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第十節

“你告訴我。”

“才不呢!”

“那我去報警,讓警察抓你,作為一名危害公眾的痴呆症患者。”

“你沒有證據。”哈比希笑了,海梅斯的激動對他沒有產生影響,因為他本來也不指望他走向未來的步驟能得到海梅斯的理解。“可是你能幫我個忙,把我的房子給賣了。”

“我只當沒聽見,胡伯特。”

“我在漢堡再買一所房子,我把賣房子的全權證書寄給你,等你找到買主,我就來慕尼黑簽合同。沒有什麼好討論的,道路很明確,過不久我再跟你聯繫。”

哈比希把電話掛了,他鬆了一口氣。現在只有一個困難,那就是找辭職的理由,他當初沒有等哈斯勒局長做出決定就擅自離職,也許這樣做倒使事情更簡單了,他有可能會受到紀律處分。不過這隻會加快他的辭職。然而從公務員法角度看倒是有個缺點:他是終身制公務員,擅離職守雖不至於喪失公務員地位,但會造成提前退休的後果,退休金要削減,不過也不至於要啃乾麵包過日子。

2月中旬,哈比希通知海倫坎普太太,他要搬走了,海倫坎普太太很傷心,她早已擔心地發現,這位博士有好多天不回來睡覺。她很少有機會給他喝咖啡,吃蛋糕,至於在家吃晚飯更是沒那回事兒了。

貝爾塔幾乎要哭了:“博士先生,您不喜歡我這兒嗎?我能想像……壞就壞在那些妓女。像您這麼文雅的人,怎麼受得了老看見她們接客。可是博士先生,我有什麼辦法呢?您是個好房客,這麼好的房客我以後再也找不到了,您以後住哪兒?”

“貝爾塔,您這兒很好,我在這兒過得很舒服,可是我認識了一個女人,我們要一塊兒過日子。”

“祝賀您,博士先生。但願您不會失望。”

“肯定不會。”

“我祝您幸福。”貝爾塔擦了擦眼角的眼淚,禁不住又哭了,“您什麼時候搬?”

“後天。”

“後天就搬?”

“當然我會付這個月和以後三個月的房租。您可以安安心心地找一個您所喜歡的新房客。”

“像您這樣的不會有了。今晚您又不在?”

“有可能。”

“博士先生,這最後的夜晚您就在這兒過吧。”貝爾塔開始抽泣起來。“我做一道豬肉配丸子給您送行……這是您愛吃的。”

在慕尼黑,人們也獲悉了哈比希的計劃。

羅先生電話告訴馮-格來欣:“我們這位哈比希找到了一個窩。”

馮-格來欣皺起眉頭問:“什麼意思?”

“博士認識了一位漂亮女子,要搬到她家住去了。”

“這簡直不可想像!沒搞錯吧?”

“我一再跟您說過……”

“您什麼都知道。”馮-格來欣搶着說了,“這麼說來,他已經停止捉拿烏麗克了?”

“他沒有必要了。”

馮-格來欣一驚,這句話非同尋常,羅一定知道了什麼情況,才能這麼說。

“您別繞彎了,直說吧,您有烏麗克的線索了嗎?”

“還有最後一點疑問要澄清。”

“哈比希也知道這個線索嗎?”

“我們會告訴他。”

“那他會殺死烏麗克!”

“我們比他動作更快。”

“他已經目標在望了,怎麼還會愛上一個女人,搬到她那兒去住呢?”

“釣魚人不知道釣住的是什麼魚,這就是釣魚的誘人之處。”

羅掛上電話。馮-格來欣激動不已。

羅發現了她,知道她躲在哪兒,至少羅在猜測,她就是烏麗克。有人給羅打招呼了嗎?現在羅是否在日夜監視,直到確認無疑?羅幹嗎還猶豫?在漢堡玩的是什麼把戲?馮-格來欣閃過一個念頭,想親自飛往漢堡看看,但這畢竟是一閃念而已。

宋華丁家裏電話響了。他聽到熟悉的聲音,不由得點頭哈腰起來。

他輕聲說:“我聽着呢,大哥,你說吧。”

對方說:“三天以後你飛往漢堡,住在‘漁夫克勞斯’旅館,在那兒待命。”

“跟以前一樣。給多少美元?”

“3,000。”

“怎麼少了?”

“這次比較容易。宋,別跟我們討價還價!聽從命令,你是個軍人!”

“我全聽你的,大哥。能當你的戰士,是我的榮幸。”

電話咔的一下掛了。宋又鞠了個躬,然後就去地下室,練起他的鋼絲繩手藝來了。

宋華丁明白,即使是能工巧匠也要不斷練習。

3月中旬,漢堡出現一絲春意,但街上還佈滿冰碴。一群群海鷗在阿爾斯特湖面上歡叫追逐,哈比希和茜茜每次來散步都帶着好幾包飼料,投給鳥兒們吃。他們手挽手站在湖邊,這對幸福的戀人在憧憬着未來的生活。

哈比希最近一次給海梅斯大夫打電話時聽說,有不少人對他的房子感興趣;另外,巴伐利亞州政府果真對他提出了紀律處分。

海梅斯埋怨地問:“非鬧到這種地步不可嗎?你幹嗎一定要走極端?”

“這樣一來,一切事情都好辦了,尤利烏斯。當我們再見的時候,你會認不出我來,原來的哈比希只剩下一個名字了。”

“這是一場悲劇!”海梅斯痛苦地喊道,“真的要我把房子賣了嗎?”

“是的,在賣以前我到慕尼黑來,來的時候我會通知你。”

宋華丁實在忍無可忍了。他在旅館裏等了三個星期,那位大哥卻毫無音訊。房錢有人付了,信封里錢不少,挨不了餓,但除此以外是一片沉默。他不得不兩次往沃沃明打電話告訴他太太,談判很艱難,但這筆生意還是要做,他有信心。瑪利卡祝他好運。不管宋在沃沃明或是別的什麼地方,瑪利卡的日子沒有什麼兩樣。即使宋就睡在她身邊,她也得不到什麼,她已習以為常了,並不覺得缺少什麼。她大吃巧克力、蛋糕,把自己喂得肥肥的,跟一個豬油大丸子一樣。

這三個星期以來,宋最難受的是無法進行練習。他一直反對那種看法,以為在一個偏僻的角落用鋼絲繩勒死一個人對他這樣的高手來說是輕而易舉、永不會失手的,有可能因為這一點大哥生氣了,但這麼一聲不吭也是少有的!

哈比希搬到茜茜家去沒幾天,就造訪了各個律師事務所,打聽有沒有作為合夥者或者合作者參加進去的可能性。所到之處人們都很有興趣,但每次都問他為什麼要放棄國家公務員這個鐵飯碗。

哈比希解釋說:“完全是家庭原因。我妻子死後我又認識了一個女人,我們要結婚,但未來的太太要留在漢堡,我要滿足她的願望。”

這個理由很充分,愛情是萬能的!律師事務所的同事們對哈比希很有好感,有一家事務所還表示願意進一步商談他加入事會所的可能性問題。

魯特金問他們是否準備很快結婚,他們倆誰也回答不了。

哈比希說:“我們相愛了,但在結婚之前還有許多事要辦:賣掉慕尼黑的房子,辭去政府的工作,在漢堡買房子,跟律師事務所簽合同……事情多的是,還得過些時候,但我保證,一旦事情辦完,我們要舉行一個令人難忘的婚禮!”

“中國人”奧托說:“一定在我這兒舉行!”

魯特金也笑了:“我將有自己的律師!肯定用得上的。”

只有茜茜不說話,她心不在焉,好像什麼也沒聽見。

3月份的一個上午,她問哈比希:“我想買一件圓領衫,你跟我一塊兒去嗎?”

哈比希躺在長沙發上讀報,說:“非要我去不可嗎?”

“我要買一件你喜歡的,寶貝。”

“你的品味很高,肯定會挑到合適的。另外,凡是你買的東西我都喜歡。”

她走到他身旁,彎下身來給他一個吻,說:

“我愛你都愛得發狂了。”

“你也知道我多麼愛你。”

“我害怕……”

哈比希放下報紙,奇怪地問:“害怕?怕什麼?”

“怕有一天一切都變了,一切都垮了。”

“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他抓起她的手親吻,握住不放,“不可能!”

“如果我們分開,我就去死……”

“別說傻話了!只有死才能把我們分開。”

“我就是這個意思。”

“你很健康,我也很健康,除非是發生什麼不幸事件。”

“我老是這麼想。”

“我給汽車壓死這種可能性很少!”哈比希本來是說笑話,但茜茜馬上捂住他的嘴。

她說:“我就有可能遇到這種事!”

“日常生活中人人都有可能遇到危險。譬如說,一塊瓦可能從屋頂上掉下來,一條狗可能咬你,一個兇手可能刺你……”

“你在開玩笑,不把我的話當回事兒。”

“我怎麼會呢?”哈比希笑了,吻了吻她的手臂,“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憂鬱?快做新娘了應該高興才是!去吧,去買你的圓領衫吧,別忘了:我不喜歡綠色和灰色,別的任何顏色我都喜歡。”

茜茜出門以後,哈比希開始整理房間。他把早餐剩下的東西全部拿到廚房去,把容易壞的食物放進冰箱,把餐具放進洗碗機。

茜茜說過:“要是沒有洗碗機,這兒看起來就會像流浪者的窩。我是個懶主婦。”

哈比希回到長沙發上看報,這時他想起要不要再給海梅斯大夫打個電話,告知他準備去一家律師事務所工作,這肯定會引起海梅斯的尖銳批評,而這正是哈比希引以為樂的事,他從煙盒裏抽出一支雪茄,想找打火機或火柴,卻找不到。

哈比希不愛到處找東西。但他在廚房裏也沒找到火柴,於是便走進起居室,打開一個帶活動台板的寫字櫃,也沒找到可以點煙的東西。他剛要走開,卻發現寫字櫃的一扇小門旁邊有個不起眼的把兒。他好奇地按了一下,只見柜子的後壁向前傾斜了。

後壁是雙層的,有個秘密的小格,誰也不會想到。

哈比希猶豫了,要是他把這後壁全部打開,算不算失信於人?從另一方面說,茜茜有什麼東西要藏起來的?她究竟用過這個秘密小格沒有?哈比希克服了道義上的心理障礙,打開後壁,看了看背後的空間。

那裏面是空的,只有一張照片,是一張業餘攝影者拍的小照片:上面有游泳池,草地,一群日光浴者,一塊紅白相間的大浴巾上躺着……

哈比希拿起照片,像個上了發條的玩偶一樣慢慢走向長沙發,坐了下來,把照片放在玻璃茶几上。

正當他像尊石雕那樣一動不動地坐着的時候,茜茜買完東西回來了。她在走廊里拆開包裝,手裏拿着新的圓領衫,走進房間,眉開眼笑地對着他,那是一件他最喜歡的紫丁香色的圓領衫。

她高興地喊道:“你喜歡嗎?寶貝!”

哈比希不回答,他毫無表情地拿起照片給茜茜看,茜茜像是被人推了一下,靠在了門框上,圓領衫從她手裏掉到了地板上。

“這是誰?”哈比希多餘地問道,聲音像是長了銹。

“胡伯特……”她聲音細若遊絲,嚇得像癱了似的。

“是我兒子羅伯特……”哈比希舉起照片,他的手開始強烈顫抖,“在游泳池邊的草地上。”突然他大聲喊道:“你怎麼弄到這張照片的?怎麼弄到的?”

“我……我可以給你解釋……”

“你是誰?不,別說了!別說了!你把頭髮染成金色,剪短了;你戴上了藍色的隱形眼鏡,以免別人看到你的棕色眼睛;你弄了一本假護照,用茜茜-胡伯的名字。你……你就是烏麗克-施佩琳!”

她抓住門框,不讓自己倒下去。“胡伯特,我跟你解釋,不是這麼回事兒,請你聽我說……”

她說不出聲來了。哈比希的搖頭打斷了她的話。

“你殺死了羅伯特和蓋爾達……”

“我沒有。”

“你假裝愛我,目的是不讓我找到你!”

“不,我真的愛你!”

“你會愛上一個兒子被你殺死的父親?你還是一個能夠愛別人的人嗎?你還是一個人嗎?”他跳起來,向她撲去,掐住她的喉嚨。她簡直是懸挂在他的手裏,哀求地望着他。“你是什麼東西,沒法用語言形容!”

她喘着氣說:“你為什麼不願意聽我說真實情況?”哈比希拚命搖頭,他吼道:

“真實情況就是:羅伯特和蓋爾達都死了!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不管怎麼樣,你罪責難逃!是你害了他們倆……你是個冷酷無情的妖怪。”

他放開她,把她推到牆上,然後奔進卧室,打開床頭櫃抽屜,拿出手槍。當他回到起居室時,她還靠着牆站着,耷拉着手,滿臉的眼淚。她看到他手裏拿着槍,便點點頭說:

“你把我斃了吧。不過你先聽我說,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我不會騙你。當你明白一切以後,就對準我的心開槍,這顆心是屬於你的。”

“別說這些庸俗的廢話了!”哈比希一面喊,一面舉起手槍,“你正是用這種虛偽的話,用搖頭丸,使我兒子羅伯特聽命於你!你給羅伯特吃了搖頭丸吧?”

“是的。”

“這就夠了,作為一個不合時宜的、違背法律的法學家,我判處你死刑!”

“作出任何判決之前都要有證據或供詞。”

“那你說吧。”哈比希垂下手槍,“你已經供認了一點,你用搖頭丸使羅伯特隨你擺佈。”

“羅伯特參與了數以百萬計的大生意。他染上了毒癮,但不是我要他這樣做的。”

“胡說!以後羅伯特認識了那個名叫克麗絲塔的小姑娘,愛上了她,並給她吃搖頭丸。她吃多了,死了。羅伯特準備道出全部販毒的真相。是這樣吧?”

“差不多。”

“所以非殺死他不可,不僅是牽涉到販毒,而且還因為他離開了你,跟一個小姑娘好了,你受不了這份氣,以為自已被騙了,被出賣了,被拋棄了,這就是要殺死他的第二個理由。”

“我沒有殺死他!你看我能做出這種事來嗎?”

“我看你什麼都幹得出來。”哈比希又舉起手槍,對準茜茜的兩眼之間。他很冷靜,沒有絲毫激動。現在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止他扣動扳機,只要手指一彎,簡單極了。茜茜睜大了眼,望着槍口的黑洞。

“他們強迫我把羅伯特引入圈套。”她結結巴巴地說,因為怕死她的嘴都變形了。

“誰強迫你了?”

“弗蘭茨-馮-格來欣,托斯卡納酒吧的老闆。是薩爾瓦多,布魯內里開的槍,他是黑手黨的殺手……”

“你當時就站在一邊!”

“不,我躲在汽車裏,我哭了,幾乎都瘋了。我知道他們也會殺我,所以我逃到了漢堡,我要成為另一個人,烏麗克-施佩琳已不存在了。我眼看就要成功,這時你來了。”她挺起身體,伸開雙手說:“好,你現在槍斃我吧,你等了好久了。”

哈比希眯起眼睛,舉槍瞄準,就像他在海倫坎普太太出租的房間裏所練習的那樣:瞄準兩眼之間,鼻根以上五厘米,子彈必須從這兒直接射入腦部。

這雙眼睛……戴着藍色隱形眼鏡的眼睛……她那發直的、絕望而又哀求的目光……他曾經說過:“要是能看見靈魂的話,那靈魂就在你的眼裏……”這下鮮血馬上要從這雙眼裏噴出,把她的靈魂淹沒。

哈比希垂下了手槍,恢復了理智,他感到說不出的難受,好像腹部被打開,全部力氣都流失了。

“我們……我們上警察局吧。”此刻他只能相信自己在說話,因為他已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你要全部招供,我……我不能殺你!但對我來說你永遠是個殺人犯!”

茜茜無聲無息地暈倒在地。哈比希把她抱起來放在長沙發上,把手槍放在她身旁的桌子上。

好長一陣子他坐在茜茜身邊,懷着一種愛恨交織的感情看着她,然後他站起來,換上衣服,離開了住宅。

整個一夜他在聖保利遊逛,從一家酒吧到另一家酒吧,從一個低級場所到另一個低級場所,喝得酩酊大醉,他還記得是“中國人”奧托把他拉到飯館裏。第二天早晨他醒來發現自己在茜茜家裏,他驚跳起來,四處找她,喊她的名字,沒有人回答。

只有他一個人。

茜茜不見了。

據警察報告,凌晨4點27分,一名喝得半醉的男子在莫勒公園靠近猶太公墓的地方發現一具女屍。當他彎下身去看時,不禁嘔吐起來,他馬上奔向最近的警察局。

迅速趕來的刑警官員羅塞確認:該女子被人用鋼絲繩勒死,姓名:茜茜-胡伯,34歲,死亡時間:凌晨1點左右。

羅塞說:“這是我們這兒頭一起用鋼絲繩勒死人的案件!這下熱鬧了。亞洲人會用各種各樣的辦法互相殘殺,這是一種新的手段?還是一個新的組織?有我們傷腦筋的了。”

茜茜-胡伯被裝進棺材,運到法醫研究所,調查開始了。

早晨7時30分左右門鈴響了。還帶着醉意的哈比希晃晃悠悠地去開門。兩名刑警官員出示證件,哈比希看着他們不知所措。

他說:“請進,先生們!是刑警嗎?胡伯女士去你們那兒了嗎?”

對方問:“您是誰?”

“胡伯特-哈比希博士,從慕尼黑來,我是巴伐利亞州政府的處長……”

兩位刑警心想,一位處長先生來到漢堡的紅燈區,還喝得半醉,真是少見。

“您在這個住宅里幹嗎?”

“這房子屬於胡伯女士,我們是未婚夫婦。”

“未婚夫婦?”

問話使得哈比希不高興了。

“未婚夫婦共住一套住宅,有什麼奇怪的嗎?”

下一個必然要問的問題是:“您昨天夜裏在哪兒?”

“就在這兒,喝醉了,你們還可以聞得出來。”哈比希惱火了。“你們有什麼權利提這個問題。如果胡伯女士,或者說施佩琳女士,去了你們那兒,那你們就什麼都知道了,我的未婚妻還在警察局嗎?我馬上給她請個律師。”

“不需要了,處長先生。”年紀大一點的警官吞吞吐吐地說,“您最後見到胡伯女士是什麼時候?”

“我沒有仔細看錶,大約是下午3點左右吧。後來我就出去了,喝醉了酒,一直睡到今天早上。我們……我們吵了一架,這是難免的……”

年紀大一點的警官又清了一下喉嚨。每個刑警都害怕說出最後的話。

“處長先生,我們不得不告訴您一個悲傷的消息,胡伯女士死了……”

哈比希像被澆了一桶涼水,覺得心都停止跳動了。

他結結巴巴地問:“您說什麼?您說什麼?”

“胡伯女士昨天夜裏被殺害了,被人用鋼絲繩勒死了。我們很難過……”

在這一瞬間,對哈比希來說,世界第二次崩潰了。他倒在了長沙發上,凝視着天花板,竭力控制住自己,說:

“先生們,謝謝你們。現在請你們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過後我隨時聽你們傳喚。”

刑警走了以後,他大哭一場,在他兒子羅伯特和太太蓋爾達死的時候他也沒有哭得這麼傷心。

哈比希回慕尼黑去了。

他向巴伐利亞州政府報到后,紀律處分程序停止了,他被分配到另一個處,任青少年保護科的科長,然後他休假,去了馬約卡島……海梅斯大夫給他開了精神崩潰的證明。哈比希乘坐的飛機是星期一起飛的,但他星期三才到達。沒有人注意到這點,因為沒有人問起這點。

當哈比希星期三到達馬約卡時,他在機場上買了最新的德國報紙。頭版的大標題立即映入他的眼帘:

慕尼黑髮生兩人被殺案

昨天在慕尼黑施瓦賓區發現了兩具男屍,死者是有名的夜總會老闆弗蘭茨-馮-格來欣及其經理薩爾瓦多-布魯內里,一切跡象表明,這是一起黑手黨的仇殺案。警方深信,死者是一場團伙戰的犧牲品……

哈比希疊好報紙,放進上衣口袋。

在馬約卡島上的帕爾馬,儘管海風陣陣,還是很暖和,鬱鬱蔥蔥的林木,令人愉悅的南國的風光,能逃避德國的濕冷天氣而在這兒休息三周的好福氣,令沐浴在陽光下的哈比希心情豁然開朗。

在他面前有多少事?他還能實現哪些計劃?往事將會褪色,未來將起決定作用,海梅斯大夫曾對他說過,他必須向前看。哈比希是要向前看!一切過去了的事,包括連自己都不想提起的事,都屬於過去了。過去不應該成為當前的負擔,人必須有能力把一切過去的事置之腦後。

哈比希博士感到真正的痛快,他知道,對他來說生活並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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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情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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