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七)

1938年(七)

7月1日,星期五寫了一上午的信。中午在格蕾斯·楊家中吃午餐。她向我講述了她的身為蘇大校長的哥哥和他的學生、教師們的長途跋涉。去年秋天他們在蘇州開學,后移到湖州,又搬到皖南的山區,現在到了上海。她說,經常聽見他晚上在地板上走來走去,大學校長應承擔的責任給了他沉重的壓力。

下午2時~6時。我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校友家,來了大約12人。能有閑暇時間和她們在一起聚會真好。

6時30分,一些老校友邀請我們去青年基督教協會吃晚飯。林雲芝(音譯)、劉艾珍金陵女子文理學院1925屆畢業生。、姜靜(音譯)和吳明英(音譯)充當女主人,恩蘭、黃文玉金陵女子文理學院1923屆畢業生。、魯絲、弗洛倫斯、伊娃和我為客人。人們擺脫不了議論戰爭的悲劇,這成了一個永恆的話題。

8月23日,星期二假期旅行之後,我回到了南京,在上海僅花了兩天時間就拿到了返回的通行證,原因是我有以前的通行證。但做好返回準備不容易,因為你只能帶回自己能拿得動的行李,其餘的你得靠美國海軍運送,那得等他們有船過來。

我凌晨3時45分起床。到5時,我租來的福特牌汽車在蘇州橋等着,一個日本兵匆匆檢查了我們的證件。我遞上我的通行證,駕駛員遞上他的通行證,我們被允許通過。到5時15分,我們到了臨時車站,離原來的北車站不遠。人們已經排好隊買去杭州和南京這條線的票,每天出售300張。很幸運,我是隊伍中的第30位,買到了票,但有其他4個想回蘇州和鎮江的外國人沒能買到票。當然有許許多多的中國人沒有買到票,一位年老的佛教僧侶很高興能買到票,因為,這是他第六次早上來買票。車站幾乎沒有搬運工,但我設法找到了一個人幫我拎沉重的手提箱,他並不知道我在手提箱中放了2500美元。

我很高興沒有中國同事與我在一起,因為,火車裏的條件對他們來說難以忍受。儘管我是隊伍中買票的第30位,當我到達三等車廂時,實際上裏面擠滿了日本人,大部分座位已坐滿。

中國人主要站在過道上或坐在行李上。在真如即上海過後的第一站,一位士兵用槍和刺刀,試圖讓過道上的人擠得更緊些,以讓車站上的人能擠入。大部分車廂被士兵佔領,僅有2節給平民。

沿途的車站看起來像我6月份出發時一樣凄慘,不同的是現在有更多的日本平民。

地里的莊稼看起來不錯,給人以農民們已回來耕耘的感覺。我經常對中國的農民表示讚賞,他們周而復始地做他們的工作,而不管高高在上的人們所乾的蠢事。如果人類還能生存下去,全賴他們的辛勤勞作。在鎮江和南京之間的田地受到水災,農民們站在齊腰深的水中收割水稻,放在支架上晒乾。

下午5時30分。布雷迪醫生在車站接我,我出車站沒遇到麻煩,沒有碰到檢查行李或通行證。當你離開站台時,他們向你噴射抗菌劑。我不喜歡抗菌劑。

回到金陵女子文理學院,我發現人人看起來很健康,並對夏天的工作很熱情。

8月24日,星期三朋友們抱怨我把炎熱帶到南京。天氣當然很悶熱、潮濕。今天,有成千上萬的日本兵全副武裝地通過南京,人們一定會為此感到難過。不過,這些日本兵或許並不比中國士兵更想進行這場戰爭。

上午,我在為秋季制定計劃和面試求職者。有一個人,負擔包括他的妻子和小孩在內的12個親戚,他來看他能否在我們的一個計劃中教學,他說,他曾在傀儡政府開辦的一所新學校教過書,每月拿95美元,但他說,他不能忍受這種屈辱,而寧可在一個教會機構中拿餬口的工資。

今天下午,我們的緊急委員會開了兩個小時的會,討論秋季工作的計劃。該計劃待制定好后再宣佈。我們同意為南京的婦女和年輕的女孩服務,這是我們的目標。細節將逐步制定出來。

下午我又聽到士兵、馬匹經過公共學校時沉重的腳步聲。

13個月前那個可怕的夜晚又生動地浮現於腦海,當時中國士兵被派往北方,這13個月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啊!我去伊娃的小屋,與福斯特一家吃飯。他們充分享受這間小屋。對我們來說,擁有他們同樣令人愉快,更不必說福斯特先生給予我們的幫助了。

8月25日,星期四重型轟炸機今天早晨不斷向西飛去。人們可以形象地想像被摧毀的家園以及平民和士兵殘缺的屍體。儘管我幾天沒有讀報,但我可以根據飛機的數目,判斷出他們正在盡一切努力攻佔漢口。

今天上午10時~12時。我們的管委會又開會討論秋天工作計劃的細節。我們的信仰依舊執着,儘管缺乏人手和經費。

下午4時。二十多人在南山公寓聚會喝茶,到場的有我們自己的工人和城裏4個教堂的代表。我就北方之行的一些印象,作了非常紊亂的報告,並回答了他們的提問。

最後,代表們就秋季計劃作了報告,看來能做而未做的工作真是太多了。

今天很熱。

8月26日,星期五天氣炎熱,間有暴雨。由於陰天,頭頂上幾乎沒有轟炸機飛行。

上午11時。程夫人和我去拜訪天主教的修女們。現在有8人在這兒工作,其中6人是三星期前到達的。她們已開辦了兩家診所,每天有100多人前來就診。藥品很貴,沒有一種藥材在南京能弄到,因此,不得不從上海用炮艇將它們運過來。她們也期望在院落里開辦工廠,幫助貧窮的少女和婦女。卡尼牧師昨天受到一個醉酒的士兵的襲擊。這個士兵身上佩有刺刀,幸運的是,人們在他還未來得及傷害任何人之前,便成功地制服了他。在兩周之前,她們收容婦女的大院被一幫士兵佔據。他們這麼做可真把那些姑娘嚇壞了。

我們在學校繼續從事我們兩個項目的組織工作。今天,我們擬好了通告。然後我繼續面試教師。今天,我注意到在貴格會日曆下端寫着:“做不能做的事是生活的光榮。”我們事實上是在驗證這句話。看我們能組建成怎樣的教師隊伍將很有趣。我確信一定會有差距,我們該付他們多少工資呀!8月27日,星期六索恩先生與夫人昨天到達,他們十分幸運,因為在上海很難買到票,買票排隊的人有300多人。

全天用來寫信和發信,主要內容是關於秋季工作。我們既沒張貼海報,也沒在報紙上登廣告,一是因為城裏沒有報紙,二是因為我們認為不登廣告更明智,只是寄信給教堂和有興趣的朋友。我們希望計劃能實行。

兒子到了上中學的年紀,做父母的很焦急,因為沒有好中學可上。受日本人操縱的傀儡學校僅教授漢語、日語和英語。幾個教堂雖提供臨時擬定的中學課程,但僅有英語、漢語、數學和聖經。

8月28日,星期天我把早飯拿到南山公寓,與布蘭奇、哈麗雅特一道吃。王師傅是哈麗雅特得力的廚師。

在樹林裏散步是一種很好的娛樂和放鬆,林中到處是紅色的百合花。

自哈麗雅特和福斯特一家離開校園去教堂后,我每天上午都呆在家裏。留下來很巧,因為,南滿洲鐵路大連圖書館的M·治先生來訪,他說,他正從南京的多種渠道收集圖書,依照軍方的命令,把它們集中到一個重要的地方。他說,他認為漢口被佔領之後會有和平,這是極其坦率的談話的開頭,談話中我向他談了過去8個月在南京發生的許多事。

下午5時。在特威納姆教堂參加禮拜。大約15人參加,其中索恩一家是新來的。我們得知,9月1日起,在上海與南京之間,一列快車將運行。我們在城裏的分部正被日軍騎兵使用。

8月29日,星期一今天早上5時30分之前,無數重型轟炸機向西飛去,它們擔負著製造死亡和毀滅的任務。要是他們的炸彈全掉進揚子江里該多好!到7時,我能聽到許多士兵在我們東面的路上行進的聲音。

下午,岡先生來訪,他是從洛杉磯來的浸禮會的信徒,一個在美國住了40年的人。他沒有時間交談,也沒有提問,因為他的日程已排滿。他由一個從日本領事館來的懂英語的青年陪同。

從白天到晚上9時,我一直在籌備手工、家政學校。課時包括三種活動,即家政方面的簡單課程,做實際的手工工作和學會烹飪。我們以前家政學校的薛小姐負責班級工作,惠特曼小姐負責手工工作,程夫人負責宿舍里的飲食起居。

明天,我們籌劃中學計劃,在目前不利的情況下,試圖想出並實施新型的中學課程不容易,但我們在校園內,做不可能做的事已有很長時間,我們要麼是有偉大信仰的人,要麼就是傻瓜。

儘管近來天氣仍很熱,但今天稍微涼快了一點。

他們告訴我,許多馬匹和士兵已從我們城裏的分部撤走。

8月30日,星期二今天,除了8月29日的《字林西報》外,我們與外界沒有聯繫。據說日本人大規模的軍事強攻暫時停止。但許多日軍飛機仍向西飛去。我們意識到他們正努力逼近漢口。據說,日本最大的財閥之一三井,對道德重整運動開始感興趣。如果這條消息屬實,那將是偉大的勝利。但願其他的大資本家,包括全世界的資本家也能受到他們的影響。

今天我幹了什麼?我們繼續籌劃兩個培訓班。今天我們制定了手工、家政計劃的申請書和信息表,現在,正開始擬定有關中學的詳細計劃。

我的主要行李還沒有用炮艇從上海運來。我現在只有一隻衣箱和幾件沒穿的舊衣服。程夫人考慮到手工家政學校的計劃,已派人把廚房保留起來。

你們或許想知道這個秋季我們在校園裏怎麼住。哈麗雅特和布蘭奇住南山公寓,王師傅是她們的小廚師,韓嫂子是她們的女傭。西山的平房還沒有建好。去年秋天使用率較高的防空洞朝北的那一面有塌方。福斯特一家住伊娃的房子,他們很高興。里夫斯博士的小屋就在伊娃房子的北面,尚未建成。程夫人和她的家人住在400號樓。700號樓給家政學校的婦女,500號樓給初中部使用。我們的課堂設在誦讀廳,中學在樓上,婦女在樓下。實驗學校給從高中到初中的女孩子們,當然我們仍不能使用圖書館。

8月31日,星期三今天發薪水。事實上,我一整天都在算賬,並與布蘭奇、程夫人及陳先生討論他們分工的問題。

自去年1月起,我試圖幫助甘米·格雷保住她的房子,去年12月它被洗劫一空,但通過安置王師傅的妻子、母親和岳父在那兒居住,我趕走了日本人。今天,日本人又把他們逐出,佔據了它。當然我無法做什麼,因為它不是美國人的財產。

不斷地有人來找工作,他們說,寧可領取僅可餬口的薪水,也不願在傀儡政權下工作。我真希望能幫助他們。

蓋爾先生說紡紗用的棉線非常昂貴,棉布卻很便宜。這是政策問題。

歐洲的局勢又陷入危機。一個來自某大使館的拜訪者預言,在漢口被佔領前,俄國將突然襲擊滿洲里和朝鮮。我們將拭目以待。沒有人知道日本人將沿哪條路線進軍漢口。

畢夫人今天來訪。她窮困潦倒,我們找不到地方讓她居住。

今晚,我在福斯特家吃飯,他們待人友好、親切。

9月1日,星期四早晨7時。9架重型轟炸機經過校園上空飛往西部。有些日子我們數了數,多達54架。一些飛機中午返回,它們可能飛往漢口。我聽到更多的飛機轟鳴聲。

很難做日常工作,因為不斷有人來談論自己的或朋友的問題。討論他們的問題是很值得的,但太花時間。

今天上午,我們開始手工家政學校的註冊:露西·邵小姐面試文盲,一個接一個。薛小姐面試識字的人。她們動員18歲以下的女孩不登記。對於那些可以上中學的人,不管多窮,都推薦她們申請進入中學學習。到中午時已批准29人的申請。註冊日期從9月1日到6日。我們的難題是選擇真正貧窮的人,那些難以度過今年冬天的人。今天,蕪湖的林彌勵傳來消息,說她願意來負責手工家政學校。

弗洛倫斯8月12日至22日的日記今天顯然是經香港寄來的。我們很高興這群人安全地離開漢口。

他們在漢口的經歷,既然已成為過去,對學生及教工很有價值,將幫助他們對中國西部的那群人解釋“戰爭”。她的日記使我想起去年9、10月份緊張的日子。可憐的武漢三市,白天受到轟炸,現在因為月亮漸漸變圓,夜晚也要受到轟炸。對於南京的我們來說,整個中國東部的1/3已被毀滅。

9月2日,星期五今天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在漫長的夏季之後,這是深受人們歡迎的天氣。可惜的是,可怕的飛機和充斥於腦海中的想像有損這美麗的天氣。

今天早上6時30分~7時30分,我結算了8月份的開支。早飯後,我幫哈麗雅特結算6、7月份的開支,列出財政收支賬單。今天下午一個接一個地面試求職者,大多數的人寧願拿很低的薪水,而不願在市政府開辦的學校里工作。

自我們回到南京以來,哈麗雅特和我今天第一次在校園西部的農村散步。在我們北面住宅區的新房子裏有許多士兵。有些尚未建好的房子被“違法的”窮人拆掉,木材被賣掉。我們去看夏老太,一位80歲的老婆婆。她說,甚至現在,每天黃昏時,她與家人仍去從前的安全區的一所房子。她在那兒住了好幾個月。他們害怕晚上住在自己的房子裏。士兵們幾乎每天都來,要找“花姑娘”,即年輕的女子,並隨意拿走雞、鴨、豬、穀物和蔬菜。一位農民告訴我們,如果碰到較好的士兵,他會買下蔬菜,但大多數人不僅不付錢,而且勒令農民們把蔬菜運往軍營。人們不斷地問:“你認為這種情形還將持續多長時間?”許多人不知道他們還能忍受多久。路上,我們僅看到一個年輕女孩,大多數姑娘白天不敢出來。城市看上去一片荒涼,道路毀壞得很厲害,因為一年多來沒有人修路。

海因茲小姐今天上午過來,她看上去蒼老、消瘦了。

9月3日,星期六秋高氣爽,不知什麼原因飛機很少。夏天的悶熱已逐漸遠去,濕度開始下降。今晚9時,當我寫日記時,蟋蟀和其他昆蟲在屋外的草叢中和柳樹上唱着動聽的歌,小蜥蜴忙着在窗外捉蚊子。

聽到關於8月31日即上星期三的群眾集會的報道。在日本,天真的百姓將會讀到講述南京人民為擺脫了蔣介石政府、歡迎新的統治者而感到高興的文章,他們甚至會看到成千上萬的人在鼓樓舉行集會的圖片。事實是南京的每個地區被迫一家出一人,新建小學的學生也得參加,政府發給他們五色旗。為了慫恿他們去,發給每戶2夸脫1夸脫為2273公斤。

的大米。他們被迫喊反對中央政府的口號。每個區的區長得交75美元買米。

米爾斯和米里亞姆·納爾今晚到南京。兩天前看到麥卡倫也來了。貝茨在上海,他一拿到通行證便立即動身來南京。莉蓮斯一個月後過來。9月1日該啟用的快車,但到現在還沒使用。

上午的大部分時間花在面試上。有個人面臨一個問題,他在教育部有個較次要的職位,去年秋天,因為負擔不起9口人的路費,而不能西行。他現在不想在傀儡政府中工作。他能做什麼呢?9月4日,星期天兩年前的今天是夏季最炎熱的日子。今天天氣很好,清新、涼爽,有柔和的微風和可愛的天空,到凌晨我甚至需要一條薄毯。

哈麗雅特今天上午去教堂,我留在家中。沒有來訪者,我便寫信。

今晚,我們在南山公寓請客人們吃晚飯。客人有:莫蘭德先生,福斯特夫婦,麥卡倫先生和貝西·西姆斯。晚飯後,我們到陽台上,兩次看到飛機向西飛去。月光讓武昌、長沙和南昌等城市需提防空襲。發光的飛機在夜空中看起來很美。

莫蘭德先生說,郵件很快能送到北平(現在叫北京)。無錫和蘇州的郵局仍正在運行,每月虧損額為12萬美元。這或許是日本人不想接管它的一個理由。郵局在戰爭期間做了了不起的工作。

我和兩個中國女孩昨天去教堂時必須出示通行證。莫蘭德先生開車過來時,也被哨兵攔截盤查。

9月5日,星期一寫日記時是美麗的月夜,但是,唉,轟炸機低沉的轟鳴聲非常清晰。願那一天快快到來,到時美麗的月夜不再被狂轟濫炸所摧毀和破壞。

上午,我們開始收到中學項目的申請表。到中午,有39人註冊,但大多數付不起學費,一些人甚至付不起伙食費。我們認為,半工半讀這種方式將是很有用的解決方法,其本身也是一種良好的訓練。

現有62人。我們相信,她們是手工家政學校所需的那類人。上午,我們派人調查一些最貧困的家庭,並將人數增加到100。有許多申請者不滿18歲,但我們認為,她們能夠而且應當等到下一個此類項目。今天上午林彌勵來幫忙。有她在這兒真好。

下午,麥卡倫先生和我先去日本領事館,看我們能否催他們快點批准嘉芙蓮·舒茨(KatherineSchutze)的通行證。自8月20日以來,她一直試圖拿到通行證。之後,我們去甘米·格雷的家,卻發現那裏擠滿了日本兵。他們看到我們很驚訝,但由於我們找不到懂英語或漢語的人,因此,雙方未能作進一步的交涉,明天該為此寫封公函。接着,我們去了中央研究院。一個曾經繁華的都市變成了怎樣的廢墟!沿途相當多的房屋正被拆掉。日本兵佔領了許多房屋,包括中央研究院和以前的教育部。看管中央研究院的兩個守門人很難阻止日本兵和不法之徒進入。大約每隔兩天,就有幾伙人進來搶東西或砸物品。我想知道,從現在起,一年後南京城還剩下什麼!當我們沿一條主要街道返回時,我們發現許多城裏人在做小生意,人們開了許多商店,中國人再度營業。

9月6日,星期二今天過得很不平靜。上午,我們召開了委員會會議,進一步討論手工、家政學校的細節。我們——至少我們中的一些人感到,需要教婦女們合作做生意,但我們不知如何着手這件事。我們的確沒有足夠的師資來實現我們所有的想法。今天為織毛巾,我們訂了8台織布機,也籌劃買6台手紡車,這樣,婦女們能學習紡織技術。我們從上海定了4台織襪機及織襪所需的線。

因為,現在你只能買到日本紗,而且價格昂貴,所以,人們將買加工過的原料。

兩個項目的申請在繼續。

下午4時,福斯特一家、哈麗雅特和我,招待了來自美國大使館的4位先生,為慶祝鄧洛普(Dunlop)先生的生日——他是使館裏的一位年輕工作人員。

我們先玩遊戲,後去田徑場打槌球、玩擲蹄鐵套柱遊戲、野餐和看夕陽。當我們吃晚飯時,6架大型轟炸機向西飛去,因為今晚月光皎潔。以這種令人憎惡的方式破壞這樣美麗的夜色,真是罪過。

晚飯時,從上海去蕪湖的新教聖公會教堂的兩位新成員到達南京。他們說,有6節車廂供平民使用,一路較為愉快。

據說,目前南京有1541名日本平民,其中700人是女性,此外有150名朝鮮人。士兵的人數每天都有變化,可能介於2萬~4萬之間。我們中沒有人認為,如果漢口被佔領,戰爭將結束。

9月7日,星期三時間花在面試上,面試教堂送入的婦女和姑娘或者在我們的項目中找工作的人。

今天上午,我們與兩位會編織浴巾的婦女進行了長時間的交談,我們準備僱用她倆負責編織毛巾的項目。她們說,現在只能買到日本的用於織毛巾的線,每捆92美元,而過去只要6美元。

市場上沒有中國棉紗,日本棉紗的價格正逐漸上漲,與我最近告訴你們的相吻合。她們認為,教婦女們在家中紡紗不可能。

今天禱告會之後,我們為親愛的林夫人舉行簡短的悼念儀式。她的死令人傷心。

貝茨回來了,但我還沒看到他。

一想到漢口,我們就很難過,他們處在我們去年11月底所處的境地。

9月8日,星期四申請加入我們2個培訓班的報名還在繼續。到今晚,我們有92人申請上中學,其中,37人將付46美元的全部伙食費和學費,39人將付伙食費20美元和6美元的小費用,不交學費,9人除了交2美元的申請費,不付其他費用,4人不交費。

每學期費用有:學費20美元,伙食費20美元,雜費4美元,實驗費2美元,服裝費2美元。

我們正設法安排,使那些不交錢的人能工作。100多人申請上手工家政學校,其中42人已被調查。如果我們允許所有人來登記,將有200多人。

我們的3位新教工在忙入學考試。他們都是金陵大學的畢業生。很難說服我們自己的女畢業生回來,因為,她們的雙親認為,這是地球上最不能讓女兒去的地方。迄今為止,只有林彌勵回來了。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們能到這兒幫忙。

今天,我去海爾·莫蘭德家,和福斯特夫婦、皮肯斯(Pickens)夫婦(去蕪湖的新的一對)及哈麗雅特吃午飯。這是我第三次經過樣子凄慘的交通部。這樣對待一幢300萬美元的樓房對嗎?我們玩得愉快,吃了一頓可口的午餐。沒有家人在身邊的男人們感到孤單,但他們很難下決心讓他們的家人返回南京,更何況他們也不知道以何種方式讓他們來和安置在何處。

貝茨今晚停留了片刻,我們星期六將請一些人聽他談日本之行。他看起來很有精神,而且膽子也大了,他僅穿着短褲!我不知道我是否喜歡一貫衣冠楚楚的貝茨這副打扮。

今晚的《字林西報》,順便說一聲,這是當天的報紙,描述了九江之外的激戰。我無法忘記飛機轟炸時中國士兵遭受的苦難。

今天我聽說在南京成立了兩個市立中學,但有多少學生我不知道。

9月9日,星期五去年此時,我們正遭受不斷的空襲,通常在防空洞中過上幾小時的夜晚令人憎惡。可憐古老的武昌和漢陽正經歷同樣的命運,不過他們沒有防空洞。今晚的報紙說,廣濟及20里範圍之內的村莊被炸毀。

如果我們的金陵女子文理學院旅行者成功地從重慶乘汽車,他們此刻應該已到達。我很高興他們在船上休息了10天,是的,還有去過漢口的經歷。

今天沒有新聞。中學計劃的註冊今天結束。手工家政學校的登記上星期二結束,但仍有人來報名。有3人外出察看申請者的家庭。林小姐和薛小姐正在排課程表。今天,我們為中學項目召開了第一次教師會議,參加的有3個大學畢業生、王先生、王小姐和我。我們仍然缺乏師資。

9月10日,星期六又是一個美好的秋日——除了頭頂盤旋或飛行的飛機之外。許多飛機以一組3架、一批3組的隊形飛行。

到中午時,有118人在中學項目中註冊。申請手工家政學校的200人中,我們已決定招收62人。

今天下午,貝茨在南山公寓的講話雖然十分有趣,但總的來說並不令人鼓舞。他暑假期間與350個傳教士和相對少一些的日本人交談,也看到了一些外國包括日本的外交官。一般來說,人們仍然相信政府的宣傳,但熱情減退,意識到這是長期鬥爭。儘管人們看到一些軍需品如皮革、煤、金屬等帶來的經濟利益,但人們看不到人力、物力的匱乏。在台灣,要求一切都中國化的壓力在逐漸增加,如服裝、家中的語言、學校等。基督徒比其他人都更接近真理。一些基督徒勇敢而機敏地反對目前的戰爭。賀川在《每月論壇》上這麼做了。

9月11日,星期天直到最近幾天,在金陵大學和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山頂上及兩所院校的空地上,擠滿了馬匹和士兵。今天卻空無一人,他們或許西行了。新的部隊可能很快到達。

農民們處於夾縫之間。有個例子,在淳化鎮和城南30里之間的公路上的橋,今年夏天被游擊隊員炸毀兩次。日軍也修復了兩次。第三次被炸毀時,日本人通知鎮上的長者說,他們必須承擔修復的全部責任,否則掉腦袋。鎮上的當權者開始集資修復,但游擊隊員一聽說這事就通知他們,如果他們那麼做,將受到懲罰。鎮上的長者們該怎麼辦?他們最後籌集了500美元,與日本人取得聯繫,試圖讓他們修復橋樑。這一帶的農民面臨上述的困境。

到春天,我擔心這一片地區將沒有樹木。兩年前,我買下的在校園北部的5棵老松樹,現已不復存在。一星期前我還見到它們,可今天上午它們全沒了,我從未想到它們這麼快遭受不測,或者本該想出保護它們的某種方法。

今天上午,鼓樓教堂幾乎有100人,據說,所有教堂做禮拜的人數都很多。現在,沒有什麼(比如電影)可與它競爭的,人們願意在一起。

米爾斯今天下午在英語禮拜上談論信仰:“如果我們相信上帝,相信十字架的啟示,相信天國,相信生命不朽,我們就知道目前的混亂不會持久。”貝茨今天中午和我們吃午飯,逗留到2時30分。莉蓮斯現在在日本,但期待着今年秋天回南京。

今晚在福斯特家吃晚飯,索恩一家是客人。

今天有許多飛機,它們總令我感到壓抑。

我們聽說從東部將樹木運入城市,這或許是中山陵園的樹木。我們正考慮向傀儡政府請願。

9月12日,星期一今天沒有新聞,有的僅僅是工作,但有許多干擾。林小姐進退兩難:如何把手工家政學校的註冊人數限制在100人,因為有更多的人想來。

今天下午3時30分,中學課程的教師開會。有10人出席。很難按我們的思路設計出更有教育意義的課程,尤其是可能會發生什麼事的時候,更是這樣。教數學、化學、體育和音樂的教師們沒有出席,儘管有3個人已到任。

漢娜·斯塔克思(HannahStacks)與我們吃午餐,向我們講述她從河北到漢口旅途中的一些事。220英里的旅程,幾乎花了一個月。她準備去蕪湖。

城裏現在沒有多少士兵了。下午5時~6時,我從金陵大學走到神學院,沒看到一個士兵。

這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

9月13日,星期二今天早上8時,高中的31名女孩聚集在藝術樓26號房裏,參加入學考試。有些人嚇壞了,正如一個女孩所言,她在鄉下避難好幾個月,沒看一本書,回到南京時,房子被洗劫、燒毀。

這些女孩中的許多人經歷了地獄般的遭遇。我們知道一組中有一個人曾被士兵從難民所中帶走。與她們交談中,我發現有一些人畢業於南京的教會學校,還有一些人畢業於政府學校。

考試從上午8時持續到下午4時,中午有一個半小時休息、娛樂。

下午3時,召開了手工、家政課程的工作人員會議。怎樣挑選最貧困的人是我們的難題,因為有太多的人想參加。手工、家政課程的新的主任林彌勵負責會議。5時~7時,我們去普勞伯爾(Plopper)住宅,看他們是否有兔子剩下,因為,我們想把養兔作為一門課。但到那兒看時,籠子是空的。

城裏實際上已沒有士兵。

9月14日,星期三好幾天沒有看到一個士兵了。在我們住的附近,我還沒看見一名日本平民。我回南京時,在我們這片市區,那麼多的騎兵部隊已經離開,至今尚未駐紮新的部隊。

初中年齡段的考試今天舉行,實際參加考試的有98人,有幾人因病而未到。我多想知道每個人的故事,或許有一天我們會知道的。

我正在搞兩個計劃的預算,但干擾太多,有太多未知的因素造成我的工作進展甚微。下午5時~6時,在南山公寓,我們舉行了很好的教工禱告會。楊牧師是我們的合作者和樂於助人的朋友,他主持了禱告會。他與妻子住在我們的一間男教工宿舍。兩人既樂於助人,又忠誠。

吃完晚飯,福斯特及夫人克拉麗莎(Clarissa)來訪,他為我們大聲朗讀田伯烈《戰爭意味着什麼》,我得說,在聽到某處時我想我應當離開,因為,回憶太令人辛酸。我們正在列出事實和印刷上的錯誤,以便告訴作者。南京已出現了該書的中文版。

9月15日,星期四我們在南京的人逐漸認識到,對那些在過去8~10個月中沒有住在南京的中國人來說,下決心返回有多麼困難。今天,從蘇州來了一個很好的人,但當他了解到他和妻子得住在遠離校園的一間房子時,他便不能下決心把家人帶來。那些住在農村、住在南京附近的人沒有這種感覺,他們很樂意回來。

我們兩個項目的負責人繼續籌劃他們的工作。今天,我們討論了一些有關宗教計劃的工作。

今天,上海的報紙載有似乎不祥的消息。歐洲會捲入另一場戰爭嗎?為什麼清醒的世界人民讓瘋狂的人把他們的國家推入戰爭?當然不能這樣!我的祖國如此沉默,似乎還沒有發出抗議照會,這令我傷心。

9月16日,星期五9月15日~21日,城裏宣佈實行軍事管制,以防止9月18日左右因瀋陽事件6周年而舉行的任何起義日記原稿有誤,應為7周年。。今天上午,當我在寧海路上向南走時,看到在校園的東南角,所有的中國的男性被盤查,被迫出示登記證。兩位士兵中的一位想攔住我,但另一人說應放我走。

最近幾天,我們一直想知道該怎麼安置兩位13歲的男孩,其中一位孩子的母親,她的丈夫和20歲的孩子去年12月被抓走,留下她和3個分別是13歲、8歲和2歲的小男孩,沒有生活來源。我們可以讓她與她的兩個小兒子加入手工、家政班。另一個是一位21歲的女孩的弟弟,她的父親、叔叔和20歲的哥哥被帶走,留下她和3個分別是16歲、13歲和6歲的弟弟。我們現在認為有解決的方法。一個信仰基督的木匠將收16歲的男孩當學徒,一位退休的基督教婦女將像母親一樣照顧兩位13歲的男孩,但我們要支付他們的伙食費。兩位婦女將自由地到我們這兒來。

下午5時去匯文中學與蔣先生談話,他轉述了今天一所小學的開幕式,有300人註冊。他大約有24名貧窮的教師,每月支付他們12美元。他用學費養活學校,每個學生每學期收3美元。

大約有30名學生不能交付任何費用,其他人僅支付一部分。在拜訪結束之前,我們去外教的住處。12月12日,兩顆炮彈落在房子附近,大多數窗戶被炸毀。

當我進匯文中學時,我遇到年老的姜先生。他是我在廬州的第一個語言老師。他去年秋天到了無為,之後,從那兒去了農村。他說,在去年暮秋的轟炸中,大約有200人在無為被殺,接着,當日本人進城時,他們燒、搶、殺、奸,似乎到處都是相同的故事。大約一星期後日軍離開,中國軍隊進入,不料發現搶劫者忙於洗劫,又有大約200人被殺。當他回到南京時,他家的房屋被洗劫一空,8間房屋中有3間被燒毀。

天氣涼爽宜人。我們焦急地閱讀每天的報紙。當然,戰爭不會再度在歐洲爆發。今天的報紙報道,張伯倫為了與希特拉會面而訪問德國。我多麼希望自己的祖國在這種關鍵時刻能為了和平更加堅定地站出來。

今天上午來了一位年輕的中國人,是金陵大學1930屆的畢業生,看我們能否給他謀個教職。

他相貌英俊,為人坦率,我立刻喜歡上了他。他最近剛從滁州過來。他說,城裏除難民所之外,到處都是一片廢墟。他眼裏含着淚水,描述了婦女的遭遇:一位78歲的老太太和一個已瘋的女孩被6個士兵強姦等等。令人驚訝的是,他的仇恨並不強烈。但他說,他相信日本永遠不可能成功。因為沒有哪一個殘暴的民族能長久。

9月17日,星期六我們焦急地等待今天的報紙,今晚大約7時30分才收到。對歐洲的和平抱有一線希望,至少我們祈禱下星期二,張伯倫的第二次訪問能夠開始調停。我多麼希望美國能積極地為和平努力,而不是焦急地觀看。

你們將會從我的日記中知道日本人已有好幾天沒到校園來,據說,城裏也沒有多少日本人。

晚上有可怕的爆炸聲,但我們不知道原因。

我們中學的教學人員今天上午舉行會議。我們招收考生與以往有所不同,讓每個參加考試的人進校,但在某種情況下,讓女孩分在更低的一個班。今天上午收了130人。下星期三,我們將為額外增加的16人舉行一次考試。我們只招146名學生,其中68名住實驗學校宿舍,72名住500號宿舍,6名住500號陽台。我們允許姑娘們一個月回家一次,但一次只允許一個班級,因為,我們認為一大批人同時外出不安全。這將成為今年一個極有趣的實驗,只有時間才會證明我們是否成功。

今天上午和下午,那些被手工家政學校招收的學生已進校。她們將住在西北角的700號宿舍樓,一個房間住4人,她們將睡在地板上。我們儘快買稻草,教每個婦女編草墊子。有兩天學校向她們提供食物,直到她們的廚房已完工,第一支烹飪隊伍已組建。程夫人幹得不錯,已建成一個小的、價格便宜的房子,4塊隔板隔成4個廚房,每個花費不到200美元,廚房面向南,在500號和700號之間,靠近後者。下午4時,她們吃了今天的第一頓飯。她們將一天吃兩頓。很快,教師將為年齡較小的孩子搭3張矮桌子。教師和工人很熱情,有各種有趣的計劃。

下午4時30分~5時30分。18名外國人在運動場上打棒球,然後到福斯特家喝茶。

今晚很冷,在下雨,樹葉瑟瑟作響。

9月18日,星期天天氣很適合1931年瀋陽事件的紀念日,既下雨又寒冷,足夠降低愛國者的熱情,但這種天氣使得執勤的士兵感到不舒服。今天甚至沒有飛機,因為天空陰雲密佈,十分低沉。今天大部分人將很高興留在家中。我們希望一整天都是這種天氣。

今天上午不能去教堂,因為,我得寄出一封重要的信件,今天是做這件事的最後一天。

下午2時30分。舉行手工家政學校的第一次禮拜,大約有72人出席,有20名兒童。大衛·楊牧師做了很不錯的佈道。楊夫婦非常樂於助人,有他們當我們的鄰居真好。他們住在8號樓中的一個房間。

麥卡倫在英語禮拜上就幸福佈道。

我有沒有告訴你們中國老朋友在哪兒嗎?我將在這一頁寫他們中的一些人的消息。

黃太太去香港,出席她嫂子吳太太70歲的生日宴會。

王保林曾是一位承包商,去年11月份撤離到合肥南部的一個村莊——三河鎮。他現在在哪兒,天知道,也可能在成都。

李和富(音譯)去年暮秋撤到無為,之後又去了九江。現在他在四川的某個地方,我認為在重慶。

安娜·莫菲特又回到上海,她期待着動身到這裏拜訪。

陳安明(音譯)夫婦去年12月去了重慶。我知道他跌了一跤,現在好多了。

中華中學的安娜·陳去年先撤到合肥,之後去漢口,又從那兒到了長沙,在長沙過冬。今年8月份,她經廣東和香港回到上海。

蔣文德和他的匯文中學的妻子從未撤離。他們在最糟糕的月份去金陵大學之後,回到匯文中學。他在那兒辦了一所400人的學校。

侯夫人(牙醫)將很快回南京。

9月19日,星期一很幸運,今天繼續下雨,天氣很涼快。

下午3時多,嘉芙蓮·舒茨坐了一輛二等藍色軟墊日本汽車來到學校,路上花了6小時,難以置信!他們在5時30分去上海火車站,很難確定排哪個隊——一條往南京,一條往杭州。

她說,維克·莫西諾西(VincoeMushrush)最近在上海呆了3天,之後又匆忙趕回通州。她自從去年7月份起就在那兒,沒放一天假。自從8月份以來她獨自一人,也就是說,沒有其他外國人。

今天沒有消息,我將道聲晚安。不知什麼原因,今天沒送報紙來。

今天聘請鄒星珊(音譯)來管理500號女生宿舍。你們會記得,當我們住在過去的金陵校區時,她是政府孤兒院院長。她是去年冬天馬吉難民所中的一名難民。她沒剩下什麼東西,有薪水餬口就很高興了。

9月20日,星期二有16個教工參加7時30分舉行的晨禱。我們現在在北畫室集合。已安排實驗班使用南畫室,一星期兩次,並在星期天做晚禱。住在8號樓的楊夫婦(大衛·楊牧師和他的做基督教顧問的妻子)每天早上加入到我們當中。他們對我們的活動予以極大的幫助,楊夫人在家政課中教家庭算術,楊牧師在實驗學校課程中教幾個班的宗教教育,還教一個班的歷史地理。

今天早上8時30分,在科學會堂舉行家政學校的正式開幕式。95名婦女和28名小孩到場。林彌勵(1935)是負責人,並主持儀式。我用蹩腳的中文作了簡短的歡迎詞,並介紹了每一位教師(坐在前排)。接着是吟頌禱詞和楊牧師的演講。想到分發的禮物足夠支付這些貧窮婦女的生活和教育費用達6個月,真不錯!嘉芙蓮·舒茨今天下午去她在中華中學的家,重新發現它的狀況比她預料的要好。忠實的僕人仍在照看房子,並保持其清潔。她的箱子、盒子都被摔破了,一些東西可能在去年12月被日本兵搶走。

下午拜訪布雷迪家,他們18個月的小男孩是個可愛的孩子,他是第一個回來的白人嬰兒。

F·陳和我去看一棟未建完的房子,它屬於詹先生和陳恩嫦(音譯)。看門人無法阻止日本人進來拿走木材燒火。如果,今年冬天城裏有許多士兵,我預言下個春季,南京將剩下更少的未竣工的、未被佔領的房屋。日本兵喜歡用木頭而不是煤來燒火取暖。

今天,我們在商量決定冬天需要多少煤。當地商人僅允許購買100噸,軟煤價格40美元/噸,硬煤50美元/噸。我們將試着從武漢附近的煤礦花20美元/噸購買。日本人是否允許我們將煤運進城是個問題。美國領事贊成我們的計劃,將試着幫忙把煤運進來。

9月21日,星期三今天持續多雲。天空中很少有飛機飛過。這使武漢三鎮的人民暫時免遭轟炸。我為他們痛心,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怎樣。

今天,為中學入學舉行第二次考試,大約16人參加。我們招的初一女生比原先估計的要多,共有50多人。鄒星珊或詹太太以前是市孤兒院院長,其任職達16年。我不知道她在以前的職位上收入多少,但現在她很高興每月拿到25美元。人民是貧窮的。這麼多財產被無情地、肆無忌憚地毀滅,至今尚未結束。

下午4時,哈麗雅特、嘉芙蓮·舒茨、福斯特和我想拜訪弗勞·菲爾格拉芙(FrauFuellgraf)夫人,她是德國大使館的秘書,她很友善,對我們的拜訪很熱情,星期天中午她將與我們一起吃午飯。

程夫人對我們的工作幫助很大,她干這項工作得心應手,不需要任何建議。她現在把500號宿舍樓管理得井然有序。我是實驗學校的管理人員。學生們明天下午搬進來。雷切爾·王在這項工作中幫助很大。她也知道怎樣開展工作,想法很好。她對學生態度很好。我得提到“大”王,他對工作孜孜不倦,可以說是我的秘書。我無法想像沒有這3人的幫助,我怎樣才能開展工作。

9月22日,星期四今天沒有陽光,天空陰雲密佈,有許多架飛機飛過。我擔心我們沒有注意到它們。一年前的昨天,日本對南京下達了最後通牒——對城市實行猛烈的轟炸。

昨天和今天沒有信,已經3天沒有報紙。對此有不同的解釋,即,由於游擊隊員破壞鐵路,日本人無法制定出令人滿意的新火車時刻表,或者是一個新的審查的開始。所有這些解釋都可能是錯的。

莫蘭德先生不在這兒,我們查不出真正的原因。

最近,一直在試圖弄到石油和煤油。前者價格是165美元/噸,而以前是石油95美元/噸,煤油15美元/噸,過去常常是9美元/噸左右。考慮到美元的匯率,我們不應當抱怨。

如果我們最終能弄到它,或許是我們的幸運。

老師們分成5組吃飯。南山實驗學校(1張桌子),500號的飯廳(2張桌子),而陳先生在自己家裏吃,程夫人與媳婦及4個孫子在400號樓單獨吃。

實驗學校的女孩們今天開始進校。這群女孩們萬分感激。身處校園,她們頗感欣慰,比起家中這裏相對安全。

學家政的女孩們今天開始自己煮飯。她們為此感到多麼自豪啊!為100個成年人和28個孩子煮飯並非易事,但我想她們會以此為樂的,因為工作已被分配。

你想知道我們在南京怎樣拿現金嗎?長期以來,我從喜歡支票勝過現金的中國朋友那兒拿錢,他們總是根據通常的匯率,將現金轉交給我。近來,我請人用炮艇或請一個外國人坐火車從上海把錢帶過來。一星期前,因為缺錢用,我去美國大使館,他們很高興拿現金給我,因為,他們正為羅伯特·達拉爾(RobertDallar)公司處理現金,所以,他們更喜歡支票。在我們這片地區,我還沒看見一張聯邦銀行的鈔票。

9月23日,星期五天氣晴朗。今天早上有54架轟炸機向西飛去,那意味着災難和毀滅,我們太清楚這點了。

我一天忙着寄走那些早該寫的信件。實驗學校的教工整天為學生登記。到晚上,已有72人登記。我以後會知道付學費的人佔多大比例。

3天沒有通郵,今天終於有信件到了。今天只有工作,沒有新聞。

9月24日,星期六又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那種以前只有駕車沿着城牆閑逛或爬紫金山的天氣。今天下午,我好幾次從大草坪向外看,認為肯定會看到一個生物班或地理班外出去野外實踐或一群教工出去遠足。正是這種天氣,把人引到極好的戶外活動中去。

校園道路的拓寬和整修工作在繼續。今天上午,工人們用沉重的壓路機壓路。它本來屬於南京市的,很奇怪現歸我們所有,但我無法解釋原因。

今天上午大約10時,來了一位穿便裝的軍警和一名中國翻譯。門衛老杜立即帶他們到行政樓的會客室。最近,我常在行政樓。我派人請我的秘書王先生,這些日子裏他也是我的聰明的顧問。接下來的一幕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首先,軍警想知道校園裏的美國人怎樣看待歐洲面臨戰爭的威脅。我們的回答很簡單,作為基督徒我們虔誠地祈求和平。接着,他想知道校園裏的中國人的想法。王先生的回答和我差不多。之後,翻譯與王先生一起被派出去問家政班的女生們對此事持什麼看法。他們得到的答案是,她們很擔心自己的生活與同胞的生活,她們沒有考慮這些事情。之後,他想看看我們的校園,我帶他去5個盲女的房間、幼兒園剛建的部分、家政班的廚房和食堂。他對這一切有較深的印象。然後,兩人離去。

下午3時~8時,家政班的16名教工在南山公寓討論了一會兒,然後回到南山的寓所。林彌勵主持會議。結束時,楊牧師做了祈禱。我們一起吃了頓簡單的中式晚餐。

莉蓮斯、博比(Bobby)、伊娃·麥卡倫和大衛今天過來。有這些人為伴真好。今天球場上舉行一場棒球比賽,參加比賽的外國居民包括從大使館來的人和天主教的牧師等。

9月25日,星期天極好的天氣。經常聽到頭頂上有飛機的轟鳴聲。今天收到了星期六的報紙,帶來了殘酷的戰鬥和轟炸的消息。武昌還能抵抗多久?還剩下什麼?那一帶的城鎮還剩多少?哈麗雅特今天上午去了教堂,我呆在家裏。我們依然認為,我們中有一人留在家裏較好,因為有人來拜訪。

布雷迪醫生和夫人、襁褓中的女兒瑪琳(Marylyn)、福斯特夫婦及菲爾格拉芙夫人(菲爾格拉芙夫人說,每個星期天早上,他們去國家公園散步。這時,他們總把他們的憲兵帶到城門那兒。她說,許多樹木正在被砍,令人作嘔)和我們一起在南山公寓吃飯。在我們吃完之前,喬·惠頓(JoeWheaton)來拜訪。這是他第一次離開蕪湖外出。他的難民所大約有一千名難民,他說蕪湖比過去好得多,但那兒的憲兵仍經常侮辱中國人。

下午2時30分。在科學廳,衛理公會的沈牧師對家政班的婦女們演講。實驗班的許多女孩也參加了,會場內很擠。下個星期天,我們最好計劃使用大教堂,因為,我們正計劃讓鄰近的婦女也過來。

在特威納姆教堂的英語禮拜上,新面孔是莉蓮斯、博比、伊娃·麥卡倫、大衛、霍頓·丹尼爾斯(HotonDaniels)和埃德娜·布雷迪(EdnaBrady)。布雷迪醫生已結束10天的假期返回,他堅持認為這不是假期,因為時間都花在買東西上。

7時在南畫室,我們為實驗學校的女孩子舉行了某種程度上非正式的禮拜。大概有115人出席。我們為她們募集今冬訓練所需經費的努力看來是值得的,不過還不知道多少人免交學費甚至伙食費。我們將南畫室的講台搬到北端,使它變成一間具有吸引力的房子,並使燈光效果更好。新的大鋼琴在那一頭,這是變動的一個理由。我們一星期使用教室僅3次。家政班將科學報告廳做教堂。

9月26日,星期一天氣極好,但許多架飛機提醒我們,戰爭的恐怖以及漢口地區無辜人們的遭遇。願上帝憐憫他們。昨天的報紙今天上午才到,報道說歐洲還沒有渡過危機。

今天,本期望上課,但是,有一部分人沒有註冊,因此,明天開始上課。今天上午按時工作。我們把集中和做禮拜的時間放在上午,我們期望所有的人都能來參加。每個班每周上一節《聖經》必修課。下午,一位化學工程師來見我。我認為,他能教我們需要的那種化學。看上去他人不錯。與他一道來的還有一位青年,他說,現在在南京生活像住在枯萎的草叢裏,沒有生機和活力,如同死人一般。

上午11時開教工會議。星期六舉行第三次入學考試。既然幾位頗有前途的女孩想來,我們不想把她們拒之門外。我們最多能招146人。令人很驚訝的是,我們從主要途徑、次要途徑招聘到了相當好的師資。暫時擺脫政府、學院的限制很有趣,以至於我們能制定一份合乎學生要求的課程表,這很有趣。

今天上午有兩位日本人來訪。他們想知道誰資助金陵女子文理學院。

貝茨夫婦將與威爾遜、霍頓·丹尼爾斯暫時住在平倉巷3號。麥卡倫夫婦已搬入麥克林(Macklin)原先的房子。里格斯仍在蕪湖,求購今年冬天取暖的煤。

9月27日,星期二高等教育項目班今天開課。上午9時45分,我們在南面的音樂教室舉行了正式的開學典禮。

屋內擠滿了學生,大約有120人參加,節目如下:讚美詩:《我們熱愛祖國》沉默的祈禱:為歐亞的和平。禱告人:大衛·楊牧師讚美詩:《噢,上帝,來到你的天國》介紹工作人員由王先生解釋兩個計劃以及它們的目的讚美詩:《我願意虔誠》在典禮結束前,我被叫到圖書館大樓的客廳見一位憲兵代表和一位年輕的俄國翻譯。我認識他們。當他們要求我們介紹正在進行的工作時,我感到儘可能解釋清楚比較明智。後來,我帶他們去看家政班的廚房和宿舍。小野先生說,如果我們任何時候有困難,我們應當直接告訴他,而不是通過總領事館。

下午1時45分。我在別人的陪同下來到家政學校的餐廳,發現24個小孩與程夫人的3個孫子坐在他們的低矮的桌子旁,看上去很高興。為什麼高興呢?原來是每張桌上有一塊生日蛋糕,每個小孩面前有一隻小盤子,放着糖果和香蕉。程夫人和林彌勵把它作為我給她們的生日禮物,分發給他們。

這是個令人愉快的主意。我不知道有什麼能夠給我更大的快樂。對這些可憐的小孩來說這是一頓盛宴,他們也喝了新鮮的豆奶。

正當我離開歡樂的宴會時,兩名日本軍官找到這裏。我很高興帶他們參觀。打破他們的偏見和錯誤觀念,是為中國贏得一位朋友。

下午5時~6時。嘉芙蓮·舒茨和我沿着校園的圍牆散步。警察訓練學校的所有樓房僅剩一堵牆——日本兵用大火將木架燒毀,磚頭被老百姓賣掉或用掉了。因此,許多樓房被拆毀。到冬季,這種破壞活動將會日益嚴重。

程夫人和林彌勵今晚為向我表示敬意而舉行晚宴。除了校園裏的老師外,貝茨夫婦和博比以及大衛·楊也被邀請參加。大家在一起真好。我們的廚房準備的晚餐不錯。

9月28日,星期三今晚有7盞探照燈同時照射天空,什麼原因我們不知道。當然,他們不期望在如此接近漢口時,中國飛機飛到這兒。今天沒有來訪者,什麼也沒有發生。

我們在平穩、緩慢地試着組建我們的兩個培訓班,使它們進展順利。

我們的問題之一是中國地理教什麼,尤其是當該課程從學習“滿洲”開始。可憐的老師陷於無所適從的窘境,我也如此。

今天下午4時~6時之間,家政班的婦女們種了許多白菜,約有6畝。哈麗雅特負責這個特別的園藝課。他們將使用大量的零星土地。哈麗雅特聲稱,要把田徑場改為菜地,但我們沒有同意。

我們急切地等待歐洲進一步的消息。很感激羅斯福總統終於發出了抗議的聲音。除非我們弄到煤,否則,今年冬天一星期只能洗一次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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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特琳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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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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