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01
深藍色的奔馳緊跟着莎拉的本田駛人倉庫停住,它的輪胎摩擦碎石瀝青路面發出刺耳的尖聲。
莎拉的心在恐懼中狂跳,當她看見喬頓從方向盤後方跨出車外,心臟又一陣狂跳,
卻是另一種不同的情緒。她原本希望一切已經結束,她寧願一切結束。要命!
她下車並砰地甩上車門。“這裏屬於私人產業,喬頓,意思是非請勿入。”
“這裏太隱密了,麥隆描述這裏的情況時,我簡直不能相信。難道妳沒有頭腦?這是一個攻擊女人的理想地點,談什麼非請勿入。”
“這兒附近有非常周密的巡邏。”她辯駁地說。“而且這與你絲毫無關。走開,喬頓。”
“等妳安全進入公寓后再說。”
“不,我不——”但他已經大步邁向電梯,她發覺自己匆匆地跟在後面。“我不需要別人護送到自家大門,我獨自過得很好。”
“當然嘍。”他轉身面對她,電梯門上方的燈泡投出昏暗的光影,使他的表情顯得格外嚴厲。“妳把自己列為瘋狂殺手的狙擊名單上第一號對象,然後又搬入碼頭邊人跡稀少的荒僻倉庫居住。妳何不回到紐約,遞把刀給那個男人,叫他割了妳的喉嚨?”
她迷惑地注視他。“你怎麼知道朱利安的事件?”
喬頓沒有回答。
“說呀,喬頓。”
“每家報紙都登了新聞。”他閃爍其辭地說。
“我懷疑澳洲的報紙也會報導這件事。你不是從報紙上知道的,對不對?”她專心地端詳他。“昨天你在紹瑟里多嗎?”
他的表情閃過一抹細微的變化。
“我到這裏三個星期了。”
“三個星期?麥隆甚至不知道你離開半月灣。”她突然記起問到喬頓的行蹤時,麥隆曾經流露怪異的神色。“還是他根本就知道?他為何要騙我?”
喬頓沉默片刻,然後慢慢地搖頭。“妳應該很清楚,麥隆不說謊。”他的笑容苦中帶甜。“他具有這個家族的所有優點,記得嗎?”
“但是他對我隱瞞一些事情吧?”
“這是妳為『世界報導』進行採訪的方式嗎?”他聳聳肩。“麥隆或許懷疑我在這裏,他知道我去年到過這兒好幾次。”
“好幾次……”她迷惑不解地搖頭。“究竟為了什麼?”
“我希望在妳附近。”他簡潔地回答。
她訝異得幾乎停止呼吸,原先的怒氣開始消散,但她極力維持憤怒的表情。“原來是你在跟蹤我?你有什麼權利這麼做?”
“我要保護妳的安全。朱利安——”
“聽來令人神往。”
“我可不像一頭餓狼般地尾隨妳。妳知道,我也有自己的工作。當我不能親自出馬時,就聘請一家偵探社確定妳的安全。”
“偵探?你聘請偵探跟蹤我?”她不敢置信地搖頭。“你確實經常對自己的財產保持鷹眼般的監視。”她生氣地在皮包里翻找鑰匙。“只不過這個財產已經跑掉了。”
喬頓有些心虛。“我從來沒把妳當作財產看待,莎拉。”
“真的?你很可能讓我上當。”她危顫顫地大笑,一面打開電梯門鎖推開柵門。“你把我當作什麼看待?”
“我的愛。”
她閉上眼睛。“別這樣,喬頓,別騙我。”
“我沒騙妳。”他沙啞地說。“回到我身旁,讓我證明這對我們有多好。”
她猛然旋身面對他,揚起眉毛,眼中儘是憤恨與絕望的怒火。“我怎能信任你?我了解你,喬頓,你沒有雅量放棄屬於自己的東西。你會不惜一切達到自己的目的。”
“妳說得對,我會不惜一切使妳回到我身邊。”他停頓片刻。“不惜一切。”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抹在傷口上的鹽。“沒有用的,我們沒有足以建立關係的基礎。”
“妳沒給我們機會。”他沙啞地說。“妳盡可以和我談談,告訴我妳的感受,大可不必躲避我。”
“每次我想和你談清楚,最後總在床第間結束。我們對婚姻的企求各不相同,事情永遠行不通的。”她踏入電梯。“晚安,喬頓。”
他緊緊跟在她的後面。“我陪妳上去。”當她準備抗議時,他粗魯地說:“別擔心
,我會讓妳原封不動地抵達門口。我只想確定樓上沒人躲着等妳。”他關上柵門按下電鈕。電梯激活時又是一陣特有的晃動,然後開始像蝸牛漫步地上升。
“電梯鎖着,怎麼可能有人到樓上等我?”
“總有辦法,譬如說用一把萬能鑰匙。”
他靠得大近,雖然沒碰到她,她卻可以感覺他身體散發的熱、聞到肥皂的清香及檸檬味的刮鬍水,這些對她而言,就和自己喜愛的香水一樣熟悉。這討厭的電梯為什麼上升得如此遲緩?
她可以感覺他的目光凝聚在她臉上,也明白他已覺察她大陽穴的脈搏跳得愈來愈快。他向來知道她最細微的反應變化,並且利用這份本事發動全面而徹底的有效攻擊。
“妳還記得第一次在雪梨搭乘我辦公室的私人電梯嗎?”
她渾身一僵,覺得腹部肌肉倏地緊繃,像一股爆炸的熱氣在她體內折磨她。“不記得。”
“我記得。”他的聲音聽來格外溫柔。“當時我們才結婚幾個星期,妳決定去參觀彭氏大廈,看看我在哪裏做事。那天早晨我們剛做過愛,但是兩人都意猶未盡,我們之間爆出某種激情。我們停住電梯,夾在兩層樓間……”
莎拉覺得乳房在長裙柔軟的絲絨前襟下繃緊與膨脹,心頭重新浮現那時在電梯裏奔放而原始的片段:喬頓緊張而急迫地拉她卧在電梯鋪了地毯的地板上,他的臉在饑渴中扭曲並俯視着她,當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她體內移動時,她禁不住發出興奮的呻吟……
他在電梯裏退後半步,她知道,就和先前在花園中一般,他的目光集中在她裸露的肌膚上。“老天,妳的皮膚真細嫩。”他的食指像吹氣般地輕盈,恰恰觸及她的脊椎骨節。“又白又滑。”
他的手指順着她的脊椎緩緩向上移動,抵達她的肩胛骨,帶來一股烈火與令人心癢的快感。
電梯停住,她應該打開柵門,卻似乎無法動彈。喬頓的手指在她的肌膚上產生韌如遊絲的力量,縛住她,使她生了根似的,被他帶來的快感俘虜。他的手指重新下移,沿着她的脊椎,穿過她的腰際,直抵她長裙的V字型尖頂,她的下臀開始抵着絲絨的衣料微微地發脹。“妳的臀部簡直令人嘆為觀止,”她可以聽見背後他粗嘎的氣息,感受它們呼向她的騷癢感覺,像他指尖的溫柔具有同樣的力量。“我只要看妳走過房間開燈。倒不因為妳扭擺臀部,而是因為妳每一步之間都充滿快樂與自由。看妳走路我永遠也不會厭倦,莎拉。”他的手突然滑到絲絨的長裙下面,托住她的臀部。
她驚得喘不過氣,脊椎拱起,一股熱辣的饑渴像電擊般竄過全身。
“已經隔了那麼久。”喬頓低沉的聲音夾雜苦惱的訊息。他的手溫和而有節奏地擠捏。“有時候我覺得若是不能進到妳體內品嘗妳的滋味,我真會瘋掉。”
她閉上眼睛,向後半倚他的肩膀。她好想分開雙腿,感覺喬頓的手滑入、撫摸、挑逗與滿足的滋味。她只需移動身體,接着喬頓就會滿足她需要的一切。喬頓向來知道如何取悅她,彷佛看得出她何時進入肉體的快感。也唯有在這種時候她才覺得與他接近。因為他願與她分享的也只有肉體親近的這一部分。
一想到這個事實,立即帶來一股痛苦,冰凍了喬頓技巧地堆築起的慾火。“不!”
她閃開身體,他的手迅速滑上她的背部。她在柵門上笨拙地摸索,終於設法打開了門鎖,然後穿過長廊,打開房門。“絕對不成!”
“莎拉……”喬頓跟在她旁邊,聲音急切。“讓我進去,妳知道妳需要愛撫,需要我。”
她轉身面對他,目光在蒼白的臉上燃燒。“是的,我需要你,但是那不重要,你明白嗎?我需要一個丈夫,他能給我的比你所提供的更多。我要知道我的丈夫想什麼、有什麼感受。我要與他親近,不分彼此,甜甜蜜蜜,像是——”她可以感覺淚水刺痛眼睛,並極力阻止它們流出來。“噢,有什麼用?你或許連我的意思都不明白。”
“我明白,”喬頓的聲音夾雜着遲疑。“但我沒有把握可以提供妳想要的東西。”
“哦?當我離開半月灣時,發誓絕對不再遷就妥協。”她轉開自己的臉。“所以,也許你最好忘掉我。”
“我忘不掉。”他粗嗄地說。“我要如何才能使妳明了,我永遠忘不了你?”
“沒有辦法。”莎拉跨入公寓,砰地甩上門。
她無力地倚在紅木門扇,突然覺得羸弱不堪。剛才多麼接近朝他讓步的邊緣,被他挑起的慾望與激情仍令她顫抖不已。但是,她告訴自己,她畢竟面對他而且沒有屈從,下次再見面時就輕鬆多了。親愛的上帝,她但願下次會輕鬆得多。
喬頓轉身離開,重新進入電梯。電梯激活時,他左頰的肌肉急遽抽動。兩分鐘后,
他已坐入奔馳的駕駛座,茫然瞪着一片漆黑。痛苦會很快地減輕,屆時他就可以恢復思考。他只要繼續堅持到——他彎身向前,把前額擱在方向盤上,雙手用力緊握,甚至指關節都泛白了。
幾分鐘后,他抬起頭逼迫自己鬆開方向盤。他的剋制力已經恢復作用,現在,他要坐在這裏回想莎拉說過的話,並嘗試安排新的計劃。只有天知道他多得是思考時間,因為他通知私家偵探社的馬蘭尼今晚不必出動,所以他絕對不能讓莎拉處於無人保護的情況。
第二天早晨,信差送了一隻紅寶石的鑲鑽手鐲到“世界報導”的辦公室交給莎拉。
黑色的絲絨首飾盒上沒有附任何卡片。
下午兩點,又有人送來一襲全身的蘇俄黑貂皮大衣及一盒長梗黃玫瑰。同樣沒有卡片。
四點鐘,樓下的停車場管理員以電話通知莎拉,她的蘭寶圭尼轎車鑰匙已經暫時交給他保管,她是否希望他把鑰匙送到樓上。
“不用。”她的手緊緊抓住電話筒。“有沒有便條附在鑰匙上?”
答案正如她的預料,沒有便條。她緩緩掛回話筒,獃獃地瞪着辦公桌上奶黃色的電話。
“喬頓?”萍妮問道。
“我猜想一定是他。誰會贈送一輛十幾萬的汽車而不留張字條?”莎拉疑惑地搖搖頭。“他要做什麼?”
“妳應該比我更清楚,”萍妮扮個鬼臉。“但是妳最好確定事情停止。妳知道達文對於私事干擾公務的看法。”
“會停止的,我肯定它會停止,而且快得出奇。”莎拉把首飾盒滑進皮包,又把黑貂皮大衣搭在一條手臂上。“明天見,萍妮。”
“妳不必再與他見面,可以利用信差服務退回。”
“紅寶石、黑貂皮和一部蘭寶圭尼轎車?”莎拉搖頭。“妳會冒險把任何一樣交給信差服務公司?”
“喬頓就是如此。”萍妮的褐眼露出一本正經的神色。“他又不笨,如果他存心逼妳再度會面,必然會挑一種獨特的方式達到目的。”
“噢,沒錯,喬頓專挑獨特的玩意。”莎拉很快地轉身,大步走出新聞室。
四十五分鐘后,她站在喬頓位於弗爾蒙的房門外,鏗鏘有聲地敲着。
“為什麼?”喬頓一打開門,她就追問。她大步走進豪華套房,把首飾盒交給他,
又把黑貂皮大衣及汽車鑰匙拋在白色的麂皮沙發上。“你明知道我不會接受它們。”
“昨天晚上妳相當懊惱,我唯恐妳不願再與我見面。”喬頓關上門並向後倚在門上。“我想這個方法正合『一石兩鳥』的格言。”
“兩鳥?”
他臉上出現一抹微微的幽默。“那麼每一小時都會有禮物送往『世界報導』交給妳。我會像只可憐無依的小狗四處跟着妳——”他的聲音降低,溫柔無比。“我會利用每個機會勾引你。”
“我明白了。”她的目光仔細打量他的神色。“不是詭計?你當真?”
他委屈地說:“老天,我不會食言的,莎拉。”
“我知道你的業務夥伴向來尊重你的承諾,但我不真正確定……”
“妳會在我們的戀愛階段結束前確定的。如何?”
或許會是一樁嚴重的錯誤,莎拉暗自琢磨着。喬頓是個謎樣的人物,他說過,他會不惜一切使她回到他身邊,那麼,是否這隻不過是另一種誘她解除武裝的策略呢?她正準備開口告訴他,她不願意冒險。
“求求妳。”他低聲地說。
她覺得內心深處在融化。喬頓一向以命令、接受或引誘的姿態出現,在她的記憶里,他們共處的全部時光中,他從來不為任何事物懇求。難道真的還有希望?噢,上帝,她寧願希望存在嗎?喬頓若是不來攪動和誘惑她的感覺,她的生活已經何等寧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