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民事或刑事?”
思潔坐在她的床上,費特從遊樂廳送她回來后便把她安頓在這裏——她的朋友們只隨行到門口。她瞅着倚在化妝枱上的惡魔,那雙凝視她的紫眸里閃着邪惡的笑意。
“你說什麼?”他挑高眉毛。
“你的律師職業,”思潔盡量保持平淡的聲調。“民事或刑事?”
“刑事。”
“難怪。”她深吸了口氣,輕喊:“你跟那些墮落的人相處太久了!”
“我是被告律師,小精靈;我並不覺得我的當事人墮落。”
思潔沒理會他。“你不按理牌理出牌,你知道嗎?”
“你在暗示我太瘋狂?”
“不是‘暗示’,我是‘明說’!喔,我敢打賭那些穿白衣服的人正到處找你。”
“我在丹佛開溜了。”他說。
“雷射光?殺寄生蟲?”
“她們接下來會怎麼想?”
思潔把臉埋進手裏,一聲含糊的吼聲自指間迸出。她開始大笑,笑得那麼用力、那麼久,喉嚨都發痛了。她終於抬起頭,眼裏閃着笑出來的淚光。即使她很強烈的感受到這個男人的存在,依然忍不住那股笑意。她發覺手中仍抓着他的手帕,便把它當白旗揮一揮。
“我投降!大師,我向你致意。顯然我的朋友們相信你那可笑而荒謬的故事了。”
魔轉眼變成淘氣的小男孩,黝黑的臉上現出一絲笑容,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他很謙虛地說:“就像我說的——如果要撒謊,就撒個漫天大謊!”
“嗯嗯!”她又笑得喘不過氣。“天哪,我想我快要死掉了。還有你,你這個怪物,竟然把我的臉往你毛衣上猛貼!我根本無法呼吸。”
“抱歉,小精靈,當時我必須快點想想辦法,你的臉會敗露事迹。”
想起她沒有任何象徵性的抵抗,任憑他一路從遊樂廳扶回來,她的臉頰便逐漸發燙。但她告訴自己,她的朋友就跟在費特身後,她根本無法抵抗,但這也安慰不了自己。她有種可怕的感覺:就算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是會保持靜默。
“你害羞的時候真可愛。”他打趣地端詳她紅通通的臉。
“誰說我在害羞?”她立刻被激怒了。
“你的臉紅了。”
“沒有!”
“那麼你一定在發燒,你的臉紅得很嬌媚。”
思潔忍住照他身後那面鏡子的衝動。“我沒有發燒,”她咬緊牙根。“也沒有臉紅。就算有,也是因為我在盛怒之中。你‘憑什麼’對我的朋友編出那種故事?”
“一秒鐘前你還覺得很有趣呢!”
“唔,現在不覺得了。”她咽下笑意,強裝出一臉怒氣。“等她們發現真相后,她們會把你淹死,再大卸八塊。我真不敢想她們將會如何對付我!”
“她們沒有理由找出真相,”他輕鬆地說。“所以我們兩個都很安全。”
“她們當然會發覺。”她生氣的反駁。“等這個‘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假期結束后,我們各走各的陽關道,她們就會發現原來是個大騙局!”
他非常溫柔地說:“在樓下時你並沒有仔細聽我說,小精靈。”
“不準再那樣叫我!”她猝然叫道,然而好奇心戰勝了她。“你跟她們說什麼?”
“我決定日期了。”
“日期?”思潔無措地摸摸紅銅色的鬈髮,瞪着他問:“什麼日期?”
他那漫不經心的語氣,彷彿他不過是在討論天氣。“咱們的婚期。”他說。
他八成在開玩笑,她想。“老天,你何必多此一舉呢!等我被丟在結婚禮堂上時,一定像足了傻瓜!”
“不過,你不會被丟在結婚禮堂上的。”
她對他眨了幾次眼,發覺他的眼底不再是淘氣的光彩。他看起來正經而嚴肅。他是認真的。
一瞬間,有股陌生而不可名狀的激動梗住她的喉嚨,然而不真實的事態拯救了她。她所認識的思潔並不幼稚,她很快地站到前線。
“依照慣例應該先問問我的。”她冷靜地告訴他。
“沒錯。”他若有所思地磨擦鼻樑。“問題是——如果我問,你必然會拒絕。你認識我不夠久,還不懂得欣賞我的優點。而且我受不了被人拒絕的滋味。”
她甜甜笑道:“你應該學習忍受。”
“哦,我不覺得。你的朋友一定開始籌劃婚禮,小精靈。我們將在情人節結婚。”
“多浪漫!”她平靜地說。
“我也覺得。”
“不可能發生的。”
“一定會的,你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去適應這個事實。”
“當然,你是在開玩笑。”
他笑笑。“不,只是在追求我想要的。”
“你是說你要我?”
“當然。”他正色的說,深眸里有道光彩。“我非常樂意——不僅僅是高興——讓你知道我多想要你。”
她幾乎是脫口而出。“這話一定是書上寫的!”
“隨你怎麼想。”他依然是那副悠閑的模樣。
思潔不曉得為什麼突然有股拿東西砸他的衝動。她決心儘可能大事化小,於是挖苦道:“你一個人站在禮堂上的樣子一定很蠢。”
他的笑容十分迷人。“我想,我已經掌握住你的朋友了。即使我不能說服你嫁給我,她們也會把你送到教堂——必要時還可以把你綁來。”
思潔決定採取冷漠戰術。“你為什麼要娶我?”她僵硬地問。
“這是自然的程序。”他嚴肅的回答。“我們談了那麼轟轟烈烈的一場戀愛,結婚是義務。”
她思索了一會兒,嘲諷的揚起眉毛。“你是說你定出婚期是為了使你的故事更具真實性?”
“不,”他溫柔地說。“我定出婚期是因為我想娶你,在情人節那天。”
思潔相當冷靜的下個結論:也許她是累得無法思考了。必然如此。沒有人會向一個才認識六個小時的女人求婚。“今晚我沒辦法跟你談,”她說。“你走吧。”
聽到這聲逐客令,他的眼底突然掠過一絲笑意,毫無離開的打算。“我還應該待久一些,事實上,我根本不該離開。”
“什麼?”她累得連喊出來的聲音都是柔弱的。
他深思道:“你看看我有沒有說錯,珍妮——沒錯吧——不就住在你隔壁房間嗎?那個高高的金髮女郎?”
思潔點點頭。“對啊,珍妮就住在隔壁,怎麼樣?”
“我的漫天大謊雖很逼真,”他謙虛地鞠個躬。“但我覺得珍妮並不相信。”
“她好象不疑有他,你為什麼這麼想?”
“唔……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她,不過我在陪審團里看過太多臉孔。珍妮很懷疑。她說了該說的話,發出該發的聲音……然而她將會像只老鷹一樣盯着我們。”
“所以?”思潔還是不知其所以然。
他譏誚地告訴她:“熱戀中的男女是不願須臾分離的,也許珍妮正在仔細聽我什麼時候離開。”
這回,她總算搞懂了。“你不能在我房裏過夜。”她好不容易說出口。
“我必須如此。”他耐心地解釋。“為了把戲演下去。不過我會在天亮以前溜出去,以維護你的名聲。”
思潔不覺懷念起不久前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行,你不能待在這兒。”她深吸了口氣。“如果六小時的偽裝換來這種下場,那麼等到下個星期,我不成了斷手斷腳的殘廢了?明天早上我會把真相告訴我的朋友。再見。”
他輕笑道:“就這麼簡單,嗯?”
“沒錯。”
“你一定是累了才覺得這麼簡單。如果你坦白告訴她們,我們兩個就成了傻瓜。”
“我不在乎。”
他冷冷的調侃道:“所以你打算臨陣脫逃。你不相信你有能力演完這場戲,你無法演出一個戀愛中的女人,所以你要告訴你的朋友這不過是個騙局,然後安全的回到你自己原來的角色。”
不曉得為什麼,他的話十分刺耳,思潔不安的覺得,他刻意要激怒她。“這是唯一理智的辦法!我向來就不擅於說謊,現在也不想開始。”她為自己辯護。
“你太懦弱。”他平淡的堅持。
“說實話並不懦弱!”
“虎頭蛇尾就是懦弱。”
“欺騙人又另當別論!”
他安靜了片刻,好奇的紫色眸子端詳着她,然後,冷靜地告訴她:“我丟下挑戰書,你撿了起來,小精靈。你不會不戰而敗吧?”
霎時,思潔頓悟了她曾在他眼底看見的挑戰。平日率性而為的她這回只好努力壓抑自己。“你嬴了,”她輕聲說。“不戰而勝。”
他打趣說:“如果我跟那些女孩子說你撒謊呢?”
“她們不會相信你。”
“她們是不會相信,但是她們也無法了解情況。眼前一個陌生人堅稱他和你談了兩個月的戀愛,而這個女人卻宣稱他們根本互不相識,這會叫她們困惑沮喪極了。何況她還那麼高興的招呼他呢!當然嘍,他會問她的朋友到底是怎麼回事,並請她們幫忙查明真相。當然嘍——”
“她們很樂意,”思潔憤怒地接口,怒沖沖地瞪着他。珍妮或許不完全相信他的故事,但是其它人相信。她們會以為戀愛雖然使思潔迷惑,然而一旦費特真的“決定婚期”,她又一如平日的畏縮起來。
整個假期像個噩夢呈現在她眼前。不論她的朋友相不相信她的否認,她們依然會盡她們所能把她往結婚禮堂送。
“讓戲開場吧!”費特得意的說,顯然已看出她寫在臉上的思緒。“你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還是順其自然,享受婚前的樂趣吧!”
“然後在情人節結婚。”她苦哈哈地接口。
“對。”
思潔一點也不擔心婚禮是不是真的舉行。兩個星期之後,她已經平安返回波士頓,攻讀她的博士學位。這一切就會像噩夢般煙消雲散。
“怎麼樣?同不同意我的辦法是上上之策?”
或許她從他身上感受到的緊張氣氛,不是她憑空想像的,但他為什麼那麼堅持演完這齣戲?她撇開這些無用的問題,平靜的說:“我同意演這齣戲,但是假期結束后就結束。”
有一會兒他還想抗議,然而他似乎看出她臉上的決斷,咧出一個奇怪的笑容,眼底閃着詫異的光芒。“好吧!兩個星期後這出……戲……就結束。”
思潔終於鬆了口氣,不必再談起結婚的事。但是他為什麼說到“戲”時,猶豫了那麼一會兒?她的勝利竟有一絲空洞的感覺。
“那麼我必須在這裏過夜。”他指出。
思潔不希望自己表現出第一次在卧室里招待男人的蠢樣——儘管事實如此——她努力擠出滿不在乎的笑容。“可以。”她指指窗前的兩張不舒適的沙發。“希望你睡得舒服。”
他嘆口氣。“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這是你的選擇——沙發、地板,還是你自己的房間。”她站起來。“借過。”
他鞠個躬,挪到旁邊讓她打開抽屜。“我想,”他渴望的低語。“我大概沒辦法說服你共睡一張床吧?用一個枕頭隔開行嗎?”
“?b鏡中看到的——而且在她內心也感受到的——陌生人顯然又藏了回去。但是一踏出浴室,面對卧房中的“情人”,她又倏地慌亂起來。
他已經把兩張椅子併攏,擱在床腳附近,中間用摺疊的行李架隔開。他的毛衣脫在椅背上,鞋子整齊地擺在衣櫃前。他從床上取來枕頭和毛毯,現在他兩手枕在頸下,白襯衫敞到胸口,看起來舒服極了。
房間突然在思潔四周縮小起來。
她扯扯這件長及臀部的運動衫,躲開他定定的凝視朝床鋪走去。她可以感覺他來勢洶湧的眼神,不覺又扯扯衣角,心中暗罵這個陌生人以令人無措的眼神控制她的軀體。
“晚安,小精靈。”
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后,她慌忙跳上床,發覺身着運動衫溜進床鋪怎麼也優雅不起來。“晚安!”她低語,迅速地伸手關掉床頭燈。
她把被單拉到下巴僵直地躺着,靜聽自己的心跳,對着眼前的黑暗發獃。
“小精靈。”他突然喃喃喊道。
她愣了一下,在黑暗中皺起眉頭。“作夢啦?”她挪揄道。
“我睡不着。”
“真麻煩。”她翻個身,躺穩后才發覺她正面對他。“我可要睡了,睡意是不等人的,晚安。”
“我們來玩猜謎遊戲。”他提議道。
“不要。”
“那麼我跟你講故事。”
“你今天講的故事已經夠多了,晚安。”
“可是——”
“晚安!”
費特重重的嘆口氣便陷入寂靜中。思潔躺在床上,靜聽她的旅行鬧鐘滴答作響。
正如珍妮不久前說的,思潔好幾個月一直埋首苦幹,一旦她朝着一個目標着手,便總是嚴厲的鞭策自己,讓自己疲於這種自我要求而毫無所覺。她偶爾也會倦怠,一年一度的度假因此成了她不可或缺的調劑,而充分的睡眠也是她補充體力的辦法。
思潔平常很容易驚醒,偶爾也有幾個晚上像今晚一樣,昏睡於半知覺的狀態中。在這種奇異的狀態下,外在環境很難吵得醒她。她沉睡、無夢、完全鬆弛,彷彿飄至無遠弗屆的天外。
今晚的睡眠卻不一樣,她作了夢。思潔知道她在作夢,朦朧之中覺得很困惑,但是卻醒不來。這個夢很奇怪,然後卻又非常、非常真實。
紫色的星星照耀着她,星星里藏着激動的承諾。思潔不曉得她是如何了解那些承諾的,只覺得它們非常明澈。她永遠也看不膩閃着挑戰的紫色承諾,她希望將自己投入,成為那群星系中的太陽。
群星里有個印地安人溫柔地召喚她和他融為一體。他的聲音像低沉的狂風,他的黑髮在風中飄揚,黎明的光束描繪出他動人的輪廓,她不禁為他的俊美心折。
強勁的雙手撥開覆在她身上的雲靄,紫色的星辰變成無限柔情的凝眸。她迷惑的探出手撫摸印地安人的臉龐,感受指尖的溫暖和內心的痛楚,因為他不是——不可能是——真實的。他只是她在夢中雕塑的偶像。
鵝絨般的嘴唇拂過她的腰際,以一種難耐的慢速游向她的手臂。她別開臉,讓唇落在肩上,寧可犧牲印地安人俊美的臉龐換取那份美好的感覺。
她的指尖觸摸到他濃密而柔軟的頭髮,於是她鍾愛地撫摸這片黑森林。另一隻手找到他結實的肩膀,以超越理性的熱情撫摸平滑的肌肉。他的重量將她壓向身後的雲層,她欣喜地接納這份新奇的感受。
他在她耳邊傾訴甜蜜的話語,告訴她他崇拜她,禮讚她的美麗與神奇,告訴她她是他的一部分。雪花似的吻落在她的眼瞼上。她聽見自己輕柔地懇求,直到他的唇饑渴地攫住地。他的熱情點燃她的身軀,空虛的痛楚燃燒着她。
她用雙手纏住他的頸子,拱起身體迎向她身上美好的重量。她的唇生疏的響應他的渴望,她的舌熾熱地探索着。
她發覺他的手環住她悸顫的胸脯,一聲低吟自她體內迸裂而出。他的唇一離開她,她頓覺孤獨無依,沒有歸屬。但是他即刻將她擁緊,溫柔地撫摸她的背脊,觸摸她的臉,安慰她。
溫柔的聲音吐露愛的承諾。他會照顧她,永不離開她,她將會永遠伴在他身側。
那股幾近痛楚的張力漸漸的在她體內枯竭。她貼向他,唯恐好夢將逝。她緊緊閉上眼睛,急切地懇求他帶她回到紫色星座。他溫柔地笑,看起來好不傷感,他答應她會再回來。
美夢消逝之際,思潔拚命想抓住它。他低沉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黑暗逐漸朝她迫近。紫色的星辰是她心中僅存的影像,依舊閃着她聽過的承諾。然而它們漸漸暗了,她難過的發覺她又是一個人了。淚水湧上眼眶,她絕望地別過頭,把雲彩都染濕了……
當思潔瞭開眼睛,不情不願的迎接新的一天時,她的卧室已灑滿陽光。她坐起來伸伸懶腰,打着呵欠。她盯着窗前的兩張沙發,其中一張上擺着枕頭和毛毯。這景象哪裏不對勁?她隨即想起來。
費特!
呵欠打了一半,她小心地巡視房間。空空的,再轉過去看她的旅行鬧鐘,不覺瞪大眼睛。唔,難怪他走了;都快中午了。她睡過了頭。
那些女孩都是早起的鳥兒,他八成也是;說不定他們今早已經會過面了呢!一想起他有胡說八道的嗜好,思潔頓覺不安起來。天知道他會談些什麼!
她扔開被單溜下床,扯扯半夜滑上去的運動衫。這個動作忽然引起她的注意,她皺着眉頭,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努力回想。
那個夢、紫色的星星和神奇的印地安人、親昵、慾望、熱情和……愛。
她呆坐着,任昨夜的夢境仔仔細細地浮現腦海。好奇怪——她從來不曾那麼清晰的記得一場夢。她的心跳開始加速,她的肌膚因昨夜的回憶而刺痛。
房間裏的景物再度恢復焦點,思潔不由得發出一絲喟嘆。天哪——這個人騷擾她不夠,她竟然還夢見他。多可怕的夢!她只希望夢裏發出來的呻吟只是心裏想像的。
這個夢究竟意味着什麼,她不願去想它,也不打算分析夜有所夢的原因。
就在這時候,床頭的電話尖銳的響起來,思潔皺眉瞪了一會兒,才拿起電話。“喂?”
“你醒了嗎?”珍妮直截了當問道。
“當然醒了。”思潔對鏡中的自己皺皺眉頭,她不喜歡迷濛的眼神。
“什麼‘當然’!,從今天早上八點鐘開始我打過兩通電話給你,兩次你都接了,可是人還沒醒。費特很驚訝,他不習慣你這種奇怪的昏睡。”
“喔……他跟你們在一起?”思潔漠不關心的語氣裝得像極了。
“他整個早上都跟我們在一起。真丟臉哪,思潔竟——竟然沒向這個可憐的男人提過半點你自己的事情!”
“如果你告訴他——”思潔有點急了。
“不,我們當然沒告訴他你的家世。”珍妮趕緊安慰道。“不過你早晚要告訴他的。”
“是的。”思潔平淡的應着。“他——呃——他向你們問起我嗎?”
“都在問你,從嬰兒時期問起。我們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當然,都是些我們覺得你不會介意的事。”珍妮的語氣有點得意,卻也有點懷疑。
“不……我……一點也不介意。”思潔不禁懷疑費特是不是印地安人,如果是,她就不明白印地安人最後怎麼會打敗仗。
“昨晚我還有點懷疑,”珍妮繼續愉快地說。“不過昨晚他在你房裏過夜以後,我就知道一切都很正常。”
費特果然聰明!思潔想。他已經把珍妮唬得服服貼貼了。
“你必須做些解釋,丫頭!”
“費特沒解釋嗎?”思潔滿懷希望問道。她相信他應該解釋過了,但是又怕他胡說八道。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他說也許是因為你自己也不確定發生了什麼事。事情進展得太快,他無法告訴你問題出在哪裏。是這樣嗎?”
“是的,”思潔嘆口氣。“就是這樣。”費特的答案使她鬆了一口氣。即使不必敘述他荒謬的故事,要她扮演戀愛中的女人已經夠困難的了。
“你還是應該告訴我們。”珍妮溫柔地責備她。“你當時一定很不好過,思潔。第一次談戀愛卻不明白你們為什麼不能結合,我們可以幫助你呀!”
“我知道。很抱歉,我一時太困惑了。”思潔自覺像個最不上道的騙子。都怪她愚蠢的衝動!都怪費特好心好意參與這出鬧劇!
“唉,至少事情已經過去了,而你下個月就要走進禮堂了。我從沒想到我會說這句話,甜心!”
思潔趕緊說:“現在先別談這個。這回輪到凱西,記得嗎?我們必須先忙完她的婚禮。”
“我們可以來個雙喜臨門啊!”珍妮建議道。
“不行!”思潔發覺自己的聲音太尖銳了,趕緊趁珍妮還沒注意到以前繼續說:“就像你說的,費特對我還不太了解。我也不太了解他,我們需要一些時間,珍妮。”
珍妮嘆口氣。“當然,你是對的,只是如果兩個婚禮能同時舉行是最好不過了。喔,等一等。”聽筒被蒙了起來,她顯然在跟旁邊的人講話,不久她回到電話線上。“你什麼時候下來?我們要吃午飯,然後去滑雪。”
“十五分鐘。”
“很好,大廳見。”
思潔慢慢地掛上電話,盯着電話看了好一陣子。看來費特已經打入她們的神奇圈子,他吸引住她的朋友,花了一早上的時間向她們打聽她。
這點使他佔了上風;她對他還是一無所知。
她起身準備下樓,眉頭鎖得緊緊的。讓費特領先一步使她覺得非常不安。
她朝房門走去時,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使她暫停腳步。
“別傻了。”她緊張兮兮地對着空房間說。“這只是一場夢。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