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蓓淇看着服務生把香檳拿走，看到店裏三兩成群的客人，只有她一個人是一直孤單地坐着的。所以，她點了杯酒，慢慢地啜飲着。她感到一陣失落感湧上心頭，彷彿坐在陽台旁的人都在看着她。於是，她拿出皮包里的記事本，假裝在查資料、安排時間表，一副很忙的樣子；有時則不斷地看著錶，作勢讓別人覺得其實她是在等人，而不是一個人枯坐在那裏。

她真希望能有人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邁凱是不是送珊珊回家了？他們是不是還在吵架？還是……他們已經重修舊好了？其實，從剛才他們的對話，蓓淇就感覺得出來，即使他們有了爭執，言語中卻仍透露出對彼此的關心。

看來蓓淇是賭輸了，邁凱和珊珊大概已決定要破鏡重圓，繼續那段未完成的戀曲了。此時，蓓淇只能哀怨地看着四周，牆角的桌位坐了一對情侶，他們只是深情地凝望着對方，不用任何言語即能傳達彼此間的愛意。蓓淇看到那女孩拿了一顆櫻桃放進男孩的嘴裏，蓓淇感到一陣心痛，她一直都很羨慕戀愛中的男女，因為自己從來沒有過那種體驗。

她下意識地把紙巾撕成碎片。都是我的錯，她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誰叫你迷戀上邁凱的聲音？你明明知道他喜歡的是別人，結果你還要陷下去，這不是你活該、自找的嗎？

“嘿，大眼睛，”蓓淇抬頭一看，原來是克利。“咱們的灰姑娘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裏呢？白馬王子怎麼還沒來呢？”

蓓淇臉紅了，但她又不好意思承認自己被人甩了。“他來過了，只是又跟他醜陋的姐姐回家去了。”

克利對她笑了一笑，“這種事我看多了。”蓓淇覺得克利並不完全相信她的話，難道他沒有看到剛才那一幕？

克利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想給她支持。“蓓淇，天色已經晚了，我不希望看到像你這樣的年輕女孩一個人走在外面。你要不要等我一下，我再過３０分鐘就下班了，然後我可以送你回家。”克利提出建議。

“謝謝。”蓓淇小聲說，雖然她不希望自己這麼沒用，動不動就掉眼淚，但眼淚卻開始在眼眶中凝聚起來。

克利把她桌上的空杯收走。“你坐一下，我替你調杯我最拿手的飲料，不過，你千萬不能跟我的老闆講！”

３分鐘后，克利端來一杯冒着氣泡的玫瑰色飲料。“這是法嘉利可。”

“好漂亮的顏色！”蓓淇讚歎，“好香喔！”

“冬天時，這是我們這裏非常受歡迎的飲料。通常喝了它就不會覺得那麼冷，而且呢，回家馬上可以倒頭大睡。”

蓓淇笑了，“克利，謝謝你。”

克利只是聳聳肩，“沒什麼！”

蓓淇喝着克利送上來的飲料，甜甜辣辣的，馬上就感到一股熱流在體內流竄，驅散了一些不安，鬆弛了緊繃的神經。不過，她還是一直注意着門口的動靜，希望邁凱能在這最後３０分鐘內衝進來。

結果還是令她失望。

克利走了過來，“可以走了嗎？”

蓓淇點點頭，然後站起身。“走吧！”不過，她心裏仍盼望着邁凱能在這時候走過來，剛好看到蓓淇正要與另一名英俊男子相偕離去；這時候蓓淇一定會假裝沒看到他，也讓他嘗嘗這種疑惑，以及受傷害的感覺，就像她現在的感受一樣，讓邁凱知道失去她的感覺並不好受。

唉，幻想依舊是幻想。“克利，謝謝你對我這麼好。”

克利拍拍她，“振作一點，剛才的情形我都看到了，不過，芝加哥的好男人那麼多，所以，不用擔心，你馬上就會碰到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真的嗎？”蓓淇真心感謝克利的鼓勵，“我也這麼希望。”

這一整天在辦公室的時間真是難熬，蓓淇滿心希望邁凱會打電話來解釋昨晚沒有趕回來的原因，像他這樣有教養的男人應該會懂得要向她道歉才是。

“我決定了，”蓓淇下定決心似地對瑪麗說，“從現在開始，我一定要比以前更加地小心，不要那麼莽撞，絕不會再因為人家的聲音好聽就衝動地想跟他約會。”

“我很高興能聽到你有這種覺醒，”瑪麗回答，“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不過，感謝上帝，你終於清醒些了。”

“應該是清醒的時候了。”蓓淇幽幽地表示。

“你知不知道在這段時間裏，你的心情就像雲霄飛車一樣，弄得我跟你一樣也神經兮兮的。”

蓓淇點點頭。沒錯，但是這種瘋狂的感覺，卻是她這輩子從沒有過的美好經驗，那晚與邁凱在湖邊的擁吻，將是她這輩子永遠也忘不掉的回憶。

“所以，今晚你應該不會再到‘熱鬧滾滾’去了吧？”

“說對了！我想，這輩子都不會再去那裏了。”

這時交換機上的指示燈亮了，又有電話進來了。“我來接。”蓓淇想接電話，但瑪麗的動作比她還快。

“沒關係，我來接。”瑪麗接起了電話，“噢……嗯，我懂，但是我不能把她的住址告訴你，對不起，我能做的就只是照你的要求，把啟事登在報上而已，真的很抱歉……不過，我真的只能這麼做了。再見！”

瑪麗把電話掛掉。

“是什麼人打來的電話？”蓓淇好奇地問。

“就是邁凱那傢伙！”

“邁凱？”蓓淇尖叫，“邁凱打電話來，但你卻沒讓我接？”

“你不是才告訴我，你不想再理這個傢伙了嗎？”瑪麗反問。“蓓淇，這個人配不上你，他根本搞不清自己想做些什麼，還是忘了他吧！”

“瑪麗，他到底說了些什麼？”蓓淇還是想知道。

“他要知道你的住址，可是我沒有給他，所以他只好再登個啟事。”

“他說什麼？”蓓淇急得想尖叫。

瑪麗撕下桌上的便條紙遞給她，“千萬不要相信這些話。”

蓓淇看着上面的話：

“給全芝加哥最美麗的啟事收錄員，我已對你痴狂不已，今天晚上請到‘熱鬧滾滾’來，讓我有機會把一切解釋清楚。”

“又是老一套！永遠都有理由。”瑪麗冷淡地表示。“看來一定是珊珊又把他甩了，所以他又想回過頭來找你。”她看着蓓淇，“蓓淇，剛才我說的話，你聽進去沒有？”

但蓓淇只是嘴角帶着微笑，傻傻地看着前方，滿腦子中只有邁凱那句“我已對你痴狂不已”在飛舞着。

“你該不會想去跟他碰面吧？”

“嗯。”蓓淇回答。“不過，晚上我想先打電話給他，我等不及到明天報紙刊出來才跟他聯絡了。”

瑪麗把皮包收拾好。“我要走了，不過，你最好還是把事情想清楚再說，要是再這麼衝動的話，你一定會後悔的。”

“不行，我一定得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把事情解釋清楚，假如他的解釋不能讓我滿意，我保證一定會離開他的。”

瑪麗依然覺得蓓淇根本就是無可救藥，邊嘆氣邊離開了。蓓淇看到她離開，趕緊也把東西收拾好，準備回家了。

一路上，蓓淇一直想着，待會兒打電話給邁凱時該說些什麼才好。最後，她決定在他還沒跟她把事情解釋清楚前，她不要說太多。就說她在報社看到了他要刊登的啟事，而她也很想弄清楚一切，所以就打電話與他聯絡了。沒錯，這樣就夠了。

蓓淇一回到家就發現潔喜正在用電話，所以她就直接回自己房間，不想讓潔喜發現她的焦急。

終於，蓓淇聽到潔喜掛上電話的聲音，她趕忙走出去，潔喜正朝着廚房走去。

“這些男人！”潔喜一邊說著，一邊打開冰箱取出一罐可樂。

這時，小嬌也回來了，她把皮包甩在客廳里。“真不敢相信，政府應該早點制定法令，不準男人隨便在路上與人塔訕。”

“你該不會也被無聊男人騷擾了吧？”潔喜問。

“剛才我在巴士站等車時，被一個男人騷擾，他竟然在我臀部接了一把，法律應該規定把這種男人的手指剁掉才是。”小嬌氣憤地表示。

“蓓淇，你呢？今天有沒有發生什麼新鮮事？”小嬌問。

“沒什麼，不過，我現在有一個重要電話要打。”蓓淇走到電話分，開始撥給邁凱，可惜沒人接，蓓淇不想跟錄音機講話，所以把電話給掛了。看來她還是只有耐心地等到明天再說了。

他現在人在哪裏呢？她不禁想着，這個情場失意的男子該不會跑到荒郊野外去遊盪吧？對邁凱的疑問又全部浮上心頭，她是不是該聽瑪麗的話，假裝沒有看到他的啟事呢？唉！要是沒有邁凱這號人物，或許我的日子可以過得簡單些。

這時，門鈴突然響了，潔喜從廚房衝出來，搶着去開門。

然後，蓓淇聽到她的聲音中有一絲訝異，“蓓淇呀？你要找蓓淇？她在，你還是先進來好了！”

他們走了進來。“蓓淇小姐，”潔喜故意裝出一個很懂的聲音，“有人來找你了！”

“邁凱！”蓓淇簡直不敢相信，“你怎麼會到這裏來？”

“因為我等不及要到明天才見你，所以就直接到你辦公室，一路跟蹤你回來。剛才我一直在樓下告訴自己，一定要提起勇氣上來找你。所以，我上來了！你願意給我機會，把一切都解釋清楚嗎？我真的對昨晚的事感到十分抱歉，請你無論如何一定要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蓓淇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讓他看出她心中的激動，所以她擺出一副有些冷淡的模樣。“好吧，我去拿外套，你等一下。”

等蓓淇從房間走出來，她看到４隻張得好大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和邁凱看。

“邁凱，這兩位是我的室友，小嬌和潔喜。”

“很高興認識你，邁凱，”潔喜說，“我們聽了好多有關你的事情。”

小嬌在一邊點頭微笑。蓓淇朝潔喜眨眨眼，然後和邁凱一起走出去。

“她們兩個一直都很關心我。”

“但現在有我了，她們的擔子可以卸下來了。”邁凱表示。

“那珊珊怎麼辦？”蓓淇脫口而出。

“我仍會盡我所能地照顧她的，不過，這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他們走到電梯口。“昨天晚上我們鬧得非常不愉快，我一直挂念着把你一個人丟在酒館的事，但我又不能走開，我們一直談到凌晨。”

“原來如此。”蓓淇冷冷地回答。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邁凱急着要說明一切，“你還不了解珊珊，她有……有一些問題，而且你絕對不會相信她怎麼會有這些問題的。你不知道最近幾年她是怎麼過的，只有我一直在她身旁，想陪她共度這些難關。”

電梯來了，他們一起走了過去。

“打從小，珊珊就是個難管的小孩，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讓她跟那些壞小孩保持距離，她實在是太叛逆了。”

“你認識她那麼久了？”蓓淇問。

邁凱有些訝異地看着她，“什麼那麼久？她出生那天我就認識她了！”

“啊？出生那天？”蓓淇真不敢相信，看來事情愈來愈複雜了。

邁凱漸漸明白她的困惑了，“等等，你是不是不知道她是我妹妹？”

“你妹妹！”她驚呼的聲音在電梯裏回蕩，“珊珊是你妹妹？”

邁凱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不知道珊珊是我妹妹？我一直以為一開始就跟你說清楚了……奇怪，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不是聽到我在講電話嗎？那時候我就是打電話給我爸媽，問他們知不知道珊珊的下落。”

“沒有，你沒有告訴我這件事，”蓓淇終於恢復了平靜，“我根本就不曉得，所以一直以為珊珊是你的女朋友。”

“我的女朋友？”邁凱覺得有些好笑，“我才不會跟這種女孩約會呢！有一個這樣的妹妹已經夠慘了。”

走出電梯后，他們馬上感受到清新空氣的吹拂，蓓淇樂得想在街上跳舞，告訴大家她心中的歡愉。

“我真的不敢相信，”蓓淇看着他，“我真的以為你是無法捨棄心中的最愛，所以才會刊登那則啟事，我以為那天晚上你急急忙忙把我送上出租車，是因為你還在想着她。”

邁凱說，“對於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可是，你真的帶給我很大的震撼，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想吻你、疼你，但卻又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提醒我，要以找到珊珊為第一要務。那時你剛好側着臉看我，珊珊以前也常常這樣看着我，我突然覺得自己不該這樣，因為我覺得好象在吻我自己的妹妹一樣。”邁凱解釋着當時的矛盾心情。

蓓淇一直看着他，“你現在還有那種感覺嗎？”她輕聲問，“你該不會還把我當成妹妹一樣看待吧？”

邁凱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向他。“戴蓓淇，”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之間的愛絕不是兄弟姐妹間的友愛而已。”

然後，邁凱就當街低頭吻住蓓淇的唇，雖然來來往往的行人從他們身旁走過，但蓓淇卻毫不在意。

“蓓淇，每次我們見面的時候，我都表現得很不好，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向你證明，其實我是一個還滿不錯的傢伙嗎？”

“嗯！”蓓淇輕聲地表示。

“這樣的話，我們趕快到老柯的餐館，享受一頓羅曼蒂克的晚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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