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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里·梅森走進基諾特飯店昏暗的走廊,找到102房間,敲一下門,停3秒鐘,敲兩下門,又停3秒鐘,然後又敲了3下。

一陣沉寂過後,梅森聽到室內有腳步聲,有插鑰匙的聲音,爾後房門慢慢地打開,專門設計的防止有人推門進入的安全鏈使得房門只能打開一條窄縫。

一雙深灰色的眼睛觀察着梅森,一隻手打開安全鏈,門開了。

德雷克的偵探點點頭,但仍然謹慎地沒有開口,直到梅森走進房內,關上門,繫上安全鏈。

“梅森先生,你好,沒想到你會來。”

“想來看看這個地方,”梅森說,“情況怎麼樣?”

“相當順利。望遠鏡很清楚。”

梅森走到架在三角架上可以旋轉的望遠鏡前。望遠鏡正對窗戶,角度正好能夠清楚地觀察到街對面公寓樓上的情況。

梅森俯在望遠鏡上看着說:“你最好把右側目鏡的焦距調整一下。”

偵探說:“我是根據自己的視力調整的,如果……”

“好吧,”梅森說,“不用麻煩啦,我只是想看一下廣角有多大……這個很適合我的視力……可以再清楚一點,不過已經相當不錯了。”

他能看到街對面的大門人口以及房客牌上的3排名單,甚至分辨出了“凱勒小姐,321”,以及名字下面的門鈴按鍵。

“我們監視的那個房號位置很合適,”偵探說,“它在右上角。來訪者可以站在另一牌子前面,而凱勒公寓卻……有人來啦。你要觀察嗎,我來吧?”

梅森把眼睛貼在目鏡上,用拇指和食指把右側目鏡的焦距調整了一些。

“我來觀察吧。”他說。

他看到一位穿着講究的年輕姑娘到了門口,她站了一陣子似乎在尋找名字,然後便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按了按鍵。

梅森轉臉告訴偵探:“她按的是409房的鍵號,我看不清名字。”

“我知道名字,”偵探告訴他,“詹姆斯·達爾文。我們應注意一下這傢伙,不知道他有什麼誘惑力,總有許多靚女來找他,半個小時就離開了,一批一批的,今天就是第5個。”

“在4樓嗎?”梅森問。

“對。”

“哦,肯定聽到了什麼信號,她要上樓了。”

年輕姑娘推開門,進入了光線幽暗的公寓樓。

梅森說:“我們要派一個人來給凱勒小姐送傳票,這個人一離開,另一位金髮小姐就會馬上進去。這位小姐就是被起訴有搶劫罪的那個人的侄女,很有性格,坦率、直爽,可能會讓那個女招待鬆口說出事實的真相。”

“明白了,還有其他交待嗎?”

“有的,”梅森說,“金髮小姐離開后,我們更要加緊監視。金髮小姐名叫瑪麗·布羅根,如果她完成了第一步計劃,她就會通知保羅·德雷克,保羅再把情況轉達給我。”

“他知道你在這兒嗎?”

“知道,我告訴過他要到這兒觀察一下。”

“好吧,要是那姑娘完成不了第一步呢?”

“如果完不成,”梅森說,“就會發生兩種情況,要麼凱勒姑娘將出去報告情況,接受旨意;要麼她將用電話對外聯絡,就會有人來面授機宜。”

“你認為報告情況與接受上司指令不可能都在電話上進行嗎?”

“也可能,但不會那樣。對於這些事,他們寧願面談,有些問題必須反覆商量。”

“那就是說他們進行的也是秘密活動。”

“是絕密活動,”梅森說,“瑪麗小姐出來后,保羅將從她那兒得到線索。如果沒有任何線索,保羅將派遣更多的人進行監視,並且還要……”

“送傳票的人來了。”偵探說。

“那麼,”梅森說,“你是否對每一位來訪者都進行了登記,包括抵達時間和離去時間?”

“是的,我有一本來訪日誌。”

“好的,”梅森說,“記上這小夥子進去的時間。”對嗎?

“不是高級客房。不過這間已是飯店裏不錯的客房了。那邊床邊的那把倚子也滿不錯,看上去不怎麼樣,坐起來還是很舒服的。”

梅森走過去,坐到椅子上,椅子上包着一層便宜的仿革面料,他掏出煙盒,揀出一支煙來。

“假若送傳票的人沒有機會與她交談,怎麼辦?”偵探問。

“已經交待過他,不要與女招待搭腔,徑直上樓把傳票塞給她轉身就走。等他一離開,瑪麗·布羅根就趕到,並假裝一點兒也不知道傳票的事,直截了當地告訴女招待自己的叔叔是清白的。並告訴女招待自己是一個打工的,如果凱勒姑娘能夠講出實情,那麼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送傳票的上去了。”偵探說。

梅森划根火柴,用手護着點煙。深吸了一口說:“她住在3樓嗎?”

“3樓,321號。”

“5分鐘時間差不多夠用了。”梅森說,“他一離開布羅根姑娘就該到了。”

“她穿着淺色茄克,藍色襯衣,淺色裙子,是嗎?”偵探問。

“是的。”

“金髮,很漂亮的。”

“就是她。”

“她已經轉過了牆角,在等待時機呢。”

梅森說:“從街上能看到你嗎?”

“看不清。從街上往這兒看,這兒光線很暗。望遠鏡有很強的聚光作用。每當你想觀察清楚目標時,必須把眼睛放置得離機器很近,於是,你會覺得目標離你很近,也在盯着你,你會覺得目標就在你三四英尺遠的地方。實際上,對方根本不可能看見你。最讓人擔心的是有人可能會在對面公寓裏也架上一部望遠鏡,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小。你可能注意到,我們把窗帘只開到能夠監視到公寓樓入口處的程度。”

梅森將煙灰彈到煙灰缸里,說,“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應該玩一玩撲克牌——如果你不施壓你將無法有任何進展,但如果壓力太大,對方則會反對。”

“傳票將會讓凱勒做出選擇,要麼全力以赴,要麼全盤放棄。”偵探說,頓了頓又補充道,“那個人出來了。布羅根姑娘在按鈴鍵。瞧,她進去了。”

梅森掐滅煙頭,微微挪動身子坐得更舒服一些,說:“看起來,有多種推測。如果16分鐘內她出來了就說明她一無所獲,如果待足半個小時,就是絕好的兆頭。”

“看起來她相當能幹。”偵探說。

“是這樣,”梅森贊同地說,“這可憐的孩子,省吃儉用想出去度假,攢下了四百多元,如今她只留下50元自己使用,而其餘350元,計劃付給我。”

“這不是一個委派的案件嗎?”偵探問道。

“是的。”

“我在報上得知的。他們沒有給付報酬嗎?”

“沒有,”梅森說,“你需要捐獻出自己的時間、金錢、精力,一切的一切。”

“這種案子接得多嗎?”

“不多。他們通常把這類案子委派給年輕律師,這些年輕人需要實踐,也有充足的時間。”

“那麼,你可以儘快地結案。”偵探說,“我要卡住時間,看瑪麗·布羅根會待多長時間。你是否覺得這個凱勒姑娘很可疑?”

“非常可疑。保羅·德雷克在內華達州拉斯韋加斯市找到她,地在那兒有一個公寓,並且你很難想像得到它有多麼的舒適。”

“過着雙重身份的生活嗎?”

“誰也不知道。”

“那個321號公寓是她自己的。”偵探說。

“拉斯韋加斯的公寓也是她自己的。我推測一定非常豪華,而街對面的那所公寓看起來並非很豪華。”

“不怎麼樣,只是一所不錯的中價公寓——跟一般的公寓一樣。”

梅森看了一眼手錶,說:“無論如何,這次下的是一筆大賭注。”

“你的意思是說,不知她能否待夠10分鐘?”

“對。”

“如果她出爾反爾,耍手段怎麼辦?”

“那我馬上就到對面按門鈴。”梅森說,“你就是證人,這就是我到這兒來的目的。我車中有部錄音機,我們要緊密配合,讓她承認,把事情確定下來,避免出現泡湯的可能。”

“那個瑪麗·布羅根不知道你在這兒嗎?”

“她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我擔心她會輕易地攤牌,我乾的一切都必須悄悄進行。事情一辦成,她就會給保羅·德雷克通電話,保羅·德雷克知道該怎麼辦。如果一切順利,他將會給這兒打電話。否則,他將會全力以赴去跟蹤凱勒姑娘以及拜訪過她的每一個人。”

“即使我見了凱勒姑娘也不認識,”偵探說,“樓下的一個偵探認識她,昨天他們有兩個人去過夜總會。她在夜總會做女招待,聽說她非常高傲。”

“一隻花瓶。”梅森回憶着說。

“聽說拉維娜別墅的姑娘們必須穿着像香腸皮一樣的緊身衣服。”

“是這樣,”梅森說,“那地方的確不一般。聽說過一些那兒的情況嗎?”

“哪方面的?”

“宰客、賭博一類的?”

“沒有。”

“他們經營的是夜總會,女招待們與一般的酒吧女郎有點不同,是他們用來賺錢的工具,都是些靚妞和美女。”

“嗯,我……哦,哦,你的同夥出來了,”偵探說,“我猜得出,她沒有完成第一步計劃。”

梅森從椅子上站起來。

“你看,她出來了,看起來很緊張。”偵探不停地說。

梅森走到了窗口。

瑪麗·布羅根站在街上,左右巡視着,然後慌忙跑向公寓樓隔壁的一家小飯館,進入電話亭,緊張地撥打起來。

“看吧,”梅森說,“我推測她進展得不順利,在向德雷克撥電話,馬上,德雷克就撥過來了。”

梅森站在窗口合適的位置上免得讓窗外看到。他看到瑪麗·布羅根在緊張地說話,又看到她掛了電話,飛快地出了飯館,沿街走去。

梅森皺皺眉頭說:“真奇怪,我讓她在周圍等着,與德雷克的偵探保持聯繫,她怎麼……”

電話鈴尖叫起來。

“一定是保羅的。”偵探說。

梅森揀起話筒,謹慎地說:“喂。”

德雷克的嗓音里包含着驚訝:“是你嗎,佩里?”

“哦!”

“剛剛接到瑪麗·布羅根的電話,你可能看到她出來了。”

“看到了,出了什麼事?”

“凱勒姑娘的做法太出人意料了。她剛接到傳票就有瑪麗來訪,瑪麗還沒有說幾句,她便跑進衛生間,拿了一瓶安眠藥,倒出一把,塞進嘴裏嚼起來,併到水龍頭上喝了些水,沖了下去。瑪麗說,一定有24片之多。”

“哦——哦!”梅森說。

“我們該怎麼辦?”德雷克說。

“報警。”梅森說。

“那就會把一切弄糟的。”

“先去報警,我們只能這麼辦。他們會把她送進醫院,洗胃救命。”

“把我們的取證機會全都破壞了。”德雷克說,“我不明白,佩里,在目前這種情況下,難道不能找醫生?”

梅森說:“太遲了。假如她拒絕治療怎麼辦?我們不得不等到她意識喪失,到了那時……不行,保羅,叫警察來,把一切通報給他們。”

“怎麼通報?”

“直截了當。簡單地告訴他們,你正在處理一個案件,不要說什麼案件,一名偵探按地址給凱勒姑娘送去了傳票,她抓起一把安眠藥就去自殺。”

“讓警察認為看到她自殺的是一名送傳票者。”

“很正確,不需要詳細回答問詢。快些,簡單地告訴他們,你一送去傳票她便吞葯自殺。”

“好的,我這就行動起來。”

梅森掛上電話,轉身對偵探說:“你一定明白了我電話上說的意思。”

“她要自殺?”

“非常正確。”

“要逃避作證?”

“看來是這樣。”

“這事真是越來越棘手了。”

“哦,保羅正準備報案。”

他們焦急地等了幾分鐘,梅森又點燃了一支香煙。

突然傳來了警報器聲,由遠而近、由弱而強,最後以急促的高強音尖叫起來。

“好了,”梅森說,“保羅辦事效率真高,來的是一輛無線電通訊警車。”

站在窗口盯着樓下的偵探說:“不是,是輛救護車。閃着紅燈,通行無阻。”

救護車在公寓樓前停下來,兩位穿白大褂的護理員進了大門。

“怎麼沒想到這輛車會來,”梅森說,“我以為警察會首先趕到再通知救護車的。”

“他們可能從德雷克的電話中聽出來應該送她上醫院。”

“如果警察不到場她會拒絕離開的……”

“現在她也可能已經昏迷過去了。”

“我看藥力不會發作得那麼快,她自己會走出來的。仔細觀察一下,再一次見她時就認識了。”

梅森走到窗口,偵探雙眼貼在目鏡上。過了幾分鐘,兩名護理員攙扶着一個年輕姑娘走出來,姑娘無力地下垂着腦袋。

偵探輕輕地罵了一聲。

“怎麼回事?”梅森問。

“看不到她的面部,腦袋下垂着。正在攙扶她上車呢。”

“算啦,你不是有她的照片嗎?”

“有的。德雷克給過我一張,不過我總想看一下真面孔。照片很難讓人辨出真面目。”

“我知道,”梅森同意地說,“她低着頭讓人攙着,我們的視線正好被擋住,……他們走啦。”

救護車駛上街道,尖叫着高速駛去。

梅森拿起帽子,向門口走去。

偵探說:“梅森先生,又傳來了警報器聲。”

梅森轉回窗口,站在偵探身邊,這時一輛無線電通訊警車沿街駛來,在公寓樓前緊急剎車。兩名警官跳下車來,其中一位按了按凱勒小姐公寓的鈴鍵,另一位則與一群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的人們談着什麼。

一會兒工夫,警官轉身上了車,與總局聯絡之後開走了。

“看來,事情就這樣結束啦。”偵探說。

梅森沉思道:“事情怎麼這麼蹊蹺,救護車這麼快就趕來了。”

“可能是無線電調度系統接到呼叫就調派了緊急救護車。”偵探推測說。

“只能這樣解釋了。”梅森說,“但是,警車也不至於太慢吧。同時接到呼叫,救護車卻領先一步。”

“不用擔心,”偵探說,“事情是各式各樣的。如果她割斷動脈,流血不止,救護車可能還會1小時后才到呢。可能他們正好有輛救護車在等候命令,於是便立即出發,提前趕到了。”

“可能是吧。”梅森只好同意。

“不管發生什麼情況,”偵探告訴他,“她現在已經安全脫險。安眠藥發力之前,他們會設法洗胃的。”

梅森轉向門口:“那麼,我要回辦公室了。如果保羅打來電話,就告訴他,10到15分鐘後到辦公室找我。”

“不用監視這套公寓了嗎?”偵探問。

梅森略一遲疑,說:“暫時監視着。如果有變化,保羅會與你聯繫。把所有按鈴鍵的人描繪下來,把車號也記下來。”

“謝天謝地,總算在她吃藥之前把傳票送到了。”

“可能你在這兒不會待太久了,我的計劃已經破滅,我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傳票上,到星期一上午的法庭上去表演。”

“你不希望事情會變成這樣,對嗎?”偵探問。

“絕對不希望!”

“不過,你已經把傳票送給了她。”

“是呀,”梅森說,“那是門面,而現在已經有人砸了我的玻璃窗,把貨物搶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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