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墨西卡利往南50公里就是梅爾山脈北端乾旱的丘陵地帶,那裏的一處崖壁上有一個天然岩洞。數百萬年前,洶湧的海水在崖壁上衝擊出一條通道。這條通道斜着向下延伸,一直通到一個小岩洞的底部。這個由火山岩構成的岩洞因鮮新世洪水以及後來風沙的侵襲而形成。洞底是一潭從沙漠地層底下湧出的清水。這潭水清徹透明,微呈深藍色,從上面望下去,岩洞似乎深不可測。
皮特盯着下降到清澈潭水中的黃色尼龍繩,心中暗想,撒旦深淵在構造上和秘魯那個祭潭完全不同。他坐在水邊的一塊岩石上,雙手輕輕拽着尼龍繩,繩子的一端繞在小型卷輪上。因為擔憂。他的眼神有些黯然。
在這個80米深的管狀鑿孔上面,停着一輛破舊不堪、銹跡斑斑的51年雪佛蘭輕型貨車,貨車後面拖着一輛舊露營車,看上去似乎在許多年之前就應該進垃圾場了。貨車旁邊擺着一把躺椅,桑德克上將正坐在上面。車后還停着另一輛車,是邱年的普利茅斯-貝爾維迪牌旅行車,看上去也是一副破舊不堪的樣子。兩輛車都掛着北下加利福尼亞州的牌照。
桑德克一手端着啤酒,用另一隻手把望遠鏡舉到眼前,仔細觀看周圍的景色。他的衣着十分樸素,與舊貨車非常相配,使他看上去就像是成千上萬退休后外出旅行的美國人之一。這些人為了省錢,常常會在下加利福尼亞半島上露營。
索諾蘭沙漠不僅水源匱乏,而且氣溫變化很大,冬季夜間溫度在零度以下,但夏天卻會上升到火爐般的高溫。然而,在這裏競還能看到如此多的花卉植物,使桑德克大感驚訝。在更遠處,他看到了一小群正在吃草的馬。
近處,惟一的生物是躺在石頭上曬太陽的一條背部有着紅色菱形花紋的響尾蛇和一隻黑尾巴的長耳大野兔。野兔蹦到他身前,朝他望了一眼,又跳走了。桑德克感到很滿意。他從躺椅上站起來,從容地沿着岩洞斜坡下到了潭邊。
“有沒有看到警察?”上將走近時,皮特問。
“除了蛇和野兔,什麼也沒有,”桑德克嘀咕着,然後朝水潭點了點頭,“他們下去多久了?”
皮特看了看錶。“38分鐘。”
“如果他們用的是專業潛水設備,而不是從當地借來的那些破舊玩意兒的話,我會放心得多。”
“要救洛倫和魯迪,每一分鐘都至關緊要。用這種勘查的方式,以評估我的計劃有沒有成功的機會,可以省下6個小時的時間。否則把我們最先進的潛水設備從華盛頓運到卡萊克西科就得拖延6個小時。”
“進行這種危險的嘗試,簡直就是瘋了。”桑德克疲倦地說。
“我們有別的途徑嗎?”
“我想不出來。”
“那麼我們就必須試一試。”皮特堅定地說。
“但現在連你也不知道是否有一絲的希望——”
“他們給信號了,”皮特感到手中的繩子繃緊了,便打斷了上將的話,“他們正要上來。”
皮特拉繩,桑德克則把卷輪夾在兩滕之間轉動把手,兩人合力使勁往上拉系在長達200米長繩子另一頭的兩名潛入石灰岩洞的潛水者。漫長的15分鐘過去了,兩個人氣喘吁吁地從水中拉出了第三個標誌着50米的紅繩結。
“只剩下50米了。”桑德克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他一邊繞繩一邊用力拉,盡量想減輕皮特的負擔。上將是個健身運動愛好者,每天都要慢跑幾里,偶爾還會去海洋局總部的健身體閑中心進行鍛煉。但此時他傾盡全力往上拖這麼重的兩個人,而且中間又不能暫停休息,他的心跳驟然加速,幾乎就要承受不住了。“我看見他們了。”他欣慰不已地喘息說。
皮特如釋重負,鬆開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現在他們可以自己爬上來了。”
兩名潛水者中,喬迪諾先上來。他摘下背上的那對氧氣筒,遞給桑德克,然後把手伸向皮特。皮特身體往後仰着,用力把他拉出水面。接着浮上來的是彼得-鄧肯博士,他是一位美國地質水文學家。桑德克和他取得聯繫之後的一小時,他就搭乘專機從聖地亞哥趕到了卡萊克西科。當上將剛開始告訴他地下暗河的事時,他還以為桑德克是在開玩笑呢。但後來好奇心終於戰勝了疑心,使他扔下手頭的工作加入了這次潛水探險的活動。他吐出了含在嘴裏的空氣調節軟管的咬嘴。
“真沒想到水源地會有這麼廣大。”他深深地喘着氣說。
“你找到了暗河的入口。”皮特不是在發問,而是興高采烈地下結論。
“這個石灰岩洞在下面60米處與一條水平支流交匯,這條河又流經長達120米的許多個狹縫之後,便匯人了暗河。”喬迪諾解釋道。
“我們帶着救生設備能不能通過?”皮特問。
“有些地方窄了些,不過我想還能擠得過去。”
“水溫是多少?”
“攝氏20度,華氏大約68度。是涼了些,不過還可以忍受。”
鄧肯拿掉面罩,露出一把蓬亂的紅鬍子。他沒爬出水潭,而是把胳膊架在潭沿上,興奮地嘮叨起來。“你們跟我說在索諾蘭沙漠底下有一條流速為每小時9里的寬河時,我根本就不相信。我現在雖然親眼看到了,但還是不敢相信。我估計,每年大約有1000萬到1500萬英畝英尺的水在下面流淌着。”
“你認為這與卡皮羅特山下面的河是同一條嗎?”桑德克問。
“這毫無疑問,”鄧肯說,“現在我已親眼看到了這條河的存在,我也打賭,這條河就是利-亨特所提到的多姆堡山底下的那條。”
“這麼說,亨特的那條金子河可能也存在了。”皮特微笑道。
“你也知道這個傳說?”
“現在可不再是傳說了。”
鄧肯臉上掠過喜悅的神色。“對,我想這不再是傳說了。能這麼說,我真高興。”
“幸虧有那條繩子引導我們。”喬迪諾說。
鄧肯點了點頭。“多虧是這樣。要是沒有它,我們從支流里一出去,就會被沖走的。”
“而且會跟以前那兩名潛水者一樣,一直被衝到海灣里去。”
“我真想搞清楚這條河的源頭在哪裏。”桑德克沉思着說。
喬迪諾伸手撥了撥他那亂蓬蓬的鬈髮。“最新的地球物理地層穿透儀應該能輕而易舉找到源頭。”
“對長期飽受乾旱之苫的西南美洲來說、這個重大發現的意義究竟有多大,現在還難以預料,”鄧肯說,依然對他剛才所看到的景色感到激動,“它所帶來的恩惠將包括許多的就業機會,上百萬英畝土地得到灌溉,沙漠變成牧場。我們甚至有可能看到這片沙漠變成人間樂園。”
“盜賊將被淹死在使沙漠變成樂園的河水中。”皮特凝視着清澈碧藍的水潭,想起了雅摩說過的話。
“你在說什麼?”喬迪諾好奇地問。
皮特搖搖頭,微微一笑。“一條印第安人的古諺語。”
他們把潛水設備拖到岩洞外面之後,喬迪諾和鄧肯開始脫身上的潛水衣,桑德克則把潛水設備裝到普利茅斯牌旅行車裏。皮特把舊卡車開到客貨兩用車旁邊停下,上將走了過去。
“兩個小時之後我再回來和你見面。”皮特對桑德克說。
“你能告訴我們你要到哪裏去嗎?”
“我要去見一個人,去組織起一班人馬。”
“是我認識的人嗎?”
“不是,不過要是事情能進行得如我想像的一半順利的話,在太陽下山時,你就會握住他的手,為他戴上一枚獎章了。”
海洋局的飛機在卡萊克西科以西,美國邊境這一側的小機場內降落時,蓋斯基爾和拉格斯岱爾已經在那裏等候了。飛機滑向一輛海關大貨車,兩人開始從貨艙艙口把水底救生設備卸到貨車上去。這時,桑德克和喬迪諾也開着旅行車趕到了機場。
飛行員走過來,和他們握了握手。“我們不得不到處奔忙,收集你們所要的東西。不過還好,我們總算把所有的設備都湊齊了。”
“我們的機械師是不是按皮特的要求把氣墊船的高度降低了?”喬迪諾問。
“這件事幹得妙極了,”飛行員微笑道,“上將手下的那幫技術好手要我跟你們說,他們已經對顛簸號氣墊船進行了改裝,現在它的最大高度只有61厘米。”
“回到華盛頓,我要親自向每個人致謝。”桑德克誠摯地說。
“是你想讓我飛回去,還是在這裏待命?”飛行員問上將。
“你就守在飛機這裏,說不定會用得到你。”
他們剛把設備卸完,正在關機尾貨艙門時,科蒂斯-塔吉開着一輛灰色海關專用車疾駛而來。他猛然煞住車,像一枚炮彈似地從方向盤後面跳了出來。
“我們遇到麻煩了。”他大聲說。
“什麼麻煩?”蓋斯基爾問道。
“墨西哥邊境警察剛剛關閉了他們那一側的邊境,不允許任何美國人進入墨西哥。”
“民間交通呢?”
“也不行。更可惡的是,他們還調來了一群軍用直升機,並命令它們攔截所有的入境飛機和可疑的車輛。”
拉格斯岱爾看了看桑德克。“他們一定是從你的釣魚之行里看出了蹊蹺。”
“我倒不這麼認為,沒人看見我們進出岩洞。”
斯塔吉笑了起來。“你們敢不敢和我打賭,我說是馬托斯先生跑回去對佐拉兄弟報告了我們的強硬立場,使這夥人氣得口吐白沫,於是就脅迫他們在墨西哥政府內的同夥把我們前進的道路給封住了。”
“我想應該是這樣沒錯,”拉格斯岱爾表示同意,“他們生怕我們會像突襲隊那樣一陣風似地衝過去。”
蓋斯基爾四下望了望。“皮特在哪裏?”
“他待在邊境對面,很安全。”喬迪諾回答說。
桑德克用拳頭捶着機身。“我們已經離他們這麼近了,”他氣憤地咕噥道,“倒霉,真他媽的的倒霉。”
“一定會有辦法的,我們一定能把這些人和設備一起運到撒旦深淵去的。”拉格斯岱爾對他的聯邦探員夥伴說。
斯塔吉和蓋斯基爾兩人狡黔地咧嘴笑了笑。“哦,我認為海關總局能使我們反敗為勝。”斯塔吉說。
“你們兩人是不是已經有了什麼妙計?”
“埃斯庫伯那件案子,”斯塔吉透露地說,“聽說過嗎?”
拉格斯岱爾點了點頭。“地下毒品走私活動。”
“胡安-埃斯庫伯就住在墨西哥那一側的邊境上。”斯塔吉對桑德克和喬迪諾解釋道,“但在我們這一側開了家卡車修理場。他涉嫌多起的大宗毒品走私活動。後來,緝毒局摸清了他的底細。在一次聯合調查中,我們的人員在他的住宅下面發現了一條長150米的地下通道。這條地下暗道從地下穿越邊境,直通他的修理場。我們本來要逮捕他,可惜晚了一步。埃斯庫伯不知怎麼地突然做賊心虛,在我們去抓他之前就停了業,帶着一家人溜掉了。”
“我們有一個調查員,”蓋斯基爾補充道,。一個在東洛杉磯出生並長大的西班牙人,現在就住在埃斯庫伯原來的住宅里,並來往於邊境之間。他的公開身分是埃斯庫伯卡車修理場的新主人。”
斯塔吉驕傲地微笑着。“緝毒局和海關總局根據他從那些企圖利用這條地道的毒品販子口中得到的情報,已經逮住了20多人。”
“你是說這條地道現在還能通嗎?”桑德克問。
“你要是知道這條地道為咱們自己人提供了多少方便,一定會大吃一驚的。”斯塔吉回答道。
喬迪諾像是碰上了救星似地。“我們能把設備運到對面去嗎?”
斯塔吉點了點頭。“我們只需把那輛有篷載重卡車開到修車場去,找人帶你們把設備運到位於邊境另一則的埃斯庫伯房子裏,然後再秘密裝進我們那個調查員運送零件的卡車裏就行了。墨西哥那邊的人都熟悉這輛卡車,沒人會在路上攔住你們的。”
桑德克看着喬迪諾。“好吧,”他嚴肅地說,“你現在是不是可以開始寫自己的訃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