一揮,將她打得往後跌入洞穴中。

芮秋一見她跌進墓穴,迅如閃電的甩上門。凱兒身上有鑰匙,她在門內大聲咆哮,芮秋知道以凱兒的蠻力,不一會兒她便會開門出來,於是她本能地將那根粗枝一頭插進土中,一頭橫亘在門上,希望多擋一下。

那其實也擋不了多久,不過也許還夠她和吉米逃開。

凱兒從裏面重重地碰撞了幾聲,顯然是以她的身體撞門,想衝出來。芮秋脫下鞋子,像是腳底生翅似地,朝車子的方向飛跑。如果她記得沒錯,凱兒的車鑰匙並沒有拔出來。

“吉米!”她想叫他,但他早已跑在前頭好遠,從泥土路跑向水泥路,雙手伸在身前,邊跑邊尖聲狂叫,叫聲尖拔到像是撕裂喉嚨般的凄厲。

芮秋只能看他一眼,便迫不及待跑到車旁,謝天謝地,鑰匙還插在鎖孔上!她拔下鑰匙開車門,坐進駕駛座,轉動引擎,一連串全是快動作。就在車引擎轉動時,墓穴的門撞開了,凱兒跌跌撞撞地衝出來。

芮秋調檔要往前開時,看見她,不覺全身驚悚,她緊踩油門,車輪打得草地濕泥四處飛濺,車子猛轉半圈,飛快地朝公路馳去。

從後視鏡中可以見到凱兒正跑着追過來,她的面容扭曲,斗篷往後揚起,活像個巫婆,又像是只大烏鴉。

吉米幾乎要跑到公路上了,芮秋將車子猛然一轉,擋住他,傾身打開前座的門。

“快上車!”她尖叫道。她原以為他要避開她,繼續往前跑,但他卻機靈地衝上前拉開車門,跳進來。

芮秋往後視鏡一望,竟然看不到凱兒的蹤影,她踩緊油門,加速前沖。右座的車門在風中一開一合招搖着。

“吉米,吉米,快關上門!”

起先她還以為他驚怕過度,聽不懂她的話,但一秒后,他便猛力關上車門。芮秋按下自動車鎖,咭一聲,車子安全上鎖了。

凱兒從左邊的矮樹叢像一個衝鋒隊員般地衝來時,他們的車正要開上公路。凱兒朝向車子衝過來時,芮秋尖叫起來,吉米也大聲尖叫,車子往旁邊一滑,就在被雨淋成爛泥的濕土地和草叢中打圈、旋轉突然間,凱兒已站在車子和公路之間,離車子不過五呎遠。

她猙獰地笑着,眼底熊熊地燃着邪惡的光芒,她的手舉起來,槍正指着芮秋的臉。

吉米尖叫,縮成一團,芮秋也尖叫,瘋狂地踩緊油門。

凱兒像只大烏鴉迎風撲來,福特車子朝她駛去,震時間她整個人落在車前蓋上,臉緊貼着擋風玻璃。芮秋望着那仍張大眼瞪視的眼睛,從嘴角鼻孔徜下的血,不覺嚇呆了,但只那麼一秒,她的本能又回來了。她猛打方向盤,整輛車往左斜偏,車蓋上的身體便面朝下地滾到地上去了。

芮秋緊張飛快地往前開車,沒多久車子便打滑,陷入一條小水溝中。車一滑,她和吉米都猛然往前。吉米砰地落在右座的地上,而芮秋則撞向方向盤,撞得她幾乎都喘不過氣來,霎時間,她就這麼一動不動,抱着方向盤癱在那兒。好一會兒她才緩緩地抬起頭,坐正,看着右座地上的吉米。不過她還是先仔細地看了後視鏡一下。她知道後面的路應該是沒有人跟來了。但還是先看清無妨。確實是沒人。

車子幾乎是豎起來了,它插入水溝的角度近乎九十度。現在是緊緊陷在裏面了。

“吉米,你還好吧?”

“媽媽?”

“不是,寶貝。我是芮秋。葛芮秋。”

“喔。”他沉默了半晌,又抬起頭看她。“她死了嗎?”

“是,是的。我想她是死了。”

他開始無聲的哭泣起來。“我的頭好痛。我要我媽媽。”

芮秋也想跟他一樣放聲大哭,為他、也為自己哭,但首先她要先到一個她知道絕對安全、旁邊有許多人的地方。

“吉米,我們陷在車子裏了,我想我們得出去才行,因為萬一——我家就在前面不遠。你想你走得了那麼遠嗎?”

他停止哭泣,抬起手臂揩淚。“嗯。如果必要,我當然走得到。”

“那好。”

芮秋好不容易打開車門,爬了出去。此時真的下起大雨來,才幾秒,她的頭髮全濕淋淋黏在頭顱上。跟在她後面爬出來的吉米則在大雨中微微顫抖。他身上的T恤短褲都其臟無比。左側太陽穴上有個傷口,血塊凝結在那兒。難怪他會頭痛!

“走吧!”芮秋邊說邊回頭望向他們的來時路。大雨如注擋住視線,不過她看不到有何可以懼怕的東西。雖然如此,她還是抓緊吉米的手,邁步走去。

從那兒到“胡桃林”的車道不到四分之一英哩。他們走到車道時,同她一樣全身濕透、臉被雨水洗得蒼白的吉米抬頭看她。

“那是你家嗎?”

“是的。”

“我們跑過去吧!”

他們跑到前門時,正好天空驚雷一聲,震得像要天崩地裂似的。

家門上鎖了。芮秋拍着們,又一直按門鈴,就是沒人來開門。

沒有人在家。

真是奇怪!但芮秋可不會傻得站在門廊外獃想,她要進去,鎖上門,打電話求救。

幸好,她們平時都將一把備用鑰匙藏在門階的花盆下。

“有什麼事不對嗎?”芮秋打開門時,吉米緊張地東張西望。以前的他本就是個瘦小的孩子,現在則像個只有皮包骨、露着兩隻大眼睛的幽靈。他受的折磨比她多更多。芮秋手環着他的肩。

“沒有,沒什麼事。”她謊稱着,帶他走進屋去。她很仔細地銷上門,又伸手捻亮前廳的大燈。

門鎖上,燈也亮了,芮秋終於吁出一口氣。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怕暗,不知道她到現在仍多麼害怕。

“來,吉米,我們到廚房去打電話報警。報過警我們換下濕衣服、吹乾頭髮,就可以吃點東西——”

“你們家有熱狗嗎?”他像是餓壞了。

芮秋笑了,抱他坐在廚房的一張椅子上。“應該有吧,”她說。“我打電話的時候,你自己去冰箱找。”

她去拿起電話時,他果真照她說的,自己去打開冰箱的門找東西。她顫顫地撥着警察局的電話。對方接線的女聲一應聲,她便說:“我是葛芮秋。請幫我馬上接魏警長,我有急事。”

“他正在接另一線電話——你是說你是葛小姐?”

“是的。”

“噢!我的天,整個警察局都出動找你了!我們還以為你被人綁架了!你現在人在哪兒?”

“我現在在家。我是被人綁架了,我和華吉米在一起,我們剛剛才用車子撞了倪凱兒,而且——”

芮秋突然住嘴——她看到後門的玻璃門外一抹陰影。她嚇得睜大眼,認出那張血痕斑斑、笑容猙獰、睜大眼往內看的面孔。室內燈火通明,他們絕無法逃過凱兒的視線。

“儘快派人來!她已經在我家門口了!”她急急地說完,很快丟下電話,顧不得將電話掛回去。

凱兒扭着門把。感謝主,門已經鎖上了!希望在警方來之前,她還在外面進不來。

吉米眼睛一轉,看到門外的凱兒,尖叫出聲。凱兒開始放聲大笑,對孩子揮着一根手指嘲弄着。芮秋忙跑到孩子身旁。

“來,”她急促地說著,順手從流理抬的刀架上抽出一把切肉的刀子,便拉着吉米跑上樓。“警察就來了她進不來的。我們會很安全,我們會安全的。”

“拜託不要讓她再抓到我!媽!媽,你在哪兒?我要我的媽媽!”

“快來,吉米!”

他們走到二樓樓梯的轉角處時,芮秋驚恐地聽到玻璃打破的聲音。

“她來了!”吉米的聲音近乎歇斯底里。芮秋覺得自己也是如此。但這次援兵就要來了,而且她知道家中哪兒有槍。

那是她父親的槍,而且她記得這十年中這把槍曾射過一次純為測試到底還能不能用。槍就放在三樓舞廳中,放錄音帶的架子上方。裏頭還有子彈。

又是一聲玻璃砸碎的聲音,繼之而起的是一聲尖高狂妄的笑聲,笑得芮秋的血液都要凍結了。

“葛小姐——”

“噓!”她大聲叫孩子別出聲。霎時間——只是那霎時間——她有衝到樓上一間浴室,鎖上門、躲起來的衝動。但家中房間的鎖都是聊勝於無鬆鬆的鎖,一旦凱兒打破門鎖進來,她跟吉米便無處可逃了。不,最好還是爬上頂樓拿槍,如此凱兒還要費一番時間找他們。

凱兒現已在進到屋內了。聽着她濃濁的喘息,腳踩在碎玻璃的沉重步伐,芮秋一陣噁心。吉米嚇得嗚咽起來,她忙搗着地的嘴,催他趕快,快爬上窄梯上三樓。

樓下傳來凱兒的叫聲。“芮秋!”只是那已不是凱兒的聲音,而是尖拔邪惡恐怖的鬼怪之聲。

吉米抖得好厲害,芮秋緊環着他,帶他沖向舞廳,內心不住祈禱警察會及時趕到。

“芮秋!”

凱兒爬上樓了!他們留下的濕漉漉、泥濘的腳印正好供她跟上來。她一定是受了傷,否則她現在應該已追上他們了。

此念在心,芮秋拚命告訴自己不要驚惶,她拉着吉米繞過轉角,衝進以前用來當作舞廳的房間中。房裏暗暗的——倒也非漆黑,因為房中偌大的窗子將外頭下着大雨的薄暮微光帶進房來。不過仍是相當暗,處處陰影幢幢,不過芮秋並不怕那些陰影。她將吉米推去躲在舊沙發後面,她自己悄悄地走到另一頭的錄音帶架邊。她伸手往上一撈,心中怕凱兒隨時會站在她身後,早已慌亂無比,更駭人的是,她發現槍根本不在那兒!

“芮秋!”那凄厲的叫聲越來越近了。芮秋知道凱兒現在已經上了三樓,正疾步往舞廳走來。

“躲起來!”芮秋低聲提醒吉米。吉米早已在沙發后瑟縮成一團,雙手抱着頭。

樓下傳來鐘敲六響,聲音微弱。

當凱兒出現在舞廳門口時,芮秋差點來不及縮到錄音帶架子後面。凱兒站在那裏,頭偏向一邊側耳地聽。她的斗篷長長拖在身後,留下大抹濕泥,她的頭髮濕漉漉黏着頭顱,再加上臉部那抹詭異慘厲的笑容,此刻的她真是七分不像人、三分不像鬼。當她的目光尋向縮在陰影中的芮秋時,芮秋的心跳幾乎停止,手緊緊抓着菜刀的刀柄。只要她能暫時擋住凱兒,警方馬上就要來了……

就在芮秋抬起手時,她才悚然發覺凱兒手上依然還握着槍。

沙發后的吉米開始啜泣起來。

凱兒的眼睛滴溜地轉動找尋他。她往孩子的方向走了一步。

“不!”芮秋喊着站了出來,凱兒再看向芮秋,似乎猶豫了一下。屋外雷聲轟隆,大雨僻哩啪啦地拍打着窗戶。凱兒轉身面向芮秋,舉起槍。

天空突然乍現一道閃電,轟隆一聲彷佛天要崩落一般。屋內另一頭的落地玻璃窗外,一株大樹的枝貼在窗口狂擺猛搖,隨着閃電匡啷地震碎了落地窗的玻璃。

破裂的玻璃砸了凱兒一身,她尖叫着,猛轉身面對那扇窗。她往窗口走了一步,又一步,彷佛窗外風狂兩疾、雷電交加的夜色中有什麼東西在吸引她步步趨前。

就在這一瞬間,放在離芮秋不多遠處,爸爸的輪椅似乎突然被從破窗吹進來的一股濕冷空氣吹得輪子滑了,竟動了起來。

芮秋霎時很清楚知道她該怎麼做了。

她一把衝過去,雙手抓住輪椅的扶手,對着凱兒衝過去。輪椅正面朝著凱兒,力道之猛正好砸到凱兒的膝蓋,她痛得跌坐在輪椅上。但她的重量正好象給輪椅加了一把勁,芮秋差點來不及放鬆把手,那載着凱兒的輪椅已往前撞上剛剛被雷電、樹枝砸碎的落地玻璃窗殘餘的框架。輪椅整個一偏,沖了出去。凱兒尖叫了一聲,從破窗中飛出去,連帶輪椅消失在黑夜中。

不遠處傳來警車嗚嗚的聲音,芮秋整個人虛脫得幾乎崩潰。當泰勒鎮全部六人小組的警力和強尼衝進房間來時,她仍然蹲跪在地,全身顫抖,睜着驚懼的大眼,茫茫地望着屋外如晦的風雨。

強尼首先看到她蜷在窗邊的一地碎玻璃中,第一個沖向她。他幾乎沒想到會不會被碎玻璃割傷,一把跪在她旁邊,雙手圈着她,緊緊地抱着她。

“噢,老天!噢,芮秋,我好愛你,感謝主你平安無事!”

那摯愛的聲音,那緊箍着自己的手,他身上熟悉的氣味終於讓她從驚悚茫然的夢魘中醒來。她轉身縮入他懷中,臉貼在他胸膛上。

隔天,在路易斯維爾的一家醫院中,一小撮人群聚集在一間關着的病房門外走道上。華湯姆和他的小孩、女友希蕊、魏警長等人都圍着一個穿白袍的醫生低聲交談。

“準備好了嗎?”醫生見吉米不耐地以腳跺地,於是停住話問他。

吉米點點頭。

“那就去吧!”醫生走過去,打開病房的房門,又退回一步。湯姆和吉米手牽手走向門口,但湯姆卻又退了回來。

“你自己進去。”他放開兒子的手說。

“你不進去,爸爸?”

“待會兒。你先進去。”

吉米經過醫生,走到門口卻又猶豫了。病房內跟走道比起來,顯得既安靜又陰暗,他看不清病床上的人影。萬一是他們弄錯了呢?他可受不了。

“你是吉米嗎?”床邊坐了一個護土。見到吉米,她微笑地站起來。

吉米點頭。

“她說想見你。”護士招手叫他走近。

吉米幾乎不敢多走一步,但是他強逼自己往前。護士低頭望着床上一動也不動的病人。

“你的兒子來了,華太太。”護土柔聲說。

床上的人挪了挪身體,吉米的心擂得好急、好重。

“吉米?”那氣若遊絲的虛弱聲音幾乎聽不見,但吉米認得這個聲音。

“媽?”他又往前走一步,便奔了過去。若不是護士攔腰截住他,他一定會撲到病床上去。護士柔聲地說:“不要那麼猛,我們都不希望再傷到她的,是吧?”

“媽!”是他的媽媽!她轉過頭來,床邊監看儀器的綠光照亮媽媽的五官。

“吉米。”她慈愛地對他微笑,手也從被單伸出來要拉他。護士按了按他的手暗示他要小心點,便放開他,讓他上前。吉米雙手握住媽媽伸出來的手,倚向媽媽孱弱的身軀,快樂、放心和感恩的淚水盈滿他的眼中,順着臉頰汨汨流下。

“我以為你死了。”他語不成聲地說。

“沒有。”蘭妲勉強擠出一抹微笑。“我是九命怪貓,沒那麼容易死的。他們說我會好起來的,不要擔心。”

吉米再靠近點,將臉貼着媽媽的臉頰。

“這好象一場最恐布的惡夢。”他哽咽了,啜泣地將臉埋在蘭妲單薄的肩上。

“我也作了一連串的惡夢,”她輕聲道。“好恐怖的惡夢,夢見你被關在幽暗的黑洞中,一直在叫我。我拚命、拚命要跑去你身邊。”

“我是被關在那樣的洞穴中,而且我真的一直在呼叫你。”吉米抬頭看媽媽。

“哦?我一直夢見你處在危險之中。”

“我就是如此。是你救我的,那個壞女人要殺死我——”

“夠了,”護士說。“我們不要讓你媽媽心煩難過的,不是嗎?等她好一點,你再把你的冒險奇遇告訴她。現在她需要好好的靜養。”護士的手落在他肩上,要他別再說了。

吉米咬着唇。蘭妲伸手將他拉過來。母子兩人緊緊相擁,讓那惡夢緩緩消褪。

病房外,湯姆不滿地對魏警長皺起眉來。

“你無權讓孩子以為她死了。他們真的受盡折磨們”

魏警長嘆了一聲。“我已經告訴過你我的原因動機了,湯姆。我主要的目標是讓蘭妲活下來。在泰勒鎮,我們根本沒辦法二十四小時全天候保護她,又不知兇手是誰,又不知要保護到何時。我們發現時,她已處在昏迷狀態,一直到昨天,他們才聽到她在呼喚吉米的名字,人也才醒了過來。如果我跟任何人尤其是跟小孩們說她還活着,全鎮的人就都會知道。你曉得我們的鎮民的。而且對任何一個人——包括你——我都不敢百分之百肯定絕不是兇手。我們請了一個保鏢在她們外看着,只要稍有閃失,她可能早就真的死了。別忘了她親眼看到兇手的。”

“嗯。”

“所以最好就是讓兇手以為蘭妲真的死了,然後等她醒來告訴我們兇手是誰。”

“她說了嗎?”

“喔,說了。差不多昨天的這個時候。到她說出倪凱兒的名字那時,倪凱兒正在攻擊葛小姐和你的兒子。”

“感謝主他們都還活着。”

“是啊,真的感謝主。”

蘭妲的病房門打開,吉米走了出來。護士在門口等着。

“她想見妹妹們跟傑克。”吉米一邊拭淚,一面咧嘴笑着。

“媽媽!媽媽!”三個小孩都要衝進病房。

“一次一個。”護土半開玩笑地說。艾妮先進去,反身關上房門。

“媽媽。”傑克嘟着嘴說著,和小姊姊從門口蜇回來,下唇一抽一抽的,彷佛就要掉下淚來。

“等會兒就輪到你們倆了。”醫生說著,雙手各放在兩個小小孩肩上。

“媽媽還活着呢,傑克,”吉米告訴弟弟,再看着琳茜。“媽還活着呢,小琳!”

“這實在很棒,可不是?”華湯姆微笑地說。

“是啊,爸爸。真的很棒。”吉米也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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