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偏偏在今夕
安東尼目送她走遠，反身關上車門，向馬棚走去。他有一匹馬的足踝扭傷了。
馬棚里乾燥，溫暖，他滿意地看到已準備好了足夠的乾草和飲用水，又花些時間給那匹受傷的馬擦了擦腳，露出了舒心的微笑。“寶貝，你馬上就會好起來”，他低聲嘟嚷道，“明天雨一停，你就可以到外面散散步，呼吸點兒新鮮空氣了。”
他實在找不出什麼別的事兒可做，但仍不願意回到那個女孩兒呆的小木屋去，安東尼出神地站在馬棚門口，仰望天空，一片漆黑，就好象黑夜一樣，其實現在只不過是傍晚時分。遠方的大山完完全全地被烏雲罩住，看不見一點兒輪廓。他希望這場暴風雨堅持不了很多天，他這兒的房子是安全的，馬裡布的家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當然了，除非是來了颱風。可他的一些朋友和鄰居就不象他這麼走運了，因為他們的房子有些是傍山而建的。但願這場雨可別把公路和橋樑沖壞，否則他就要困在這裏好些天，而且是和她在一起。
安東尼感到一陣迷惑，連他自己都糊塗了，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當他意識到莉莎可能受傷的時候，簡直都快發瘋了，把她抱進懷裏好象也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就好象他們一直彼此牽挂似的，他現在仍能感覺到當她的秀髮觸到他裸露的皮膚上所產生的異樣的柔情。可是現在他知道她已經安全了，所有對她的成見和仇恨也回來，想想他居然要在一名記者面前扮演一次主人的角色，聽起來似乎挺好笑，挺開心的，但是安東尼從中可沒得到一點兒樂趣。反正他也改變不了這種情況，只好聽天由命了，而且他越來越感覺到冷，要知道他渾身上下可都是濕的。
當他走進小屋，他看見那個女孩站在廚房的桌子邊。她背對着他，頭垂在胸前，肩膀止不住地抽搐着，透出無限的悲哀。她的濕衣服緊貼在她身上，秀髮濕呼呼地被在背上，他看見她不住地用手搓着胳膊。這時候她看起來可沒剛才那麼充滿自信，當然也不象昨天晚會那樣。她看起來只象個傷心至極的可憐的小女孩，又累，又冷，可能還很餓。
安東尼的心軟了下來。在這種情況下她已經夠可憐的了，不得不留在一個自己明明不受歡迎的地方。有那麼一霎那，他忘了所有的不愉快，他只想讓她感到好受點兒。事實上他感到一種想把她摟在懷裏的衝動，可是他又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些神志不清？要知道她可是……可是個比美女蛇還毒的記者呀。
他一定是發出了某種聲響使她回過頭面對着他，她的眼睛中充滿了不安和驚恐，“我把你的火給關上了”，她象是解釋似地說，好象覺得他不讓她動他的東西似的。“聽見哨聲響了。”
安東尼點了點頭，“我忘了，我到卧室換衣服之前燒上的水，本想沖咖啡的，後來碰巧看見你的車失控了。”從他的聲音里還能聽出當時他有多恐懼。為了掩飾自己的感情，他用一種不帶任何個人色彩的語調繼續說道：“你、我都得要把這些濕衣服換換，跟我來吧。”
她用一種不信任的目光看着他，有那麼一會兒她沒挪動。安東尼不耐煩地沖她吼道：“也許你寧願感冒，受涼。”莉莎搖了搖頭，順着他指的方向邁了幾步，托尼轉過身，穿過大廳，連頭也幣回地往前走，也不管她是否在後面跟着。
在他的卧室，他打開放衣服的柜子，從中取出一件灰色的睡袍，回過頭來看見她面色緊張地站在門口，他生氣地指着她用一種戲德的語氣說道：“放心吧，你安全極了，你可不是我可以帶進卧室尋歡作樂的女人。我看我馬上得要帶一隻老虎進我的卧室作為一種平衡，老虎和冷酷的記者大概可以打個子手。”
他看見她的眼睛一下瞪大了，旋即又低了下來，他讀不懂她眼睛裏是恐懼還是厭惡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但那姑娘想什麼對他有什麼重要？和他有什麼關係？只需雨一停，她的車一修好，他就再也不會見到她了。
就好象帶上了面具，莉莎的臉上毫無表情。他本以為他所發的那一番議論一定會激怒她，但令他失望的是她居然毫無反應。
“如果你能告訴我在哪兒可以換衣服，我會很感激。”
她很冷淡地說。
“樓下的浴室，”他告訴她，“你最好先洗了熱水澡暖和一下，你還在發抖呢！樓下還有一間多餘的卧室，如果你不介意你也可以用。”他皺着眉頭若有所思地看看她濕透了的上衣和襯衫，“你的衣服可以放在烘乾機里嗎？”看見她點了點頭，他又說道：“好極了，你換下來后馬上就可以把它們烤乾。現在你最好發發善心離開這兒，我也要換衣服了。”說著就開始解皮帶，莉莎一看見他的動作，臉色立刻變得鮮紅，一下子從門口消失了。當安東尼聽見樓下浴室的門“砰”地被關上了，他止不住大笑起來，很是得意。
雖然安東尼·耐金特一再強調他對冷血的記者沒有任何興趣，不會和他們有一丁點兒瓜葛，莉莎仍舊不信任地又檢查了一遍本已關好的門，然後才開始脫衣服，對她來說他是你目生的男人，光是這就足夠了。很明顯地非常地不喜歡她，這使她更加謹慎。也許他不喜歡她的性格，她的職業或者別的他所能想到的一切，可即使是那天晚上當他們在路邊偶然相遇的時候，他也從未掩飾過他對他所感興趣的女人的注意，他對她的肉體可不冷淡。
她一邊往浴池裏放水一邊開始慢慢地脫衣服，當她冰涼的手指碰到皮膚時，她的牙齒一個勁兒地打架，尤其是她把手伸到背後潮L罩的時候。她舒舒服服地把自己理在熱水裏，漸漸地暖和起來；忽然她聽到樓上人走動的聲音，一下子把她拉回到了殘酷的現實：她是和一個天生仇恨記者的男人單獨呆在一個偏僻的牧場！她把自己搞得實在是焦頭爛額了。她實在是受不了這份刺激。她半躺在浴盆里，靜靜地沉思着，也許她該放棄干一番事業的野心，寫作要比她所能想像到的更危險。如果她聰明的話，下星期回去后的第一件事應該是到就業介紹處找一份辦公室的工作，徹底地忘掉《今日》雜誌社的那份差事。
她不由自主地久久滯留在鎖着門的浴室里，過了很久她才意識到自己實在是又笨又蠢，躲在浴室里不管怎麼說都不是個長久之計，她必須出去烤乾她的衣服，修好車子，然後離開。她總不能在浴室里呆一輩子吧，雖然暴風雨看起來沒有一點兒要停的意思。
她梳理了一下頭髮，讓它膨鬆自然地被在肩上，她把過長的袖子卷了起來，露出雙手，她抑制不住地琢磨到：這真是不可思議，她居然穿着一個幾乎可以說是陌生男人的睡衣，這感覺實在有些異樣！當她最後不得不離開“屬於”她自己的小天地——浴室，光着腳，抱着一大堆濕衣服走下樓梯時，她感到一種難以言狀的羞澀。
她在廚房找到了這房子的男主人，他已換上了乾淨的牛仔褲和一件白色的襯衫，那襯衫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他寬肩膀的輪廓。他站在窗前，凝望着下個不停的大雨。
“雨是不是下小點兒了”，她輕聲問到。
他從窗前回過頭看着她，目光非常隨意，冷淡，就好象是在看她身後的什麼東西，並沒有把焦點集中在她身上。
“看起來不象是這樣。”他回答。他向一扇門走了過去，並把門打開。“烘乾機在這兒，把你的鞋子放在別處，其餘的都放進去好了，我們拿你的鞋子可沒一點兒辦法。”
莉莎從他面前走過，進了那間室子。她打開烘乾機，逐一把衣服放了進去。這時她聽見耐金特從廚房是沖她喊道：“要咖啡嗎？”“要一點兒，謝謝！倒莎回答道。她把烘乾機關上，定好時間又回到廚房。
“坐下吧。”他一邊指了指椅子，一邊倒好了兩杯咖啡。
莉莎坐了下來，問道：“你知道我的車哪兒出了毛病了嗎？”
耐金特搖了搖頭，“我也不敢肯定。我知道你一定很着急，可是只有等雨停了才有辦法。”
他們不約而同地沉默起來。莉莎強忍下對自己車子的擔憂，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早些時候她實在是太傷心，太冷，”以至一點兒都沒注意到。現在她發現廚房雖然很小，但佈置得卻非常精巧：粉紅色的家懼和嵌板看起來散發著濃郁的家庭氣氛。從廚房過去的起居室也有同色的嵌板，在屋子的另一頭是一個岩石砌成的壁爐，一隻舒適的沙發和一把與之相配的椅子放在壁爐的前面。一台很小的電視機放在小酒巴的高檯子上，可以隨意地把它轉向起居室或廚房。這兒沒有什麼華麗或奇特的裝飾，只是擁有一份說不出的舒適和安寧。
“你這兒很不錯。”當耐金特把咖啡放到她面前的時候莉莎情不自禁地讚揚到。
他在她對面坐下，看着她往咖啡里放糖，“是的，我也這麼覺得，尤其是考慮到我以前從未自己建過什麼別的東西。”
“自己建的？”她吃驚地問。
安東尼·耐金特在莉莎的記憶中頭一次露出自然的笑容，一改他從前那副陰鬱的樣子，顯然愈發光彩照人。他一邊點頭一邊問答道：“當然了。一磚一瓦，一尺一寸，都是我自己乾的，只有兩隻手不夠用的時候才請些朋友來幫幫忙。你看來好象並不相信嘛？怎麼回事？難道你覺得我不夠強壯嗎？”
“別這麼神經兮兮的！”他發現她在含笑打量着他的身體，“你壯得可以獨自一個人建成埃及金字塔！她搖了搖頭，沉思着說：“我只覺得象你這樣的人是建不出這樣的房子的。一個有錢人……”
他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殆盡，他打斷了她的話：“我又不是為了給別人展覽的，我只是為自己享受！”
莉莎抬起頭，“我並不是在批評什麼，我只是覺得在我的印象中百萬富翁的房子不是這樣的。你經常在這兒住嗎？”
耐金特搖了搖頭，喝了一口咖啡，“不象我所希望的那麼多。我的買賣使我在城裏有很多事兒要做。”
她很理解這點。他在洛杉磯主持着耐金特發明總署，它負責很多很大的發明計劃，它很有名氣，有很高的聲譽，莉莎覺得這一切都應歸功於它的領導者。除了在橄攬球上大顯身手，這個傢伙在經濟領域裏也是如魚得水，大出風頭。
“你辦畜牧業嗎？”她又問道。
“養了些安哥拉羊。嘿，你到底想幹什麼？”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嚴厲起來，“想按照計劃進行你的採訪嗎？”他把咖啡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莉莎吞了一口氣，老天呀，這個傢伙的脾氣實在是太壞了。“我只是努力地想說點兒什麼。”她解釋道，“我很抱歉打擾了你，但請相信我，如果我的車能馬上修好我立刻就走，一分鐘也不多呆，不管雨停與否。不管你怎麼想，我決不願意這麼呆在一個明知不受歡迎的地方！”她的嘴唇因激動一個勁兒地發抖，她狠狠地用牙齒咬起了嘴唇。
沉默又一次籠罩住了他們倆，莉莎從心底里希望她從未聽說過安東尼·耐金特這個名字，更沒冒然闖到這裏。
最後，耐金特打破了這難耐的沉默，“也許我剛才對你太粗魯了，我很抱歉。”他放低了聲音，就好象要補償什麼似的，他又問了一句，“還要點兒咖啡嗎？”
莉莎點了點頭，並不抬頭看他。當他拿着咖啡壺回來的時候，他好象是很隨意地問道：“你剛才問起我的牧場來着？我有好幾百畝地呢，我愛每一英寸土地，這是我逃避現實社會的避風港。”
莉莎知道他是在盡量地緩和他們之間的氣氛，如果她不合作的話，他是會非常惱怒的。他竭力想在他們之間形成一種和平的局面，雖然這對他、對莉莎都很困難。
“當你不在的時候有人幫你照料牧場嗎？”她提問道。
“有個鄰居幫忙，這對他、對我都很有利。”
“你為什麼那麼恨記者？”她柔柔地問，實在是按捺不下心中這個久久不散的疑團。
她看見他的大手一下子握緊了咖啡杯。
“我自有我自己的原因”，他盡量平緩地說，“我想我還是不說為好。”
“我們並不象你所想像的那樣都那麼壞。很顯然你有些不愉快的記憶，但由此就把我們大家都當成是一丘之貉。這並不公平吧？”
托尼的目光里充滿了仇恨，就象着火了一般，“我正好碰上了一位。”
莉莎自顧自地說道：“很明顯，在這個問題上你有些不講道理。”
“是的”，出乎莉莎的意料，他居然毫不猶豫地承認了這點，“我想我們最好換個話題。”
“我也這麼覺得。”說著她站起身，“我要去看看我的衣服是不是幹了，我也好換上。”
忽然他的眼光變得輕鬆起來，“那可太糟糕了，我的睡袍可要發脾氣了，美人魚再也不穿它了。”他的目光從她裸露的脖子一直移到她隆起的胸脯上。
莉莎在他的注視下感到一陣緊張，她下意識地緊了緊睡袍，意識到除了睡袍她可是一絲不掛。她慌慌張張地衝進那間小屋，耐金特很得意地在她身後笑了。
安東尼並不是成心想使那女孩難堪，但在耐金特看來，進攻往往要比防守有趣得多，這對於他來說是一種挑戰，以自身的力量壓倒別人，戰勝別人，而且他可不想讓個小小的女人把自己推到被動的境地。
過了一會兒，莉莎又一次把自己鎖在浴室里，這讓安東尼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快感，他端起咖啡，又一次站到了窗前。雨沒有一點兒要停下來的意思、在這樣的天氣里他可不想開車把她送回去，然後自己再開回來，那太冒險了。
只有等會兒雨稍微小點兒他去看看她的車到底哪兒壞了。雖然還早，他決定開始準備做晚飯。一來可以給自己找點兒事做，二來以防萬一雨很快停了他要出去修車。
他把肉放進烤箱同時開始削土豆皮。莉莎曾經告訴他她非常需要寫成他的故事，可她昂貴的衣服表明她並不缺錢花。她在這兒穿的那套衣服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絲質的襯衫看起來一定貴得嚇人。她實在是個傻瓜，把自己打扮得象個百萬富翁似的跑到這兒，可還指望他會給她講一個傷心的故事。安東尼可是會區分廉價的衣服和最好的衣服，要知道在過去的歲月中他對這兩種都嘗試過。
不，他一邊烤肉一邊想到，她和世上所有的女人一樣……想把男人所有的一切都榨乾，在這件多里她想得到的是他的故事，而不是他的錢。也許如此漂亮且裝扮華貴的女人後面定有幾個男人為她提供她所需要的一切，也許她對老是扮演女主人感到厭煩了，便以寫作為樂，玩起了文字遊戲。他能想像到當她看見她的名字變成鉛字時興奮的樣子，就好象也許某一天她還想在世界電影巨星的名單里看到自己的名字一樣。就象他所認識的其他女人一樣，她只不過是只可愛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蝴蝶，整日有的是時間，可就是無所事事。安東尼只知道她們可以一天到晚他泡在美容店做頭髮，上街買衣服，首飾，再要不就在健身房裏拚命鍛煉想使自己永遠苗條，摩登。這是群沒腦子，沒思想的社會敗類！
當然，他惱怒地回憶到，當他第一次見到卡門的時候，他年輕。沒有經驗，他在事實面前完全昏了頭，當事者迷，被假象蒙住了眼睛，直到後來卡門給他上了終身難忘的一課。
當莉莎回到他身邊的時候，他甩了甩頭把那些不愉快的記憶拋在了腦後。她光着腳穿着裙子，臉上沒化一點兒裝，頭髮半干半濕地被在肩上，她看起來和早些時候他所見到的那個充滿信心和自信的年輕女記者是那樣的不同。現在她看起來好象只有十幾歲，顯得很天真無邪，很乖巧的樣子。
看着安東尼，莉莎吸了吸鼻子，“行行好，別告訴我看起來有多難看，我自己知道。你不會碰巧有燙斗和燙衣板吧？”
他搖了搖頭，“對不起，在這兒我可沒給您準備那麼齊全，而且你也不象你所想的那麼糟糕，”他善意地又加了一句：“只是顯得非常小罷了。”
“反正我不會因為乾乾淨淨就得到讚美的。”忽然她家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地嚷道，“天啊，什麼東西這麼香？“那樣子就好象別人聞一瓶陳年好酒一般。
“燉肉，我最喜歡的菜之一。你餓了嗎？”
“餓極了，”她承認道，“我能幫什麼忙嗎？”
“你可以擺好餐具，並且當我做沙拉的時候你可以打開一包餅乾”
莉莎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你這兒不會有麵粉，平底鍋和牛奶吧？”
安東尼點了點頭，“幹什麼？”
“我們不吃袋裝的餅乾，我幹嘛不自己做點兒新鮮的。”
安東尼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不相信地盯着她，“你知道
怎麼做點心？”
莉莎大笑起來，“這聽起來很奇怪嗎？”
“是的，”他承認，“我好象從未遇見過哪個孤歲以下的女人有此雅興自己動手做這些。”
“別傻了”，莉莎笑道，“沒你想像的那麼麻煩。”
當他們倆一起準備晚飯的時候他們之間的氣氛一直很融洽，和諧。他們談些諸如旅行、食物等無關緊要的語題。聽着大雨敲打着房頂，莉莎越來越擔心，天越來越晚了，每過一分鐘，莉莎就多添一份憂慮。
他們吃完了飯，收拾乾淨桌子，莉莎又看了看窗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焦慮，脫口而出：“看起來好象雨永遠也不會停似的。”
“我們最好聽聽天氣預報，“說著安東尼打開了電機旁邊的小收音機。
過了一會兒，當莉莎洗碗，安東尼在一旁用干布擦的時候，終於傳來了天氣預報。“這場大雨將持續到明晨，到目前為止主要的道路和橋樑均未受到破壞，但有關部門仍在密切注意觀察雨情的發展……”
莉莎再也聽不進去了，她獃獃地瞪着自己的雙手，不知所措地看着身邊的安東尼
“看樣子”，經過長時間的沉默，他終於說道：“
你得在這兒過夜了。”
她的臉一下子變得蒼老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敢開口說話，但仍是不敢抬頭看他，“我敢肯定這附近一定有家汽車旅館什麼的，我可以打電話叫輛出租汽車。”
“在這樣的天氣？”耐金特嘲諷地看着她，“你又不是沒看見路的情況，馬上就要開始發水了。再過一會兒，如果雨還這麼下個不停，就是八個輪子的車也過不來！”
“但我……”她只感到喉嚨發緊，終於她強迫自己直視着他的眼睛，“我說什麼也不能在這兒過夜。”她想着都覺得害怕。
安東尼冷淡地聳了聳肩，“隨你自己的便好了。你可以睡在你的車裏或者馬棚里，你自己拿主意。”他轉過身，打開了門，暴風雨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巨大起來，隨着“呼”的一聲門響，雨好象又被他關在了門外。
他的漠不關心惹惱了莉莎，但旋即她又覺得安全了許多。如果她不得不和他一起單獨過-夜，他們之間最好還是冷淡點兒為妙。
她獨自洗完了剩下的碗，又開始仔細琢磨自己的去留問題。和一個幾乎可以說是素不相識的男人單獨在這偏僻的牧場過一夜不管怎麼說都是有停常規的，但她似乎是別無選擇。在暴風雨中一個人散一晚上步似乎並不比這安全。
現在只能權衡一下哪一個危險係數小些罷了。
最後她打開前門，走到走廊里。耐金特坐在一張紅木椅子上，揚着頭望着房頂上的裝飾，即而又把目光投到遠方的路上。順着他的視線，莉莎看到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大路已經被水淹沒了，而且大雨不斷地從兩旁的山上往下傾，在路旁已經形成了一個小湖，氣溫變得很低，她用胳膊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嘿”，他頭也懶得抬地問道：“你是走還是留下？”
“當然是留下，”她竭力用一種調侃的語氣回答，“我還能怎麼辦？難道我能游回去不成？”
這次他可是抬起頭看着她，探究地問道：“不行？我覺得你肯定能幹，你是美人魚嘛！”
“對於美人魚這個話題我已經聽夠了。假如你不介意，我想徹底忘掉昨天晚上，忘掉那令人討厭的商業廣告和使人難堪的服裝。”
耐金特把腳放到地上，站了起來，離她只不過幾英寸遠。他笑着說：“如果你想忘掉你就忘掉好了，我可一點兒也不想這麼做。世上有幾個男人敢誇口說他們見過真的美人魚？”他用手指輕撫着她的面頰，使她的皮膚感到一陣燥熱。緊接着他把她的頭髮從脖子後面撩起來，大拇指停留在那敏感的區域上，“我覺得”，他在她耳邊輕聲低語道：“我想嘗嘗和一條美人魚接吻是什麼滋味！”
莉莎好象被釘在那裏，一動也不能動。他的眼睛慢慢地合上了，吻上了她的唇。
那不是個充滿激情的吻，卻好象是實驗性質的，就好象他真的是在吻一個從另一個世界來的生命一般。他的嘴唇很柔軟，出乎意料的溫柔，壓在她的唇上，品嘗，檢驗，戲耍。
就象他突然走近她一樣，他一下放開她，往旁邊走了幾步，“事實上”，他評論般地說道，就好象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我相信與世上的俗女人接吻更好些，因為她們比起你經驗要豐富得多。”
莉莎氣極了，他不僅沒經她允許就吻了她，而且他居然還敢批評！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想控制自己狂亂的情緒。
“你……你……我真想為此殺了你！”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冷酷地問道：“為什麼？難道就為了那個吻？還是因為我應該有更進一步的表示／’
“你算什麼東西？”她叫喊道：“只有象你這樣的白痴才會以為世上的女人都圍在你的周圍等着與你做愛呢！相信我，沒有你這樣的男人我能活得更好！而且讓我告訴你，安東尼·耐金特先生，你的技術實在是有待提高。”她高高地揚起頭，轉身走進屋裏，把他一個人扔在了那兒。半個小時以後耐金特也進了屋，起先他們極力避免目光接觸。莉莎坐在沙發上，信手翻閱一本三個月前的過期《時代》雜誌，托尼坐在簡易椅上打開了電視。
最後，莉莎意識到她必須首先打破這個僵局。“耐金特先生。”他死死地盯着她，迫使她不得不接著說下去。“你能
讓我用一下你的電話嗎？如果我不打電話告訴我的同屋我一切都好，她會急瘋的。
“既然是我的客人，第一件事好象應該是叫我托尼況而不是耐金特先生，尤其兩個人都接過吻了，似乎更不應該如此正規嘛。你說是不是？”
莉莎強迫自己保持鎮靜，假裝忽視他那個根本稱不上是吻的吻給她帶來的侮辱，她知道他是成心的，“按你說的辦”，她毫無表情地回答。
他的眼睛凝視着她，使她覺得她並沒把他估計錯。她從他的豪情上看出他對於沒有把她惹怒居然有些失望。
電話在起居室里，雖然電視仍然開着，但莉莎清楚地意識到當她與羅妮通話的時候托尼在認認真真地聽着，甚至不放過她所說的每一個字眼。當羅妮聽完莉莎的解釋，她的心中頓時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疑惑。“他是什麼樣的？你對他進行採訪了嗎？他肯合作嗎？……”
“我……我想等我回家后我們再談好嗎？”她打住了羅妮無休止的提問。
“哦，我明白了，他就在你的旁邊，對嗎？”
“是的。感冒怎麼樣？”
“老樣子”，羅妮回答道，“今天中午我睡了一覺，門鈴響了，把我給吵醒了，你猜猜是誰？”
“羅妮，這是長途電話，而且我也沒心思和你玩猜謎的遊戲。告訴我吧！”莉莎無精打采地說。
“是科文。他看見你不在感到非常遺憾，他說他今天晚上再打電話過來。到時你想讓我轉告什麼？”
莉莎自己也搞不清楚她聽到這消息是憂還是喜。兩個月以前科文已經走出了她的生活，而且她並不想讓他重新介入進來，就象她實在後悔來了這兒一樣。
“就告訴他你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回來。”
“好的”，羅妮同意地說，“可說實話，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我也不知道。這取決於我的車什麼時候修好。”
“你身上帶的錢夠嗎廣羅妮急切地問。
“我也不知道”，莉莎說，“我希望夠了。羅妮，我必須掛了，再見。”
當她掛上電話，轉過身，她發現托尼正睜大眼睛注視着她……很顯然他把她所說的每句話都聽清楚了。
他站起身，向她走過來，“羅尼對於你要在我這兒過一夜怎麼說？”他用一種嘲諷的語調問道。
莉莎皺了皺眉頭，“沒什麼問題。怎麼了？”
“你的意思是說他並不妒嫉？”
有一陣莉莎也被搞糊塗了，但馬上她意識到托尼以為她的同屋是男的。“羅妮很理解這兒的具體情況。”莉莎小心地說。
“真的？”他又往前跨了一步，“你們的關係一定相當開放。”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注視着他的眼睛，“羅尼明白我們是一男一女嗎？他知道只有我們倆獨處在一個偏僻的小牧場嗎？他難道不明白在這個漫漫長夜什麼都可能發生嗎？”
他的聲音變得輕柔而充滿誘惑力，使她不禁想起昨天晚上當她靠在他的胳膊里與他翩然起舞時那份陶醉的感覺，她感到自己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住，產生了一種本能的衝動。
他伸出一隻有力的手臂攬住了她的腰。她一下子清醒過來，從他的摟抱中掙脫出來，跳到壁爐前面，拿起撥火棍。
“今晚什麼也不會發生的！”她很肯定地說，“如果你知道什麼對你有利，你應該與我保持距離。”
托尼輕而易舉地從她緊握的手中拿過撥火棍，就好象趕走一隻蚊子那般的容易。“你總不至於想用這東西打人吧？”
他一邊說一邊把撥火棍放回原處。“我不會找你麻煩的，我想對於這點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他又說道：“我不過想知道你的情人對於你將要在這裏過上一夜會怎麼想？你對他有多忠誠？”
“羅妮”，莉莎得意地說：“無條件地相信我。”
“真的？對於一個象你這麼漂亮的女人他居然可以聽之任之，他定是個傻瓜。”他搖了搖頭，“事實上，我跟你在一起呆上一天就覺得足夠了。一個娛樂版的女記者，又象你這麼漂亮，可不是我所喜歡的類型。我要洗個澡，然後去馬棚看看。你既可以看看電視也可以翻翻雜誌什麼的，你想幹什麼就干點什麼。那間多餘的卧室是你的，你什麼時候困了就自己去睡好了。”
他走出大廳，把莉莎一個人留在那兒，她獃獃地站在那兒，被自己滿腦子稀奇古怪的想法搞得昏頭脹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